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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融点头:“什么时候过去,现在?”
“是的,公孙府的车马在观外等候许久。”丞萱虽然有些不通俗务,但是也感觉这差事对顾融是种轻慢,一般人不知道,可她却清楚这人是师傅指明关照的,若是她有什么不悦……
“若是觉得不好,可以不去。”丞萱道。
“没什么不好的,那我走了,丞萱道友再会。”顾融笑笑,抬指掸了掸衣袖,慢条斯理的移步,看似缓慢,但很快人影就消失在丞萱眼中。
丞萱眼睛因为吃惊于顾融的修为再次瞪大,那显然是缩地成寸的道法,顾融已经能轻易施展,在此界实属难得,丞萱忍不住又轻声喟叹:“乾素好手段!”
顾融到了玄女观门口,果然看到几辆马车,几人站在一旁,打头的是公孙相爷和三皇女、十一皇子,公孙玉退在三人后手。
公孙相爷和月华正在畅谈,没注意到靠近的顾融,倒是公孙玉一抬头看到了广袖云衫的纤细人影。
视线远远对上,公孙玉一愣,远处那人眼底仿佛遮着一层云雾,眼神清冷淡漠,本该是孤傲的模样,她嘴角却挂着一丝温和的笑意,顿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那个人,就像是画中走出笑看红尘的谪仙。
这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公孙玉自己先吓了一跳,心道罪过罪过,他许是眼花了,竟把凡胎看做仙子,但是细细端详越靠越近的新任国师,那种疏离但惊艳的感觉却不曾消减。
“顾大人。”公孙玉对顾融颔首行礼,模样客气,他前面站着的公孙相爷和月华、月昇仿佛才看到顾融,几人止住话头,齐齐看过来。
月华只是勾唇笑了一下,未出一言,公孙相爷一双老辣的眼睛一扫顾融,眼底划过惊疑惊艳,态度倒是稍显恭敬:“见过大人。”
顾融含笑看着这位公孙相爷,声音不冷不热,颇为客气疏离:“走吧,相爷不是要寻人吗,顾某耽搁许久,见谅,此时可以出发了。”
说着,她举步轻巧的踏上最近的马车,放下帘子闭目盘膝而坐,再没多说一句。
月华和月昇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公孙相爷神色也有些微变了,回头对月华和月昇笑道:“二位殿下,看出来了吧,这位顾大人颇为不拘小节,哈哈哈,真是有趣!”
是不是真有趣在场几人心里都清楚,月华冷嗤一声,声调下降:“粗鄙也是有趣,真性情也是有趣,不知这位占了哪样。”
“怕是两样都占了点呢。”月昇娇俏的道,俨然一副小女孩的作态,搂着月华的胳膊,回头看了两眼没看到丞萱出来,神色失落的随着月华登上马车,那若风拂柳的纤弱姿态,连在场所有女子都无法企及。
公孙玉和公孙冉母子看着月昇那比女子更女子的姿态,感觉胃里一阵不舒服,男不似男女不似女,怪不得十一皇子不得陛下眼缘,还被除三皇女外的其他皇女皇子排斥,和他相处,的确有种鸡皮疙瘩起立的感觉。
但是看到月华怜惜的将十一皇子月昇扶上马车,公孙相爷眼底划过一丝了然,而后递了个隐晦的眼神给儿子。
月华开窍之后,喜欢的分明一直都是那种柔弱无依肖似女孩儿姿态的男子。
公孙玉没注意到母亲的眼神,他神色有些恍惚的看着顾融所在马车的车门,直到登上马车都没回神。
马车很快到了公孙府,顾融刚一下车,两个人影就激动地冲上来。
“乖女儿,母亲一直想看看你,没想到玄女观那些下仆忒没眼色,硬是阻碍了我们母女团聚,好在三殿下邀请我们一聚,可算见到你了!”一个身形超越了丰腴的女子伸手搂住顾融,亲热的道。
“姐姐!”一旁模样讨喜的少女也欣喜地唤了一声。
顾融垂眼看向矮了自己两个头的司家主母,嘴角微微勾起,挂上熟悉的柔和微笑。
她血脉的生母,虽然表现的很热络,可是自从顾融出现,她和司染母女的眼神就一直往后面的马车上飘。
这母女二人至今还没歇了抱紧国师丞萱大腿的想法。
顾融神色无喜无悲,只一抹笑容宛如面具一样一直不落,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推,将兀自激动的司中棠轻松地推离自己身体,而后动作轻缓的抬手理了理衣袖。
顾融那翻作态看似风轻云淡,但因为在各个世界浸染的久了,又是当过女皇的人,不经意间流露出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在场所有人下意识的噤声。
“嘘,安静。”顾融也的确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眼神扫过司染和司中棠,依旧是温柔含笑的模样,但司中棠和司染只感觉浑身一冷,有种头皮一炸的感觉。
“毕竟这是相府,还是莫喧哗为好。”在司中棠和司染齐齐一抖冷汗浸透衣衫的时候,顾融的声音越发温和,举步越过这两人,进入相府。
身后几人明显有些僵硬,也不敢再闹腾,等了一阵跟在公孙冉几人身后进去。
月华和公孙冉几人此时也是惊疑不定,这位挂了名头的国师显然和传闻不符,通身威势明显比自出生就超然物外的丞萱国师更慑人,这人,真的只是一个徒有虚名撞了大运的白丁?
顾融进到府内,就看到一个灰衣人影神色冷凝的倚墙而立,一只手臂用木夹固定,看得出是受过重伤,肤色白的如纸,眉心一点嫣红却越发鲜艳。
“邵尚书?”顾融惊讶道,不知为何这人出现在相府,难道刑部尚书不在大理寺任职了?
邵含梅闻言回过头来,一时似乎没认出顾融,扫了两眼,慢慢的对上号,神色怪异又阴郁:“是你,顾女公,新任国师大人?”
“正是在下,自大理寺刑部大牢一别,短短时间不见,刑部尚书这么快就忘了在下了?”顾融摇头道。
邵含梅简直无法将眼前风华绝代的女子,和刑部大牢那个油嘴滑舌眼内有凶光的狂徒对上号,此时这人眼神颇为淡漠,却不是目空一切的孤傲,而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飘渺感,仿佛和俗世隔开。
这种姿容,她只在国师丞萱身上感受到过。
不知短短时间,在顾融身上发生了什么,一个人的精气神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尚书大人为何在此地?”顾融好奇道。
邵含梅纳罕,但顾融此人乌鸦嘴,她也有些发憷,扫了两眼就收回目光,眉头越发锁紧道,拿帕子压了压唇角,但语气却比之以前好了太多:“咳咳咳……那日阁下临别赠言,说什么水淹梅树梅子早落,可不就一语成谶,如今我拖着病躯,还怎么能去刑部,只能代司礼部闲职,呵。”
至于谢过对方提醒的话,念头转了一下却咽了回去。
她那日没太把顾融听起来像是耸人听闻的话语放在心上,只留了一下心,哪知道两月前,自己看对眼的一个艺名水静涵的伶人,在欢好的时候突然暴起伤人,当胸一刺被邵含梅放在衣服里的东西挡住,反手刺穿了邵含梅的小腹,还将她的胳膊洞穿,导致邵含梅小产,再无有孕的可能。
若不是顾融进了玄女观基本处于不理俗务状态,遭遇这一切,邵含梅简直都以为是顾融报复自己所为。
后来她用了些手段惩治那伶人,才得知事情和月华有关,她竟是替月华的风流帐背了锅。
原来,月华两月前隐藏了身份逗弄一个良家少年,她只当那少年是个逗趣玩意儿,玩闹一阵就回了京都,徒留少年痴心苦盼,以为有过露水姻缘的女子会来求娶。
月华游历的那地方民风比较守旧,一旦男子有出格行为会被责罚,严重者甚至会被责罚而死。
那少年情窦初开加之容貌俊俏,被月华风姿俘获,一心放在月华身上,被一直妒忌他的人抓住了把柄,责罚的时候他又不松口,竟是被活生生打死。
那少年的哥哥被卖到京都作为伶人,得到唯一的弟弟死亡的消息绝望至极,发誓要报复引诱弟弟的负心女子。
然而,当时月华为了保险,用的身份是小时候的伴读邵含梅之名,邵含梅风流名声一直在外,月华不想为一时兴起够大的男孩子负责的时候,通常用的都是邵含梅的名字。
那伶人报复的时候,不疑有他,因为这张冠李戴的事情差点让邵含梅一命归西。
虽然最后邵含梅当时觉得顾融乌鸦嘴,但小心使得万年船,还是做了些防护,是故命大没死,但身体却是彻底坏了。
邵含梅虽然也风流,但她自诩为解语花,玩的是柔情蜜意,根本不会误人子弟,平白背了害人性命的黑锅,差点死了不说,因为伤及下腹,此生再无孕育子嗣的可能。
她这一脉可算是断绝,又因此被族里不安分的堂姐妹借此由头整治,邵含梅心里可是恨极月华。
然月华不知内情,信步走来也看到邵含梅,眼睛一亮,笑着走过来对邵含梅道:“小邵,你现在好了?”
邵含梅低下头,遮住眼底阴郁的恨色,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参见殿下。”
月华抬手拍拍邵含梅的肩膀,笑嘻嘻道:“我许久未曾见你,听闻你去了礼部任职,今日特请了相爷要你过来。哈哈哈哈,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要我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也是性情中人,好样的!”
邵含梅眼里的怨恨简直要变成实质流淌出来,可她低着头,月华看不到她的怨恨,而邵含梅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殿下才是乃性情中人,卑职邯郸学步,殿下就莫要取笑卑职了。”
说着她咳了两声,拿出帕子压压嘴角,等移开帕子看到中央一点血丝,邵含梅的脸色越发难看。
她的身体本就不好,遇到两月前那一遭,更是雪上加霜每况愈下。
悄无声息地将帕子收起来,邵含梅再抬起头,怨恨阴郁的神色哪还有半点,笑意盈盈的姿态,仿佛和月华当真是至交好友。
能年纪轻轻坐到尚书一职,还能在大病之后由刑部尚书调任到礼部,这人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顾融扫了两眼邵含梅,心道这人的确算是命大,之前她观云气,看邵含梅分明是命犯桃花煞,寿数也会折在桃花煞带来的病气上,她要是不插手,这人恐怕遇袭之后就会一病不起失去行动力,直到被月华肃清皇太女一派时揪出来处死。
此时她虽然寿数也折了大半,但到底还算有生机,起码行动无碍。
顾融提示邵含梅也不是好心,只是她知道这人明面上与月华交好,实际上却是皇太女的左膀右臂,才突然兴起提示一句。
如今虽然月华更得圣宠,但看似软弱的皇太女势力也是盘根错节,皇太女不显山不露水的占上风,直到邵含梅倒下,月华查案的时候阴差阳错揪出来一批邵含梅背后的势力,皇太女损失势力又被女帝忌讳,才在夺位中败下阵来。
不得不说,邵含梅是个好间谍,也的确算是皇太女最衷心也最好用的一员大将,她的存在,为皇太女顺利继位奠下基石。
抛开部分恩怨情仇,客观讲,月华真的不适合在这时节成为女帝。
白国当今无外患,内忧倒是因为白帝老年的昏聩闹有不少,此时此刻,白国需要的不是一位主张变革同时骄奢淫逸将内忧扩大的执政者,反而需要一位平和的有势力有实力将现状肃整一番的帝王。
就像一架外形本来尚好,但是因为车夫大意选择了崎岖山路而颠簸的马车,最先做的不是把马车改装的更华丽舒适,而是尽快回到正道,其后才能选择改装或是装饰。
如此比较,这关头显然敦厚务实的皇太女更适合继承大统。
顾融有时候也会想起未重生前的那段时间,白国政治其实是一团乱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