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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倒,地裂,山崩。
流沙嘴中心湖周围已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石断树,血迹残肢随处可见,哪怕是黄昏的金黄碎霞,在逐渐侵染了血意的薄雾之中也无法再让人觉得有半点美感,湖水也都失去了那抹透绿的颜色,变得暗沉浑浊起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寄元与石人将军的战斗。
六级兽将,与臣级中段的寄族生死相战,覃子虢的近千灰军根本无法插入战场,反而成了寄族的养料,不断地有人被寄生,失去了原本的意志,或是死在了流沙嘴天然阵法的攻击之下。
有了近千人的补充,加上五品灵器冷锋剑的易主,寄族寄元的战斗风格变得大开大合,再也不保守实力,不断地让新生的寄族力量冒死攻击石人将军,将战斗的平衡彻底打破。
激烈的战斗持续一天一夜,当覃子虢已经生出绝望情绪之际,胜负终分。
作为六级兽将的石人将军败了,数丈高的石躯被寄元轰然击成了一堆废石,只剩那似剑的巨形石片砰然落地,激起好大一片尘土。
如此激烈的战斗,哪怕是寄元也露出了疲惫的神色,但双眼之中更多的是兴奋与激动。
它的身上大小伤口无数,此时却丝毫不在乎,而是狂笑起来。
“今日之战,是我赢了!”
在余辉残垣中回荡的笑声里,覃子虢看到七只独眼碎齿的寄生本体从寄元身上钻出,纷纷望向石片,流露出一股残忍却又狂热的情绪。
“来吧!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话音未落,七只寄生本体蓦然伸长,一口咬在那石片之上。
碎齿与石片相触,却未发出半点声响,覃子虢反而看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七只寄生本体,竟好似寄生人类那般,全都没入了石片之内,独眼与碎齿血嘴纷纷消失,只余七条和寄元肤色一致的肉条连接着它与石片,好似一个整体一般。
连接之后,寄元就陷入了沉默,双眼紧闭好似睡着了一样,而其余的寄族也都静止在原地,似乎等待着什么。
少了寄元的狂笑,周围一下子变得寂静了许多。
见此,覃子虢目光一亮。
这蛮兽寄元明显是在进行着什么关键的步骤,看上去已经失去了防备,如果在这时偷袭它的话……
念头刚冒出来,覃子虢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对方已是臣级战力,夺去冷锋剑之后气息几度爆发,似乎又有所突破,而覃子虢不过是个兵级能力者,怎么可能偷袭成功?
再说了,对方虽然静止,可周围还有其他被寄生的人类或者蛮兽,如果自己出手的话,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于是覃子虢强行压下了心内的冲动,朝周围看去,地上倒着的几乎全是覃家的灰军,还清醒没被寄生的已经不足原来人数的三分之一,连十五个尉级军官也损失了四个,此时全被一众寄族包围起来。
最让他在意的是莺和栾狂,这两人是原是覃家黑军中的精英,被他要来了自己的麾下,虽然此刻两人只是看似狼狈,还保持着清醒,但回想起寄元夺剑的那一幕时,似乎……
“融!”
一声暴喝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便看见寄元已经睁开了双眼,而那石片之上,除了它身上冒出的七条肉柱,竟然又出现了一条稍细的寄生本体,飞快的在七条肉柱上各咬了一口,然后便缠绕住了石片,隐没不现。
“成了!起!”
七条肉柱瞬间收回,而在寄元双眼精光暴涨之中,那石片竟然凭空飞起,在空中翻飞不定。
寄元稍稍一怔,突然笑了一声,手一抓便将那变样的冷锋剑抓取在手,剑尖指向了石片。
“来吧,就用它来做本体好了!”
似乎是听懂了寄元的话语,石片停止了翻飞,微顿之后,直接冲向寄元手中的冷锋剑,黄光一闪,竟然消失不见了。
下一刻,冷锋剑再次出现了变化,本来转黄的剑体露出石青之色,剑锋又宽一指,眨眼间竟然变成了一柄石剑。
看那模样,竟与之前的石片有些相似!
“哈哈哈!好,千年了,打破轮回的第一步终于成了!”寄元再次长笑出声,其余的寄族皆是眼露渴望与崇拜之色,发出附和的呼声。
一时间,中心湖周边呼声鼎沸,半晌之后才渐渐停息。
而收了笑容之后,寄元却是微微低头,看着空气开口道:“你还是没有消散!”
覃子虢的脸色顿时古怪了起来,不知道寄元在捣什么鬼。
“寄刀禾借势杀你,为的是一个生死之间的躯壳,本以为可以达到五重寄生便是顶点,却没想到成就了七重,加上寄生了这个家伙,这具身体的程度已达八重……既然你贡献了如此完美的躯壳,那我就送你一场造化算是还念吧!”
寄元在原地对空自语的片刻,终于停下,转头看向了还活着的覃子虢。
覃子虢瞳孔顿时一缩,和身周军士俱是露出极度戒备的神色。
但寄元并没有攻击他们。
它缓缓走到了覃子虢身前三丈处,傲然盯着他说道:“你们人类一族侵入蛮星虽为意外,但也成了寄族的威胁,国域之外理当将你们杀戮一空……”
覃子虢一惊,手中顿时暗暗捏住一物,是覃瑜霖给他留下的保命之物。
“然,”寄元却突然转口:“此次作战因人族性命才得以成功,我决定留你们一命。”
剩余的三百军士听到此话,都有些不敢置信。
蛮兽竟然会放过人类!?
寄元声音微顿,视线扫过神色萎靡的莺与栾狂,而后落在覃子虢脸上,再度开口:“念你也是种子之一,这次便送你两道礼物,算是补偿你手下的损失了。”
接下来,众人虽可看到它的嘴唇蠕动,但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覃子虢一人目光渐变,一丝惊讶与喜色之后,便恢复了平静,低头不语。
片刻之后,寄元再度看了看中心湖边的残破景象,冷笑了一声。
“此处事毕,是时候离开了!”
话音刚落,它便手持石剑,腾地一下竟然升入空中,化作一道黄光朝南边飞去。
它一消失,剩余灰军的目光则看向了仍旧没有动弹的寄族,却惊讶的发现,它们体内的生机飞速消亡,体表出现了干枯的痕迹。
“走吧,它们都已经死了。”
覃子虢冷冷说了一句,转头便循着一条道路准备离开,似乎根本不担心剩余的那些寄族成员。
几个尉级军官还想劝阻,却开始听到连绵细碎之音传来,如细沙流淌,悉悉索索。
放眼望去,所有剩余的寄族成员,不论是人是兽,竟同时化作了尘土沙粒,在微风吹拂之下,纷纷洒落一地,铺成了一团团的沙堆。
数百具尸体,竟然在一刻间俱为尘烟。
……
如果兀古什还活着,那么他此刻的心脏绝对在砰砰狂跳。
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将流沙嘴内一个多月的战斗都收入了眼中,本以为自己不过是一丝将散的透明怨灵,但战斗结束之后,寄生他尸体而成的寄元却道破了他的存在。
在覃子虢等人眼中看似与空气的对话,兀古什却清楚是在与他这缕怨灵交谈。
什么寄刀禾的算计,还有并不明白的多重寄生,他都不在乎,唯一关心的,就是寄元口中所说的造化。
如今看来,舟神并没有结束对他的庇护,哪怕是死亡之后,他似乎也将拥有另一次机会。
“你真的能看见我?”
怨灵仍旧有些不信,浮在寄元体表犹疑出声。
却见寄元斜眼看了怨灵一眼,淡淡说道:“我不光看得见你,还知道你的名字叫做兀古什,甚至你过往的一切经历,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听到此话,怨灵的面孔顿时扭曲了起来,冲向寄元脸侧试图咬下一口肉,可透明的黑气躯体一穿而出,根本触碰不到寄元。
“将我的身体还给我!”
怨灵目呲欲裂的神情没有激起寄元半点情绪,只是回道:“你已经死了,死了便不可能复生,这是天道。如今这具身体已经是我的,你还是不要在有这个念头了。”
“胡说!这分明是我的身体,你休想霸占!”
似乎是觉得怨灵的吵闹声有些嘈杂,寄元终于皱眉冷哼了一声。
顷刻间,代表着兀古什怨灵的黑气被一股无形之力猛然压迫,让他死后首次感觉到了疼痛,惨叫一声便萎靡了下来。
“我说过的话,不会再说第二遍,你再多嘴,我便将你这最后一丝怨灵屠灭,让你在这天地间彻底消亡!”
怨灵真切的感受到了痛苦,听到威胁,再也不敢出声。
“哼!若不是寄昕开始寄生的速度太慢,你这点怨灵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哪里还需要我进行还念!”
被寄元的手段一整,怨灵变得畏缩起来,却又耐不住好奇,半晌之后终于问道:“什么是还念?你为什么要给我造化?你说的造化又是什么?”
一连串的从怨灵口中吐出,被寄元一瞪之下才怏怏住嘴,小心翼翼的看着它。
但对于已经问出的问题,寄元也不隐瞒,说道:“寄族寄生,分活体死体两种情况,死体最易寄生,但却难以产生意念,潜力极为低下,而活体虽然潜力巨大,可其本身便有意识,增强了寄生的难度,通常寄生活体的寄族,同时也会融入活体本身的部分意念,在行为中成倍放大,就好像寄刀禾对那个华兰的占有欲,或者寄昕对同族的关切。所以最适合寄族寄生的躯壳,应为介于生死之间的尸体,这也是寄刀禾定计杀你的缘故。”
“不过,它没能想到你的怨念会如此之强,哪怕不是阴死之地都能诞生出一股怨灵出来。”寄元摇了摇头,对此很不满意:“我虽没有吸收你的意念,但既然占据了你的身体,而你的意识又未消亡,那么我就必须还念……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就是还你一个人情,否则会对我的本体意识造成一定的影响。”
“你的怨灵经过这一个月都未消散,那么还念也就简单了,送你一场造化,让你……”
“成就鬼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