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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挽香怔住。
乌啼怔住。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静谧的气氛连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得清晰。
贺兰尧抚着自己的脖颈顺气,只觉得空气中的香气愈闻愈是反胃。
“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贺兰尧抬眸,斜睨了一眼乌啼,眸光清冷,“还不给我把那个浑身散发着难闻异味的东西拎出去?不,给我拎远些再动手,这寝殿今夜怕是不能睡了,只怕做梦都能反胃。”
乌啼脸色憋得通红,听着贺兰尧一席话,差点儿没喘过气。
这苗疆的催情香,竟让殿下反胃?成了催吐的了……
而沐挽香更是难以置信,愣在原地都忘记了继续走。
平生从未见过如此的状况。
如此浓郁醉人的迷情香,即使定力再好也应该会受到一些影响才对,而前面那美如玉雕般精致的男子也确实是受到影响了,但并不是她预料的那种影响。
闻着这香气,他竟然……反胃?干呕?
她的朦胧香绝不会出问题,连那小太监都受到了影响,而贺兰尧却为何会这样……
贺兰尧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让她瞬间都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
她今夜来的目的是引诱这十殿下,但如今,非但引诱不成,还引得他反胃干呕,这对于她而言,实在是耻辱。
生平从未遭遇这样的情景,千娇百媚如她,竟然在男子面前碰了这样的钉子。
看来今夜注定是不能成功了,贺兰尧已经对她的香气反胃,她再怎么努力也不能诱惑得了他。
同一时,乌啼已经咬牙迫使自己从朦胧香中清醒过来,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而后屏住了呼吸,冷着脸朝正前方那女子冲了过去。
此女带着朦胧香而来,又衣着如此暴露,目的实在太过明显了。
殿下岂是那么好引诱的?
沐挽香心知今夜不会有结果,自然不想再多做停留,正准备撤离,没料到前方那小太监忽然便是朝她冲了过来,那来势汹汹的样,分明就是擒她来的。
她冷笑一声,面对着乌啼的攻势,快速侧身避了开,回眸时朝着乌啼眨了一下眼,“小哥哥,要打我么?”
乌啼原本就受到了朦胧香的影响,此刻听着沐挽香酥软入骨的话,只觉得眼前又有点儿眩晕,手上的攻势顿时就有些力不从心。
该死的女子,竟敢引诱他?
“滚出去打!”倏然间一声清冷而携带着不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这混账玩意给我拎远点儿,别熏着了我的寝宫。”
乌啼咬了咬唇,迫使自己更加清醒些,而后抬腿,毫不留情的踹向了那女子——
沐挽香见他极力隐忍,眸底划过一丝讶然。
原以为这十殿下不难摆平,却没料到他竟丝毫不受蛊惑,而他身边的下人,虽然被香气影响了,却依旧能迫使自己清醒来和她打斗。
要不是因为有香气束缚着与她打斗的这个少年,想必光是靠武力,自己是敌不过的。
沐挽香不想与乌啼纠缠太久,手中的招式快速一撤,往寝殿外退去。
今夜注定是没什么收获了,可不能被他们逮住。
乌啼自然不会轻易放她离开,便追了上去。
沐挽香听到身后衣衫翻飞的声音,眉眼间掠过一丝不耐烦,一个转身,朝乌啼洒出一把香粉。
乌啼哪里还敢闻,忙屏住了呼吸,快速往后退去,避开那香粉犹如避蛇蝎。
苗疆朦胧香,可不能小看。这个不知死活的女子,果然是有备而来的。
乌啼的止步,让沐挽香有了时间撤离,眼见追不上了,乌啼也不再追。
“让她跑了么?”身后传来一道低缓而寒凉的声音,清冷的如同冬日的雪。
乌啼回过头,垂首道:“殿下,是乌啼无能。”
他这么一回身,贺兰尧顿时觉得鼻翼间那股香气更浓烈了些,蹙了蹙眉,嫌恶道:“把身上的香气洗干净去!别靠近我,难闻死了。”
乌啼撇了撇嘴,自觉地站远了些。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倏然间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贺兰尧转过头一看,是月落抱着小蓝过来了。
月落怀中的小蓝,浑身的毛发还是湿润的,显然是刚抱去洗过澡。
“你早些回来多好。”乌啼望着月落,没好气地道,“早些回来,没准小蓝还能逮住那个妖女。”
“妖女?”月落面上划过一丝不解,而后动了动鼻子,闻见空气中一股奇异的香气,顿时觉得身上起了一丝酥麻之感,连带着身上似乎也有些热了,他极快的反应过来,“催情香?”
如此明显的身体反应,让他一猜就猜出了这香气的来历。
这个时辰夜色已深,竟有人闯入永宁宫放这种*香气,难道是为了……
这目的实在好猜,来人总不可能是冲着他与乌啼两个宫人来的,只有可能是——冲着殿下来的。
“都愣在这儿作甚?给我去洗干净身上的味道,再给我将寝宫里的异味除了,明日之前没除干净,要你们好看。”贺兰尧眉眼之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说完之后,禁不住拿手捂住了口。
这香气,香的令人真想吐……
月落乌啼只见面前白影一闪,贺兰尧已经不见了踪影。
想必是急着去沐浴了。
“若不是殿下反胃作呕,断然不能让那妖女给逃了。”乌啼回想起贺兰尧的反应,忍不住抽了抽唇角。
他以为他会怒,却没料到他会吐……
“那妖女有什么具体特征?”月落一边问着,一边退的离寝宫远了些,避开空气中那些恼人的香气。
乌啼也跟着退得远了些,而后冷哼一声,“纤细,穿着暴露,媚眼如丝,腰若水蛇一般,脚踝上挂着铃铛,低贱又放荡,脸倒是没看清,用面纱蒙着,显然是怕暴露了身份,进殿的时候,一双眼睛直直地黏在殿下身上。”
“结果把殿下给恶心到了?”月落眼角一抽。
“恶心地干呕了好几下。”乌啼回想起那个场景,这会儿倒是觉得有些好笑,“殿下在男女情事这方面,果真是太单纯了些……苗疆顶级的朦胧香,竟然对他没用,还引得他反胃。”
说到这儿,乌啼又叹息一声,“我可丢人了,差点儿没站稳,得了,咱们洗澡去吧,明儿把这事告诉惊羽姐姐,让她去好生安慰殿下一番,只有殿下的气给消了,你我才能安宁。”
“喵呜——”月落怀中的小蓝叫唤了一声,在他怀里甩了甩头,将毛发上的水珠全甩在了二人的身上脸上。
“小蓝你别甩了!都怪你不早些来……我的天,我怎么感觉这水都有那香味了,我得赶紧洗洗去……”
今夜,永宁宫内的三人,注定都睡不了安稳觉了。
……
夜凉如水,树影婆娑。
“砰!”
芙蓉殿内,响起茶杯破碎之声。
“嘶——”因为用力打碎茶杯牵扯到了肩上的伤口,沐挽香吸了一口凉气。
下一刻,紧闭的窗子外响起了几声细微的敲击声。
沐挽香转身走向窗子,开了窗,淡淡地望了一眼窗外的珠儿,转身回到桌边坐下。
“香姐,知道今夜你要行动,殿下命我来问你,你可是得手了?”珠儿从窗子外爬进了寝殿内,瞥见了沐挽香的神色,顿时就猜到了几分。
若是得手了,她的脸色何至于如此阴郁?
珠儿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香姐,怎么了这是?”
“不小心打碎的。”沐挽香冷冷道,“回去告诉太子殿下,就说今夜我忽然感觉有些头晕,就没行动,而且我身上这箭伤还没好,活动受限,有些不方便,过几日再说吧。”
“香姐让我这么回禀太子殿下,我自然照办。”珠儿顿了顿,道,“不过香姐你能跟我说实话么?你是否已经行动了,并且,行动失败?”
“的确是出了些意外,太子殿下还是不知道的好,省的他质疑我的能力。”沐挽香冷哼一声,“今夜夜访永宁宫,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这个十皇子,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般简单,还好他们不曾看见我的容貌,否则……”
“香姐一定是用上了朦胧香吧?”珠儿道,“小妹也没有见过有哪个男子能够不受朦胧香的影响,定力极好的,也会有反应的,莫非那十殿下定力太好?原本就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香姐这才没能得手?”
迎视着珠儿探究般的目光,沐挽香有些泄气,“我又何尝不奇怪,以往我用朦胧香,不曾失手过,珠儿,我问你,朦胧香对于什么样的男子,可以完全失效?”
“完全失效?”珠儿惊诧不已,“我们苗疆最顶级的迷情香,竟然对他完全失效么?”
沐挽香‘嗯’了一声。
倒也不是完全没作用,起码让那人反胃作呕了。
想想就令人生气。
没反应也就罢了,竟然还反胃……那十皇子还说她是‘浑身散发着难闻异味的东西’。
难闻的异味?她从来没被一个男子如此贬低,回想起当时他的眼神,不耐,嫌恶,冰冷……唯独没有陶醉。
“竟然完全失效……让我想想……”珠儿低下头思索片刻,而后道,“倒有一种可能,朦胧香里混合着女子的体香,夹带着花香,迷香,之所以能让人心猿意马,是因为这种香气能够勾起人脑海中,最缠绵动情的时刻,也就是男女翻云覆雨的情形,但是如果对方脑海中就没有这样的画面回忆,那么他根本想不起来什么,也就不至于动情了,这十殿下,竟然……”
沐挽香闻言,目光一紧。
身为皇族的男子,还不晓男女之事?
初见他,只是感觉到他身上清冷干净的气息,却并没有想到,他竟在情事那方面,单纯到如斯地步。
难怪。
他脑海里根本就勾不出什么缠绵悱恻的回忆,朦胧香的作用就失了大半了么,甚至因为香气太过浓郁,而让他感觉刺鼻,引得他反感排斥。
沐挽香如此想着,眸底浮现一丝浓浓的兴味,夹杂着一丝贪婪。
皇宫里有如此干净又漂亮的人儿,她要是不下手,怎么能甘心?
“前辈们还有过一种说法,有一种人,似乎也能抵抗朦胧香,但这种人,大千世界寥寥无几。”珠儿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冷血之人。”
“冷血之人?”
“就是说,这类人非但每一寸肌肤都冰凉,连身上的血液是冰凉的,朦胧香之所以令人把持不住,便是因为能勾起脑海中撩人的回忆,指使身上血液沸腾,令人有燥热之感,想要发泄,若是不发泄出来,必定难受得紧,所以大多男子才会抵抗不住,但若是一个人本身的血液就是冰凉的,达不到那种燥热的程度,又怎么能让他们受影响?而这类人,少之又少,找不到几个。”
“冷血的这个说法是谣传吧。”沐挽香淡淡道,“我倒是更相信第一个说法。”
那个颜如舜华,不染纤尘的男子,就好似雪山上的雪莲一般,洁净,引人采撷。
沐挽香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十皇子啊十皇子,要是不得到你,我这以后恐怕连觉都睡不好了。
……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日,苏惊羽起床之后,洗漱换装完毕,临出门时,忽然想到一件事,便又折返了回去。
回到了院子里她为小雪球做的‘屋子’前,垂眸望着那睡得正香的小白狗,唇角轻勾。
狗窝是她找木匠专门做的,类似于小房子一样的轮廓,窝里垫的是质地好的褥子,小雪球对这小窝也很是喜欢,每日都卧在上面睡的很香。
贺兰尧不是说想见识见识她养的‘平庸小狗’么?
那就让他见识见识好了。
只盼望着小雪球和小蓝别打架才好。
如此想着,苏惊羽蹲下身将小狗拎了出来,抱在怀中出了府。
“大姐姐!”才要跨出府门,身后蓦然响起了苏怀柔的声音,苏惊羽顿住了脚步,转身,唇角牵出一抹淡淡的弧度。
叽叽喳喳的鸟妹妹,又来了。
她心里不耐,面上却没让人看出半点不对劲。
“三妹,怎的了?”
“大姐姐,我与你一同入宫。”苏怀柔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了她的身前,低眉浅浅一笑,“昨日去给太子殿下送了水墨玉,殿下很是喜欢,也回赠给了妹妹一块羊脂玉,让我今日再去东宫坐坐,他要带我去御花园中赏花,再陪皇后娘娘用午膳。”
她说着,垂下眸子,素手抚上了挂在腰间的白玉。
苏惊羽瞥了一眼她腰间的羊脂玉,再看了看自己腰间别着的银丝曼陀罗。
相比之下,那白玉显得真平庸。
平庸,通俗,还十分常见。
“太子殿下对三妹可真好。”苏惊羽笑道,“马车就在前面,三妹,咱们走吧。”
苏怀柔轻轻‘嗯’了一声,跟上了苏惊羽的步伐。
“大姐姐,与十殿下相处的如何?”一路上,苏怀柔的嘴巴果然没有闲得住。
苏惊羽早也料到她一路不会安静,听她如此问,只淡淡道:“我与十殿下,还好,有劳三妹挂心。”
“听闻十殿下身子弱,近来可有好些?”苏怀柔关切般的问着。
“好些了,脸色比从前好了一些。”苏惊羽笑着回答。
这属鹦鹉的三妹,问题真是随口就能问出。
自己要是不问问她,岂不是显得对她不够关心?
思及此,苏惊羽也道:“三妹,和你说件事,希望你别往心里去,我之前得罪过太子殿下,他心中对我有些不满,因此,选妃的事情落定了之后,姐姐我这心里有点儿担忧,怕会连累了你……”
“诶,大姐姐这么说那可就是见外了。”苏怀柔道,“我知道姐姐指的是什么事,是因为花姬那件事么?那件事,令太子殿下被陛下斥责禁足,那花姬也折损了殿下的面子,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太子殿下的怒气,想必早就散了,他对我可没有表现出半点儿排斥,显然他并不将这件事情记在心上,大姐,就不要担忧了。”
苏惊羽心底好笑。
不记恨?
即便是花姬的那件事可以不记恨,宁若水的事怎么又可能不记恨,太子与皇后一条心,太子本身又憎恶国师帝无忧,如此多值得记恨的理由,怎能不记恨。
太子贺兰陌,可不是什么胸怀宽广之人。
“既然三妹这么说了,也算是让大姐安心了些。”苏惊羽温声道,“要是因为大姐的事而连累了你,我这心里必定要过意不去的。”
“大姐姐放宽心吧,太子殿下对我好着呢。”苏怀柔莞尔一笑,“昨日殿下还说我柔善守礼,温婉大方,又赠我羊脂玉,大姐,就不用挂心我了。”
苏惊羽呵呵一笑,不再接话。
柔善守礼,温婉大方……夸人的词汇都这么平庸。
比起贺兰尧那一声声顺口的女神,每一句话都仿佛自带夸赞功能。
贺兰陌的词汇量与他一比,何其平庸。
苏惊羽忽然发现,鄙夷他人有时也是挺欢快的,难怪贺兰尧那么喜欢鄙夷他人。
马车一路驶进了皇宫,终于得以和苏怀柔分离,苏惊羽呼出一口畅快的气。
“苏惊羽。”倏然间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传入耳膜,苏惊羽回过身,朝着来人礼仪性地一笑。
“王爷,真巧。”
“是呢,才出来散步便看见了你……这小狗倒是可爱。”古月东杨缓步走到苏惊羽身侧,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小雪球,随后便抬眸,望着前头苏怀柔的背影,“那位就是你三妹吧?未来太子妃?”
“不错。”苏惊羽道,“她正要去东宫寻太子。”
“同样是苏相的女儿,同样的多才多艺,你甚至还比她更特别一些。”古月东杨忽然便是凑近了苏惊羽,“但你们二人,一个却能嫁太子,一个,却要嫁不受宠的皇子。”
苏惊羽唇角笑意一敛,“王爷,你想说什么?”
“苏惊羽,在我看来,你比你妹妹吸引人。”古月东杨悠悠道,“你三妹花容月貌,温婉端庄,但她的美,是一种十分常见的美,如她这样气质的女子,很多。”
苏惊羽:“……”
古月东杨的意思是,苏怀柔的美丽很平庸么?
她忽然发现,她所认识的这些个男子,除了四皇子贺兰平,其余的,没一个绅士。
贺兰尧就不说了,可恶毒舌,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就没他挑不出刺的东西。
而苏折菊,冰冷木讷,不解风情,对着姑娘毫不怜香惜玉,说踢就踢。
古月东杨,傲慢随性,睚眦必报,说话总有些口没遮拦。
“苏惊羽,有没有人说过,你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气息?”古月东杨低笑一声,“灵动,英气,许多时候,干脆利落地像一个男子,静坐抚琴的时候,你也如同淑女一般,可谓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而你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你给人的感觉像是一把利剑,锋利而灵敏,苏惊羽,其实本王对你,还是挺感兴趣的。”
“王爷你的大致意思是想说……我身上有一股子狠劲么?”苏惊羽波澜不惊。
“对,狠劲。”古月东杨点了点头,“怎么,有人也这么评价过你么?”
“当然。”苏惊羽道,“我的未婚夫君,十殿下,就是这么评价我的。”
想不到贺兰尧说的话……还真有依据。
他昨日才和她在玄轶司的操练场说,怕有人会看上她身上这股子狠劲,今日古月东杨就抽了风来跟她说好话来了。
但是她岂是那么容易被灌*汤的?古月东杨忽然说这一番话,只怕不会是简单的夸赞。
“看来那病秧……咳,十皇子,还是挺有眼光的。”古月东杨险些要将‘病秧子’三个字脱口而出,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似乎不合适,这才改了口,“苏惊羽,旁人什么感觉本王不知,但本王觉得,你是胜过你那三妹的。”
“谢王爷夸奖,我自己也这么认为。”苏惊羽莞尔一笑。
古月东杨被噎了一下。
他夸她,正常情况下她难道不该谦虚一下子么?竟还就那么顺坡下了。
“我除了长相不如她,哪点儿不如她了?”苏惊羽笑的优雅,“我聪明,有胆识,有勇有谋有功夫,才艺也不输他人,我那日的琴音,有几人比得过我的好听?我还有情有义,是非分明,我身上的优点真的不少,只可惜偏偏就没人看上,谁让我长得难看?我认了。不过好在,还有那么个人看得起我,从未贬低过我的容貌。”
“你说的,是贺兰尧?”古月东杨沉声道,“苏惊羽,看得起你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本王呢,本王也很看得起你的,我方才那一席话难道还不够明白?”
“你是挺看得起我的。”苏惊羽轻描淡写道,“王爷那一番夸奖,动听是动听,但我听了,却不动心。我记得王爷曾说过一句话,十分经典的至理名言:朋友,美丑无所谓,但媳妇,一定要漂亮媳妇。这句话我可没敢忘,如今王爷对我一番夸赞,我可是不敢自以为是,以为王爷对我中意了。”
“苏惊羽,我随口那么一说,你怎么就记得那么牢?”古月东杨面上似有无奈之色,“那会儿与你还不熟,若是夸的太过显得虚伪,我自然只能说,朋友不嫌美丑,你让我如何对一个完全称不上美的女子动心?”
“所以你现在是动心了么?”苏惊羽斜睨他一眼,“王爷,当我傻?”
这位逍遥王的审美观非常正常,能将她当成朋友已经实属不易,对她动心?好笑。
与他也不算是很熟,交情也就一般,他凭什么就忽然扭曲了自己的审美观?
古月东杨见她目光清明,望着她好片刻,终于‘噗嗤’一声,低笑出声,“好吧,苏惊羽,你果真不是好忽悠的。本王只是想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打动你,眼下看来,是不太可能的了。”
“打动我?”苏惊羽瞥他一眼,“为何?”
“你的那位未婚夫君十殿下,他的地位如何你想必很清楚,我听说了关于他的事儿,不祥之人这个头衔,并没有人能验证,却也没有人能否定,但有一点肯定,他的地位注定扶不起来,你跟着他,对你没有半点儿好处。”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观察着苏惊羽的脸色,眼见她没什么太大反应,继续道:“本王问你,与他成婚后你要如何?还继续做玄轶司密探么?奔走查案,训练手下,这种事儿对女人来说太累,你不用强迫自己像个男人一样能干。你的青春,总不该浪费在这上面,身为女子,当嫁良人,而你若是跟着贺兰尧,他能给你什么?他甚至需要你照顾着他,苏惊羽,你不妨想想,你最后能得到多少?”
苏惊羽轻扯唇角,“我能得到多少和王爷你有什么关系么?”
“我虽还没有喜欢上你,但你吸引了我这一点却是真的。”古月东杨轻描淡写道,“苏惊羽,除了长相,你其他方面都很出色,让我很欣赏,过些时日,我兴许要回国,你考虑一下,愿不愿跟我回赤南国?我赤南国与你出云国结盟,我身为赤南国皇子,想求娶你们出云国的贵女并不难,你们陛下不会反对,而十皇子那里,他本就无关紧要,陛下不会太在意他。只要你愿意,我便传信给我父皇。”
“王爷,你娶我做什么?”苏惊羽问的不温不火,“你也说了,对我只是欣赏,这就值得你娶我?那么你要我以什么身份嫁给你,侧妃?”
“我与我五弟明争暗斗多年,他身边就有一个得力的贤内助,一个能文能武机灵圆滑的女子。母妃告诉我,男人身边若是有一个聪明能干的女人,会是一大助力,让我也应该学着五弟找一个这样的女子,如今放眼天下,贤良温婉的女子何其多,无论在哪儿都不会缺,而智勇双全机敏干练的却太少。”古月东杨说到这儿,望着苏惊羽,“而我需要这样的女子,苏惊羽,你愿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能给你的,定然比贺兰尧的多很多。”
苏惊羽挑唇一笑,“真可惜,王爷你说的我都没兴趣。”
古月东杨有登上大宝的雄心壮志,在赤南国是如同风云人物一般的出彩,光照耀人,要是他真有本事做赤南国的王,那么她跟了他,的确好处不少。古月东杨是不爱欠人情的人,她若是助他,他以后必定不会忘记她,就算不喜爱她,也不会亏待了她。
他要的不是一个妻子,而是一个能帮着他宫斗宅斗各种斗的女助手。
所以他不要温婉柔善的女子,要狠心机敏,做事干净利落的女子。
为了宏图大业,他当然可以不在意她的相貌,只要她有能力便好,而且,他也不会喜欢她,只会将她当成战友一般,给她权利,富贵,荣耀,却不会有情感。
“我苏惊羽要嫁的人,首先,他得一心一意,其次,他的感情不能掺杂利益,也就是说,谁娶我,就只能娶我一人,不能再娶旁人,虽说我貌丑,说这种话很自以为是,但我就是如此任性。”苏惊羽朝古月东杨展露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我有勇有谋,有胆识有本领,但我也十分不可理喻,善妒并且野蛮,明知自己长得不怎么样,还硬是要求夫君得一心一意,我就是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人,王爷,你要找贤内助,另请高明。”
古月东杨一怔。
“对了,今儿这对话,你我回去后都忘了吧?若是可以,以后还能继续为友,有需要时,相互帮助帮助,真诚点就好,莫要为了利益就翻脸,否则,只怕以后朋友都不好做。”苏惊羽说着,礼仪性地一笑,“还有,我并不希望总听见有人说我未婚夫君是病秧子,他如今被我照顾的,可谓气色越来越好,身子骨好得很,希望王爷你千万别再记挂假银票他耍你的那件事了,否则,我会觉得王爷你小气。”
话落,她不再搭理古月东杨,转身便离开。
怀抱着小雪球一路前往永宁宫,苏惊羽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也许,除了那个幼稚鬼,不会再有男子真心待她,承诺她唯一的情感。
到了永宁宫,苏惊羽直奔主殿,却没有见着半个人影。
贺兰尧不在,月落乌啼也都不在。
鼻翼间忽有浅浅的香气萦绕,极淡极好闻,苏惊羽的视线在寝殿里扫了一圈,扫到桌上的一个小香炉时,顿了一顿。
香炉大概只有手掌那般大,香炉上方有袅袅轻烟缭绕,那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打转着,浅浅的清香便萦绕在整个寝殿内。
“惊羽姐姐,你来了。”一声似是疲惫的低喃传入耳膜,苏惊羽转过头,便见乌啼无精打采地走了过来,走到了桌边,便整个人趴在桌上,“忙了一夜,可饿死我了。”
苏惊羽见他一副疲累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你昨夜干什么去了,何至于今日这么没有精神。”
“洗澡,洗寝殿,一夜没合眼,这朦胧香可真是害死人了……”乌啼说到这儿,言语间多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而后倏然抬眸望着苏惊羽,“惊羽姐姐,今儿中午做些清淡的食物吧,殿下昨夜反胃,怕是也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了。”
“他昨夜反胃?”苏惊羽听闻此话,瞳光一紧,“他怎么了?不舒服么?那他人呢,在哪儿?”
“惊羽姐姐,我得跟你说件事。”乌啼沉吟片刻,道,“昨夜发生的一件事……”
苏惊羽见他一向清澈的眸子里忽有冷光闪烁,顿时正色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乌啼启唇,将朦胧香一事的来龙去脉全说给了苏惊羽听。
“我最终还是没能抓到那个女子。”乌啼说到这儿,不禁有些懊恼,“那会儿我被香气影响,力不从心,而殿下反胃作呕,对那*之香十分厌恶,压根就不愿意近那女子的身,只能看着她跑了。”
苏惊羽听着他的讲述,垂眸不语。
夜半来访永宁宫,着装暴露,点催情香?
显而易见,冲着贺兰尧来的。
但,贺兰尧非但没有沉沦其中,反而……反胃欲吐?
如果是那朦胧香出了问题,那么乌啼为何会有反应?
而且……
“乌啼,你说你被朦胧香影响了?”苏惊羽望着他,面上泛起一丝玩味,“你也能被影响?”
“为何不能?”乌啼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随后轻呼一口气,“惊羽姐姐,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你的,我与月落,可不是真太监。”
苏惊羽:“……”
说实话,她并没有很意外。
再奇葩古怪的事,发生在贺兰尧的身边,都不值得大惊小怪了,他手底下的人扮成假太监混在他身边,倒也能理解。
难怪这混小子对男女之情那方面的事了解颇多,敢情就是个假太监。
“你们家殿下如今在何处?”
“惊羽姐姐,你不生气?”乌啼蹙眉,“半夜有妖女跑来引诱殿下,你怎么还如此平静?”
“你怎知我就内心平静?关键是那妖女如今不在,我有气也没的发。”苏惊羽挑唇一笑,“就你所描述的那苗疆妖女,一看便是经验丰富的放荡女子,你们殿下洁癖何其严重,都能让他反胃作呕了,想必被恶心透了,我丝毫不担心他被占了便宜,我此刻担心的是,他的反胃好些了没有,会不会吃不下饭。”
乌啼:“……”
果然,只有惊羽姐姐才知道眼下什么是最重要的。
“这寝殿的东西我和月落收拾了一晚上,每一样物品都清洗了,殿下说除不干净气味就不回来,眼下,他应该在偏殿的密室里。”乌啼说着,转身道,“姐姐跟我来吧。”
苏惊羽随着乌啼一路去了偏殿,与主殿一样,简洁的装潢,一室清冷。
乌啼径自走到了角落的柜子边,将柜子第三层最后一本书移了开,露出原来压在书下的一块凸起处,他握上了那块凸起的木板,朝右旋转了半圈。
下一刻,听得一声“笃——”,苏惊羽便见整个书柜开始向左挪移,挪开之后,一条不宽不窄的密道便呈现在眼前。
苏惊羽轻挑眉头,抬步走了进去。
密道并不长,约莫也就两丈,前方是一道关的并不紧实的门,透过门缝,苏惊羽可以看见门外一缕亮光。
走到了门后,苏惊羽抬手推开了门,只见眼前有一片的氤氲轻雾,让她看不清周围景物,她有些疑惑,往前走了几步,等那轻雾有些散开了,她方才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水雾缭绕,湖上冒着白色的气泡,纯白的水汽袅袅上升飞散开来,有一道人影半浮在湖面上,温热的湖水在他身周微微荡漾,他正对着她,被水浸湿的乌发垂泄在背后,他长睫卷翘半磕着眼,静谧地让人不敢打扰。
这个室内浴池周围有四尊石雕,每一尊石雕上都放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整个室内的光亮全靠着这四颗明珠照耀,明珠散发出的光晕柔和,明亮却不刺眼。
贺兰尧此刻似是惬意地闭目养神,瘦削的肩头露在水面,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便如同白玉雕成的艺术品,白皙而光滑。
苏惊羽愣神了好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不忍去打扰,便悄无声息地转身,想要悄悄离开。
“小羽毛,站住。”身后响起清凉而悠然的语调,苏惊羽脚步一顿,回过了身。
贺兰尧也在同一时睁开了眼,迎上苏惊羽的视线。
苏惊羽见他长睫卷翘若羽扇一般,狭长的眼角斜挑,若黑珍珠一般明亮而深邃的眼瞳中,好似聚着一池深潭,妖娆,潋滟。
一股雅与魅的交织。
苏惊羽轻咳一声,“我并不知道你在沐浴,我去外头等你。”
说着,她便要转身,却被贺兰尧叫住,“回来。”
苏惊羽眼角微微一抽。
幼稚鬼,这样的情况下,还叫她回头……
苏惊羽努力平复着心境,而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中午要吃什么,我先去给你做。”
“让你过来。”身后,响起贺兰尧不紧不慢的声线,“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头发上那股反胃的浓香还未除尽,我都有了想剪掉头发的念头,但又有些不舍,你过来闻一闻,帮我确认一下是否除干净了,不准嫌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