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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这么说定,欢欢喜喜就要出门。小玫走在前面,到了门外往右一转身,顿时惨白了脸色。
“哎哟!”跟在后面的冷逸云,冷不防被突然退回屋中的小玫撞倒。正惊疑,就听小玫惶恐地说:“华容……华容……”
冷逸云不惧反喜,说:“那手下败将,正好斩草除根!”
接着,小玫后半截话终于硬吐了出来:“薛昆……薛昆……”
这下冷逸云再也镇定不住,不光是因为薛昆的厉害,更是担忧起启蛮的安危。“他怎么来了,难道启蛮……”说着,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眼泪。
小玫毕竟年长些,知道自己不能慌,拉起冷逸云说:“快,关好门找地方藏起来!”
冷逸云绝望地摇着头,说:“门早就摔裂,这屋里也无处可藏啊。”
小玫闻言四下一看,冷逸云所言不虚,整个落墨轩,除了土炕和破桌子,就只有散落的茅草和破碎的砖瓦。薛昆与华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再不找个稳妥的藏身之处,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小玫急得满头大汗,愤愤地骂道:“哪个该死的弄了这么间屋子,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要害死老娘了!”
冷逸云心说:“还不是你那老不正经的三爷爷……”
小玫气急败坏之下,说话声音高了些,竟被门外赶来的薛昆听见。
“你听,刚才是不是有人说话?”薛昆警觉起来,问华容道。
华容刚刚铩羽,满心的不自在,出言讥讽说:“我看你是吓破了胆,草木皆兵!笑弥勒薛昆,竟然让一个半大的小子打得笑不出来!”
“找死!”薛昆掐着华容的脖子把她摁在落墨轩的墙上,凶恶地说:“再乱说一句,把你脑袋拧下来!”
华容眼中虽害怕,却还是逞强地说:“触犯宗规……当心生杀二使……”
薛昆心中一凛,手劲松懈了些。可看见华容脸上浮起傲慢,又加重力道累得她话也说不出。
“以为拿生杀二使压我,就不敢杀你?”薛昆说着,手越掐越紧。华容恐慌起来,扳着薛昆的手乱蹬乱踹,面色由红转紫,眼白也暴出血丝。
可眼看着再过片刻,华容就会一命呜呼,薛昆还是胆怯起来,把华容重重地摔出。华容缓过气,偏又得意起来,叫嚣着:“杀我啊!有种你掐死我,一命偿一命!哈哈,原来你也怕生杀二使的手段!”
薛昆气得浑身发抖,可他心里清楚,华容说的一点不错,自己的确怕了。
血天宗一派,大致是纠集天下凶狠恶徒,混杂而成。宗中之人多好勇斗狠,若无严明的规制,势必少不了自相残杀。因而宗规第一条,便是残害同门者,杀无赦。而让薛昆如此畏惧的生杀二使凌嘉、柯维,便是宗中肩负惩罚职责的两个人。
也不知这两人有何等神通,据说但凡有人行事不轨,二使便好似从天而降,论罪行罚。诸如这种事情,众说纷纭,神乎其神。薛昆起初也是不信,直到他亲眼看见,有人出言不逊,亵渎宗主,被突然出现的二使斩杀。脑袋迸裂,血溅十步,一个修为和自己不相上下的人,就这么如牲口似的被宰杀在眼前。生杀二使,从那时起便成了薛昆对血天宗又敬又畏的缘由。
因而现在,华容如此气势凌人,薛昆也不敢反驳,生怕言语不当触犯了二使威严,自己也会遭杀身之祸。
“废话少说,进屋给你疗伤!”薛昆说完,先一步进到落墨轩。但他要给华容疗伤,绝非是出于体贴,而是门规明示,为同门疗伤,归于立功。
华容哼了声,也跟了进来。在屋里四处一瞧,到处又脏又乱,连吸口气都要呛一鼻子土。东北角立起一张破桌子,桌面向外,覆着茅草。而薛昆,正要扒开茅草把桌子搬出来。
“和尚,你搬桌子干什么!这土炕干净些,就在这吧!”华容说。
薛昆进门时没看见土炕,本想搬出桌子来坐。听华容这么一说,回头瞧了瞧,果然是那土炕更合适些。于是拍去两手的灰尘,和华容一起盘腿坐在了土炕上。
桌子后面,小玫和冷逸云快要蹿出嗓子的心,终于又压回了胸中。可她俩的手还是紧紧攥在一起,各自手心里都捏了把汗。刚才,只要是华容制止得稍微晚一些,她俩就会被薛昆发现。甚至,透过茅草间的缝隙,她俩都已经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薛昆那懊恼疲倦的神情。
薛昆那垂头丧气的样子,恰似斗败了的公鸡,脑袋缩了下去,毫无神气可言。这下,两人心里都有了谱,启蛮想必是安然无恙。可宽心归宽心,薛昆和华容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离去的意思,两人还是只能缩在脏兮兮的角落,大气不敢喘。
薛昆和华容,好像也没有察觉两个姑娘的存在,从容不迫调理元力。突然,薛昆圆睁二目,双掌带动青芒,轮换拍出,依次击打华容长强、腰俞、腰阳关,沿脊直上,止于发迹哑门。紧接着,华容一声高喝,土元力黄芒于哑门闪动,贯通风府、脑户,绕过百会,止于龈交。
华容修为,五行属土,这一番施为下来,薛昆以木元力克伐,打通了华容督脉元力的滞涩。如此一来,华容便可自催元力起自下丹田,上行头顶,会至舌尖。后与任脉相接,沿胸腹还至下丹田,成此小周天元力运走,调养伤痛。
而薛昆疗伤之法则彰显霸道,先是挪动身子远离华容,然后闭目凝眉,双掌合十,足底相并,周身耀动青芒,填满了整间茅草屋。小玫和冷逸云都不能直视,隔着指缝,还是觉得刺目异常。澎湃无尽的元力,在薛昆体内作大周天运转,较华容而言,愈伤实在神速。
渐渐地,薛昆身形走了样,骨骼咯咯作响,皮肉稍一松弛,立马充盈结实,鼓起块块肌肉。皮肤长出斑斓,生发毛发,身躯长成常人两倍魁梧。
看到这里,冷逸云骇然不已,不禁深吸一口气。小玫赶紧去捂她的嘴,可抽吸的声音已经响起。两个姑娘心惊肉跳,战战兢兢地观望薛昆和华容的反应。好在他俩都在潜心疗伤,似乎都不曾听见,也就没做什么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小玫只觉得身上关节都已经锈死,薛昆才缓缓睁开眼睛,青芒也慢慢消褪。但是,薛昆竟然一动不动,甚至话也不说一句,只是静静地盘坐着,注视华容的后背,神色冷峻,不知究竟在等什么。
冷逸云也投来疑惑的目光,小玫摇头,示意她静观其变。管他薛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要别被他察觉,什么都好说。
再到后来,华容也终于停下,挪腿下到地上,说:“和尚,你那是什么眼色。”
薛昆冷冷一笑,说:“咱们同门之间,情同手足,我哪敢使什么眼色。”
“情同手足?你这只手,刚才可险些掐死我。”华容说完,竟然朝桌子这边走了过来。小玫和冷逸云相视一眼,都是屏住了呼吸。
“哈哈,难道你输一次还不够?”薛昆说着,也转过身来,面朝小玫和冷逸云藏身的桌子。这下,小玫和冷逸云更加确信,自己的存在已经被看穿了。但现在她俩犹豫的是,到底该先发制人,还是该等等看华容的反应。
“时候差不多了,请现身吧。”华容说着,竟然面朝桌子单膝下跪。在她身后,薛昆壮实的身体慢慢缩了下去,恢复常人大小,和华容一样谦卑地跪了下来。
小玫和冷逸云都愣了神,这是唱的哪一出,怎么这两个血天宗的恶棍,竟对自己毕恭毕敬起来了?
而正当她俩困惑之际,透过茅草缝隙,分明看见白烟凭空飘起。烟雾之中,如同幽魂一般,浮现出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亏得她俩及时捂住了自己和对方的嘴,不然,这两声尖叫在所难免。大白天的,真撞鬼了!
“薛昆,华容,你二人可知罪?”白衣女子话音空灵,带着逼人的寒意,犹如发自九幽地狱,经过透着黄泉阴冷,飘至人世。
“圣使明察,薛昆为本宗尽心竭力,实在是力不从心,惭愧至极。”薛昆毕恭毕敬地答话,头都不敢抬一下。
白衣女子不置可否,又问:“华容,你呢?”
在定安城时,就能看出华容在血天宗的身份较薛昆更低微。而薛昆此刻的态度,足以说明白衣女子的地位高高在上。可偏偏面对这么个了不得的人,华容竟是言语中带着不屑:“妹子,莫非你就真的不记旧情,要找你师姐的麻烦?难道是这生赏使的地位,把你冲昏头了?”
生赏使!小玫和冷逸云,都联想起薛昆与华容在屋外的对话。看来,这生赏使,八成就是生杀二使中的一人。而从方才薛昆的反应来看,这个幽魂似的白衣女子,修为实在深不可测。
“华容,”生赏使依旧冷漠,“你可知罪?”说着,她从白衣之下,探出一只纤纤素手,轻柔地平举起来,掌心离华容头顶不足一寸。华容抬起头,怀恨地瞪着眼前自己的“师妹”,却又敢怒不敢言。薛昆则完全是一副凑热闹的样子,饶有兴致地瞧着。
就这么僵持了许久,华容最后还是怕了,叹道:“圣使,华容知罪。”
听到这话,生赏使把手缩回袖中,接着说:“念在你二人近年为本宗立下的汗马功劳,恩准你们将功折罪。三日后,本宗要在青阳山大开‘四仙会’,命你二人在回宗的路上,广布标识,召回同门。”
薛昆和华容领命,一揖到地。而那生赏使,白衣之下飘出如先前一样的烟雾,萦绕全身。小玫和冷逸云屏息已久,憋得头晕目眩,还是咬牙忍着。眼睁睁地,看见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无端出现,又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