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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边靠窗的美人榻上,有人墨发流泻,姿容倾世。
“陛下——”墨雪和蓝湄两个连忙垂首。
展欢颜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随即唇角展开一抹笑,从容不迫的提了裙子跨进门去,含笑道:“你来啦!”
两个丫头都是心里着急,想说什么又不敢贸然开口,只是神色焦灼的彼此对望一眼。
之前的打斗当中两人都受了伤,北宫烈的目光敏锐一扫,紧跟着就是目色一深,下一刻已经自榻上起身走过来,冷着脸打量了展欢颜一遍道:“出什么事了?”
“皇——”墨雪连忙就要开口。
展欢颜却是飞快的横过去一眼,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当着北宫烈的面,两人更不敢忤逆,只就忧心忡忡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展欢颜转身去关了房门,重新再回头的时候仍是笑吟吟一副不甚在意的表情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你那里不忙吗?”
北宫烈看着她眼角眉梢的笑容,眉头不由拧的更紧。
其实不需要她说他也基本能够料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展欢颜这会儿的这个态度反应却叫他心里没底。
这个女人,平素就都是很少笑的,更何况现在出了这样的大事,她再怎么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总叫他心里有些不安。
“颜儿——”深吸一口气,北宫烈开口,走上前去将她拢入怀中抱了抱,语气略有几分冷硬,“这一次是朕的疏忽,没——”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北宫驰竟敢出此下策,即使是公然撕破脸也在所不惜的就敢在这个当口掳劫展欢颜。
恼恨的情绪涌上来,突然就觉得事情已经发生,再做这些口头上的解释也索然无味。
展欢颜能够感觉到他身上凭空散发出来的冷意,心里莫名一酸,却只是抬手推了他一下,无所谓的笑道:“好在有惊无险,不提也罢,你这么晚还过来找我,是有话要同我说吗?”
天明就是腊月二十六,北宫烈这会儿无端跑到这里来看着的确是多此一举。
北宫烈看着她脸上笑容,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最后便勉强自己定下神来,抬手轻抚了抚了她脑后柔顺的发丝道:“明日便要举行大婚,怕你睡不着,过来看看你!”
大婚呢!
一个女人一生最重要的日子。
按照正常情况来讲,好像是个人就都应该会紧张的睡不着吧?
可是她呢?
傍晚那会儿还来不及思考,这会儿——
连番的波折之下反而是心如止水了。
展欢颜笑笑,却是什么也没说,自动的回避了话题,转身扯了他的袖子又坐回榻上,开始收拾上面摆了一半的棋子,一边道:“既然来了,长夜漫漫,我们再对弈一局吧!”
她的神色平静,没有丝毫的羞窘,而且——
似乎也无多少期待。
北宫烈看着她沉浸在灯影下的明艳脸庞,只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完全找不到落点,只就心不在焉的拈了棋子与她对弈。
两人的棋路雷同,实力也相当,若在往常一局下来走上一两个时辰不在话下,可是这一次北宫烈明显心神不定,不过半个时辰下来就已经被展欢颜收了他面前一片黑子。
她的唇角噙了丝笑容,一颗一颗的捡着棋子,仿佛心满意足的模样。
北宫烈的思绪游离在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突然抬手压下她落在棋盘上的指尖。
展欢颜抬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他的眉头深锁的看着她,迟疑了一下,终是开口道:“明日的大典之上,朕——会同时册封单语乔为妃!”
几个字,他说的极慢,目光却一直锁定在展欢颜面上,注意着她的神色。
“嗯!”展欢颜只是听着,垂下眼睛微微一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再没了后话。
北宫烈只觉得胸口发闷,在她试着要抽回手去的时候突然更加用力的攥紧,脱口道:“颜儿,朕——”
“陛下!”展欢颜抬头,坦然迎上他的视线笑了笑,“这件事您之前已经对我解释过了,我有准备的,一定配合您,不叫您为难!”
她的神色宁静,甚至可以持久的保持面上的笑容不变。
也许是真的不在乎,才能这样的坦然以对么?可是在这件事上到底也是他自己心虚,所以此时嘴唇动了动却还是觉得无话可说。
“罢了!”最后,他只做相安无事的叹了一口气,就势牵着她的手起身往内室走,“时候也不早了,今夜估计你也睡不成了,一起来试试嫁衣吧!”
那套袍子已经被他搬出来堆在了床上,里里外外无数层,最外面的凤袍是深红底色绣金色的凤凰图案,凤尾的剔羽经过特殊处理,灯影下有奇异的光影闪烁,凤眼则是以细小的红色宝石镶嵌,整个袍子的色调是配合着大婚的场合来的,真要说起来倒不似是正式的凤袍那般刻板而庄肃。
展欢颜抬手摸了摸,随后也就笑了,“晚些时候他们会有过来服侍我更衣的,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北宫烈微微牵动唇角露出一个笑容,抬手以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脸颊道:“你身穿嫁衣的样子朕要第一个看到,你先沐浴,一会儿朕亲自帮你穿戴。”
展欢颜皱眉,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却未等他开口,北宫烈已经反手一弹将手里未及放下的一枚棋子射出了窗外。
墨雪和蓝湄来的很快。
“皇上!”
“去备热水伺候你们主子沐浴。”北宫烈命令道。
两个丫头一声不吭的去了。
展欢颜不觉便有些慌了,连忙道:“一会儿闹出的动静太大,会惊到其他人的。”
“你回来之前朕已经替你传了话,今晚不准任何人接近这院子十丈之内。”北宫烈道,又牵着她到桌旁,强行将她按坐在梳妆镜前,掀开桌上一个托盘上面盖着的黄布道:“凤冠朕给你准备了两套,你自己选一套,看看喜欢哪个!”
展欢颜浑身不自在,只想着要怎么将他劝走,北宫烈却是兴致勃勃的取了凤冠比划起来。
应该是下头的人早有准备,热水来的很快。
墨雪和蓝湄两个在屏风后面调好了水温就自觉退了出去。
“去吧,朕在外面等你!”北宫烈直接便推了展欢颜过去,完全不容她拒绝,也丝毫没有在意她的脸色一样。
展欢颜的面色尴尬,硬着头皮回头,“你还是先回宫吧,万一叫人察觉了你不在,又是一场风波。”
北宫烈看着她不知道是羞窘还是尴尬而红了的脸,心情才觉得放松了几分,目光自她身上扫了扫,凤目一挑便多了几分邪魅的顽劣之气道:“怎的,这也要朕亲自动手帮你!”
说着竟真就抬手往她领口探去。
展欢颜愕然瞪大了眼,连忙后退一步捂住领口,“不用!”
北宫烈见她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这才如释重负的出一口气,笑了笑道:“朕在外面等你,四更之前朕就得要回宫了。”
说完倒也痛快,转身就走了出去。
展欢颜站在原地,回头透过屏风看见他的身影又坐回了外间的那张睡榻上,想着终还是拗不过他,迟疑了一下就干脆的脱衣下了浴桶。
北宫烈坐在台上,继续未完的棋局,说是自制力超然也还是忍不住拿眼角的余光扫过去一眼。
屏风上投下女子曲线玲珑的影子,胸前饱满,腰肢纤细,不知道是不是灯光角度的问题,投射出来的双腿又细又长,他的思绪一转,忽而便想到曾经被他拿在掌中的堪称完美的玉足,深思一晃,呼吸也跟着不觉一深。
屏风后面展欢颜已经头脑混沌的坐进了浴桶里,因为是在冬日里,墨雪把水温调的有些高,热水从四面八方浸透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莹润而舒适。
这样的环境,大约是个人都会觉得享受,可是——
唯独她不能。
重活归来的这一世,她对水似乎是有种源于本能的恐惧,最开始的时候哪怕是盛放在在铜盆里的洗脸水都让她望而却步,每当看到那些波光粼粼的液体,就总会不自觉的想起前世声生命的最后一刻整个身体被冰冷的潭水包裹起来的情形,内里药力发作痛的撕心裂肺,又被冷水遏制了呼吸,整个人如是陷入了一个可怕又找不到出口的世界里,被压抑的制不住的颤抖。
可是她要活着,还要向那些人报仇讨债。
为了克服这种源于血液本能的恐惧,越是害怕她便越是要强迫自己去接受,如是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她再度压低了身子缓缓将整个人都沉入水下。
周身的温度是暖的,可是那种压抑的窒息感却如影随形。
她下意识的抬手环住自己的肩,让自己的身子往下再往下,直至最后,只剩下蜿蜒的黑发漂了一片在水面上。
外面北宫烈回过神来,抬头却没见那屏风后面的人影,心里一慌,忙不迭大步走了过来。
浴桶里,展欢颜整个人伏在手下,只一头长发黑色柔滑的水蛇般浮在上面,蜿蜒缱绻的肆意铺开。
水面下就只能看见她若隐若现的半边臂膀和色泽莹润的后背。
她把自己整个人缩成一团,像是要使劲的藏起来一样。
北宫烈的目光深沉,确定她不是意外溺水才稍稍放心,可是站在屏风旁边等了片刻,见她一直缩在水下未动心里也不免带了几分忧虑,狐疑的开口道:“你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浅,透过水面传来,落在耳朵里恍然如梦,十分的不真切。
彼时展欢颜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听到了陌生的声音,只就本能的浮出水面。
她皱了眉头,神色之间还带着几分半梦半醒的迷离,双臂抱着肩头泼水而出。
温热清澈的水珠顺从她的发顶流泻而下,蔓延过脸颊,最后在尖尖的下巴处汇聚成股,滴落水中。
水面上刚刚恢复的平静再度被打破,荡开一圈涟漪微动的水波,将那水面之下光泽细腻诱人的影子再度打破。
越是这样朦胧的画面就越是容易勾起人的遐思。
北宫烈的喉头一紧,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强迫自己别过眼去,可目光却像是瞬间生根定住了一样,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一小片波光粼粼的水面,眼底的光芒愈演愈烈,直至最后仿佛焚烧出了两团火焰一样。
被他这样炽烈的目光盯着,展欢颜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呀!”她低呼一声,赶紧又把身子往下压了压,好在是方才就一直抱着胸口,暴露的不多,可是这个时候意识清醒过来,脸上却是刷的一下红成一片,抱着肩膀往下沉了沉,再沉了沉,然后又觉得这水面太通透,又拢了膝盖,缩到最靠近他的这一边,把自己身体的整个正面视角都藏在了浴桶壁下。
她的神色间是罕见的慌乱,死死的咬着下唇,看着他的视线一半尴尬一半无措。
北宫烈本来也有几分局促,见她如此,反而心情转好。
他不退而进,反而往前走了两步,直逼她面前。
展欢颜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却又没有办法退,只能迎着头皮眼神防备的仰头看着他。
他走过来,双手撑着浴桶的边缘,近距离的俯身看下来,墨黑如玉的眼眸当中闪着揶揄笑意,款款的看着她。
展欢颜局促的与他对望,几次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是如何开口,半晌才勉强的低声道:“我——洗好了。”
言下之意便是叫他回避的。
北宫烈一笑,却是佯装不懂,直接探手朝水里捞去。
展欢颜的眼睛瞪得老大,想要后退却没能快过他的动作,直接被他从水里捞了出来。
她的心跳一顿,窘迫的闭上眼。
北宫烈却是顺手取过屏风上挂着的一件宽大浴袍将她裹了,抱着她往外走去。
展欢颜尴尬的无地自容,心跳时而像是完全窒息了一样的停滞,时而又狂烈的仿佛要破胸而出,可是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却是尽量缩起身子,哪怕是被对方抱在怀里,也自我催眠的想要用这种方法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北宫烈垂眸瞧见她的样子,唇角翘起的弧度就更明显了些,将她抱进内室放在了床上,又拉了被子给她裹住。
而在这个过程中展欢颜的整个身子都像是失去了动作的能力一般,完全的由他摆布。
他探手到被子底下去取她身上半湿的浴袍时手指不经意的触上她触感滑腻的脊背,本来已经竭力压制的念头仿佛瞬间就点引燃,指尖一顿,突然整个手掌都压在了她的背上。
展欢颜的身子一僵,又是一颤,下意识的绷紧。
他的手游移到她腰际,便突然手臂一环将她往怀里一拉,俯首稳住她的唇。
这个吻不在和理智挂钩,完全是出于身体和意识里本能的渴望,炽烈而灼热,不容拒绝,也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直接长驱直入,以理智之外的情感将她的整个人淹没。
展欢颜被他压在怀里,能感觉他的手掌压在她身上的地方皮肤几乎都要跟着他身体的温度一起燃烧起来一样。
这样的境况之下,她不敢动也不敢挣扎,只是无力又被动的被他束缚,侵占。
这一个吻,绵长而热烈的近乎叫她窒息。
但他似乎又像是一直在克制,那只手只卡在她的腰际,再没有往别的地方一动一分一毫,直至最后她的身子虚软的被他压靠在了床上。
他的喘息声厚重,却一直没叫她看清楚他的脸,这一刻把脸埋在她颈边,她能感觉到他口鼻间呼出的气体温度高的惊人,几乎要将人烤熟了一样。
“陛下——”好半天她才涩着嗓子试着开口。
然则话音未落,却是觉得肩上一麻又一疼,被他的齿关碾过,细细的摩挲了许久。
展欢颜咬着牙没吭声,又似是过了许久他的呼吸才渐趋平稳,手掌撑着床榻欠了欠身子。
展欢颜有些尴尬的不敢去直视他的目光,抿着唇角往旁边别过头去。
北宫烈的目光落回她肩头青紫淤血的齿印上,神色之间便多了几分千歉疚,抬手蹭了蹭。
展欢颜忍不住咝咝的抽了口气。
“屋子里有药吗?”北宫烈问道。
“没事!”展欢颜低声道,也跟着爬起来,拿被子把自己裹住,只露了一张脸在外面,却始终的眉眼低垂,不想去和男人的视线正面接触。
她和北宫烈之间的相处很特别,不能说是陌生,但也同样并不熟悉似的,没有前世大婚之日时候的期待和羞怯,但是却是莫名的心悸和慌乱。
这种感觉,越发让她分不清她对这个男人到底是持有一种怎样的心态和感情的,想来就觉得心烦意乱。
可是——
她就要嫁给他了,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陛下先回吧,我叫墨雪他们进来!”定了定神,展欢颜道。
北宫烈的唇角弯了弯,却是坐在那里未动,拿了旁边的帕子动作有些笨拙的替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展欢颜有些不自在的偏了偏头,探手想要去抢那帕子又不想从被窝里挪出来,进退维谷之下就有些羞恼了起来。
北宫烈看着她的神情就忍不住笑了笑,他倾身上前,鼻尖贴着她的鼻尖蹭了蹭,轻声道:“你的嫁衣,朕来替你穿,到时候——再替你脱?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