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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启蛮晕晕乎乎地醒了过来。听到院子里喧闹得很,心里纳闷,就起身出来看。一打听才知道,天黑之后小玫就不知去了哪,到现在还没回来。
启蛮晃了晃头,依稀记得自己见过妹妹,边回想边说:“我在外面喝昏了头,回来的时候好像就是小玫扶着我。”正巧孟显伦走过,听见这句话,上前一把扯住启蛮的衣领,厉声叱问:“你说你见过小玫,是什么时候?”
启蛮努力回想着,只记得小玫把自己扶到床上之后就出去了,至于会去哪则毫无头绪。而这时,有个家丁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对孟显伦说:“刚才祝家的人来传话,说小姐在他们那里!”启蛮顿时想通了,也赶忙说:“前些天我被祝宛熠姑娘打了,小玫总说要给我出气,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才去的祝家。”
孟显伦剑眉倒竖,责骂着:“没用的东西,自己孬种挨了打,还牵连妹妹!这事我也做不了主,跟我见你爷爷去!”
孟家后院有个“清静斋”,是历代族长的居所,现在那里住着启蛮的爷爷孟宛鹤。孟显伦揪着启蛮,两人刚进后院。迎面走来个老人家,披着大氅,苍髯鹤发,仪态雍容,正是孟宛鹤。
孟显伦看见,忙甩开了启蛮,毕恭毕敬地作了个揖,口称:“父亲,深夜惊扰,您老人家可好?”
孟宛鹤没搭理他,而是走到启蛮身边说:“弄疼了没?你大伯打小就是暴脾气,别怪他。”
从小到大,家里的长辈就数孟宛鹤最疼启蛮,启蛮也最敬重这个亲和的爷爷。听了爷爷的话,启蛮忙说:“哪能啊,大伯平时对我也挺好的,前些天还教了我寒冰破……”
孟宛鹤脸色转愠,回头责问孟显伦说:“修习诀法务必循序渐进,现在就教给小蛮寒冰破有害无利,你不会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迎着孟宛鹤锐利的目光,孟显伦有种彻底被看穿了的感觉,赶紧惶恐应声:“显伦糊涂,我是恨铁不成钢……”
“住嘴!”孟宛鹤打断了他的话,转过头,又慈笑着对小蛮说:“寒冰破不要学了,等你九寒气练好了,爷爷教你别的。”随后,牵起启蛮的手就往外走。
孟显伦犹豫再三,还是追上去说:“显伦来是为了小玫的事,她因为小蛮被祝家的人扣下了。再不去讨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追悔莫及啊。”
孟宛鹤头也不回地说:“你们在外面早就吵翻了天,我还没聋呢!让家里人别瞎着急了,我这就带小蛮去要人,谁都不许跟来。”
孟宛鹤的话自然没人敢不听,再说既然孟宛鹤出面,全家人谁都不愁小玫回不来。消息传开,孟家上下立马消停了,各自回房,耐心地等着。
孟宛鹤牵着启蛮,爷孙俩聊着家常,有说有笑地走着。启蛮又想起刚才的事,过意不去地说:“我觉得大伯教我东西也是为我好,我早点学会了,也给爹娘争光。”
孟宛鹤扭头看着启蛮,越发觉得这个孩子懂事,幽幽说道:“你现在学的九寒气,小玫八年前就学会了。”
启蛮愧疚地低着头,孟宛鹤又说:“可就即便小玫这么聪明伶俐,也是最近几天才开始教她寒冰破。急功近利,一旦被诀法反噬,后果不堪设想。”启蛮点点头,可还是打不起精神。
孟宛鹤看出了启蛮的心思,乐呵呵地问:“想知道爷爷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寒冰破吗?”
启蛮兴趣盎然地望着孟宛鹤,只听他说:“爷爷资质也是欠佳,直到二十岁那年才被准许学寒冰破诀法。那时候,你二爷爷在家里最讨人喜欢,无论什么诀法他都能先于爷爷好几年掌握。可惜他浮躁自负,好高骛远,结果修诀的时候走火入魔,被元力反噬,沦为废人。”这些家事启蛮第一次听说,惊得目瞪口呆。
孟宛鹤伸出了一根小指,比划着说:“小蛮,别看你现在学的慢,说不定有朝一日,你只需要用这么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大伯揍一顿!”爷孙俩哈哈大笑,启蛮也重新振作,心想一定要加把劲,不能让爷爷失望。
来到祝家已经是后半夜,院门口有两个把门的家丁倚墙打着瞌睡。走至近处,孟宛鹤开口说话,声音浑厚有力:“烦劳通禀一声,就说孟宛鹤、孟启蛮前来拜会。”
两个家丁惊醒,嘀咕着:“真让老爷猜着了,来了个老头。”一人留下招呼爷孙俩进院子,另一人则撒开了腿往里跑。
启蛮有些不安心,说:“爷爷,祝家人都挺凶的,小玫不会吃亏吧。”孟宛鹤却说:“别听你爹和你伯伯们胡说,他们又没怎么见过祝家的人,怎么知道人家是善是凶?”
爷孙俩随家丁走着,就听见里头传出说话声。“老不正经的,现在我爷爷来了,要你好看!”随后小玫蹦跳着跑了出来,拽着孟宛鹤的胳膊说:“那个人总说胡话,逼着我喊他太爷爷!”孟宛鹤笑道:“既然他让你喊,那你喊不就行了。”
这时,祝继行也快步迎了出来,拱手说:“前辈大驾寒舍,祝继行有失远迎!”
孟宛鹤说:“纲常辈分乱不得,照理说你才是前辈。”
祝继行脸上挂不住了,说:“折煞晚辈了,先前是和孩子开玩笑而已,当不得真。”
原来,这两家祖上相交甚厚,连子孙辈分也并在了一起。这么多年过去了,孟家人丁稍旺一些,因此有了这年纪和辈分的不符。知道了这件事,就数启蛮最惊奇,暗想:“这么说来,祝姑娘真的是我姑奶奶……”
抛开各自寒暄不提,祝继行把几人请进了大厅,分主客落座。启蛮和小玫站在孟宛鹤身后,祝继行身后则站着满脸阴云的祝宛熠。
祝继行说:“今日留下小玫姑娘,实在是有苦衷,前辈可别见怪。细数起来,孟祝两家不合已有百余年。六代人老死不相往来,实在让人痛心。继行斗胆用这种法子把前辈请来,只为请教一事:依前辈之见,两家该不该重修于好?”
孟宛鹤静静地听着,渐渐喜上眉梢,等祝继行说完后,回应着:“几百年的情分,只因为几棵树破裂,不值!令考在世之时,老朽也想了结这旧日的怨妇,可惜事与愿违。”
祝继行眼睛一亮,起身来到孟宛鹤面前,诚诚恳恳地躬身。孟宛鹤也赶忙站起,伸手去搀。这一躬一搀看似平淡无奇,但祝继行心里已然惊叹:别看孟宛鹤只用了一只手,那力道竟硬是让自己的身子半点也弯不下去,了不得的修为!
看见爹和仇人客客气气,祝宛熠忍不住插嘴说:“爹你别上当,他们家的人个个奸诈狡猾!就是那野小子,前几天骗着我教了他炽业炎!”
听见这话,孟宛鹤与祝继行都愣住了。诀法的修习,门派之见根深蒂固,骗取别人家的诀法是最为人所不齿的大忌。孟宛鹤心想,难不成自己一辈子才盼来的两家和好会就此破灭?但是仔细想想,启蛮绝对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一时间,大厅里鸦雀无声,沉闷地让人发慌。祝继行脸上阴晴不定,启蛮也觉得气氛不对,但越是心急,越是说不出话。
如此许久,最后,祝继行还是重拾笑意,随手取出本书说:“两家重归旧好,继行一时也没备什么庆礼。既然贤侄有心上进,这个抄本送给贤侄了!”启蛮接到手里,书上四个大字,“祝家火诀”。
孟宛鹤也是吃了一惊,刚要回绝,又想:“罢了,到如今,不妨抛开门第,让两家坦诚相交。”于是说:“这份大礼,孟家收下了!待老朽回房取了家中的抄本,诚心奉上。”
启蛮不知道这事的厉害,还以为只是简单地用书换书。想起离开金刀寨的时候,苏钦宇送过他一本,便说:“我身上倒是有本书,你看看能不能用来换。要是可以,就不用我爷爷来回跑了。他老人家上了岁数,不太方便。”
祝继行不禁微微一笑,心想这孩子真是天真可爱,祝家火诀哪是随便一本书就能交换的?但当他接过了启蛮递来的书,只瞄了一眼,神色立刻惊恐万分,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愕然许久,祝继行才稍稍平静下来,用明显颤抖的声音问道:“这本书……你是从哪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