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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二人为了医书和宝甲争来争去,她脑海中浮现的只有两个字:幼稚。
阿尧与月光,平日里对外都是冷清的性格,逢人脸上都是一副‘我很高冷’的模样,但有谁能想到,他们在私底下会如同小孩抢零嘴一般斤斤计较,谁也不让着谁。
看着他们二人争执,她都不知该怎么插话了。
“你这摆明了就是打劫。”月光望着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出主意的人是我,按理说,我得到的理应比你多一些,可你又要蚕丝宝甲又要医书,我这个出谋划策的人反而拿的少了。你觉得这样公平么?”
“有什么不公平的?你出主意,我出解药,按理说你没有任何损失,而我损失的却是珍惜药材。”贺兰尧不温不火道,“你可知这解药一粒有多贵?别看解药只是小小的一粒,它可是需要几十种名贵药材炼制而成,你也是种过草药的人,应该知道这其中的艰辛,算起来我的损失比你多得多,因此,我得到的自然也要比你多,这才叫做公平。”
“既然如此,那你开个价。”月光接话接的倒是很快,“炼制一粒解药所需要的药材,你估个价,我将你损失的钱财赔给你,如此一来,就不算你亏了吧?”
“无价之宝。”贺兰尧的神色颇为冷漠,“炼制解药的药材可遇而不可求,有钱也难买,我是不会轻易将药卖出去的,除非拿等价的东西来交换,比如蚕丝宝甲,或者百世药经。”
月光:“……”
一粒破解药,还真当稀世之宝了。
“国师大人考虑得如何了?到底要不要与我做这一笔交易。”贺兰尧轻挑眉头,“干脆一下,若是同意,解药你拿去,明日将蚕丝宝甲与百世药经的抄写给我,若是不同意,那么你请回,我自有办法拿到这两样东西。”
“罢了,不想与你争了。”月光终究还是妥协,“你可真有当奸商的能耐,耍起无赖,即便是我这个神棍也拿你没辙。”
“国师大人过奖。”贺兰尧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随即从衣袖下拿出一个小瓶,倒了一粒药丸在掌心中,递给月光。
月光接过了那粒药丸,便起了身,“我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告辞。”
“慢着。”眼见二人终于结束了争执,苏惊羽才开口,“皇帝如今对你疑心不小,乃是因为尹清罗给他提供了治病偏方,她的那偏方你想必也知道了吧?以亲子之血治病,究竟可不可行?若是可行,皇帝一旦治好了病,恐怕你这国师的地位就……”
“关于此事,你不必担心。”月光回过身,冲苏惊羽淡淡一笑,“我是谁?我可是神棍呢。”
话音落下,他便转过了身,迈着轻缓的步子离开了。
苏惊羽目送着他离开,不多时,那抹黑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月光依旧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没有告诉她尹清罗的偏方究竟可不可行。
但他离开前的那抹笑容却是那么轻松,可见,他在心里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
毕竟他是个半仙啊……
“人都走了,该回神了。”一道清凉的声线传入耳膜,苏惊羽一转头,对上的便是贺兰尧毫无表情的脸。
“神棍的背影很好看么?”贺兰尧如此问着,唇角噙着一丝幽凉的笑意。
苏惊羽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呢你。我方才只是在思考,又不是望着他的背影发呆,再说了,长时间不见老朋友,表现得喜悦也无可厚非吧?倒是你,总爱打翻醋坛子,我都懒得说你。还有,我拜托你以后对待友人之时,态度温和一些可否?别总是摆着一副高冷样,时不时唇角浮现迷之微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人家有仇。”
贺兰尧闻言,只淡淡道:“我与他原本就没有友谊,为何要和颜悦色?我对待外人素来都是态度冷淡的。”
“从月光进屋子直到离开,你要么就是绷着一张脸,要么就是面上展露出凉凉的笑意,说话也不太客气,我就纳了闷了,他似乎也没惹着你,只是来与你做个交易,也没让你吃亏不是么?”苏惊羽说到这儿,轻挑眉头。
“好了,打住。”贺兰尧轻瞥她一眼,“再说关于他的话,要你好看。”
苏惊羽闻言,当即转移了话题,“咳,那什么,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说完,她起了身,迈步到了榻边,褪下了外衣直接钻进被褥里。
贺兰尧望着她,唇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她平日里脑子总是转动的很快,看似精明,对待感情却真是有些迟钝。她似乎从未发现月光对她的情感。
月光对她的情意颇为隐晦,不仅隐晦,也很理智。
他知道苏惊羽同他是没有任何希望的,因此从来不争取,不强求,甚至从来不在苏惊羽面前表露出来。
他愿意跟她维系着所谓的友谊,倒是挺聪明的。他若是一旦说破,恐怕也会给苏惊羽造成困扰,因此,不说是最好的方式。
算卦人的悲哀,便是断情绝爱,即使有情,也需努力做到无情,如此一来,对他人好,对自己也好。
“阿尧,还不睡?”苏惊羽从被褥里露出半个头,“你若是不睡,我可不等你了,我困了。”
“就来。”贺兰尧轻挑眉头,起身走向了床榻。
褪下外衣上了榻,他伸手将苏惊羽轻轻一揽揽到怀中,随即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睡吧。”
……
“啊——疼!疼死我了……”
深夜的太行宫内四处一片漆黑,唯有一间屋子依旧是亮堂的。
屋内明黄色的火光跳动着,榻上,身着红衣的女子翻来覆去。
准确地说,是打滚来打滚去。
她伸手捂着右边的脸颊,已经凹陷了下去,与左边有着颇为明显的不对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畸形。
且,脸颊凹陷的地方好似被火焰燃烧一般疼,使得她在阴凉的空气中还有一种置身火场的感觉。
忽冷忽热,反复折磨。
贺兰陌望着在榻上打滚的尹清罗,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倏然间,房门外头响起了脚步声,随即便是有人敲门,“公主,国师派人来了!”
榻上的尹清罗听闻此话,精神顿时好了几分,“快,让那人进来!”
贺兰陌闻言,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盒子。
这里头放着两样东西——蚕丝宝甲和百世药经。
百世药经尹清罗已经派人完完整整地抄写了一份下来,倒也算不上亏,而蚕丝宝甲,却只有这么一件。
很快的,屋子外头又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贺兰陌起了身去开门。
打开了门,引入眼帘是一个身着黑色衣裳的年轻男子,此刻他的手中正端着一个瓷罐,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国师大人派我来给公主送药。”那男子面无表情道,“请将国师大人要的东西交予我。”
贺兰陌闻言,转身到了桌边,将装着百世药经与蚕丝宝甲的盒子捧起,到了房门外,交给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一手接过了盒子,一手将瓷罐递给了贺兰陌,“国师吩咐,这些药,需全部吃完。”
说完之后,他便抱着盒子转身离开了。
贺兰陌望着手中的瓷罐,一时有些好奇,便将瓷盖子打了开,而就在他打开的那一瞬间,迎面扑来的臭气熏得他险些扔了罐子!
这什么玩意如此之臭?!
这是尹清罗的药?
贺兰陌难以想象,尹清罗能否吃得下这东西。
端着瓷罐回到了榻边,贺兰陌道:“公主,药来了。”
尹清罗闻言,忙不迭从榻上爬了起来,伸手去拿贺兰陌手上的瓷罐。
而贺兰陌却按住了瓷盖,阻止了她的动作。
“公主,很臭……”贺兰陌迟疑了片刻,道,“希望你不会吐,那神棍可是说了,要全部吃完的。”
“很臭?”尹清罗拧了拧眉头,“我为了治脸,做出的牺牲还不少么?管它是什么,哭着都要吃下去。”
尹清罗说着,夺过了贺兰陌手中的瓷罐。
贺兰陌眼见她揭开了盖子,伸手以袖掩住了口鼻。
尹清罗打开盖子的那一瞬间,只觉得迎面扑来的臭气几乎要让她呕吐!
只是轻轻一闻,便觉得瞬间打开了任督二脉。
“呕——”尹清罗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搁下了罐子,趴在床头边干呕了起来。
那个气味,她并不陌生,是她生平最厌恶的气味之一。
她自小就避如蛇蝎的,闻着味都能奔出十丈之外的——臭豆腐!
罐子里装的东西,正是满满一罐臭豆腐水!
这便是那神棍给她的解药?
她真怀疑那神棍是不是在戏耍她!
“公主,为了恢复容貌,你就暂且忍一忍吧。”贺兰陌的话传入耳中,“他人就在宫中,若是你吃了这个药还不好,大可以直接找他算账。”
尹清罗:“……”
细细一想,这药八成是真的能解毒的。
那神棍总不会为了戏耍她,而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
为何她的解药会是一罐臭豆腐水?她自小讨厌臭豆腐,伺候在身边的下人几乎都知道,这么多年来,从不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东西,更不会让这玩意出现在她面前。
神棍是从她下人的口中打听到的,还是他自己卜算到的?他拿此物给她做药,是在惩罚她之前对他的抹黑?是在告诫她——他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他从她手中拿走了宝甲和医书还不够,给她送解药,还要作弄她一把才开心?
真是可恶!
尹清罗心下怒极,手却不得不伸向那罐臭豆腐水。
忍一时之臭,能恢复她引以为傲的美貌。
如此想着,她咬了咬牙,俯下头,将唇凑到了罐子边缘,屏住呼吸饮下了一大口!
然而就算是事先做好的准备,在入口的那一瞬间,她也抑制不住地想吐!
这玩意不但臭,还苦!
好似臭豆腐水兑上了黄连汁,又苦又臭,一口下去都要让人白眼直翻,只想吐个干净。
但她没有忘记贺兰陌的话:这罐玩意得全部喝下去!
于是她只能将那苦臭苦臭的水往肚子里咽,咽下去之后又忍不住干呕。
臭豆腐水兑黄连汁,不仅苦臭,连颜色也是那么不忍直视,看着罐子里灰黑灰黑又漂浮着些许不明物的液体,总让她有一种自己在饮臭水沟水的错觉。
但值得欣慰的是,饮下一大口之后,她明显察觉到脸上的疼痛感少了许多。
既然是有效的,那真是哭着都要喝完。
于是她只能忍着心中巨大的排斥感继续饮着,本想一口饮完,却发现着实太吃力,这罐子的容量不小,她一口气也只能喝下两三成,咽下之后又禁不住地干呕,却还得忍着不将肚子里的水呕出来。
忽的,她打了一个嗝,只觉得胃里的臭水似是要涌出喉咙,她吓得忙闭紧了嘴巴,而就在她咬紧牙关之时,臭水已然从喉管中奔腾而出——
尹清罗闭紧牙关,鼓着腮帮子,硬是将涌出来的臭水又咽了回去。
贺兰陌在一旁看的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看的他都要吐了。
尹清罗好不容易将臭水咽了回去,只能忍着巨大的恶心感继续埋头喝。
贺兰陌不忍再看,转开了头。
再看下去,尹清罗没吐,他都得吐了……
……
一夜就这么过去。
第二日,又是一个好晴天。
苏惊羽一觉醒来时,发现榻上只有自己一人,贺兰尧不知是何时起床离开的。
她在榻上躺了片刻,忽然听到屋子外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贺兰尧回来了,却没料到,下一刻,响起了敲门声。
苏惊羽当即明白了,来人不是贺兰尧。贺兰尧进自己的屋子何需敲门?
思及此,她开口道:“谁?”
“是我。”屋子外响起一道淡漠的女子声音。
苏惊羽一听这话,当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下榻穿鞋,走过屏风时,顺手一捞屏风上的外衣往身上一披,开门去了。
她开了门,只见明空依旧穿着那件青色僧袍,伫立在屋外,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放着一罐热气腾腾的汤药。
苏惊羽见此,微微一怔,“您这是……”
“我听说你一回来就受伤了,就给你炖了药膳,趁热吃了吧,这几日就少吃些辛辣油腻的。”明空说着,将手中的托盘递给苏惊羽。
苏惊羽有些受宠若惊,回过神后,立即伸手接过,正欲说话,明空却转过了身,似是要离开。
“母亲且慢!”苏惊羽开口唤住了她,“进来……帮我换药可好?”
本想说,进来坐坐可好,但这么说明空兴许会推辞,于是她临时改成了换药,以明空助人为乐的性格,多半是会答应的。
果然,她这话一出,明空顿住了脚步。
苏惊羽忙接着道:“阿尧也不知一大早去哪了,我醒来就没看见他,既然您来了,就麻烦您帮我换药包扎可好?”
“好。”明空淡淡地应了一声,又转身回来。
苏惊羽见此,眸底掠过一丝笑意。
转身回房,苏惊羽将药膳搁在了桌子上,瞥了一眼药膳里的东西。
姜片、桂皮、枸杞……
其实在做这样的药膳时,杀只鸡来炖是最补的。
然而明空根本连只鸡都舍不得杀,能有这样的纯药材药膳吃,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明空为苏惊羽拆下了胳膊上的纱布,望着呈现在眼前的伤口,约莫有一寸长,伤口已经开始结痂。
“怎么伤的?”她问。
苏惊羽闻言,只随口敷衍道,“出门在外,玩的太开心了,一不留神……被铁片割伤的。”
飞镖,算是铁片吧。
明空闻言,淡淡道:“以后小心着些。”
说着,她拿起了桌子上的金创药,倒了一些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苏惊羽的伤口上。
苏惊羽望着她专注的模样,不禁道:“容我问一问您,倘若今日受伤的是阿尧,您会帮他上药,给他炖药膳汤么?”
明空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那么能耐,哪会受伤。”
“再能耐的人也有受伤的时候,包括他,只是您没有看见而已。”苏惊羽说到这儿,轻叹一声,“且,有的伤,不是身上的,而是心中的,您明白吗?”
明空不再说话,只是拿起一旁的纱布替苏惊羽包扎着。
“好了。”包扎结束之后,她起了身,“我还要回去看经书,就不久留了,药膳汤你趁热快些喝了。”
话音落下,她便转身朝着门外去了。
苏惊羽眼见着她离开,眉眼间浮现丝丝无奈。
阿尧的母亲是热心肠的人,即便她外表看上去再冷淡,内心深处依旧是乐于助人的,她根本就不会推辞旁人所请求的帮助。
苏惊羽瞥了一眼罐中的药膳,坐回了椅子上,拿起汤匙舀了一勺。
而就在这时,余光瞥见门外一道雪白的修长身影缓缓而来,苏惊羽抬眸,便见贺兰尧手中拿着一个锦盒,走到了自己身旁坐下。
“这里头是什么?”苏惊羽不免有些好奇。
“一大早上神棍托人送来的,蚕丝宝甲与百世药经。”贺兰尧说着,瞥了一眼她手中的药膳,“母妃给你炖的?”
“嗯。”苏惊羽点了点头。
“我方才走到门口,看见她才走远。”贺兰陌说到这儿,笑了笑,“她是看我不在才过来的吧?呆了没有多久便离开,是不想与我碰面。”
苏惊羽望着他唇角的那抹笑意,似是有些苦涩。
的确,明空一开始便没有打算久留,她送完药膳便想离开的,自己叫住了她回来帮着换药包扎,她是留下来了,可上药包扎也不需要多久,完事之后,依旧不愿意多做停留。
她是觉得一旦停留的稍久一些,便会碰上贺兰尧了?
苏惊羽心中了然,面上却轻咳一声道:“阿尧,你是想多了吧,其实她也不愿意跟我多说话,她原本送了药膳汤来就要走,被我拉着要她给我上药包扎,我想趁机与她多交流,但她似乎并不愿意,也罢了,至少她对我们还是关心的,只是不想搭理而已。”
说到这儿,她舀起了一勺汤,笑着塞到贺兰尧口中,“来,尝尝母妃做的爱心药膳汤。”
贺兰尧:“……”
这一头的苏惊羽贺兰尧吃着香喷喷的药膳汤,另一头的皇宫中——
尹清罗望着眼前的一大罐‘臭水汤’,眉头拧得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蚂蚁。
“怎么回事?这个药我不是昨夜吃过了么,怎么今早又来!”
昨夜忍着难受喝下了一碗臭水药汤,一觉醒来之后,她便发现脸上原本萎缩的肌肤渐渐恢复,她几乎欣喜若狂。
美貌得以恢复,她终于不用再忍受脸颊萎缩的痛楚,终于不用害怕出门见人。
然而她没有料到,宫人来报,说是国师又派人来了,那人又送来了与昨夜一模一样的药!
“公主,我们国师大人说了,药不能停,昨夜那只是第一帖,服用下之后,会发挥不小的作用,第二日就能看到效果,但这不算完事,您必须喝上整整一个月,一天都不能断。一旦中途停药,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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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清罗:有木有隔着屏幕闻到一股臭味?这是一章有味道的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