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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〇八章 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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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闻理想与混吃混喝,越到后来,越分不清。

    做记者的,堂面上说捍卫公义,而现实中某记者去采访一事件,为了200元的招待费,跟主办方打得头破血流。

    所以,有人这样黑记者,“防火防盗防记者”。

    不可否认,各个行业都有败类,冯社长说,你们搞新闻媒体的,一定要清者自清,不能做这个行业的败类,坚持大方向上的舆论引导,但别丢掉了初心。

    年轻时,他在广州一周报任记者时,总是积极地报道负面新闻,显然不够“聪明”。

    领导说,小冯啊,你怎么老是盯着祖国的坏处,你看看我们大好河山天天那么多喜庆的事情,你怎么不去报道啊。

    他说,正是因为自己爱这个国家,才会去报道她的不足,让她变得更好,而歌功颂德,不会让坏事变好,只会让本来好的事情变坏,或者让坏的事情变得更坏。

    领导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啊好啊,小冯有志气,像年轻时的我,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

    然后,领导把他调到了行政部门天天给一群老头老太太收发材料去了。

    有的人,生来就是乌鸦,忍受不了做喜鹊的寂寞。

    发了两年材料,再发下去可能要吐血暴毙了,他终于决意辞职来到北京,进入了传媒集团。

    冯玉强从记者开始干,策划了几个轰动的“造假”和“打拐”的社会选题后,一步一步爬到了《新言论》的一把手交椅。

    北京毕竟是文化中心,媒体圈的精英人士常有聚会和各种活动,一有新闻敏感点,被共享出来,整个圈子很快便知晓。

    “师哥,新疆有个煤矿发生了瓦斯爆炸,我们杂志社要不要派个记者过去。”林晓燕问我。

    她是刚到杂志社不久的实习生,我的学妹,文科大学新闻系大三的学生。

    第一眼看到她,我有些诧异,也有些失神,准确说不是有些,而是非常。

    因为她和付文心,仿佛只差个名字。

    冯玉强把她带到我身边:“这是编辑部负责人曾小宇,还是你的师哥,大才子,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多向她请教。”

    我似乎看到刚进大学那会儿的付文心站在我面前。

    “师哥好,以后请多指教。”她笑起来,露出一排细细的洁白的牙齿。

    我们轻轻地握了握手,她的手跟付文心不一样,不是冰冷的,而是温热的。

    她总是很热心,有时,还给我买早饭,放小零食在我桌子上。

    对她,更像是对一个妹妹。

    在她生日时,我会给她送她喜欢吃的橙子。

    有时,我清醒地告诫自己警醒一点,她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独立的女孩,而不是我错过了永远抓不回来的付文心。

    我应该调整好心理,将我们的关系维护在纯粹的工作范畴之内。

    “什么煤矿?”

    “新疆孟泉煤矿集团的一个煤矿。”

    “叫什么名字?”我马上警觉起来。

    “等一下,我看看。”林晓燕摸出手机,扫了一眼,“叫富康煤矿。”

    我一惊,从椅子上站起来问:“你确定?什么时候的事情?”

    “确定,就今天上午10点的事情。北京有个报社在新疆那边的通讯员还在抱怨呢,说他们想去探个究竟,结果被赶了出来,现在消防救援迟迟还没有进去。”

    为什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发生矿难的矿井,正好是卢泽汓他们所在的矿井。

    想到他离开时说的晦气话,顿时我心有余悸,乞求千万不要一语成谶。

    我立拿起外套,边往外走边说:“我自己去,马上给我订一张最近飞乌鲁木齐的机票!”

    林晓燕还有些懵:“哦……好的,现在就订。”

    火速赶到机场,在途中不停地拨打卢泽汓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我又打通煤矿上的电话,掩盖了自己的媒体人身份,而是以附近的居民身份问:“你们煤矿怎么回事?上午那震动,吓到我们了。”

    “哦,没事,做实验呢。”

    随即,电话被挂断。

    我再打,已经打不通。

    预感大事不妙,一到地窝堡国际机场,我马上打了一个车直奔富康煤矿。

    去往矿上的小路设置了路障。

    司机无奈地摆摆手,说:“进不去了,没有办法。”

    我下车四处张望,看到几个认识的媒体人,其中一个人指了指路障旁边的一个白色的小屋说:“去那边领‘封口费’吧,煤老板就是有钱了,想不到这么阔绰,领完就走,采访不了,没戏!”

    他们数着手中的一沓钞票,笑呵呵地走了。

    我走进那个小屋,一个魁梧的络腮胡抽着烟,也没有瞟我一眼,直接从那一摞钞票里薅出一把钱数起来:“记者证出示一下。”

    “我不是来领钱的。”

    他终于瞟了我一样,放下手中数了一半的钱:“你是记者?”

    “是,但是我不是来领钱的。”

    “喝!”他不屑地叹了口气,“不是来领钱的是来干嘛的?想造次是不?告诉你,刚才有个记者不听话,想偷偷摸摸潜进去,被抓住了打断了腿。我说啊,孟总对你们这些黑记者还是太善良,还打发钱,要是我,往死里弄,来多少弄死多少!”

    “我说了,我不领钱,而且,今天我一定要到矿上去。”

    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年轻人顺手拿起墙脚的一根钢管,恶狠狠地看着我。

    络腮胡轻蔑地笑了笑:“小伙子,我劝你把钱拿着,走吧,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除了刚毅,我面无其他表情,因为内心只剩下愤怒:“我朋友可能在矿井下生死不明,你们却在这里优哉游哉地发钱消灾!今天的罚酒,老子吃定了!”

    就在那个拿着钢管的年轻人要冲将过来的同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都给我住手!”

    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衣,留着平头的中年男人,眼睛炯炯有神,有肚腩,却不显得肥胖。

    络腮胡连忙毕恭毕敬地站起来:“陈局长,您怎么来了?”

    “你们这出的这摊子事儿,归我这口子管,我能不来看看吗?”

    络腮胡使了个眼色,握着钢管的年轻人马上溜出去了。

    “来来来,陈局长,劳烦您了,您坐,我给您泡一杯茶。”

    “不用了!我还有事,马上就要走。”

    “陈局长,您有什么指示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转向我:“小宇啊,你可能忘记我了吧。”

    我迅速搜索记忆,想起来第一次来新疆谈《路上客》的合作项目时,孟毅沉接待方笑、赵丽妃和我,当时他也在宾客之列,记得是管消防安全的领导。

    “陈局长您好,我记得您。”

    络腮胡一看这情况,有点“大水冲毁龙王庙”的意思,看我的眼神,立马敬重了几分。

    “这里的情况有点复杂,我们出去谈谈吧。”

    来到外面,他摸出烟递给我,随即反应过来:“哦,不好意思,我记得你不抽烟的。”

    我点点头。

    他指了指远方荒芜的山丘,感慨地说:“你看看这个不毛之地,想不到下面还藏着这么多‘黑金’吧,当地人就靠这个养家糊口,还是没了煤矿,这里的人仍然刀耕火种,活得像原始人一样。”

    “陈局长,我有个朋友正好在这个矿上做一个科研项目,我现在担心他……”

    “我知道,我知道。”他的语气仍旧慢悠悠的,像快没有电的录音机,“这些都交给我们处理,放心吧,我们会好好办事,给你一个满意结果。现在,去屋里把钱领了,跟我一起回市里喝酒去,怎么样?我写了几首诗歌,还想请你给我指导指导呢,看能不能帮我发到你们杂志上。”

    “可是,我没有见到救援人员,也没有见到救援的工程车辆啊。”

    “不要急嘛,凡事都有个过程,中心现在正在积极调配,很快就来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错过了黄金救援时期,我担心困在井下的人有什么不测。”

    这时,陈局长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似乎,暴雨将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