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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杭州的第三天,赵爵忽然忙碌起来,然而他不是忙着查案,也不是忙着救人,更不是忙着做钦差应该做的事。他是忙着查账,而且是查他自己的账,清算自己在杭州的产业,顺便调查一下掌柜们有没有偷奸耍滑。
众人简直无语。
白玉堂尤其不理解,“你每年赚那么多银子,还在乎这个?”
“这是两码事。”赵爵查账的姿势,跟一般账房先生简直天壤之别,他从来不用算盘不用纸笔,仗着心算好、记性好,斜倚在软榻上翻账册,翻完一本就换下一本,跟平时看话本的姿势差不多。
见众人都围着他,赵爵摆摆手,“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都围着我,年轻人应该有理想有目标有斗志,我是年纪大了才稀里糊涂过日子,你们可别跟我学坏了。”
包拯嘴角抽了抽,明知自己是坏榜样,你倒是振作起来啊!
展昭白玉堂闲着没事儿,本想出去溜达溜达,可白玉堂昨天刚刚遇袭,被卫冕勒令不准出门蹦跶。卫冕自己却被柳老太爷叫走了,俩个人神神秘秘离开柳家,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卫冕不在,赵爵身边离不开人,于是两位少侠只好拎着刀剑在院子自相残杀……啊不对,是实践卫冕口述的刀剑合璧。卫冕昨晚睡不着觉,就顺便给他俩开了个头,后面的招式让他俩自己琢磨。
屋里,公孙将一大摞官员的拜帖推给赵爵,“城外种植毒草的事没有头绪,柳家被人下毒的事也没有进展,如果王爷没意见,我们想先调查杭州官员。”话说代天巡狩本来就是为了这个吧。
赵爵随手翻了翻,“你们准备怎么查。”
包拯道:“先从民间打听一下官员的口碑。”
赵爵迅速将拜帖分成两摞,指着比较少的那一摞道:“这些人重点查。”
公孙好奇翻了翻,发现都是想为赵爵接风洗尘的,还说柳家不安全,想派兵保护赵爵。包拯翻了另一摞,其实这两摞拜帖的内容大同小异,这一摞也想为赵爵接风洗尘,也说住在柳家不安全,请王爷暂住自己家,必定扫榻相迎什么的。
俩人对视一眼,包拯道:“王爷是以什么为标准分类的?”
赵爵耸耸肩,“我初来杭州,杭州官员要为我接风洗尘是正当的。但我住在柳家其实是不合规矩的,我出了什么事他们没法交代,所以他们想派兵保护我,或者干脆把我挪到安全的地方。”
包拯和公孙更糊涂了,“那又怎么样?”
赵爵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接风洗成的地点不一样,我在杭州也有酒楼,比较了解行情,有些酒楼的价格清官请不起。第二我住在柳家不合规矩,心里没鬼的官员自然请我去家里住,心里有鬼的官员却只说派兵保护我。”
说完赵爵耸耸肩,“我也是瞎猜的,不一定准。”
包拯和公孙在服气的同时,也特别想叹气。
如果赵爵肯把心思放在国事上,肯定是个英明睿智的君王,偏偏……
两人叹着气往外走,就见展昭白玉堂在廊下并肩坐着吃水果,时不时仰头和什么人说话。包拯公孙走进了才发现,他们正跟躲在某处的八卦聊天,聊天的内容还是赵爵。
赵爵身边的四大护卫各有特点,八卦绝对是最神秘的一个。
大家相处这么久,愣是没见过八卦的真容,每次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尽管对八卦的脸非常好奇,尽管展昭白玉堂卫冕随便一个出手都能抓到八卦,尽管……可是有再多的尽管,也没必要为了看人家的脸,就大动干戈把人抓起来吧?
于是,八卦一直安静的神秘着……神秘着……
之前还听七星抱怨,他和八卦从小一起长大,只知道他擅长易容和变声,小时候的八卦时男时女时老时少时美时丑,长大后更是连影子都摸不到,至今为止,他连八卦的性别都搞不清楚。
这世上,只有赵爵见过八卦真正的样子。
包拯和公孙走到廊下,八卦正好说到,“关于查账的事,我之前也问过王爷,王爷是这么告诉我的。”八卦用赵爵的声音说,“我给手下人的月钱,是全天下最高的,逢年过节还送米送肉送温暖,福利也是全天下最好的。我给他们这么好的待遇,不是为了养硕鼠,也不是为了让他们偷奸耍滑阳奉阴违。我爱给多少是我的事,我不给,他们就不许伸手。这不是银子的问题,是忠诚的问题。如果几两银子都能让他们欺瞒我,那当更大的利益摆在面前,还能指望他们忠于我吗?”
八卦换回自己的声音,“就是这样。”
展昭白玉堂面面相觑——所以说赵爵不是在查账,是在查人心?
包拯和公孙更想叹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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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赵爵赚钱的本事很强,所以很多人都以为赵爵喜欢钱财,其实并非如此。
赵爵看来,在大宋做生意和弯腰捡钱差不多,点子多,赚得多,麻烦少,律法基本管不着。而且他是王爷,就算不上税也没人敢说三道四,这么好的条件还不上,对得起豁出性命偷税漏税的奸商吗?
不过赵爵是个厚道人(自称),从来不赚黑心钱,每年也会乖乖上税,银子多到花不完的时候,还会自掏腰包给西北军改善伙食,堪称大宋第一安分守己个体户(还是自称)。
就算商贾是贱业,子孙后代不能入仕,对赵爵也没什么影响。
最重要的是,能让赵祯更放心他这个贪财又没野心的怪蜀黍。
听说赵爵代天巡狩到了杭州,杭州大小官员集体患上了焦虑症。这位爷课是出了名的任性妄为,时而坚守原则,时而把原则喂兔子,关键是你根本不知道他[坚守原则]和[把原则喂兔子]的转折点是什么!
用八个字概括就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说赵爵“任性妄为”,并非贬义。
赵爵“任性”的时候,谁的面子也不给,尸位素餐的贪官要撸掉,不通庶务的清官也要撸掉。不管你是谁的亲生儿子,谁的得意门生,既然当官就得熟悉政务,你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撸掉你怎么了?你还有脸喊冤?谁说不贪钱就算好官了?领俸禄不干活你还有理了?
既然喜欢银子,就改成商籍去做生意吧。
既然只会读书不懂政事,就摘了官帽去书院教书吧。
正因如此,一听说襄阳王驾到,无论是清官还是贪官没有一个不头疼的。
尤其是年纪一大把的杭州知府,本来他老人家混到明年就该致仕了,偏偏卸任前摊上这个倒霉事。昨天知县捧着乌纱帽哭唧唧来找他,他就知道大事不妙……
城外的小山被人种满了毒草,这种事防不胜防,知府和知县又不是神算,事先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事后还查不出结果这就不对了。
一个[无能]的罪名,足够赵爵把他俩一起撸掉了。
杭州知府送走了哭唧唧的知县,自己也躲在屋里哭唧唧。
别人都可以躲着赵爵,知县品级太低也能躲一躲,只有身兼重任的杭州知府不行不行的。于是一把年纪的老头儿颤颤巍巍来柳府求见,赵爵对他态度特别好,既没有将他拒之门外,也没有责问他案情进展,还用好茶好点心招待他,杭州知府心惊胆战捧着茶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
赵爵仔细打量那老头,“你好像有点眼熟。”
杭州知府忙道:“下官数年前与王爷有过一面之缘,在徐州。”
赵爵想了想,“原来是你啊,怎么几年没见老成这样了。”
杭州知府哭笑不得,几年前他五十多岁,现在他六十多岁,从五十几到六十是一个大坎儿,正是一个男人老得最快的时候。倒是赵爵,这么多年没有丝毫变化,始终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谈起往事,杭州知府似乎放松了些,两人开始愉快地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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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展昭白玉堂却不太愉快。
他俩在院子里打累了,就想上屋顶喝酒,远远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影,钻进东边的一个院子里。展昭白玉堂对视一眼,展昭道:“这是想把咱俩引开?”
白玉堂道:“不如我们假装上当,看看他想干什么。”
“还是别了。”展昭摇摇头,“我们要保护王爷,而且有人要杀你,万一……”
展昭话没说完,就听见东边的院子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随后便是兵器打斗的声音。就在展昭转头去看的时候,白玉堂忽然足尖一点,朗声道:“你留下看着赵爵,我去瞧瞧。”
“玉堂,你别乱跑……”
展昭伸手,却没能拦住白玉堂,又怕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不敢离开不会武功的赵爵。望着白玉堂离开的声音,展昭满心焦急,只恨自己不能掰成两半儿。
白玉堂自幼聪明绝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天文地理十八般武艺,只有他不想学的,没有他学不会的。天赋过人,容貌俊美,再加上家人毫无原则的宠爱,养成了现在天之骄子的白玉堂。
白玉堂单纯率直,什么龙潭虎穴都敢闯,从生下来就没受过一点儿挫折。
明知有人要杀他,他非但不怕,反而更加跃跃欲试。
听见展昭在身后喊他,焦急的叫着他的名字,白玉堂心里还挺高兴的。心想等他收拾了黑衣人,回来就笑话猫儿瞎操心,他白玉堂上天入地怕过谁,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也无所畏惧。
谁知,等白玉堂赶到院子里,那黑衣人转身就跑,和黑衣人对了几招的是柳二。柳二功夫不错,只在胳膊上受了轻伤,回去上点止血散,包扎一下就没事了。白玉堂告别了柳二,转身回到刚才的屋顶,却再也找不到展昭了……
白玉堂站在空荡荡的屋顶上,满目茫然,心脏有一瞬间抽紧。
“猫儿……”他叫了一声。
“猫儿!”他又叫了一声。
“展昭——!”
屋檐下,赵爵探出脑袋,“你干嘛大呼小叫?”
白玉堂嗖一下跳下来,焦急道:“猫儿呢!”
赵爵茫然,“我刚把杭州知府送走。”
言下之意,就是不知道展昭去哪了,白玉堂听了这话更着急,说话也不像平常那么有条理。“我们刚才在屋顶,有个形迹可疑的人,我回来猫儿就不见了,怎么办他会不会出事了!”
赵爵难得严肃起来,“先别着急,以展昭的性格,不可能不告而别让我们担心,你先上屋顶看看,他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或者记号。”
白玉堂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听了赵爵的话,立刻飞身上了屋顶。
半晌,白玉堂脸色苍白跳下来,“没有,什么都没有。”
“冷静点。”赵爵安慰他,“你们分开前,展昭有没有说什么。”
白玉堂心慌意乱,“他说……”
玉堂,你别乱跑。
……
卫冕从外面进来,就见自家玉堂失魂落魄垂着头,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卫冕一惊,摘下眼镜反复揉眼睛,这是怎么了?
一定是戴眼镜的方式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