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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离开沸腾鱼乡之后,并未立即回府,而是被苏惊羽领着去了酒楼。
“原本是想亲自下厨的,但后来一想,又要买菜又要生火的,费不少时间,等我忙活完你们只怕要饿晕了,就先带你们来这酒楼,他们上菜很快,想吃什么尽管点。”
苏惊羽说着,便招呼伙计要了个雅间,众人要上楼时,邵年道:“你们吃吧,小听这两日身体不好,我得回去照料着,失陪。”
“那你回吧,抽空我也会去看望小听的。”苏惊羽道。
邵年离开之后,众人便上了楼。
到了雅间里,苏惊羽颇为豪气道:“要不招牌菜全点了?”
“惊羽姐姐随意点菜就好,我们要将这些日子没吃的肉全补回来。”乌啼耷拉着脑袋,趴在桌子上。
苏惊羽失笑,果真点了酒楼里的十道招牌菜,外加几道贺兰尧喜欢吃的。
酒楼上菜的效率自然是很快,饭菜一摆上桌,月落乌啼便开始疯了般地扫荡。
公子钰还是优雅一些,吃得慢条斯理。
“慢点儿吃,否则胃可受不了。”苏惊羽饮着花茶,悠悠道,“一边吃,一边回答我的问题,你们被囚的这几日,可曾获取到有关于月恒的消息?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惊羽姐姐,我们不是说了么?只有被囚第一日才见过他,之后再也没见过。”
“那你们就没有从他手下那里听到什么消息?”
乌啼仔细回忆了一番,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他长什么样也没看见,我们之所以能被释放,想必是因为我们对他的事一无所知,他没有杀我们的必要,我们最初还在议论着,他是否会出尔反尔,即使惊羽姐姐和殿下完成他交代的,他也可以选择不放人,因为他从未露脸,他若是有心要躲,想找他也是很难的,好在这家伙最后还是守信用了。”
“不,他依旧失信了一半。”苏惊羽轻嗤一声,“当初他答应我的可不止这些,除了要放过你们,还要说出阿尧的生父是谁。他既然那么怕见我们,为何不留个字条告诉我们答案?现在又消失了,算什么好汉。”
“别说是他本人了,连他手下长什么模样都没见到。”月落插了一句,“他们真的十分谨慎,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也没有与我们交流太多,因此,对于月恒,我们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公子钰闻言,筷子顿了顿,随即道:“也不能说是一无所知。”
此话一出,苏惊羽目光一亮,“莫非你知道些什么?”
公子钰道:“精通医理……算不算?”
苏惊羽略一思索,道:“知道这个,也没什么用……”
“你怎知他精通医理?”贺兰尧的声线在一旁响起,平静无波。
“这些日子我们一直被锁在一个密室中,没有与外界接触,有一回乌啼肚子疼,似乎是肠胃不适,我身边没有医药箱,即使能诊断出来也无能为力,便只能在密室里喊叫,把外面的人引来,让他们喊个大夫过来,他们当时埋怨着:山郊野外的哪去给你找大夫?当时我们便知道,我们是被带到了荒野,之后又依稀听见月恒的手下说:这小子哪配主子亲自出马?他们口中的主子,自然是月恒。”
苏惊羽追问道:“后来呢?”
公子钰道:“后来,他们还是将这事报告了月恒,没多久,送了一碗汤药过来,那碗汤药里的药材,并不多见。”
苏惊羽接过话,“你们被困的地方是荒郊野外,短时间之内请不来大夫,那碗汤药必定是月恒亲自配制的,看来这厮还有点儿人情味。”
在人质腹疼时还愿意送碗汤药,还不算恶毒。
“我在那碗药中闻出了好几种药材的味道,而当时我们在荒郊,周围没有药铺,我便猜测,兴许是月恒就地取材,可有些药材,不是长在山里的,像当归与天麻,在山中哪是那么好采的?我想,极有可能是月恒原本就存有这些东西备用,会备着这些东西的人,只可能是大夫,正常人是不会备着的。”公子钰道。
“小羽毛。”贺兰尧的声线忽的响起,“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杨绝顶似乎就懂医术?”
贺兰尧此话一次,苏惊羽微微惊诧。
不错,杨绝顶的确懂医术,这是邵年亲口说的,而且,医术还不赖。
依稀还记得当初邵年的讲述——
“野珄族的族长病倒在我们面前,父亲是个大夫,精通医术,将族长治好了,还帮许多族人们看病,渐渐地,族人们对我们不再有偏见,能够和睦相处,父亲还在山头发现了成片的碧血七叶花,他当时可高兴了呢,让族人们都去吃那些七叶花,于是,时间一长,族人们个个人高马大,魁梧强壮,皮糙肉厚,能徒手劈柴,生啃树皮。”
碧血七叶花,在民间可谓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却在迷雾山成片成片地生长,并且被杨绝顶发现,最后进了野人们的肚子里了……
这杨绝顶可真识货,若是他没有发掘到这些七叶花,七叶花也就不至于被吃得绝迹。
可怜她和阿尧当初找了整个山头,只找到孤零零的一朵。
阿尧忽然间将月恒与杨绝顶联想在一起,可见是起疑了。
当初被月恒威胁着去对付公主们的时候,她就在想,公主们倒霉了,直接获利者自然是邵年这个九王爷,便觉得月恒一定是邵年的帮手,可之后询问了邵年,邵年否认了。
邵年发誓自己从来就不认识月恒这个人。
然而月恒做的事,对邵年却有利,且他也精通医理……
如果月恒不是叫月恒,随便换个名字,她都敢大胆猜测那是邵年亲爹杨绝顶。
但月恒与杨绝顶,绝对不是同一个人,出云国的国师与女帝的男宠,有哪门子联系?若说是同一个人,未免太惊悚,他又不会分身术。
“小羽毛,你也怀疑了对不对?”耳畔传进贺兰尧的声音。
“阿尧怀疑他其实是杨绝顶?”苏惊羽拧了拧眉,“不可能啊,这老狐狸当初跟我们说起天机门的内幕时,说得那么顺溜,包括月光月满月圆等人的绝症都分析得一清二楚,光听他说话就觉得空气中弥漫着神棍的气息,他理应是月恒才对。”
“我只是猜测,觉得这厮的做派分析起来更像杨绝顶,因为月恒一生没有离开过出云国,从他登国师之位到他圆寂,都未曾踏出国土,我着实想不到他跟邵年会有什么关系。”贺兰尧沉吟片刻,又道,“小羽毛,你想过一种可能性吗?”
苏惊羽眯了眯眼,“月恒说自己是重生在他人身上,莫非……月恒重生在杨绝顶身上?一直跟我们玩捉迷藏的老狐狸,是月恒的灵魂,杨绝顶的躯体。因为占了杨绝顶的躯体,所以才要帮助他的儿子,算是给死去的杨绝顶一份谢礼?”
“我的想法跟你完全相反。”贺兰尧漫不经心道,“我以为,是月恒的躯体,杨绝顶的魂,说白了,还是杨绝顶,正因为是杨绝顶,所以才没有算卦的本领,人的灵魂与意志才是最主要的部分,躯体只是其次,若是月恒重生,他一定还能保留算卦人的本领,若是杨绝顶重生,即使他重生在一个神棍身上,也不会有神棍的本事,他只能操控一具躯体罢了。”
“阿尧,你这想法有误。”苏惊羽反驳,“你说他是杨绝顶,那么为何他能分析天机门的内幕?杨绝顶是鸾凤国女帝的男宠,跟出云国天机门哪有半文钱关系?”
“也许是重生之后掌握到的讯息,一切皆有可能。”贺兰尧抬手点了点苏惊羽的脑门,“你想啊,重生这么玄乎的事儿都存在,还有什么不可能的?杨绝顶重生在月恒身上,便也算天机门的人,若是有心想要去了解天机门的内幕,还怕了解不到?”
苏惊羽额头一跳,“这……”
那老狐狸说话时的神棍气息,总让她坚信他是月恒。
可阿尧说的也不错,月恒与邵年是陌路,只有杨绝顶这个亲爹才会不遗余力地帮着儿子。
“殿下,惊羽姐姐,你们在说什么?”一旁狼吞虎咽的乌啼听懵了,“什么重生?什么躯体魂魄的?这种说法通常只能从神棍口中听到。”
“听不懂的时候,就保持静默,不要打断殿下与惊羽姐姐的思路。”乌啼身侧,月落不紧不慢道,“吃你的就行了。”
乌啼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公子钰也保持着静默。
苏惊羽同贺兰尧还在互相对视着,分析一切可能性。
老狐狸有可能是月恒,但是按照阿尧的分析,是杨绝顶的可能性较大。
“我们这么猜来猜去的,似乎没有多大意义。除非逮到那个老狐狸,我们才能得到答案。”苏惊羽伸手托腮。
“那就试试喽。”贺兰尧淡淡一笑。
苏惊羽道:“如何试?”
“用邵年来试。”贺兰尧悠悠道,“想知道是月恒还是杨绝顶,不难,若是杨绝顶,一定密切关注着邵年的动向,若是邵年有难,他看在眼里,能不出手么?”
苏惊羽挑了挑眉,“阿尧的意思是要给邵年制造点麻烦咯?”
贺兰尧唇角的笑意不减,“吃完这顿饭,咱们去一趟黑市,问候问候君楼主。至于月落乌啼小青,你们不用跟着,回去补个觉吧。”
苏惊羽:“……”
说是去问候,还不是去给君祁攸找事做。
……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离开了酒店,寻着黑市的方向去了。
按着以往的路线进了黑市,找到了君祁攸的宅子,门外的护卫见到二人,面上露出一丝有礼的笑容。
对待常客笑脸相迎,是极乐楼的待客之道。
“这位小哥,麻烦通知你们楼主一声,我们有事儿找他。”苏惊羽到了他身前道。
“好,二位稍等。”那护卫应了一声,转身进门了。
不多时,他便回来了,“二位,请自行上楼吧。”
苏惊羽同贺兰尧进了门,迈上楼梯,到了二楼的红木门前,苏惊羽抬手将门推了开,霎时,一阵梨花清香扑面而来。
君祁攸似乎很喜欢这个味道。
苏惊羽的脚才跨过了门槛,便听得一道低沉悠缓的男子声线在空气中响起——
“哟,贵客登门,真是让我这宅子蓬荜生辉。”
“君楼主,你这话可真夸张,你这宅子若是称黑市第二辉煌,只怕没人敢称第一,说什么蓬荜生辉,你作不作?”
苏惊羽说着,抬起了眼,看到的便是一丈之外,君祁攸一袭黑衣站的笔挺,侧颜柔和又静谧。正站在一盆水仙花前,拿着把剪子修剪枝叶。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每回来找我都是做交易,从不会纯粹来找我唠嗑,说吧,这回又有什么要求?钱带够了吗?”君祁攸侧对着二人,轻挑眉头,“哦对了,小羽,哦不,霜满天国师大人,你这上位够快的啊,前两日还只是个御医,一晃眼,成神棍了,真是可喜可贺。”
“别耍嘴皮子了,跟你说个正经事。”苏惊羽双手环胸,悠然道,“你是不是什么生意都做?只要有钱就成,让你捉弄亲朋好友,干不干?”
“那得看交情了。”君祁攸不紧不慢道,“怎么?莫非我哪个亲朋好友得罪了你,你要收拾他,还要借我的手?”
苏惊羽道:“开门见山吧,我要你去刺杀九王爷,不过是假刺杀。”
苏惊羽的话一出,君祁攸手上的动作一停,转过头惊诧地望着她,“刺杀九王爷?还是假刺杀?什么意思,恕我不明白。”
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就是让你派人去做做样子,不是来真的,这么简单都不明白,脑子莫非进水?”
“你才脑子进水呢。”君祁攸反骂回一句,“要求我是听明白了,我问的是原因,九王爷是我妹夫,我要是这么捉弄他岂不是不人道?除非有合理的理由。”
苏惊羽简略地给出解释,“我们想要引出暗中的某个人,此人极有可能是九王爷他亲爹,究竟是不是,就看九王爷落难时,这厮出不出现了。”
“杨绝顶?他不是应该死了么?”君祁攸眉眼间浮现好奇之色。
贺兰尧却没有心思跟他详说,只漫不经心道:“懒得跟你解释太多了。一句话,这个单你接还是不接?你若是不想做,无妨,我们再找别家就是了。反正都是要花钱,别家收费还没你贵。”
“贺兰兄,你果然还是那么讨厌。”君祁攸拿手中的剪子狠狠地剪下一片水仙叶子,将叶子当成了某人的身躯。
若是这一刀能剪在贺兰尧身上,那该是多么解气。
“我接。”君祁攸道,“反正也不是来真的,我想我妹夫他不会跟我生气的。”
……
苏惊羽同贺兰尧离开了黑市之后,便回了府。
临近傍晚之时,苏惊羽派人去九王爷送了一封书信,大致内容是要邵年去某个地方赴约,有要事相商。
邵年接到信后,便没有多虑,让人备好了马车,出了门。
上了马车之后,他便倚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马车行驶了片刻,倏然间马车的车身剧烈一晃,他稍稍一惊,朝着外头的车夫道:“怎么回事?”
车夫道:“王爷,没事,只是方才路面不平稳。”
邵年听着他的话,眯了眯眼。
不对!
驾马车的是他府里的下人,平日里专门负责喂马的老王,可这声音分明就不是本人。
邵年顿时戒备,悄悄地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望着前头车夫的背影,打出一拳!
而那车夫分明是背对着他,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往边上一避。
“你是什么人!”邵年低喝一声,望着路边的情景,此处正位于一条冷清的小巷,分明就不是去目的地的路。
看来他又被人盯上了。
正这么想着,余光瞥见好几道黑色身影携着长剑而来。
邵年咬了咬牙,直接冲到车夫身侧,将他一掌拍下马车,随后自己占了车夫的位置,驾着马儿开始疾驰!
耳边有衣抉的破空之声划过,是黑衣人们追上来了。
这伙人是要抓他?还是要杀他?
王夫的人?或者是昔阳长公主的人?
马车的速度快,黑衣人的速度也不慢,眼见有两人已经冲了上来,邵年想也未想,一个后仰回到了马车里,躲开了那两人砍过来的剑。
这次出门是赴苏惊羽的约,他完全没料到会遇上这等情况,没带护卫也没带兵器。
本以为何王夫与长公主会消停一段时间……
眼下这情况,硬拼不成,走为上计。
如此想着,他一把掀开了马车的窗帘,双手扣上了车窗子,想要破窗而出。
而黑衣人看见了他的动作,飞快地追了上来,手中的剑朝着他脑门刺去。
邵年见此,只能迅速将身子缩回,又被逼回马车里了。
眼下该怎么是好?
邵年自然不知道,此刻的追在马车身后的众多黑衣人中,为首的两人正在交流着——
“阿尧,月恒还不出现,也许他根本就不会出现?”
“纠正一下,应该是杨绝顶。”
“如果他不出现,那就是月恒了,杨绝顶不可能不管邵年的死活。”
“也许在暗中等待营救时机,有点耐心吧。”
“……”
邵年仍旧被困在马车中。
黑衣人依旧紧追不舍。
渐渐地,黑衣人追上了疾驰的马车,有的人已经攀上了车顶。
忽的,正前方五丈之外又现出一辆马车,驾车的男子一袭蓝衫,一张银色面具遮住全脸,只能看见口鼻与双目。
他驾车的速度颇快,朝着邵年所在的马车冲来。
苏惊羽攀上了马车顶部,眸光一凛。
目标人物出现了。
而马车里头,邵年望着正对面那辆疾驰而来的马车,有些发怔。
来人是谁?竟义无反顾地要撞上来,
眼见两马就要撞上,对面那蓝衫男子朝着邵年伸出了手:“跳过来!”
邵年见此,咬了咬牙,踩上马头,朝着那人跳去。
眼下这种情况,这个陌生人似乎比身后的杀手们可靠。
而他跃起的那一瞬,蓝衣人也从车上跃起,长臂一捞将邵年直接捞到身前,带着他朝车顶上蹿,足尖一点,借力跳起。
而他跳起的那一瞬,两马相撞,车仰马翻。
苏惊羽的目光盯紧了那蓝衣人,追了上去。
余光瞥见一道魅影一闪,贺兰尧的速度显然更快,眼见要逼近那蓝衣人,他从腰间抽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弩箭,瞄准了那蓝衣人的腿——
“咻”
箭羽准确地射中了蓝衣人的腿,让他身形不稳,从半空中栽倒下来。
连带着邵年。
贺兰尧乘胜追击,身影一闪逼近了那蓝衣人,一个手刀扬起,落在那人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