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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耳朵后竟也有一道疤!
八年前,在西域同他抢夺鹿心的那个人,耳朵后面也有道疤,只是,他忘了是左耳还是右耳了。
可能是他吗鲫?
九千岁今年二十有六,若真是他,也就是说八年前在西域同他交手的也不过是一个十八岁少年峻。
倘若是他,那他当初远赴西域也是因为想要夺得千年鹿心治公主心疾立功?
还是,还有别的原因?
萧璟棠看着坐上步辇离开的男子,黑眸里闪着深深的怀疑……
※
风挽裳抬头看了眼窗外的暮色,这会,他也该快回来了吧。
顾玦不愿她到府门口迎接,她便不去了。
其实,成亲之前和成亲之后并没什么不同,不过,府里的人倒是对她恭敬多了。
只是,她该如何才能入宫去找人,或者,直接从他嘴里问消息?
萧璟棠说他净身了,说他可能死了,可她的心还是执拗的不愿意信。
“夫人,爷回来了,请您过去伺候。”门外响起皎月的声音,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
自从在君府那一夜,皎月自称失职后,皎月就片刻不离地守着她了。哪怕天冷,她喊她进来,她也不愿。
“我这就去。”风挽裳放下手里正绣着的东西。
“去哪儿?”
阴柔的嗓音乍然响起,颀长的身影已翩然而至,带进一缕寒风。
今日的他穿着一袭暗纹广袖红衣,外着一件泥金色的中长无袖交襟袍子,腰间的玄色腰封以红带束住;身前宽大的玄色蔽膝随着他每一个抬步微微摆动;他头上的墨发也改以两支长玉钗扎住,脖子围上黄色貂毛领,整体看来金色高贵、红色妖冶,端的是雍容华贵。
“爷。”她起身低头唤道,不再弯腰行礼,因为他不喜。
顾玦扫了眼她,目光移开间被缠在她掌心里的轻纱吸引住。
“那是什么?”他问。
风挽裳不解地抬头,瞧见他正盯着自己的手瞧,立即下意识地藏起来,淡淡地回道,“回爷,是妾身随意做的手套子。”
昨夜替他介绍药糕的时候她有看到他嫌弃她的手,所以今日她便用青纱按照手掌心的大小缝制而成的,做成一个小套子遮住掌心,也遮住那道烙印,留出拇指洞,如此就不会掉了。
“手套子?做什么用,防蚊子吗?”他声音微冷。
“……”明明是他不想看到的,相信别人也不想,所以她思来想去便做了这么个套子,用薄纱也不妨碍行动。
他走到她身边,余光扫了眼套在那小掌心上的轻纱,冷哧,“爷若不想看,还能砍了自己的手不成?”
闻言,风挽裳微怔,不由得瞥向他的左手。
他昨夜冷下脸来不是嫌弃她的手?
见他放下小雪球,拂袖坐下,她忙上前为他倒茶。
小雪球经昨夜被关在门外冷落一夜后,似乎更加乖顺了。
他喝着茶,盯着她的手。
她不愿惹怒他,惹怒他没什么好处,便脱了下来,放到装着绣线的小篮子里。
他捡起来端详,“你倒是手巧。”
“只是随意缝缝,不难。”风挽裳淡淡地道,心里却好像有什么在隐隐雀跃。
他又拿起她方才绣的东西,那是一支红梅,绣得栩栩如生,甚至比花园里的傲雪寒梅还要耐看。
他就那般一面喝着热茶,一面端详着,久久没有放下。
风挽裳很安静地站在旁边。
“上次那个香囊如何做的?”良久,他放下手上的绣品,状似随便问问。
风挽裳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香囊之事,怔了下,淡淡地回道,“是妾身见园子里的玉兰花味道好闻,便捡回来放着,等它干了,再加入一些刺玫花瓣,只是妾身随便带着,难登大雅之堂。”
她倒不知道那玉兰还能在冬日开花,最早也应是在开春之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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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倒是挺喜欢那股味道的。”
“爷若不嫌弃,妾身改日就去摘些玉兰回来晾着,等做好了就给爷送去。”她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
“走吧。”他忽然放下茶盏起身。
“在哪?”她抬头。
“摘花。”他对她微微一笑。
那微笑纯粹得好像一缕春风,拂过她的心房,荡起轻微的涟漪。
忽然,往外走的男子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梳妆台上放着的锦盒。
“那是何物?”
风挽裳顺着看过去,才想起那东西的存在,“是公主送来的礼物。”
至于是哪个公主,不用说。
顾玦走过去,伸手打开锦盒,瞧见里面的东西,精致的浓眉微挑。
风挽裳走上去,淡淡地往里瞧去,顿时脸色赧红。
修长好看的手轻轻拿起锦盒里的东西,颇有兴味地端详着,还时不时瞥她一眼,眉眼皆是捉弄。
“你说,是否短了些?”
风挽裳更加低下头去,哪里有脸去瞧。
送来的时候她该先看一下的是什么的,也不至于此刻这般窘迫尴尬了。
“爷这里缺什么都不可能缺这个,大长公主自是也知道,那么,你觉得她送来这东西是何意?”
“……妾身不知。”风挽裳轻咬下唇,道。
顾玦随手把那东西丢回锦盒,上前抬起她的脸,俯首,凤眸深深,“爷倒觉得,她是生怕你在爷这里得不到满足,跑回去找驸马……”
还未说完,他的手已经被一股小小的力气拨开。
他看着清淡的星眸里闪着细微的愠色,凤眸含笑。
“爷大可不必怀疑妾身,妾身就当自己受活寡罢。”
她从来是一个很少有怒气的人,这次当真被他挑起了。
因为,他竟怀疑她会因为他是太监而与别的男子……
他当她是什么?怎可以如此羞辱她?
“守活寡?爷可不会让你守活寡。”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向那锦盒,朝外喊,“皎月。
皎月立即进来,躬身俯首。
“你拿这锦盒去同霍总管说,叫他去爷的私人库房里挑一个更好的礼物回给公主。”
“是。”皎月应声,上前,盖起盒子,拿起锦盒,转身就走。
风挽裳不由得佩服,皎月也是个姑娘家,看到这种东西,当着一个男子的面,还可以面不改色。
“爷,这般不太好。”忘了他方才的羞辱,她忍不住出声。
他在太后跟前如履薄冰,对于麻烦应该是尽量避开才是。
倏然,他一把将她扯到身前,手扣上她的纤腰,冷魅的勾唇,“恐她寻你麻烦?”
她摇头。
“爷虽然去了势,尊严仍在,你说她这不是侮辱爷的能力嘛。”他眸光灼灼地盯着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摩裟她的脸。
风挽裳赧然垂下眸光。
他的能力……
“走吧。”他放开她,转身走了出去,虚握拳轻咳。
风挽裳微微蹙眉,他的风寒还未好吗?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楼,外边,暮色四合,冬日的暮色好像比较深。
风挽裳下来得急,只顾抱小雪球,忘记带御寒的斗篷了,身上只穿一袭浅色花纹的深衣。
而等在楼下的仆人一见到他,便将斗篷给他披上。
他瞥了眼身后的她,微微摆手。
婢女愣了下,明白过来,立即把斗篷拿过去给风挽裳披上。
风挽裳受宠若惊地抬头看他,看到的却是他已经迈步前行。
门廊里,留给她的是一个挺拔的背影。
她赶紧扯下,对那婢女道,“你上楼去替我取来。”
然后,快步追上去。
他虽然闲庭信步般,但步子也不小,她追上他已是微喘。
“爷,您风寒未好,不能再受寒。摘花,妾身一个人去就好。”她放下小狐,双手把斗篷还给他。
“爷想去体验一下摘花的乐趣,你扫什么兴?”他眯眼看她,没有接她手里的披风。
她暗自叹息,“那请让妾身给爷披上斗篷。”
凤眸余光扫到她身后正取着她的斗篷赶来的婢女,便挺直了身,由她。
风挽裳抖开斗篷,替他披上。
她低着头在他身前认真为他系上系带,寒风吹来,他微微扬臂,张开斗篷,为她遮挡寒风。
她毫无察觉,也不知头顶上,一双凤眸,深深注视着她。
几乎是在她系好的瞬间,手臂落回,她退开,婢女也来到了。
婢女正要为她披上,却被一只手取了过去,抖开,为她披上。
风挽裳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亲自替自己披斗篷的男子,好看的手指在她身前灵活地系上系带。
这一幕,都像及了在画舫的那一夜。
那一夜,他是急着要去见那名女子,不想让那名女子看到她衣不蔽体。
这一次,他又是为何?
顾玦为她系好后,弯腰拎起小雪球塞她怀里,转身就走。
她低头看怀里挣扎的小雪球,又抬头看他已经率先走开的背影,顿时明白了,边将小雪球小爪子擦干净,边追上去。
其实,天天都有人打扫,地上哪里会不干净。
小雪球不知道是一直被人抱着比较热乎乎,还是它本身就这般暖。应是后者,否则他怎会无时无刻都抱着,狐不离手。
“爷。”她终于与他并肩而行,将小雪球给回他。
他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不接。
风挽裳只好抱回来,小雪球好似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在她怀里吱吱叫。
小雪球看似温顺,其实也厉害着呢,昨夜估计是记恨主人不让它吃到药糕,所以把它主人一个月的心血一下子毁了。
恍然想起那夜太后突袭采悠阁时说的话。
这小狐是他险些送了命猎回来的,却从未给它取过名,真怪。
两人安静地走着,风挽裳放慢脚步,认为落后他一步才好,但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他的脚步好似也放慢了。
出了采悠阁不久便迈入广阔的后花园了,七拐八拐,穿过曲径、通廊,他们才到西墙这边。
风挽裳忽然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墙角栅栏里的那头梅花鹿。
萧家也养有一头,为她而养,萧璟棠说她得靠它补血养气,却是一直在养心。
手,轻轻抚上心口,可笑的悲哀蔓延开来。
为何到了这里,还是要喝?
霍靖告诉她,是因为她的心受损,得喝鹿血养着。
可她真的觉得自己的心挺好的,真的挺好,只是有些麻木了而已。
前方的男子发现她没跟上来,停下脚步,回头看到她对着梅花鹿落寞伤怀,凤眸微冷。
“这头梅花鹿比萧家那头如何?”他折回,柔腔慢调,却让人感到寒意逼人。
风挽裳幽幽看向他,“爷,这鹿血,妾身真的非喝不可吗?”
真的很难喝,以前每次喝她都做了好久好久的心里准备,鼓足了勇气才敢一口喝下。
他目光倾下,很平静地看着她,好久,才道,“非喝不可。”
声音有一丝拉不开的嘶哑,好像是好久没说话了的那种。
她没有料到他是这般正经八百地回答她,原以为他会是捉弄的语气的。
“可是……”
“嗯?”他不悦地眯起凤眸。
她的话便只得改成了,“是。”
两人正要继续往那边那棵在寒冬里盛开的玉兰树走去,忽然,
霍靖的身影匆匆而至。
“爷,如意……”霍靖瞥了眼风挽裳。
风挽裳正要出声先过去,他的声音抢先一步,“说!”
霍靖还是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道,“启禀爷,如意找着了,就在玄武街的雪楼里。”
顾玦脸色微沉,转身,“备马!”
风挽裳看着他匆忙的背影,她方才有看到他脸上有着凝重和担忧,尤其是在听到‘雪楼’二字后,瞳孔细微的缩跳了下。
她正要收回目光,倏然,前方的身影停下来,回头看她,两人目光对了个正着。
她以为他是有事要吩咐,低头看到怀里的小雪球,忙举步上前,但是,他已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她放下抬起的脚,低头抚着怀里再次被主人遗下的小雪球,“走吧,趁着天还未黑,我们去摘花。”
“夫人,有您的信。”
忽然,身后传来叫喊,她皱起秀眉,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守门的小厮跑过来把信呈给她,然后就走了。
信封上的字,她认得,是萧璟棠的字迹。
她犹豫了下,还是选择拆开来看。
里面只是短短几个字,却叫她喜不自胜。
她把信捧在心口,浅浅地笑了,赶紧抱起小雪球离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就碰到皎月,她说要出府一趟,皎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跟着。
如此也好,有皎月跟着,应该不至于会出什么事。
风挽裳坐着轿子来到青龙街萧家的药材铺。
皎月看着她着急赶来的地方,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怀疑,冷冷跟在后头走。
过去,萧璟棠时不时会带她过来,所以店里的人几乎都认得她。
店里掌柜带着她往后堂去。
然而,才步入后堂,一只手将她扯了过去,等她回身,身后跟进来的皎月已经倒在地上。
“皎月!你把她怎么了?”她担心地喊,想上前,却被萧璟棠拦住。
“她没事,只是昏过去了。还是你想我们的谈话让她听见,好回去告诉九千岁吗?”她的挽挽已为他人绾妇人髻。
“他已是我夫君。”风挽裳看着他,纠正。
再一次单独面对这个男人,她的心已经是越来越平静。
“可他还是防着你不是吗?”萧璟棠看向地上的皎月。
‘夫君’两个字狠狠刺入他的心。
原本,这两个字该是称他的。
“你想多了,她只是我的婢女。”风挽裳看向被扶到一边的皎月,有些愧疚。
萧璟棠看到她已然是维护的样子,心里,酸酸的,涩涩的。
“走吧,我们里边谈。”
风挽裳点头,随他到里边去。
一坐下,她便拿出那封信,“你说有个地方可以找到他,可是真的?”
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接受他已死了的事实,萧璟棠又突然来告诉她说有个地方可以找到他,她怎能不激动,怎能不着急赶来。
“是,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要不要随我入宫一趟?”
闻言,风挽裳低头考虑。
想到自己找了十年的人就在眼前,她又怎能擦肩而过?
“好,我跟你去。”毅然下了决心,她起身,随他走。
“那你先去换衣服。”萧璟棠拿了套太监服给她。
风挽裳接过,往里边去换衣服。
她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个缉异卫正在跟萧璟棠贴耳汇报着什么,那张俊朗沉稳的脸露出一抹她从未见过的阴笑。
真的从未见过。
八年里,他一直都是温和沉稳的,她甚至都未曾见过他跟人红过脸。
是他藏得太深,还是权势将他改变了?
萧璟棠看到她出来,脸上的阴险顿时收得一干二净,对手下道,“告诉钟副指挥使,一切交由他处理。”
“是。”那缉异卫领命离开。
萧璟棠回头,微笑看向已经换好一身太监服的女子。
他的挽挽就连换上太监服都是十足的秀气迷人。
他走上前抬手要帮她把戴歪了的太监帽扶好,手还未碰到,她已冷冷退开,自个抬手扶正。
他的手落在空气中,心里的失落也如坠入深渊般。
“走吧。”他仍是笑着对她说。
风挽裳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冷硬了些,想起他是好心帮她,便点头,应了他,“好。”
而这一个‘好’字,足以让萧璟棠欣喜不已,他看着她,仿佛又看到了他的挽挽对他低眉浅笑的样子。
他相信,她会回到他身边的,他们会回到从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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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早已全黑,寒风凛冽。
风挽裳跟着萧璟棠顺利入了宫,小心翼翼地避过各个关卡,终于来到他们要来的地方。
只是,看着这个地方,她整张脸都白了……
---题外话---谢谢大家的荷包、鲜花、月票,么么哒(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