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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之中,幸灾乐祸者居多。
不过,万意现在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欣赏他们丑恶的嘴脸。清越坊事发要比她预想中快了那么一点,她得及时调整策略,早做准备才好。
既然万炜不在了,万意也随后匆忙的离开了。
可是等到万意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一人给截住了,“万小姐请留步,我家王爷有要事相商。”
她与她能有什么要事,万意想她本就与武裎冉无话可说,她偏偏还要在这样要紧的关头截留她,真是不知所谓。
“我可不知我与你们王爷有何要事?”
“我爹还在大牢,我可没闲工夫与你们胡搅蛮缠。”
阿三挡在万意前面不闪不躲,万意不禁吼道:“快闪开。”
阿三好心劝道,“万小姐,稍安勿躁。王爷的确有要事相商。”
万意拗不过他,只好跟着阿三走了回去,谁知道阿三竟然将她引至了意园的东窗阁。
“万小姐,你先坐会儿,王爷一会儿就到。”
听到这话,万意的脸更黑了,还偏偏发作不得。
万意焦急的来回踱步,走着走着不知走到了哪里,只是大概清楚的知道,这里仍属于东窗阁的范畴。
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有一面花格窗,虽是一面巨大的窗户,又像是一面巨大的画框,将花园美景统统罩了进去。
花格窗顶部不知被谁挂上了一条小小的布条,万意上前去将那布条取了下来,摸了摸是上好的料子,剪裁的又很工整,并不像是无意丢在这里。倒像是故意系在上面,谁这么无聊系一根布条在窗户上?万意又在四周随意的走动,果然又让她发现了其它的布条,那另一根布条就挂在高墙上开的一个小小的圆形窗户上。因为太高了,万意就没有取下来。
一阵清风吹来,布条搅动周围的空气,发出一阵怪异的声音,呜呜呜……就像是妇人的哭泣声。
万意瞬间就变了脸色,她终于知道这布条是干什么用的了,那还是她小时候,家中遇到一个道士说万家宅院不好,有女鬼作祟。那时候吓的整个万府人人自危,夜里还能听到呜呜的哭泣声。
万炜并不信邪,一日夜里便寻那哭声而去,最后发现只是系在通风窗上的一根布条惹的祸,夜里风大,那布条来回摆动,就能发出这样的状似哭声的响声。万炜将那道士报了官,用刑之后,那道士才招供说那布条是他买通府里的下人系上去的,大多道士们都依靠“此秘法”来扰乱人心,以便能够挣口饭吃。
这次也是他倒霉,遇上了万炜这么个死脑筋的人。
子不语怪力乱神,万炜坚信文有文气,读书人存浩然正气于天地间,夜晚文气如璀璨星辰,光明四射,妖魔鬼怪并不敢近身。
万意笑了笑,这样的小把戏可真难不倒她,看来这河内王府也不太平啊。只是突然想起,她那日初次住进东窗阁的时候,便被那“哭泣”声吓了一跳,难道这是专门为她准备的?万意不经被这个猜测吓了一跳,怎么可能?她难道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到哪里都招人记恨。
想及如此,万意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好笑的很。
万意正在想事情,突然一声惊叫连招呼也不打的就闯入了她的耳朵里,“万姑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万意抬头看了看来人一眼,眯了眯眼睛,该死阮傅蓉怎么来了,原来武裎冉还真的把她给带了回来,万意无意识的撇了撇嘴角,毫不掩饰的表达着对阮傅蓉的厌恶。
“万姑娘,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阮傅蓉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可我弟弟是无辜的,我祖父为了大曳殚精竭虑了一辈子,如今只剩下这一个孙儿,延续我们阮家的血脉,可你为什么就不愿意放过我?”
万意十分无语,你弟弟关我鸟事?你祖父?我认识吗?对付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现在那么忙,时间那么宝贵,哪有闲工夫去对付你?
看万意一脸不在意的样子,阮傅蓉咬了咬牙忽然就跪了下来。
“万姑娘只要你放过我,救我弟弟一命,以后当牛做马我都认了。”
万意此时还并不知道,武裎冉就在旁边看着。
万意一脸白痴的看着阮傅蓉,这家伙脑子进水了吧,不对是进shi了,要不然怎么忽然跑来对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有病吧,有病得治,可不能拖,虽然知道你已经病入膏肓,可苟延残喘那么一下还是可以的。”
万意的话让阮傅蓉愣住了,这个万小姐果然说话不按常理出牌,并且还极尽讽刺呢。不过,没关系,她越是这样说,越是能够让王爷认清楚她的丑恶面容。
没事的,恶毒些,再恶毒些吧。
让王爷看看你真正的样子。
让她看看谁才是值得她牵挂的人。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赶紧滚。”万意说着就准备走了,在这里看见阮傅蓉真是令人反胃,她以后再也不来了。
“不,我知道是你不同意,王爷才不肯娶我的对吧?”阮傅蓉见万意要走,就慌乱的喊了出来。
万意听见这话,果然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冷冷的盯着阮傅蓉,道,“你说什么,武裎冉要娶你。”
万意的样子太过凶狠,阮傅蓉愣是没敢回答。
后来,她想到成败在此一举,硬是顶着万意吃人的目光,辩驳道:“我不敢托大,只要能在王爷身边做个小小的王姬就可以了,到时候王爷娶了你,我就一起伺候你们。”怎么样,够善解人意了吧。
王爷一定能够明白她的苦心的。
谁知道万意听后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你,就你。一个差点沦落风尘的犯官之女,也敢大言不惭的要做王姬。”
“你还有脸在这儿跟我讨价还价。伺候我,看见你都觉得恶心,你还想天天在我身边恶心我啊。”
“该说是你心大呢,还是脸大。”
万意一步步走进阮傅蓉面前,轻轻的弯下腰,拍了拍她的脸颊。“这脸还真大啊,怪不得能说出这么不知羞耻的话来。”
阮傅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她咬了自己的舌头,吐出一口腥膻味儿的鲜血来,“我就知道是你在蛊惑王爷,不仅如此,你竟然还如此羞辱我。”
“我就羞辱你怎么了,想嫁给武裎冉等下辈子吧,不,是永生永世你都没有机会。”万意诅咒道。
本来觉得万意有些太过分了,这样对待一个姑娘家,准备赶来阻止万意的武裎冉呆住了,她说“不愿意我娶任何人。”
是不是因为在乎我?
像我那般瞩目她一样,关注我。像我那般在乎她一样,在意我。
武裎冉被自己的猜测高兴坏了。
沉浸在兴奋中一发不可收拾……
万意心中却在想,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贱,蛇鼠一窝,竟然还想抱在一起,真令人不痛快。阮傅蓉想嫁给武裎冉怕是很久了吧,久到上辈子,以前竟然看不出来她存着这样的心思。也许自己死后,她们两个人就……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万意心中有恨意勃发,你不是想嫁给武裎冉吗,我偏偏不愿如你的意。
于是,万意说,“只要武裎冉同意了,我就去上京城揭发你们两个,你们永远也别想在一起。”
阮傅蓉也快要被万意给逼疯了,这怎么行,这是她唯一翻身的法子,她还要重振阮家的声望,重新回到上京,重新成为名门望族,万意怎么会……如此狠毒?
“不,你怎么会这么狠毒。你这个恶魔。”
万意笑了笑,“狠毒?真荣幸能成为你心中狠毒的人,这一直都是我的愿望呢。”
万意突然觉得阮傅蓉很可怜,她费尽心机的想要嫁给武裎冉,大概一直都不知道武裎冉其实是个女人吧,到时候若是她知道了武裎冉的秘密?会疯掉吗?就算不疯掉,武裎冉是不是一样会为了保住秘密而杀了她。
这样想想,阮傅蓉还真是可悲呢。不过,也许她要嫁的只是“王爷”的名头,而不是武裎冉呢?
人被逼到了一定程度,可能会暴起,兔子急了好咬人呢。第一次,万意差点把她扔进军营,这一次万意不但侮辱她,还阻挡了她最后翻身的机会,阮傅蓉恨万意恨到了极致。只见她突然暴起,冲向万意,“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只是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阮傅蓉还没有冲过来呢,就被地上的一块小石头给绊倒了,万意看着她摇了摇头,真可怜,连上天也不再帮你了呢。
武裎冉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扔掉手里剩余的小石子,暗道一声,“大意了。”真不该让这个女人再接近万意。
竟然敢自不量力的伤害万意,此时的武裎冉再看向阮傅蓉的眼里便只剩下了冷漠,一丁点的仁慈都不剩了。
还是万意聪明,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女人不是个好东西。她就没有这样的识人之明。心里禁不住有了些后悔。
武裎冉哒哒的跑了过来,想要上去搀扶万意,“念儿,你没事吧。”万意臭着脸甩开了她,“王爷看戏看的还高兴吗?”
武裎冉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还有,不要叫我念儿。”
“那……万姑娘。”
阮傅蓉一步一步的爬了过来,“王爷,这个女人那么恶毒,是她把我推到的,您要为我做主啊。”
万意: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被石子绊倒的。
武裎冉:明明是我用石子打了你的膝盖。
武裎冉咳了一声,看着万意道:“你不喜欢她。”
万意撇了撇嘴,我也不喜欢你。“说不上喜欢不喜欢,毕竟厌恶甚至是憎恶更多一些。”
这是武裎冉第一次见有人如此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憎恶,而不像其它人明明厌恶到了极点还表现出一副宽和友好的样子,武裎冉觉得这样的万意才更加令人着迷,从不掩饰自己的喜好。如此坦荡与纯碎。
武裎冉大手一挥,“那好,那本王就把她交给你处置了。”
武裎冉转身对着阮傅蓉道:“以后你就叫青榕了,是万家的奴仆。”她记得万家的奴仆这一辈是青字开头的,阮傅蓉已死,那就索性改了姓名吗?从今以后,这世间再没有阮傅蓉这个人,有的只是万家的奴仆,阮青榕。
没想到阮青蓉终归还是做了阮青蓉,却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宿命?
万意有些意外的看了武裎冉一眼,武裎冉怎么会这么做?又为什么这么做?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
“背主杀主的白眼狼,这样的奴仆我可用不起。还是留着王爷自己消受吧。”
万意实在是不想再搭理这两个二百五,越走越快,身后阮傅蓉,哦,不,是阮青榕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一阵阵传来,“王爷,您不能这么对我,我是阮太傅的孙女啊。”
这就是为什么总有人喜欢来她眼前找存在感,却每次都玩脱的原因。
阿门。
“念儿……不,万姑娘。你等等我啊。”
武裎冉已经追了上来,万意挖苦她道,“王爷,你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尿频尿急尿不尽,我可治不好。”
武裎冉愣了一下,“尿频尿急尿不尽……”
武裎冉忽然红了脸,“你说什么啊。”
万意忽然就发了脾气,“你把我叫过来,到底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
“武裎冉,你就这么没眼色嘛。”
武裎冉压下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丁点怒意,“万姑娘,你别急。我叫你来,就是为了你父亲万炜的事。我相信他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刚才没有帮上忙,我很愧疚。我已经派阿三去寻找证据了,如果你需要,我王府的侍卫随便你调遣。”
万意这才安静了下来,冷静的问道,“你是说真的,你王府的侍卫任我调遣。”有了王府侍卫帮忙,显然比那些万家的奴仆们好用多了,既然武裎冉愿意帮忙,不愿意的才是傻子。
武裎冉见万意冷静下来,接着说道,“我已经派人前去照看你父亲,他们不会用刑的。你放心好了。”
万意想问一句,你这么用心帮忙是为了什么,可是还是忍住了,她只是“嗯”了一声,便继续向前走去。
武裎冉还是紧紧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万意知道万炜现在暂时不会有危险,因为最有力的直接证据现在在她手上。
万意低着头想事情,忽然见武裎冉脚上穿的鞋子的布料有些熟悉,“别动。”万意拿出袖口里藏着的布条蹲着地上与武裎冉的鞋面比对了一下,这才冷着脸站起来,对着武裎冉说道,“河内王,你的鞋子是谁给做的?”
武裎冉不知道万意又抽的什么疯,不过她喊站住的时候,她还是听话的站在了那里,又听万意问起,鞋子的事,有些迷糊的回到:“是司画给做的。”
很好。万意将怀中的布条丢给了武裎冉。武裎冉迷茫的接了过来,一脸茫然的问道,“你怎么也有这样的布料。”
武裎冉道:“这可是元太妃从元国带来的,只送给了我一匹。”
武裎冉身边的诗书和司画都是元太妃送给武裎冉的,这点万意十分清楚,因为上一世这两人便一直与万意不对付。
武裎冉对元太妃有些强烈的感情,似乎将对母亲的感情全部转移到了元太妃身上,对于元太妃她一向是感激与尊重的。
元太妃身边的人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王爷,府内可有什么不好的传言?例如夜半闹鬼什么的?”万意问道。
武裎冉惊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难道你还会算卦不成?”府内私底下的确有些传言,说她不应该到河内,河内这地与她命中相冲,也时常有仆人说道,夜半能听到女子哭泣声,因此她决定搬离意园的时候,绝大多数人并没有什么怨言。
“是从你住进意园开始的吗?”
武裎冉点了点头。
看来并不是单纯针对她,这就好。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见万意每每都能料中,武裎冉问到。
万意看了看武裎冉,终究有些怜悯,道:“不知道应该说你仁慈,还是天真。元太妃对你再好,她毕竟也只是个太妃。而这整个河内王府却是你自己的,就连这最后的栖息之地,你都护不住。任它漏风进雨,此外,又有何地给你遮风挡雨。”
“都说慈不掌兵,义不聚财。因此世人多称呼将军铁血,商人奸诈。可你呢,武裎冉,河内王,你能做什么呢?虽有才高八斗之学,可毕竟学识不能当饭吃。武功绝伦,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一人难以抵挡千军万马。除了你那毫无用处的怜悯与仁慈,你还剩下什么?又拿什么来庇护那些忠心于你的人?”
万意的话令武裎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她抬头看向万意,万意依旧古井无波的样子,忍不住心中在想,你是看到了我注定失败,所以才不愿亲近,所以才要远离吗?
难道我在你心中竟然这般无用?
武裎冉冷声道,“你从何处得到此物?”
万意一席话使她明白了,王府中有小人作祟。
万意摇了摇有头,“你自己总能发现。”却从来不愿主动去做,只等着被动接受。“王爷,虽说防御是最好的进攻,可有时候进攻却是最好的防御。”
“你不主动去做些什么,便只能不断失去。”万意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空洞的看着远处,像是追思又像是回忆,让人看了心中难受。
万意,她一定知道些什么。没错,她一定知道些什么,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是第一次万意心平气和的与她说话,却打击到了她一直以来所拥有的自尊心。
万意好像比她想象中更加吸引人。
武裎冉手里紧紧握着那根布条,承诺道,“这事儿,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个交代。”
“不是给我,是给你自己。”
万意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大步离去。给武裎冉提个醒,就当还了她借兵的人情。
武裎冉眼见万意要离开,大声道,“万意,你这是在引火*。”这才是今日武裎冉留下万意的原因,实在是因为担心她,一方面是怕她因为万炜的事而自乱阵脚以至于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错事来。另一方面则是,今天万意的表现她都看着眼里,万意实在是太莽撞了。她这样做实在是太容易得罪人了,武裎冉想给万意提个醒,点醒她,不要再做些傻事。
武裎冉关心道,“一个书香门第的嫡女被你弄进了清越坊。今日河内盛会,你又得罪了河内名士。”
“聪明人都知道,你做了什么?”
“万意,你这是在与整个清流的盛名作对。”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在下一局棋,一局很大的棋。说不定会全军覆灭。
万意回眸一笑,“不,我是在浴火重生。”
*
万意离开了意园,青牛和青芽正在门外等她,万意坐上了马车,对青牛道:“去把那个回少爷给我请过来。”
万意回到万府的时候,那个十三岁的童生正被青牛按在椅子上。
他见了万意,大吵大叫道,“万意,你把我抓来做什么?”
万意二话不说,先给了他右脸一巴掌,“谁准许你叫我名字。叫姐姐。”
万回虽然少年聪慧,可毕竟也才十三岁,瞬间就被万意打傻了,喏喏的叫了声念儿姐姐。
万意又是给了他左脸一巴掌,“你不配叫我姐姐。我没有你这样吃里扒外的弟弟。”这下好了,左右脸多对称啊,强迫症瞬间被治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