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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掩苍穹,大地苍莽。
在天地风雪中,有一方之地,没有雪,只有风。
风声很急,很厉,就算在呜呜的风声中,它尖锐的直刺人的耳膜。
朱武抬头,吴良风抬头,脸色一般沉重。
只有石秀和朱武,一个看着前方,一个看着后方,他们在警惕着四周。
在他们身边,天寿拉起了弓,朝着上方射去,不是去拦截射来的箭,而是射向遮住天幕的那块黑压压的鸟身。
因为,射穿那鸟身,天地合,三才阵,稳!
风狂雪急,箭矢穿过暴风雪,向着天空越去,如从地面生出的野草,生机勃发,向着天空摊探去,更像是黑色的游鱼,逆流而上,要越过那龙门。
在那密密麻麻的箭矢前方,有流星划过。从远处的高楼上,斜斜地飞插而来。
向上的箭矢黑色的,斜插的箭是明亮的。
明亮的箭矢如一条白鲸,从远处游来,截断了这逆流而上的游鱼,堵住了去路,也如一块磐石,压住了向上的野草。
天寿仰天射箭,出手的速度极快,甚至说,她根本就没有停歇,两只手快速地重复着拉射的动作,机械而麻木。
这是她前世用过无数次的动作,也是她这世演练无数次的动作,很熟悉,很连贯。
箭矢从她手里发出,向上然后在遇到那明亮的箭,停止,搅动,扭曲,片刻后化成齑粉,随着风飘散,落了下来。
天空上,有一只一只的箭矢从苍莽风雪中划过,明亮如流星,横隔在那片黑色的鸟身下,将那些黑色的箭矢挡住。
擎天大楼内,蔡京看着这壮阔的画面,不语,但是眼睛却比监视器的亮光更亮。
刘敏撇着嘴,微笑。
“水浒三大神射,岂是这么好相与的。”
蔡京笑道:“至少,朱武的应对比你想的更好,或者更让你难受。”
刘敏的想法,很简单,用秋月作为入手,逼迫朱武自己开阵。可是朱武选择了攻击扈成,因为扈成受伤,天地相连,他们依旧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庞万春的那只箭。
刘敏扭头看了一眼蔡京,道:“那又怎么样,他还不是得按照我的想法来。”
蔡京微微摇头,道:“这么拼命,他的想法……”
大楼外,风雪中。
箭矢更多,在哪里交织,粉碎,变成风雪中的一部分。
天寿动作没有停过.
有一滴血,在半空中凝聚,随着她的拉射,悄无声息地落于雪地,醒目而心惊。
吴良风扭头看到了第二滴,第三滴…
“没脸的,你…”
黑色面具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芒,深藏在阴影下的眼神已经看不到是坚定还是动摇,只有那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道线。
风声没有小,风声中却传来了“嗡嗡”的声响。
那是弓弦颤抖的声音。
起初是一声,而后成了一片,如一群蜜蜂飞来,也如一群蚊子聚集。
嗡嗡的声音渐响,甚至压过了箭矢破空的声音。
天空中,明亮的箭也越来越快,如流星一般,但是没有消失天际,而是带着光亮,停在了鸟身之下。
风声似乎停了,耳膜里只有嗖嗖与嗡嗡的声音。
天空上,不再是白色的雪,却是降了一层黑色的霜,那是粉碎的箭矢。
“嘣!”
如山崩地裂,如银瓶乍破,如巨石落于泥土,如巨鼓擂于耳边…
地面,天寿在地面上弹飞而出,鲜血飞溅在寒风中,黑色的披风扬于风中,她如黑色蛹茧里刚刚出来的黑色蝴蝶。
鲜血飞散,映红夜幕,也映红了朱武等人的眼目。
这刻,他们终于想到,其实她也是一个女孩,她也是柔弱的。
血,是胸口受到震荡,激射而出的,是拉弦的手指的,更是撑弓的手,被弓背炸裂后的鲜血。
吴良风听着五脏六腑都发颤的声响,看着飞出去的身影,不再管天上的人,急忙过去扶住,道:“你...不能死!”
天寿缓了缓,伸手想要推开他,但是这次吴良风没有让步,强行将她抱起来,放到陈达的身上,道:“陈达,如有事,你带着她先走!”
化身成虎的陈达,沉声道:“你们都跟我走。”
吴良风抬头,看着半空中与那只箭较劲的秋月,沉默不言。
——没有的地方,没有的世界,我心何安,我身何安!
天空中,明亮的流星,与逆流的黑鱼依旧纠缠,黑白交融。
相互啃食的箭矢音,吱吱吧吧地响,像是一根承受了巨大力而开始弯曲、甚至即将折断的竹竿。
远处,庞万春透过风雪,看着那黑白箭矢的交织,皱眉。
轰然的爆炸声从那片风雪中传来。
风雪被爆炸的声波激荡开,而在那爆炸之后天空上方,已经不见那片黑色的天幕,风、血、粉末降落,天地一体。
“真是可惜啊。”
蔡京微微摇头,刘敏笑道:“有什么可惜的,朱武伤残一人,而我方…”
朱武抬头,看着风雪降落,看着那片移开的黑幕再次遮盖在头顶,脸色更沉,更寒。
——对方没有任何的损伤,这说明,他这一步的对策也在对方的考量之中。
那么,接下来呢?
接下来的,依旧是箭,那只从远处高空射过来的箭。
秋月被先前黑白箭矢的爆破所波及,脸上有了划伤,衣服上出现了小洞。
这时,箭矢再来,她本来已经推开的箭矢又再度向她压了回来。先前伸直的手臂,再次被箭矢压的微微弯了回来。
不是杀人的箭,却是比杀人的箭更恶毒。
朱武的手,在寒风中微微握紧,但是已经开始颤抖。
“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
有掌声响起,有赞叹的声音的响起,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在这个空旷而诡异安静的会议室,这赞叹,这掌声,是如此的响亮。
蔡京微微眯眼,看了看站在田虎身边的那个人,笑道:“范国舅果然好才学啊,开口就是《孙子兵法》,这马屁拍的真高。”
范权从哪片阴影里走出来,将披风上的斗篷拿开,露出真容来,笑道:“蔡太师的话说得有些酸味了,刘先生与朱武的这场对决,可谓善攻与善守了,只是刘先生技高一筹,让朱武舍了一员大将,却寸功未建,能说不高。”
蔡京微微笑道:“不要掉书袋了,范太师既然如此高明,请问眼下局势如何?”
范权不在乎蔡京略带嘲讽的微笑和语气,道:“朱武困守原地待援,就是想要利用梁山人数的优势,将我们的人手分散开来,形成兵法所说的‘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则我众而敌寡’,从而实现以众击寡,从柳城突围出去。”
蔡京道:“那你的意思是,先前刘智伯分兵错了?”
范权冷笑道:“蔡大人还是喜欢逞口舌之利啊,分兵是要看兵的数量,要看虚实的,我们这里兵多将广,朱武哪里能知道!所以刘先生的分兵不是分兵,而是诱敌,这叫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蔡京微微冷笑道:“其实,在朱武等人未来之前,我们就分兵了,范国舅。”
范权,笑道:“围点打援,应有之策。”
“哦?”
范权笑道:“因为梁山的人太多,我们需要防备朱武的后手,如果以朱武等人为正的话,那些未露面的便是奇兵,符合‘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的思想,可是我们提前埋伏了伏兵,也就是奇兵,这就好像两个人打牌,谁先露出底牌,谁就会输。”
蔡京微微笑道:“看来你最近学了许多啊。”
范权冷笑道:“被太师耳提面命的教训,再不上进,那就真的遭人耻笑了。”
“这次输赢呢?”
范权笑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我们现在不知道梁山的人手,只知道我方的实力,属于一胜一负。”
蔡京微笑,道:“当真有点三日不见,刮目相看的意思了。”
范权还想回话,那边,斜躺在椅子上的田虎轻轻咳嗽了一声,范权将黑色的披风上的帽子重新戴上,退回到了那片阴影里。
“还是看戏吧。”
田虎慵懒地说了一声。
刘敏和蔡京看向窗外柳城里的那片风雪。
有风、无雪,有箭。
庞万春射出了第三只箭,箭上的力道已经压的秋月的手臂完全弯曲回来,刀几乎压在了胸膛上。
她人在半空,按道理,她向后就能卸掉箭上的力道,可是她不能,她站在哪里,背后靠着的是三才阵的阵壁,所以,她退无可退,除非…
除非朱武解开三才阵!
范权知道《孙子兵法》,朱武也知道。此时,看着庞万春一箭一箭的施压,他能知道对方在攻其所必救,就算他高垒深沟,就算他在三才阵内,也不得不与对方开战。
这是对方以其实击他的虚。
如果庞万春一箭射死秋月,那么,吴良风会将所有的恨放在对方身上,可是现在对方只施压,将所有的压力放在了他的身上,因为秋月的生死,对方交给他了,也相当于将吴良风的爱恨、感激都交给了他。
朱武转身看着吴良风,吴良风的眼睛却是一直在他身上,像是等了好久他的转身,等了好久他的眼神。
寒风中,有白色的碎雪,有齑粉状的木屑,飘散在他们之间。
彼此没有说话,但这一眼却多过万语千言。
就这样解开阵吗?就这样开始生死不知的逃亡吗?就这样,将命运交给上天吗?
朱武有些不甘,有些犹豫,有些……
Ps:《孙子兵法》最近一直在看,主要是想给一个重要人物用的,当然,这两章也有部分融入,比如刘敏让庞万春将重点放在秋月这里,就是朱武的那段独白,用兵法的原话是:“故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下一章会在承接部分说明。
另:明天、后天外出,可能回不到单位,没有办法更新,当然,有条件,一定更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