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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双脚像是灌满了铅,拼命摇头,却仍被他紧紧牵着,一步步来到了客厅。
宽阔的客厅以蓝色为基调,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看上去灵动极了。可我顾不上欣赏主人高雅的品味,因为茶桌边的两个人已经看到了我。
“伯……伯父,伯母。”我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一道苍老的目光落在了我脸上:“你就是顾云歆?”
这人的名字我是听过的,秦申鸣,A市商界不倒的神话,曾无数次出现在A市财经杂志富豪榜的榜首,我从没想过自己竟也有见到这个“神话”的一天,良久才回过神来,点点头应了声“是”。
不用想也知道,这模样一定是傻极了。
“来,过来坐吧。”秦母朝我招了招手,面色很平和。
她应该已经五十来岁了,但保养得极好,几乎看不出年龄,身上穿着一件湛蓝锦缎旗袍,绣着精致的云纹,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端庄气质。
秦以诺上前替我拉开了椅子,我刚一坐下,秦申鸣就突然站了起来:“你,跟我来。”
这话显然是对秦以诺说的,秦以诺低头看了我一眼,留下一个古怪的眼神,平淡里似乎透露着些许安慰,看得我头皮一阵发麻。
我讪讪地盯着面前的茶杯,茶是滚烫的,香味沁人心脾,颜色很清幽,宛若一汪春水。
从一开始起,秦以诺的父母看向我的眼神就写满了不认可,在这种情形下,似乎说什么都是错的,倒不如什么都不说,至少不会错得太离谱。
秦母轻轻吹了吹水面上的一片茶叶,声音波澜不惊:“听说你是以诺的青梅竹马?”
如果问的是秦以诺,他大抵只会淡淡地说一个“是”字,我闭着眼睛也能想象他说这话时会用怎样的一种口吻。可我却模仿不出那种口吻,更无法做到全然令人信服。
“算是吧……”我勉强点头道。
“这么多年了,他居然也没把你介绍给家里人认识,这孩子,在感情的事上真是胡闹……”秦母的口吻有些嗔怪,“不过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个饭吧,今天下人做了些饺子皮,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韭菜、牛肉还是香菇?”
“不要韭菜就好,秦以诺对韭菜过敏。”我连忙说道。
秦母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又似乎是对我的一次小小考验----如果连秦以诺的饮食习惯都不知道,谈何青梅竹马?
看向她平静的眼神,我想自己应该是过关了,却不料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突然微笑起来:“顾小姐,你之前是不是有过一个男朋友?”
男朋友?
难道,是说靳默函……
我既不敢点头,又不敢摇头,靳默函的事并没有写在那个我背得滚瓜烂熟的白皮“剧本”里,可媒体显然已经旁敲侧击地打探到了一些内容,不然也不会写出那些说我劈腿不忠的小道消息。
“不用怕,其实这也没什么,普通人有过几段恋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秦母的面色十分和蔼。
我悬着的一颗心正要落地,她却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不过以诺这孩子毕竟不是普通人,别看他已经二十七八了,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却不一定比我们清楚。”
见我发怵,她朝身后的下人招了招手,下人立刻恭恭敬敬地弯腰递来一张支票,那金额是空着的,还未填写,签名处却早已经龙飞凤舞地写上了“秦申鸣”三个字。
“这是申鸣和我的一点心意,希望顾小姐以后可以找到如意郎君,我们年纪大了,做事不愿赶尽杀绝,也希望顾小姐是个明事理的人……”
这话显然没有说完,如果我不是个明事理的人,难道他们就要赶尽杀绝吗?
凭秦家在A市的势力,想要赶走一个毫无后台的我,简直轻而易举。
我不敢去细想她话里的意思,也不知哪来是勇气,收紧了十指没有去接那支票:“抱歉,我……”
“呵呵……顾小姐真是天真,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句抱歉意味着什么?”秦母眼角眉梢分明是和蔼的笑意,我却莫名地觉得身上有点发冷。
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先前分明有过无数次想要离开Muses、离开秦以诺的念头,可当这机会明明白白摆在面前时,我却忍不住退缩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以诺才不到三十岁,他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女人,你觉得以你的姿色,足够让他死心塌地对你一生吗?顾小姐,你还很年轻,拿着这笔钱再找一个适合自己的男人,不是什么难事,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劝你不要将自己的一生交在一个根本把握不住的人手里。”秦母说得意味深长。
她的话虽然直接,但不无道理。
也许在她眼里,维系一场婚姻的筹码,不可能只是爱情。金钱、名利和地位……这些都能牢牢握在手心,远比虚无缥缈的感情来得实际。
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我什么都没有,甚至就连所谓的爱情也都只是一场虚假……
“顾小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再说出什么抱歉的话。”她笃定地看着我,仿佛我的回答一定会如她所愿。
我艰难地张了张嘴,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秦母不动声色地转过头,朝一前一后走来的秦申鸣、秦以诺微微一笑,保养的极好的脸上春风和煦:“怎么,你们的事情这么快就谈完了?”
说着,将那支票捏在手中,揉成了蚕豆大小的一团,仿佛只要我敢拒绝她方才的提议,这张支票就会是我今后的命运。
我看着秦以诺,他也静静看着我,头一次,我觉得自己离他如此之近,忽略助手与总裁这一层关系,我和他,或许根本就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只是这一场虚假的关系,带给我的是触手可得的真实,于他而言,我却是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替代的,就好比如果当初被狗仔队偷拍到的是许安安、与他一起拍摄封面的也是许安安,那么现在坐在秦家别墅的便不会是我……
气氛隐隐有些压抑,秦申鸣精明的眸中分明带着怒气,指着我率先开了口:“你留在那个杂志社,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
“对。”没有丝毫的犹豫,秦以诺笃定地点头。
也许是怕这个字不足以全然表达内心的坚持,他突然牵起我的手,掌心滚烫得出奇。
我被迫站起身来,突然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原本只要骗过媒体就已经万事大吉,偏偏他还要拉着我来到家人面前演这一场戏……
秦申鸣的下一句话,立即解开了我的疑惑:“难道沉松那个女儿,比不上你这个小小的助理?”
沉家的女儿,不就是沉宛琪?
联姻,果然还是因为联姻……
沉家现在被牧家压得死死,但沉宛琪与牧屿毕竟只是订婚,还没有领那一纸证书。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此时秦氏只要与沉家联手,再次占据商界的第一把交椅,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没有人可以比得上她。”秦以诺将我的手握得更紧。
或许是我足够蠢,或许是秦以诺就是有这样一种魔力,哪怕明知这句话根本是逢场作戏,我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跳得猛烈了几分。
秦申鸣接下来说的,和我所想的相差无几,他想要接过沉家余下的家业,甚至连具体的合同都已经谈妥,只等秦以诺这个唯一的儿子点头。
那沉宛琪并不差劲,身材和相貌都是一等一,在国外留学的这些年,也从未传出过什么不好的绯闻,在一众纸醉金迷的富家女里,算得上百里挑一的人选。
“您说的事,我从没拒绝过,但这一次,我做不到。”秦以诺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带着我大步离开。
我分明看见秦申鸣脸上闪过浓浓的失望,一旁的秦母则静静坐在原地,妆容精致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木然跟在秦以诺身后走出别墅,他脱下衣服披在我的肩头,甚至绅士地替我拉开了车门,一切细节都与热恋中的情侣无异。
一路的沉默,车里的空气仿佛要一寸寸地凝结。
“今天辛苦你了。”将我送回文庭院的时候,他突然沉声说了一句。
“没事,我拿了薪水,当然要做事了。”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正要下车,他却突然递来一张支票。
“这个,你先拿着。”
支票与秦母给我的那张无异,只是签名换成了“秦以诺”,而非“秦申鸣”。
“你们秦家人都喜欢做这样的事吗?”我定定看着他,嘴唇忍不住一阵发颤。
我多希望自己在这一瞬间有勇气将支票然后重重甩在他脸上,可我没有,我哪里来的资格?
接过支票,我看了一眼上面那空着没有填写的金额,僵硬地扬起嘴角朝他笑了笑:“谢谢你,秦先生。”
谢谢你提醒我,这一切只是一场交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