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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佳煦抬手,撩了下衣袖,没让阿夜再动,沉着脸,坐在床边。那寒人的气息只这一瞬间撒了满屋,让人看了不禁后背发紧。
一旁余妄蹙眉问:“怎么了?”
陈佳煦说:“不捏了,聊正事儿吧。”
余妄抬眸看了眼阿夜,也坐起来,半晌,挥挥手让阿夜和徐妙都出回去。
徐妙一脸愁容:“怕就是伺候这种喜怒无常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头!”
去时她还期望着讨好了余妄这个大少爷,口袋里空不了,谁料会有那一茬。
阿夜沉默着往更衣室去,脑子里乱,不断想起那人脖子上的疤痕。有些前尘往事是要跟一辈子的,刻骨铭心,怎么忘都忘不了。
徐妙看她这样,以为她是不善应付这种人,也被吓到了,安慰她:“余妄倒是对你有些意思,不是那种意思。我是说,有个这种人偏护着,总比一个人独闯要好得多……”
阿夜这才回神,敷衍应了句:“是吧。”
她们在更衣室呆着,过了没多久,听人说余妄他们要走,徐妙还惦记着这两贵人,急忙叫阿夜跟着出去。
开什么玩笑?就让他们这么走了,下次再搭上话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两人其实慢了许多步,徐妙心里忐忑,怕赶不上脚后跟,不料人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闹闹哄哄。东华会所门前有保安,都不是吃素的,好些年没见谁敢在门口大声说话了。
跟着出去,瞧见王娜那组的人围着,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
“真是找死呢!”
“天哪,这么打不会出人命吧……”
徐妙问:“什么情况?”
旁边人道:“不知道,门口这人不是天天来找阿夜的吗?你们认识吧?”
徐妙和阿夜听了这话,都心里一咯噔。
又有人道:“这人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刚刚余少爷他们出来,这人就扑过去!抱着人的腿,跪在地上说什么求你放过我!妈的,我正在外面抽烟,吓得一激灵!阿妙,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回事吧?”
徐妙没应,带着阿夜挤过人群到前面看去。
东华会所门前大片的水泥地,画了块儿,停车用。西侧一辆黑色保时捷旁边躺着一个人,断断续续的□□声传来。而那个位置旁边,还站着一人,长身而立,连帽衫遮住脸庞。
他抬脚给了躺在地上的人一脚,正揣上人的心口。
徐妙见此,心惊肉跳。
这被打的人,不就是那个天天来找阿夜去作证的的哥吗!
那张师傅倒在地上,不肯罢休,冲上去抱住男人的脚,哭喊着。
男人脸上嫌恶闪出,下狠劲儿再往他身上踩。踩到脸上,头上。张师傅鼻青脸肿,哀求他,旁边人看着竟都不敢上前劝阻。保时捷的另一边,余妄站着,像是看好戏一样,无动于衷。
徐妙抓着阿夜的手臂,紧张地五指收紧。
“阿夜……”徐妙恍然叫着她,“怎么办啊?这要把人踢死了……”
阿夜一动不动。
那人踢得眼睛都红了,打人时脸上面无表情,眼睛都没眨一下。最后累了,他捋袖子抬手把地上的张师傅拉起来,拖着人往旁边走,骂道:“没完了是吧?我倒要看你骨头有多硬!”
又是一拳上去,张师傅吐出一口血沫出来。
在周围人压抑的惊呼声中,阿夜的脚步抬了出来!
“阿夜!”徐妙低叫一声,却没来得及拉住她。
阿夜走过去,脱口叫道:“陈公子!”
陈佳煦闻声停下来,抬抬头,看过来。头顶的路灯光把他隐在黑暗中的表情照亮了些。
阿夜攥了攥拳头,走到他跟前,低声说:“陈公子,你不差这些钱,何必再为难他。”
话一出口,徐妙倒吸一口气,心思灵巧如她,猛然明白了怎么回事!周围的人齐齐看向阿夜,议论声再次响起,有惊讶,有疑惑,也有饱含深意细细探究的。
陈佳煦侧眸盯着阿夜,声音很低:“怎么了?跟你有关系?”
阿夜不动声色地咽了口气,道:“没太大关系。”
“那你这是要干啥?想替他佐证了?”陈佳煦哼笑出声。
阿夜顿了顿,拳头更紧,末了,她点头说:“想了。”
“不是天黑,没看清楚吗?”
“那会儿怕陈公子不高兴,没敢说实话。”
陈佳煦仰起脸,帽下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他踢了下地上的陈师傅,像踢一件地上没人要的垃圾。厄尔,绕到阿夜跟前,问她:“这会儿不怕了?”
阿夜停了一下,说道:“怕。但是得说。”
“说什么?”他靠近,唇边的笑透着阴冷。
阿夜垂眼:“看清了那天,是你开车冲过来,撞了这个出租车司机的车,他正常行驶,带着我,当时我们还在等红灯。张师傅只是想让您放过他,在你跟前,他不过是一只蝼蚁,陈公子这是何必。”
原来如此!众人这才算是捉到一点线索。
陈佳煦听罢这话,大笑起来,再跨一步,凑近了她。
两人之间,半步的距离。
暗黄的路灯飘带着几点霓虹灯的光芒,这么近地仔细看,才瞧见这女人眼睛很大,眼底幽幽,说着这样的话,却没透出任何情绪。
她太瘦了,脖子细得很,仿佛一下子就能掐断。有一瞬间,陈佳煦忽然觉得,这女人不是真的好心帮这出租车司机,而是因为看不下去这通闹腾才不得不出手。
陈佳煦想到这里,放下想要抬起的手,睨着她说:“你说这话,谁信?”
阿夜眉头微蹙,也不说话了。
陈佳煦又道:“丫头,你要是不想管,就站远点儿。”
阿夜咽了口气,重新开口:“陈公子,我还是那话,你不差这点儿钱,何必为难人。”
陈佳煦后退一步,看了眼余妄,后者耸肩不语,仿佛在说:跟我无关。
他回头,再对阿夜说:“你说得对啊,我确实不差这些钱,车子坏了再买新的,弄这些麻烦叫人看笑话!”
说完,他转身走到司机师傅身边,踢了他一下:“诶,你要是非纠缠个明白,我也不怕,只是怕到最后你要把自己赔进去,要钱是吗?要多少?”
张师傅抬起青肿的眼睛,呜咽出声,却仍是那几句:“求你放过我吧……求你……求你……”
陈佳煦脸上闪过不耐,干脆一脚再踹到他身上!
“我他妈问你到底要多少钱!”
阿夜的指甲扎进肉里,正要出声,忽然听到警声呜呜,徐徐靠近。
这声音一响,所有人包括陈佳煦在内都抬头朝路口看了眼,会馆也终于派人出面了,从里面匆匆跑出来的是宋丽萱。
另一边,警车停在路边,就有穿制服的警察挤开人群,走在前面的年轻警官一看地上的人,眼中立刻涌进烦躁:“什么事儿把人打成这样啊?你打的?”警官指陈佳煦问,陈佳煦竟不露一丝慌乱,耸肩,也不说话,警官更生气,“不说话是吧?行,那就留着到局子里说吧!走走走!带走!”
这时候宋丽萱才想起来去阻拦,警察正气头上,根本不理会,再一问,连旁边看热闹的余妄都带走了。另一边打电话叫了120,把地上流血不止的张师傅送进医院。
警车一走,东华会所更乱了。
东华的老板闻讯正往这边来,宋丽萱知道事情闹大了,一定要找个人来顶才行。
把刚才凑热闹的人都叫到休息室,训话:“谁报的警?”
底下的姑娘小伙儿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宋丽萱挨个扫过来,定在王娜身上,王娜忙说:“不是我们!我们哪敢惹这些事啊!”
宋丽萱找不到人,最后看向了阿夜。
听说了,那会儿陈佳煦在前面动手,没一个人敢凑到前面,独有她不是。这臭/□□,刚来的时候她就看不顺眼,早就盼着今天了。宋丽萱二话没说,上前直接就是一巴掌甩在了阿夜脸上!
“啪”得一声,声音很响!
在场的人听在耳朵里,好像这巴掌是打在自己脸上一样,都是浑身一颤,徐妙瞪圆了眼睛,宋丽萱这是干嘛?阿夜不管怎么说,都是她带来的人,她虽没有宋丽萱职位高,但与老板私交甚好,自己的人这么被打,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你干什么!”徐妙怒道,另一半身子挡在阿夜身前。
宋丽萱见她生气,怒火也很大:“徐妙,别说我没给你面子,一个月前你带她来的时候,我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看看今天她都干了些什么事?你知道刚刚在外面那俩人是谁吗?余康业的儿子余妄我想你应该知道,前几天你不还陪人喝酒吗?另一个,陈局的侄子你们也敢惹?”
话音落,徐妙瞪圆的双眸一动,死死咬着嘴唇。
宋丽萱知道说中了她的痛,徐妙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会审时度势,知道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惹不起。宋丽萱不屑道:“真惯着你们毛病,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现在就让她收拾东西,有多远滚多远!”
徐妙还挡着阿夜,直到宋丽萱离去,她才敢回身。
阿夜低着头,被打的半边脸上有三道红白的印子,徐妙不动声色地带她先离开会所,打上车,徐妙仍心有余悸。
那会儿……她挡在阿夜身前,清楚地感觉到阿夜压抑的气息,就像凶狠的猛兽等待着撕咬猎物的脖子……
这会儿看着阿夜沉静的面容,徐妙甩甩脑袋,讲这种感觉甩出去。
错觉,一定是她太紧张才产生了错觉。
下一刻,阿夜摸到徐妙的手颤颤发抖,抬头看她。
“你报的警?”她忽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