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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惊羽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的是浅白色的床幔。
她动了动手指,又试着挪了挪腿和胳膊,发现自己除了眼皮子有些累,全身上下没有半点不适。
她索性直接翻了个身,发现自己是处于一个寝殿中,周围没有人,殿门大喇喇地开着,可以看到外面的阳光明媚。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依旧戴着那张从月光那里借的,略有些粗糙的人皮面具。
这和她预想的有点不太一样啊……她已经知道了贺兰尧有问题,贺兰尧竟还让她安然无恙地躺在这儿。
她原本想着,自己可能被五花大绑,抓起来审问一番,或者醒来也许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她设想了很多糟糕的结果,但是事实却比结果好了很多……
她坐起了身,正想下地,却忽然听见了几道脚步声。
她动作一顿,索性靠在了床壁上,看向殿门外。
下一刻,三道身影齐齐出现在殿外,为首的贺兰尧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而他身后跟着的月落乌啼则是低垂着眼睛,一路看着地板进来的。
苏惊羽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
月落乌啼此刻的表情,像是做错了事一般,实在是——让她不能理解。
“你醒了?感觉如何?”贺兰尧走近了她,语气十分平稳,毫无波澜。
苏惊羽沉默了片刻,才道:“殿下不想问我些问题吗?”
“不,应该是向你解释才对。”贺兰尧说着,忽然朝苏惊羽淡淡一笑,“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多半猜的到了,惊羽,觉得我是这么多命案的幕后凶手么?”
他这忽然的一笑,倒是让苏惊羽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他唱的是哪出。
贺兰尧如此不按常理出牌,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
而且……他很少笑,素来都是一副淡漠而平静的脸庞,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在意的,所以他脸上也不需要什么表情,但是,他的笑,真的很好看。
但同时,她也觉得危险。
都说国师帝无忧最为神秘,其实,真正神秘的应该是这位十皇子才对。
“殿下,我不想再和你绕圈子。”苏惊羽淡淡道,“殿下有什么话都直接说吧,我自认承受能力还是不错的。”
“你除了是皇祖母派来保护我的人之外,同时也是玄轶司的密探,所以,你追查宫里的案子我也能理解,毕竟是你的职责,但是惊羽,如果这两件事情互相冲突,你怎么办?”贺兰尧在床边坐了下来,抬手替苏惊羽理了理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追查凶手是你的职责,保护我是你的任务,你该怎么办?你想怎么办?选择公平,还是选择掩护我?”
他的动作柔和,却并不温暖,因为他连指尖都是冰凉的。
他如此的开门见山,让苏惊羽意外,反应过来后,苏惊羽笑道:“什么职责不职责的,殿下以为我是公平公正的人?其实宫里死多少人我都不在意,跟我非亲非故的,我也不关心,我凡事只先考虑利益,我只知道,我进宫就是来查案子的,我身份特殊,是国师招的人,如果长时间还什么都查不到,会保不住饭碗的。但是如果有人愿意保我的饭碗,我也不介意帮他做点事。”
她算是明白了。
贺兰尧不想和她撕破脸,而是想——和平谈判。
但是为什么呢?他完全可以威胁,可以逼迫,他却选择了最和平的方式,因为他是个好人吗?
扯淡。
“还有一个原因。”苏惊羽说着,叹息了一声,“殿下原本是我要保护的人,可是我忽然发现,你也许并不需要我,这时候我就难免好奇了些,也怪我太自以为是,居然就这么闯了进来,我本来只是想来验证一下猜测,没想到栽在一只猫的手上。”
“惊羽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杀那些人吗?”贺兰尧说着,又是浅浅一笑,也不等苏惊羽接话,继续道,“其实,这些人都不是我杀的,你说,重重守卫的宫墙内,我能这么肆意杀人吗?”
“那只猫?”苏惊羽眯了眯眼,“应该不止吧?啃手指头,咬死人它或许做得到,但是,断肢分尸,它肯定是做不到的。”
“当然还有一个同伙。”贺兰尧道,“你不妨猜猜,还有什么动物,有可能做到这些事情?”
苏惊羽思索了片刻,忽然,眸光睁大,“蛇?!”
她想到了一件事情。
在紫月宫死的那名侍卫,腰间是有勒痕的,如果是动物造成的,那么一瞬间就能让人联想到是蛇了。
蛇的身子是最长的,而蛇捕食庞大的猎物的时候,喜欢用身子把猎物缠起来,让猎物被束缚住无法脱身。
所以,紫月宫那个倒霉的侍卫,应该是被蛇勒住了腰,抛了出去正好砸中了花瓶,花瓶碎裂,人倒在花瓶上被碎片杀死,而后,被猫啃掉了手指。
别人养宠物是来玩的,而他贺兰尧养宠物却是来杀人吃人的。
简直……变态。
亏他平时一副鬼畜无害的样子,单薄脆弱地让人心疼,敢情就是一只披着绵羊皮的狼。
但是此刻,她的这些心理活动万不可表现出来,她只能……淡然相对,冷静。
“惊羽果然很聪明,一点就通。”贺兰尧柔柔一笑,“为什么会怀疑我?说说。”
苏惊羽此刻觉得他的笑容——真是太他大爷的让人发寒了。
但是她心理素质向来很好,关键时刻,面瘫脸她可以摆的很真实。
所以,她面无表情道:“倒也不是怀疑殿下,只是,我之前曾经想过,凶手不是人,当然不可能是怪物,只可能是动物。因为紫月宫那侍卫死的古怪了些,如果是人为,那么这杀个人倒是真麻烦,又勒又割又咬的,这明明随便一下就能要人命的,能用碎片割死,何必还用勒死,勒也就罢了,不找脖子勒,找腰,简直莫名其妙。再外带被咬下来的两根手指。没有人会这么浪费时间杀个人,除非……那根本就不是个人。动物比人灵敏,比人速度快,比人善于隐藏。”
顿了顿,她又道:“之所以会易容来探虚实,是因为,乌啼泼到我头发上的猫的洗澡水,带有血腥味,月落拿带香的帕子给我擦拭,是为了掩盖血腥味吧?我心里怀疑,便来探探。”
“分析的真好。”贺兰尧抬手抚过她的鬓边,“你这鼻子也太好使了,这个竟然都能让你发现。”
苏惊羽闻言,并不解释,她没有必要提到月光。
“其实,我不是草菅人命的人。”贺兰尧叹息一声,朝苏惊羽凑近了几分,“这些人死自然是因为他们犯了错误,庄妃与贺兰夕婉母女二人,每每见着我都要奚落嘲讽一番,她们宫里死过的人,都是她们曾经派来整我的,其他宫死的人,多数是因为欺负了月落乌啼,月落乌啼长得好看,曾被年纪大的宫女,甚至侍卫试图轻薄,你说这样的人,活着干什么?杀他们,难道不是替天行道?惊羽,我自己是出不了手的,所以小蓝它们帮我出手,因为宫里没有人会给我做主的,惊羽,你说,我是坏人吗?”
苏惊羽一怔。
如果,都只是为了报复,那么贺兰尧这么做,并没有错。
她不是圣母观世音,她也很记仇,睚眦必报,所以对于得罪自己的人,不会手软。
但问题是——贺兰尧的话,能信几成?这其中的真假成分,光凭他自己说,能信吗?
不过眼下的情况,她心里不信,表面上也只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