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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心惜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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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骑马来到跟前,几名锦衣卫立即躬身行礼道:“卑职参见展大人。”

    单天赐见了来人,心道:“原来这人就是他们口中说的展大人,那必定是锦衣卫的人了。”

    那人下了马,对那几人喝道:“没用的饭桶,这么多人抓一个人也抓不住,留着有什么用?”

    那几名锦衣卫听他一句话,立即诚惶诚恐,开口求饶,与刚才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简直判若两人。那人训斥了几个锦衣卫几句,转过身来对单天赐笑道:“这位朋友好身手,不知怎么称呼?”

    单天赐冷冷地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铁拳神臂单天赐便是区区。”

    那人微微一惊,随即笑道:“原来是名震江湖的单大侠,难怪我这几个不成气候的手下不是阁下的对手。在下锦衣卫千户展清,想必单大侠也听说过我的名号吧?”

    单天赐心中一凛,暗道:“原来是他。听说这人号称‘银龙’,是锦衣卫中一等一的高手,一把长剑能使得如银龙一般,因此得了这个诨号,此人剑法十分厉害,绝不是好惹的人物。”

    展清又道:“单大侠,你可知道这女子是什么人?”说着朝那少女一指。

    单天赐摇摇头,展清继续说道:“这女子乃是朝廷要犯,单大侠你包庇朝廷要犯,阻碍锦衣卫办公,还将我的人打伤,这里面每一条可都是大罪啊。”

    单天赐凛然道:“姓展的,你想怎样?”

    展清笑道:“久闻单大侠武功卓绝,只是今日是福是祸,就要全看你的造化了。”说完一掌拍去,直取单天赐中宫。单天赐见展清这一掌刚猛浑厚,喝声:“来得好!”侧身避开,顺势还了一招。数招一过,单天赐见展清身法敏捷,出招沉稳有力,武功远在刚才那几名手下之上,确实是个非同小可的人物。

    两人交手十余回合,展清忽然一脚踢来,劲道凌厉,单天赐向后一跃避开,展清也是向后一跃,跳出圈来,顺势取下马上挂着的一柄长剑,只听得嗖的一声,利剑出鞘,展清叫道:“‘铁拳神臂’单天赐果然有两下子,尝尝本座剑法的厉害。”

    他话未说完,只见银光一闪,展清一剑夹着劲风,直刺单天赐门面。单天赐暗暗叫声:“此人剑法好快。”不敢轻视,忙侧身避过。不料展清招未出完,中途变向,又朝单天赐刺来。一连唰唰六七下,展清招式绵延不绝,挥洒如行云流水,但见剑光闪动,矫若惊龙,铮铮破空之音不绝于耳。

    这展清号称“银龙”,在剑法上有二十余年寒暑之功,剑法快速无比,精妙绝伦。他练剑时,若有苍蝇附于墙壁之上,以剑刺之,蝇落而墙壁无丝毫痕迹。如此境地,堪称一绝。

    只见展清把剑法使得开来,如银龙出水,铺天盖地般向单天赐袭来,单天赐周围尽是剑气笼罩,但单天赐身法灵动,左闪右避,时攻时守,极其敏捷,好似有好几个身影一般。展清剑法虽快,却奈何单天赐不得,占不到丝毫上风。二人你来我往,一个使剑,一个空掌,斗了四十余招,二人均是攻守相当,阵脚丝毫不乱,难分胜败。

    两人又斗了一阵,只听得展清大喝一声:“着!”一剑朝单天赐刺来,快速之极。单天赐见这一剑竟是直取“膻中”、“幽门”、“建里”上中下三路穴道,来得虚虚实实,好不飘忽,竟不知该如何抵挡。

    此招名为“娥英望帝”,乃是展清生平最得意的绝招之一。相传上古时,舜帝有二妃,名曰娥皇、女英。舜帝巡视长江之时,不幸死于苍梧之野,葬于九嶷山上。二夫人闻此噩耗,在湘江边上,日日望着九嶷山痛哭流涕,其泪落于竹上,竹子便挂上斑斑泪痕,成了斑竹。此招来得飘飘然,令人捉摸不定,便如昔日娥皇、女英遥望舜帝之时忧郁情形,因此得名。

    这一剑来势极快,眨眼之间以至单天赐胸口,想要躲避已是不及。单天赐到底功力深厚,临危不乱,“嘿”地一声,双掌合拢,将来剑紧紧夹在一双肉掌之间,来剑虽然势猛,但被单天赐夹住,便不能刺进分毫。单天赐劲灌双掌,展清力透剑锋,只听得咯喇一声响,长剑被硬生生震断为数截,两人均是浑身一震,各自后退数步。

    展清面上微微露出惊讶之色,拱手说道:“单大侠武功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今日就且放过这小丫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单大侠,咱们后会有期。”当下骑马便要走,几个手下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展清为何忽然要走,刚要发问,展清怒目一瞪,几名下手都把头缩了回去,不敢再说话。

    展清扬鞭策马,几名锦衣卫见主子走了,也连忙跟着走了。展清骑马行了三四里,问道:“那姓单的可有跟来?”

    一人道:“回禀展大人,没有。咦......展大人,您怎么了?”

    只见展清忽然从马背上一个跟头摔了下来,面如金纸,病怏怏的,与刚才神采飞扬的情形大不相同。众人连忙抢上前去将展清扶起,展清道:“铁拳神臂......果然厉害,厉害!”

    原来展清刚才和单天赐拼比内力,被单天赐掌力震伤。他害怕被单天赐瞧出破绽,所以一直强装作没事。直到骑马走了数里路,这才支撑不住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单天赐本欲跟上,那少女忽然叫了一声:“大侠......”刚要站起,忽然又摔了下来,原来她的脚踝被扭伤了,一时之间站不起来。

    单天赐回头说道:“姑娘,你怎么样?”

    那少女道:“我的脚被那些坏人扭伤啦,现在站不起来,走不了路啦。”

    单天赐暗道:“这姑娘扭伤了脚,孤身在这树林之中怕是不方便。”又见她匐在地上,柔美娇弱,眼中隐隐泛着点点珠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由得心头一动,说道:“姑娘,你伤了脚,切莫乱动,我背你出去。”

    那少女迟疑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单天赐将那少女背出树林,便将她托在马背,牵着马一路往北走。那少女一路上一言不发,过了许久,才说道:“大侠,谢谢你救了我,不知大侠叫什么名字?若能告诉小女子,小女子必定永感恩公大恩。”

    单天赐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区区小事姑娘何须挂怀?在下姓单名天赐。”

    那少女道:“原来是单大侠,久仰。”其实她从未涉足江湖,并不知道单天赐在江湖中的名头,只是随意这么说了一句,在单天赐听来却显得有些生硬。

    一路上,单天赐与这姑娘不时交谈,得知这姑娘名叫楚如嫣,是原通州楚县令的女儿,因为那楚县令为官正直,一年前不小心得罪了朝中的小人,被人陷害下了大狱,最后死在了牢中。楚县令被抓之后,楚家的人便被朝廷当做犯官家眷缉捕,一家十五口人都被抓了起来,只有楚如嫣在被抓回的途中杀害了几名官差逃了出来,因她杀害官差,被锦衣卫列为重犯通缉捉拿。

    单天赐听了楚如嫣所说,问道:“楚姑娘,你的功夫倒是不差啊,你一个县令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功夫?”

    楚如嫣道:“家父尚武,喜爱结交武林中人,我从小习武,跟随父亲学了不少武艺。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从官兵手中逃了出来。”

    单天赐点了点头,说道:“楚姑娘,那你的家人呢?”

    楚如嫣神色忽然变得黯然,说道:“我的家人都被奸臣给害死啦。”

    两人走一路前行,到了傍晚,单天赐见前面有一个破庙,便说道:“楚姑娘,如今天色已晚,今夜怕是只能委屈姑娘,在这破庙里栖身了。”

    楚如嫣点了点头。两人走到破庙之前,单天赐扶着楚如嫣下了马,走进了破庙之中。这个破庙残破已久,年久失修,到处积满了灰尘,当中的一尊佛像也已经残缺不全,却依然给人一种庄严神圣的感觉。

    单天赐将破庙的一处打扫干净,扶着楚如嫣坐下,自己坐在楚如嫣旁边。单天赐从包袱中取了些干粮和水递给楚如嫣,柔声说道:“楚姑娘,饿了吧?快吃吧。”

    楚如嫣接过干粮和水,吃了几口,忽然两行清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流了下来。单天赐纵横江湖多年,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只是见了眼前这娇柔的少女嘤嘤哭泣,却显得有点乱了手脚,问道:“楚姑娘,你怎么了?”

    楚如嫣不说话,只是哭泣得更厉害了。单天赐见她抖动着纤细的肩膀,显得分外的柔弱可怜。原来楚如嫣家破人亡,这大半年以来东躲西藏,到处躲避官兵追捕,受尽苦难。她本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如何受过这些折磨?今日若不是碰巧遇上单天赐,只怕自己的清白之躯也要遭受玷污。她见单天赐面目俊朗,风采翩翩,一路之上又对自己温柔相待,关怀备至,想起这些日子的经历,不由得将之前受到的所有委屈一股脑儿都发泄了出来。

    楚如嫣哭到后来,竟然匐到了单天赐的肩膀上,泪水将单天赐的肩膀打湿,直弄得单天赐有些局促不安,只好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也不说话,只让她将肚中的委屈都尽情地发泄出来。

    此时天色已黑,楚如嫣此刻与这个相识不到半天的男子独处在这破庙之中,不禁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觉得心中无比的踏实,单天赐宽厚结实的肩膀,似乎让她找到了避风的港湾,让她觉得无比温馨。

    楚如嫣靠在单天赐的肩上,足足哭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渐渐停止了哭泣。单天赐见烛火照耀之下,这清丽少女两行清泪,如同带雨梨花,心中顿时起了无限怜惜之意,不由自主地替她擦干眼泪,问道:“楚姑娘,你好些了么?”

    楚如嫣点点头,说道:“谢谢你,单大哥,你不会怪我吧?”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帮了她一把,楚如嫣对眼前这个相识不到半天的男子有一种特别的亲密感。

    单天赐一怔,问道:“我怪你什么?”

    楚如嫣道:“我这样对单大侠,单大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随便的女子?”

    单天赐柔声道:“傻姑娘,我能理解你,你是一个好姑娘。”只一句话,楚如嫣不由得鼻中一酸,差点又要哭了出来。

    单天赐将一旁的干粮递给她,说道:“楚姑娘,快吃吧。”

    楚如嫣接过干粮,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单天赐只是看着她吃。楚如嫣被他这么看着,不由得心里一跳,脸上一红,说道:“单大哥,你看着我干什么?”

    单天赐回过神来,自知无礼,连忙将目光移开,说道:“啊,没什么,楚姑娘,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楚如嫣一怔,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从未走出过家门,如今家破人亡,举目无亲,天下之大,只怕也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她说得十分凄然,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楚如嫣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我想去找我的姐姐,如果能找到她,或许我也就不用再流落江湖了。”

    单天赐道:“楚姑娘,你还有一个姐姐么?”

    楚如嫣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爹爹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还有一个亲生的姐姐。”

    单天赐微微感到意外,问道:“怎么,通州县令楚大人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楚如嫣道:“我爹爹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从小就是一个弃婴,是我爹爹好心,收养了我。我爹爹从小就非常疼我,就像我的亲生父亲一般,我也一直把他当做我的亲生父亲。我爹爹在大难临头之际,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我,对我说,如果他遭遇不测,我就去找我的亲生姐姐,她会好好待我的。我爹爹在大难临头之际依然牵挂着我。”说到这里,楚如嫣眼圈一红,看起来楚楚动人。

    单天赐道:“天大地大,人海茫茫,你孤身一人,如何去找你的姐姐?”

    楚如嫣从怀中拿出一物,却是半块方帕,楚如嫣端详着这方帕,说道:“这是我爹爹在捡到我时,就在我身上找到这半块手帕。”

    单天赐接过那半块方帕,上面绣着一幅画,画上是一条河流,河流上有一座石桥,河边上杨柳垂条,远处空中大雁南飞,似是江南景致。只是方帕只有半块,是以这幅画也是残缺不全,不知另一半在何处。

    楚如嫣道:“这半块方帕是我亲生父母给我,日后留做相认凭证之物。”又拿出一块浅青色方帕,上面红色的字迹鲜艳夺目,呼之欲出。

    楚如嫣道:“这份帛书是我亲生母亲自己的鲜血所写,上面写了我的身世。我本是浙江衢州府人氏,我的亲生父母是衢州府的大富商。十九年前,我还是一个刚满周岁的婴儿,我的家乡爆发了一场瘟疫,我的家人全都死在了这场瘟疫之中,最终只有我和我的姐姐活了下来。”

    “那个时候,有一位异人来到我家,对我的亲生父母说,我们姐妹命不该绝,他能够拯救我们姐妹。我的亲生父母连忙向那位异人请教解救之法。那位异人说,我当往北走,我姐姐当往西走,方可活命。于是我的亲生母亲写下一封血书,又将这块锦帕撕做两半,我和我姐姐各自一半,作为日后相认的凭证。”

    “我娘将血书和手帕交给我,命我姐姐往西走,又将我交给了那位异人,那位异人带着我往北走,后来将我交给了我爹爹。那场瘟疫之后,我们姐妹就从此失散,再也没有见过。”

    单天赐听了,不禁微微叹气,同情这位楚楚动人的清丽少女的可怜身世。单天赐说道:“楚姑娘,照你所说,当初你不过是一个刚满周岁的婴儿,那必然对当时的情形一无所知的了。天下之大,仅凭这半块方帕,一封血书,如何能够找到你的姐姐?”

    楚如嫣道:“我只能从这封血书中知道,我的这位姐姐比我大十岁,也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至于其样貌,莫说我当时不过是个不记事的婴儿,就算是个大人,如今过了整整一十九年,我又如何还能认得出?”语气之中透露着无限悲凉。

    单天赐见她娇美动人,身世可怜又孤苦无依,一股怆然之情腾然升起,心中只想着如何保护这位不经人事的柔弱女子,便说道:“楚姑娘,如果你愿意,单大哥愿意帮你找到你找到你的亲生姐姐,你看如何?”

    楚如嫣又惊又喜,连忙抹干了泪水,说道:“单大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单天赐见她粉腮边上挂着泪痕,心中怜悯之心又多了一分,微微一笑,说道:“真的,单大哥不会骗你。只是现在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去办,等我办好了,我就带你去找你的亲生姐姐,如何?”

    楚如嫣破涕为笑,她本来在这世上已是孤苦伶仃,在单天赐救了她之后,她心中对这位潇洒飘逸,武功卓绝的大侠不由得产生了依赖之感,忽然听说他肯为自己去找自己的姐姐,叫她如何不高兴?便似乎立刻就能够找到姐姐,姐妹再次团聚一般。楚如嫣想道:“就算是不能找到我姐姐,有这位单大哥陪在我身边一阵子,也是好的。”她这么一想,忽然脸颊上泛起一阵红晕,在烛火跳跃的照耀之下,看起来分外的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