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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年闻言没有说话,沉思了几秒,刚想就这样挂掉电话,那端就传来那个男人低沉的嗓音。
带了点沧桑,似乎好像也有点虚弱。
傅厉北从傅雪手里拿过电话,和那边沉默了同样的时间,最后也只是低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斯年。逆”
傅斯年当即挂掉了电话,没有半分犹豫。
傅厉北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瞬间失神,男人的五官线条和傅斯年如出一辙,虽然已经五十多岁的年纪,可看起来却不过四十几岁。
他一向保养得当,又注意锻炼身体,身体和精神的状态一向都很好。
只是最近身体出了点问题,所以看起来有些疲惫和苍老鼷。
“爸爸,斯年哥……”
“他直接挂了我的电话。”
傅厉北抬头来看着傅雪,男人的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话后悔和心疼,嗓音沙哑。
“雪儿,你说,他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傅雪闻言咬了咬唇,最后还是安抚性地拍着傅厉北的后背,温声温气地开口,“爸爸,你别想这么多,我会找时间再去和斯年哥谈谈的。我和他谈得差不多,你再去见他一面,矛盾也就消解得差不多了……”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斯年哥对爸爸的抵触情绪应该也少了很多。
也许只是一时间还很难接受的吧?
傅厉北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这个儿子的性格他清楚,一旦认定的事情,死都不会改变。
要他回来,可能难于上青天。
…………
深夜十二点左右,许如笙被手机铃声从睡梦中吵醒,她眼睛睁也睁不开,习惯性地接通。
然后入耳的就是嘈杂的音乐声还有男人和女人混杂的喧闹声,她拧着眉把手机拿远了一点,随即很小声的咕哝了一句,“谁呀?”
傅斯年喝得烂醉,捏着手机四处乱走,总是不小心撞到人,然后一句话也不说的就走开。
终于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他拎着酒瓶继续喝着,然后看着通话时间一分一秒的增长……
许如笙以为对方打错了,手机扔到枕头旁边就继续睡觉。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晚了给她打电话,真烦人。
“如笙……”
傅斯年喝了一口酒,对着手机低声开口近乎呢喃。
男人的头脑已经彻底不清醒了,这一晚上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只知道他能喝多少就喝了多少,眼眶已经红得不像样了。
许如笙睡着,似乎听到男人在她耳边低声叫她的名字,如同很多年前她在梦里惊觉的一般。
一声一声,如笙……
明明已经入耳,却又是那么的不真切。
傅斯年笑着,又叫了她一声,“如笙……”
她翻了个身子,继续睡觉。
傅斯年和别人打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两点钟,在夜间酒吧这种斗殴的事情时常出现,何况两方还都是醉鬼。
许如笙就是被这打斗声给吵醒的,她看了眼手机,一下子就被那个男人的名字给刺伤了眼睛。
还有两个多小时的通话时间……
许如笙连夜去了警局,傅斯年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脸上全都是伤,白色的衬衫上面全都是血,看起来脏兮兮的。
她挽着手臂走在前面,腮帮鼓鼓的,一直出了警局的大门这才转身,吓了傅斯年一大跳。
男人后退了两步,眯着眼睛看着她的脸,显得有些迷茫,“你干什么?”
许如笙挽唇冷笑,问她干什么?
她还记得自己接到当地警察电话的时候,对方这样说。
“你好,请问是许如笙小姐么,你丈夫喝酒闹事,现在人在警局里,你方便过来一下吗?”
她当时就懵了,“丈夫?”
谁是她丈夫?
对方肯定了一声,然后说道,“你丈夫是傅斯年傅先生对吧,我们在他手机里找到了你的联系方式,请你过来一趟。”
“……”
许如笙冷着一张脸,看着现在酒还没醒,甚至连站也站不稳的男人,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手机给我。”
她拧着眉直接开口。
傅斯年愣了一下,然后动作僵硬地从大衣口袋里把自己黑色的手机掏出来放在她的手里,然后双手握住她拿着手机的小手。
女人的手似乎没有骨头,软若无骨的摸起来特别的舒服,让他不想放手。
许如笙用力踩他一脚,然后就拿着他的手机站到一边去。
他没有设密码,她很快就从电话簿里面找到自己的号码。
然后看了一眼他给自己设的备注,一时间血液逆流,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大写的不高兴。
刷刷刷把自己的备注改了,她转身将手机往他怀里一扔就朝外面走去。
傅斯年见状赶紧接着手机然后追上她,男人醉晕晕地跟了她一路,最后到了别墅门口,许如笙终于忍不住转身,用力推了他一把。
“我已经把你保出来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家在那边,他一直跟着她干什么!
许如笙拧着眉,就看到男人眯着眼睛看着她,双手紧紧拉着她的两只手腕,低头看着她。
“许如笙……”
她没好气,“是我!”
见他不说话,她又拧着眉补充了一句,“知道我是谁了就把手给我放开,我讨厌你烦透你你离我远点儿!”
傅斯年低低地笑,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深深看着她的脸。
“我好想你。”
明明早上才见过,可是却在此刻,格外想念……
说完这话傅斯年就闭上了眼睛,男人的身体朝她倾来,许如笙退了一步,手也下意识地握紧。
男人的脑袋重重地落在她的肩膀上,双手牵着她的,怎么也不肯松开。
“傅斯年?”
她气急败坏地叫他。
男人的呼吸声在耳畔不断响起,许如笙淡淡的想,他这是睡着了吗?
嗯,傅斯年是真的睡着了。
男人实在是醉得厉害,他身上的酒气她屏着呼吸都可以闻到。
许如笙脸色臭得厉害,有那么一秒钟甚至坏心眼的想把他就这样扔在外面的马路上。
可最后还是心软了。
因为她是凌晨出来的,所以自己带了钥匙,可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门口站着的Anna
Anna一直在她家里住着,此刻穿着睡衣,脸色格外憔悴。
许如笙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后背一凉,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她没有多想。
看了Anna一眼,许如笙嘴角扯出些温柔的弧度,“你怎么没睡?站在门口干什么?”
她刚才一打开门就看见前面站着一个女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真的是吓了一跳。
Anna的视线这才从傅斯年身上移开,然后缓缓落在许如笙的身上,面部轮廓有些冷漠,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拳,不长的指甲掐得掌心生疼。
“你出去的时候我听到了动静,所以就一直在楼下等你。”
“……”
许如笙扶着傅斯年进来,Anna垂着眸子走过来,帮他将傅斯年扶向客厅的沙发上。
Anna看着男人的脸,眸色深黑,“Amy,你为什么把他带到家里来?”
她语气里满满的戒备。
许如笙看了她一眼,不过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便把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
“他喝醉了,我又没在他身上找到他家的钥匙……”
何况把人扔在外面吹冷风那种事情她也做不出来。
他是清醒的还好,可他现在偏偏是醉得不省人事……
Anna低着头,若有所思。
许如笙这才发现Anna的脸色有些不对,甚至是苍白,她走过去,近距离的看着她,低声询问,“Anna,你是不舒服么?你脸色这样不好,你先去休息吧?”
她出去这么久她就穿这么少在客厅等?
虽然家里温度合适,可待久了还是会冷的。
许如笙抓了一下Anna的手,后者如同反射性的动作瞬间收了回去,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许如笙叹气,“你先去休息。”
她手也是这样冷。
Anna摇头,“我没事,这里我来照顾,你上去休息吧。”
许如笙拧眉,看了傅斯年一眼,目光很快移开。
他喝醉了的时候眉头一直都是皱着的,薄唇微微张开,她站着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男人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很不舒服……
她动了动唇,淡漠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俨然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
Anna的余光落在她的侧脸上,不过半秒,就听见女人温软好听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去休息。至于他,让他自己在这儿待着。”
许如笙缓缓说完这一句,就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Anna看着女人上楼的背影,勾了勾唇,表情却不知是笑还是难过。
再把目光落在傅斯年脸上的时候,女人的表情如同破碎一般,带着深深的厌恶,那眼神如同淬了毒一般。
不过她只看了他几秒钟,然后便转身,脸上恢复了平时的和善平静。
傅斯年在沙发上沉沉睡去,不知身在何方。
一夜无事。
傅斯年第二天张开眼就看到女孩肥嘟嘟的可爱的脸蛋,他拧着眉从沙发上坐起来,一手揉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会在许如笙家里面?
他只记得自己心情烦躁,所以选择出去喝酒了。
是自己喝多了,又来找她麻烦了吗?
男人还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时候,小女孩已经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脑袋,嗓音是女孩特有的甜糯,却带着一丝霸道。
“妈咪说了,你要是醒了就自己出去,快点。”
小白戳了他之后就双手环抱在胸前,黑亮亮的眼睛不断打量着傅斯年,然后撇了撇嘴巴。
他和妈咪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傅斯年揉了揉额,面上的神情不变,淡漠的目光落在女孩的脸上,“你妈咪呢?”
小白哼了一声,“你管我妈咪,你醒了就走,别赖在我家好不好?”
女孩的神情里面和许如笙以往是如出一辙的厌恶。
傅斯年起身,耳朵一动就听见一旁餐厅里面轻微的谈话声。
小白以为他起来是要走了,谁知道后者脚步一转就朝着餐厅走过去!
傅斯年走得很快,小白跑着也没有跟上他的步伐。
男人很快就走到了餐厅里面,果然,女人穿着白色的家居服就坐在餐桌上吃着早餐,听到声音便放下勺子看了过来,只一眼,就把目光收了回去。
似乎是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浪费。
傅斯年走过去直接就坐在了她身边的位置上,修长的手指交叉着放在餐桌上面,如同玉一般。
男人转过脸,看着自顾自吃饭连余光也不给他的女人,慵慵懒懒的笑着,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许如笙慢吞吞地吞掉口中的粥,也不答他,转身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女孩,温柔地笑了笑。
“小白,别站在那里,过来吃饭。”
小白点了点头,跑过去踩在椅子上,然后拿起勺子慢悠悠地吃着饭。
女孩的目光在傅斯年和许如笙之间来回穿梭。
后者继续吃饭,完全无视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那虎视眈眈的眼神。
吃完饭后她站起身来就准备出去,傅斯年却也跟着站了起来,快她一步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许如笙笑了笑,两只手撑在餐桌上,抬眸好笑的看着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问我?”
女人温温软软的嗓音在房间里缓缓响起,带着一丝微弱的笑意。
傅斯年拧眉,“我昨晚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是不记得为什么喝醉,还是喝醉了之后干了些什么?”
她淡淡的问道。
傅斯年淡淡的掀起眼皮,看着面目慵懒的女人,缓缓开腔,“自然是后者。”
“哦。”
她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就朝着外面走去。
傅斯年自然跟了上去,小白看了一眼自己碗里还剩了三分之二的粥,不动声色地继续埋头喝粥。
外面许如笙已经走到了沙发处,她刚想坐下手腕就被男人抓住了。
傅斯年稍微一用力,女人的身子就转了过来,他低着身子,她整个人都像是困在了他的方圆里。
她仍然闻得到他身上的酒气……
他昨晚就这样在她沙发上睡了一晚上,她今天还打算把沙发的套子都扔掉重新再换一个呢。
她拧眉,厌恶的表情毫不掩饰的露了出来,连眼睛都不正视他,只是用手去推他的胸膛想要把他推开。
“傅斯年你松手!”
她一只手被他攥在手掌之中,她这点力气根本抵不过他。
傅斯年低低地笑,“你自己引狼入室,现在的都是你自找的。”
说完就换来女人狠狠地一撇。
“我引狼入室?”她嗤笑,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好,你下次就算是死在了外面我也不会瞧你一眼。”
怪她心太软?
那看来还是对他不够狠。
傅斯年盯着她生动的眉眼,心脏超乎寻常的跳动,把她的手腕抓得更紧了些。
“那你倒是说说,我昨晚究竟怎么你了?”
究竟怎么她了?
许如笙一恼,一脚踩上男人的脚背,结果用力太过,自己的脚心倒是疼了起来。
她都忘了自己穿的是家里面的拖鞋,而不是高跟鞋了……
真疼。
她咬了咬牙,朝着傅斯年狠狠地道,“你松开我!不然我咬死你!”
傅斯年果然松开她,仍然低头看着她的表情,“你敢对我下口?”
许如笙捏着自己被他攥得通红的手腕,语气低柔,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那里面的委屈的味道。
“一身酒味,咬你?做梦。”
她也不过只是说说罢了。
许如笙气呼呼地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然后抬眸瞪着他,“我刚才都让小白告诉你了,你醒了就赶紧走,知道这里不欢迎你还死待在这儿,你有病?”
傅斯年低笑,“你先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在你家。”
她拧眉,“好,我告诉你!”
她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然后一手指着门口,顿了顿,才温温淡淡地说道。
“现在你知道了,给我出去。”
傅斯年看着她,半秒都没有动作。
最后俯身把她困在怀里,近距离看着她的脸,嗓音里带了一点疑惑。
“那你昨晚,是不是心疼我了?”
许如笙神经紧绷着,漂亮的眼睛里怒火燃烧,她总是会被这个男人逼得失去自己所有的冷静和理智!
绯色的薄唇缓缓勾起,许如笙搁在沙发上的手捏得咯咯作响,她看着近在咫尺也依旧没什么表情波动的男人,只能低低嗤笑着。
“心疼?”他哑声开口。
许如笙笑意更甚,看着傅斯年墨色的眼睛,眉眼弯弯,“我怎么可能会心疼你呢。我会心疼街上的流浪汉,会心疼路边的野猫野狗,或许连落叶被碾踩我都会心疼,但你,我不会。最多只是怕你死了,怕你死在我面前,我后半生偶尔想起来会害怕而已。”
她轻轻巧巧地开口,看着他的那双眼睛也是坦然到了极致。
于是他知道,她是这样说,也就是这样想的。
傅斯年薄唇噙着笑意,修长的手指缓缓碰上她的脸颊,声音低低哑哑,“是吗?”
“是。”
男人重重地闭上了眼睛,然后从她的身上离开,长身玉立地站在沙发前面,身形落寞。
许如笙看着他静默着离开,步伐依旧,出门的时候侧脸染光,像是一圈又一圈的明亮涟漪。
忽然就有些疲倦,她垂眸,有些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
Anna从厨房出来,瞧着她,“Amy,你手机刚才响了一下。”
她刚才出来,手机落在了餐厅,她收拾桌子的时候正好听见了提示音。
许如笙抿了一下唇,然后嗯了一声就把手机拿过来。
划开屏幕,一条短信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寥寥几字。
“我明天一定回来。”
她盯着这七个字足足十秒,然后也给他回了一条短信。
“嗯,我等你。”
要是陆深回来了,傅斯年看到,就不会再纠缠她了吧?
做人,有些时候要适度,这个道理她最是明白不过。
如果不是因为她当年不知道适可而止,又怎么会有这么深这么久的苦难纠葛呢?
所以不能重蹈覆辙,自取灭亡这件事情,也不是谁都做得好的。
…………
美国纽约。
陆深看着老态龙钟坐在自己对面的老人,一张脸显得格外的沉静。
陆简明将拐杖横放在自己的腿上,身后有人正帮他轻轻捏着肩膀,他闭着眼睛,时不时地点点头。
“爷爷。”
陆深终于忍不住这怪异的气氛,然后开口打破了宁静。
他已经在这里停留太多的时间了,要不是陆老说自己身体出了问题骗他回来,他现在怎么可能连行动都不自由?
陆简明过了半秒才把眼睛睁开,朝后面挥了挥手,后面给他捏肩的专业人士便自动退到了一边去。
陆老年纪虽大,可那双眼睛却是精明得很,一睁开便直直地看着陆深,眼神锋利。
“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可我不许。”
陆简明声音冷冷的,然后端起自己面前茶几上的茶杯,放在嘴边慢慢地吹着,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的光。
压着嗓子咳嗽了一声,陆简明看着对面那个已经不再年少的孩子,心底一时间翻涌起无数情绪,到最后都化作叹息。
但他又哪里会轻易退让?
陆简明眯起眼睛,然后才不急不缓地开口说道。
“阿深,爷爷的意思你是知道的,你听话,就别让爷爷生气了?”
他也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
儿子女儿也早就离开了,他现如今也就只有这一个孙子。
他把他当成宝贝一样的疼着,可他却偏不愿意安安分分地待在他的身边!
有时候想起这些,他只觉得自己心脏病都要犯了……
陆深皱起眉头,眼底是一派淡淡的疏离感。
他双手随意地搭在自己重叠的双腿之上,整个人显得慵懒却又让人觉得压抑,“爷爷,那我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他对许如笙的心意也从来没有瞒过谁,除了女主自己,旁人几乎都知道。
而现在,那个曾一直蒙在鼓里的女人,也理所应当地知道了他的心思。
那他也就没有半点可以避讳的了。
陆简明心头一股火立马就冒了出来,老人拿起拐杖就在茶几上拍了一下,上面的东西随之一跳,而对面的男人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陆老只觉得自己心头有一股无名火越来越旺地在燃烧着,即使是捏着拐杖敲打了好几下也不能消气。
“你什么意思?”陆老怒极反笑,棕红色的拐杖就这么指着陆深的脸,只差几厘米就要戳到男人的鼻尖上了,“你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你要和她在一起,除非你滚出我这个家门!”
“但是阿深,你真的要因为一个女人,抛弃你的爷爷,抛弃你的家?”
陆简明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眼睛鼓得圆圆的,一时间看起来都苍老了许多。
陆深一张薄唇紧紧抿着,心脏似乎被无数的线条反复缠绕,让他的心脏密不透风,也不透气,难受得紧。
双手紧握,陆深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拐杖上面,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这才低低开口,“爷爷,你非要把事情弄得这么严重?”
“我对她什么感情你不是不清楚,你何必这样为难我?”
陆深垂眸,眸底的眼色晦暗不明,他低笑,“你这么大的年纪,还玩让人在爱情和亲情之间二选一的把戏?”
从古至今这种选择是最让人头疼为难,也是最不明智的。
提出这个要求的人,为难的,只是做选择的那个人。
爱情和亲情,谁轻谁重,难以区分。
他也是这样。
陆简明嗤笑一声,“你对她感情再深那又如何,她可不喜欢你!阿深,爷爷虽然年纪大了,但我什么都看得出来……你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到最后,受伤的只有你自己!”
他可以为了那个女人杀人见血,那个女人了,除了帮他顶个罪名,还能做什么?
陆深一张脸已经冷到了极致,他嘴角噙着笑,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低声道,“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姓陆!那这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陆简明站起身来,怒气攻心,说完这话就开始不断咳嗽起来。
一旁的佣人赶紧上前来帮他舒气拍背,有的去拿药拿水,一时间客厅里忙得不亦乐乎。
陆深就站在对面,看着那个老人虚弱的躺在沙发上,眉目之间阴晴不定。
晚上的时候陆深主动到陆简明的房间里去,他进去的时候陆老正在吃药,看见他进来,陆老只是淡淡的一瞥,吃完药就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佣人经过陆深的时候礼貌地弯了下腰,然后就端着药盘出去了。
陆深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门,这才踱着步子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陆简明。
一个人躺在床上,一个人站在一旁,自然就形成了居高临下的感觉。
陆深垂眸看着一脸憔悴的老人,心也软了几分,坐在床沿上,陆深伸手握住陆老的手,低声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
“爷爷,我刚订了机票,你别拦我。”
他这话已经是带了一点示弱和妥协的语气。
现如今,他也不能硬碰硬,只能打一下亲情牌了。
陆简明紧紧闭着眼睛,抿着唇没有说话。
陆深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然后看着陆老的脸,继续开口,“我这辈子没求过你的什么,也从来都是唯你是从,但这一次,就让我自己做主好不好?若是我再不去到她的身边,她万一被别人抢走了,那我怎么办?”
他怎么能没有她?
他不能没有她!
陆简明睁开眼,却只是把目光落在前方,不急不缓地开口。
“能轻易被人收服的女人,那也配不上你。”
陆深勾唇,“她和别人不一样。她比别人更没有安全感,她需要安全感,如果我不在,若是旁人愿意给她,她也会接受的。”
给她安全感的人可以是他,也可以是其他任何人。
她现在需要的,不过也只是一个依靠而已。
而这个若有若无的依靠,是他此生能够抓住她的唯一稻草……
她的画展在第二天成功举行。
许如笙一大早的时候就被Lucy和thyme两个人拖着化妆,她们给她穿上最摇曳生姿的长裙,在她脸上涂涂抹抹,到最后的时候,她都有些认不出镜子里面的自己。
可那又分明就是她自己。
Lucy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低低的笑着,“Amy,你想想,你都多久没有这样打扮了?”
她一直都是素颜或者淡妆,一旦浓妆艳抹打扮起来,那叫一个夺人炫目。
许如笙勾唇笑笑,望着镜子里面美艳逼人的那个女人,眼底闪过一丝未知的流光,“我不习惯这样。”
把自己藏在粉面之下,她只会越来越不了解自己。
Lucy不以为然,把她从软椅上拉了起来,然后转了一个圈,笑着开口。
“你啊,就是不愿意把自己最美的一面表露出来。”Lucy说完,又问站在一边的thyme,“thyme你说是不是?”
Thyme有些出神,被叫到名字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有些迷茫的‘啊’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开口,“哦,都挺好的。”
淡妆浓抹,各有千秋。
傅斯年在她离家之后安然如山地在自己家里喝着酒,高脚杯里摇晃着晶红色的液体,那么漂亮,看起来像是血液一般,有着致命的诱惑。
他喝醉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自己身边的手机一直在响。
点开,是一张照片。
男人的侧脸照的不是很清楚,女人的那张脸却是高清,即使画着浓妆,他却还是一眼就辨认了出来。
足足看了好几秒,等到屏幕暗了下去,傅斯年将手机扔在一旁,继续躺在沙发上睡了下去。
…………
Thyme和Lucy比她更适合这种场合,所以虽然她是这场画展的主角,可最出风头的人却不会是她。
陪着Lucy见人的时候难免会喝酒,她从人群里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脑袋都是晕乎乎的,转了很多圈喝了很多酒,她都觉得自己有些神志不清了。
还没走到休息区的时候就撞到了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个男人。
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张口就说了句“对不起”,后者却连忙摆手,然后扶着她的肩膀,“Amy小姐,我们见过,你忘了吗?”
她头脑这才清醒了一点,身后是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来客,她揉了揉额,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努力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搜索他的影像。
过了很久才想起来,好像是真的见过他,是在一次慈善晚会的时候,他在她旁边。
“是你?”
她恍然地笑笑,然后点了点,“我记起来了,我们见过的。”
男人裂开嘴笑,手早已从她的肩膀上拿了开来垂在身侧,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正常男人都会有的赞叹目光,然后笑着开口。
“Amy小姐今晚似乎不一样。”
“是吗?”
她笑笑,也只是淡淡的随意地反问。
男人点点头,煞有其事地开口,“你很美。”
“谢谢。”
外国人对于夸奖从来不吝开口,漂亮就是漂亮,他们自然而然就会说出来,没什么别的意思。
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两人一起到了休息区,许如笙看着那边灯光潋滟的场面,不自觉勾起唇角。
“Amy小姐不去应付一下那些人?”
男人眸眼如星辰一般,静静的睨着她。
许如笙轻轻地捏了一下手指,侧过脸来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低低笑了一下。
“懒得。”
那些人是来买画的,又不是来买她的。
这些场合,有Lucy和thyme足够了,一般情况下她只要见几个重要的人就可以了。
男人瞥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许如笙过了几秒发现他没有说话,于是转身看着他,精致的脸上缓缓浮现一抹笑意,淡淡的不易察觉。
“我记得你上次是想让我帮你和你的妻子画一幅油画?这段时间太忙我忘记了,今天过后我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们画一幅的。”
她还记得上次这个男人说她妻子很喜欢她的画,她何故不成全?
男人盯着她看了几秒,一双眼睛开始变得深邃,暗藏旁人看不懂的神色,眉宇之间暗黑一片,如被乌云笼罩了一般。
“不用了。”
半晌之后,她听见身边的人这样说道。
“嗯?”
然后是男人低低地压抑的笑,嗓音里带着一股平常人难以体会到的沉痛。
“我妻子……三天前车祸去世了。”
许如笙惊讶地看着他,甚至看见了男人眼眶里面瞬间涌出来的一滴泪水,缓缓下落,啪嗒一声落在可以照出人来的地板上。
“对不起。”
她不是故意提起这件事来惹人伤心的。
男人却立刻摆了摆手,“不关你的事,我事先也没有告诉你。我今天来只是想买一副画,在我妻子火化的那一天随她一起去,她这么喜欢的东西,活着的时候我没能送给她,她死了,我无论如何都要给她一副的。”
“买你的画,是为了烧毁,这样告诉你是不是不礼貌?”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尾音微微扬起,然后别过脸去。
许如笙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尴尬地笑,“你也是太爱你的妻子了,我的画如果能让你减少一点丧妻之痛,也是它的荣幸。”
“Amy小姐真是善解人意。”
男人哑着嗓音夸奖。
许如笙谦虚性的点了点头,“你自己慢慢看吧,我先过去了。”
Lucy在招手让她过去。
男人颔首,也不作挽留,自己抬脚朝着画展的方向走去。
许如笙回到酒会的时候Lucy已经有点醉了,双颊绯红,但脑子还是清醒的,只是身上的酒香甚浓。
她身旁站着一位一米八几的男人,穿着整洁的西装,容颜也是不凡,一看就知道是男人之中的极品。
是Lucy口中的那个叔叔。
“你好,我是Jason。”
男人微笑着朝她伸出手,一派绅士风度,她也只好伸手回握。
“你好,Amy。”
男人目光从Lucy身上收回来,淡淡的落在她的脸上,许如笙只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太舒服。
这世界上总是有那样的男人,他不动声色,就可以让你坐也不是站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