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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府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湖中央一个大气古朴的亭子,冬日在此煮酒赏雪,极有意境。现在是初夏,灿烂的阳光照的天地间格外明亮,天色如洗,清风徐徐,手中一杯香茗,格外惬意。
亭中的两人脸上的凝重之色仿佛舒缓不少。
不等成王率先发问,贾瑚便道:“殿下还记得大师是如何糊弄我父亲的?”
成王心中一凛,“莫非那通灵宝玉,真有什么神异之处?”
贾瑚摇头,“恐怕只有我父亲知道了。”
成王想了想,笑开了,“荣国公并不把那玉看在眼里,想来也没什么大用处。”有什么大用处,分明是只有害处。
由着成王自己得出结论,反而会更好,贾瑚也不反驳,再过十来年,大家都知道那宝玉最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了,皇室也能放下心来。
“不过,你为何要爽快承认那件事?”两人言辞不一致,成王临走前被父皇那似笑非笑的小眼神看得脸上火辣辣的。
贾瑚连忙赔罪,“不知道殿下已经为瑚辩解过了,还请殿下恕罪。”成王随意的点头,算是揭过这一节了。贾瑚才道:“我猜皇上是已经知道了真相。”在成王再次点头后,贾瑚接着说:“不孝之罪可大可小,皇上不一定会因为这件事厌了我。但是明摆着的欺君之罪,皇上心里一定不痛快。”
“你说的有道理。”成王开口道。若是平日,成王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进来还是太焦躁了啊。成王抿了一口茶水,道:“朝中武王和理王争的越来越厉害了。”
贾瑚微微摇头,“还不到您出头的时候。”
成王微叹,自嘲的说:“我如今都是那两人眼中的笑话了,还争什么?”
心里很是愧疚,贾瑚低声说:“可是我的事连累了您?”
成王摆摆手,“不干你的事。”沉吟片刻,又道:“若不是早先你提醒我注意七弟,我还真不知道他也藏着野心呢。”把七皇子今日谋求到工部的事说了下。
“哪有不想坐上那个位子的皇子。”贾瑚意外的平静,“皇上春秋鼎盛,剩下的小皇子未必没有可能。”
成王点头表示认同,又嘴角微微带着讽刺的道:“他藏得可真深,要不是九弟告诉我,我还真不知八弟也被他笼络了。”八皇子乃卫嫔所出,生母身份可比七皇子这个宫婢所出的高多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八皇子愿意跟在七皇子屁股后面。
“也许是七皇子人格魅力大?”贾瑚猜测道。
这话让成王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笑了一会子,又道:“对了,你在各地的铺子都卖了个干净,只余京城的状元楼和扬州的碧玉楼,如今银钱可趁手?”作为成王出手的代价,贾瑚付出了五百万银子,两人对这笔生意都很满意。
贾瑚手上的现银缩水了大半,本人却不以为意。钱多的到了一个境界,就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他又不想成王那样要养许多人,剩下的钱够他和荣国府花一辈子了。“瑚还要多谢殿下替我安置那些管事。”
那些管事没了去处,都被成王收拢到帐下了。对此,成王微微赧然,毕竟抢贾瑚调丨教过的管事,显的不太地道。
贾瑚倒不以为意,挖墙脚这事常有,留不住人才只能怪自己,何况他都收手了,总不能浪费了这些人才。
“能为殿下做事,也是他们的荣幸。”
他又道:“翡翠一物,虽说在贵夫人圈里颇为流行,受众还是太少了些。”
受众一词,成王不怎么明白,贾瑚遂给他解释了一下,成王颇感兴趣的问,“那你是想开扩新的销售渠道?”用了一个新学的名词,现学现用。
这些个皇子,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啊,比我手下得用的管事还灵透,一点就通。贾瑚这样想着,却不耽误他一边回话:“是的。殿下可要参一股?”
成王讶然的挑眉,“不和内务府合作了吗?”
贾瑚微微笑,“我怕抹黑了皇上的形象。”
莫非是什么不合法的生意?“走私?不对啊,不就是翡翠么?”
“赌石。”贾瑚口中吐出这两个字。
自打招揽了贾瑚,成王对大理、腾冲的翡翠产业也有所耳闻,“这可是赌博!律法命令禁止的!”
贾瑚却说:“打个擦边球还是可以的。”贾瑚暗示性的说,“江南富商何其多也,与其让他们把钱花在斗富上,倒不如给我们的大业做奉献。”
成王动心了。钱,他真的不嫌多!
他犹疑的问:“你可有把握让父皇不追究?”
贾瑚从成王府回来时,贾赦和刘氏已等待良久。见贾瑚过来,贾赦吹胡子瞪眼的说:“我不是叫你离那些个皇子远一点么!你怎么又去了成王府?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刘氏忙捧上一杯清茶,劝他消气,“有什么话好好说,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你该与他好好分说其中的利害才是。”
贾赦深恐贾瑚学他去搏那从龙之功,可恨他把无子一事告诉了贾瑚,使得他竟是无法无天了。
贾瑚无奈的说:“成王殿下相邀,我总不能拒绝吧?”
刘氏拉着贾赦,道:“这事不急。瑚儿,皇上召见你,所为何事?我和你父亲可担心死你了!”贾赦闻言哼唧了一声,却不反驳刘氏的话。
感受到家人的关心,贾瑚的心好像在温水里浸泡一样,胸口趟过一阵阵热流。他微微笑,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显得心情极好。
贾赦是越听越生气,全程阴着个脸,在听到皇上问及通灵宝玉时尤甚。一时恨自己无事生非,手贱,给贾瑚打了一块假的通灵宝玉;一时恨贾政一家张扬,害得贾瑚要为他说话;一时又是幸灾乐祸,贾政的官帽被摘了,还被皇帝斥为‘不堪重用’。最后,脸色定格在阴沉上。
贾瑚说完了,刘氏后怕的直拍胸口,蹙着眉头说:“怪道先前宫里来人,素水竟从你房里翻出一块通灵宝玉来,吓了我一大跳。这么说,那玉竟是弟妹从外面铺子里打的了?”
“定是那掌柜的用了父亲从前用过的图样!”贾瑚“义愤填膺”的说。
贾赦却咳嗽一声,母子俩的眼光刷的一下看过来。他脸皮厚,浑然不觉的说:“瑚儿,你先回去休息吧,晚饭也不用过来了。晚上我派人来叫你。”
快到平时用晚膳的点了,这会儿赶他走?贾瑚有些诧异,又看老爹不停偷瞄母亲,恍然大悟,识趣的告退了。
眼看贾瑚走了,刘氏推了推贾赦,嗔怨的说了句话,贾赦哈哈大笑。在这笑声里,贾瑚走远了。
用过晚膳,贾瑚懒懒的卧在美人榻上,一双平日里黑沉沉的眼睛雾蒙蒙的,半闭着,半湿的头发披在肩上,一身严实的中衣,在这初夏看着就让人觉得热。
鹤归在一旁打着扇子,铜钱弓着身子正说着什么。片刻铜钱的声音停下了,贾瑚才道:“我知道了。”示意铜钱退下。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突然听到大爷说了这句话,鹤归见屋内没有旁人,这才反应过来,是在跟他讲话。鹤归慌乱间差点弃了扇子,片刻才拿着扇子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他一瞬间眼眶里涌现出泪意,强忍着心尖上的热潮,鹤归有些委屈的说:“我,奴才知错了。”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贾瑚对他颇有些情分,不然也不会冷他一冷,还让在身边伺候。听鹤归带着鼻音的回话,贾瑚心软了,淡淡的说:“既然如此,明儿就回来当差吧。”
鹤归咧着嘴给大爷磕了个头,麻溜的站起身来,殷勤地打着扇子。贾瑚就在这徐徐微风里,眯着眼睛想事情。
窗外黑漆漆的,贾瑚一直等到月上中天,才有人来说:“今儿老爷歇息了,让大爷明日下了衙到老爷外书房。”明日还要去翰林院,贾瑚只好睡下了。
次日便去了贾赦外书房。
贾赦盯着他看了很久。
瑚儿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秘密呢?人前他从未透露,人后他只说给了采芙。若瑚儿知道,没道理还上成王这条注定要沉的船啊?或者只知道一部分?贾赦不敢低估长子,这国公爷的爵位,还是儿子给他挣来的呢!
想到这里,贾赦暗示性的说:“瑚儿,今年秋天会发生一件大事,到时候,你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贾瑚不死心,想撬出点消息,狐疑的扫视贾赦,直到贾赦恼羞成怒了,才慢吞吞的说:“父亲说的什么?我在翰林院怎么没有听说过?”
被儿子质疑了,贾赦差点没把手中的古扇捏坏了。他下意识就像开吼,生生忍住了。赦老爷教儿子,比贾政好不到哪里去,从来是平时不管,不听话了就是一顿棍棒。如贾琏,从来没得大老爷半个好脸色,一次没弄到石呆子手中的古扇,就被贾赦一顿好打。
他却是没打过贾瑚的。长子从来省心,又有出息,只这点不好,太有主意了。打他吧,贾赦下不了手,刘氏护短不比贾母护着宝玉差,更改变不了贾瑚的决定。
“犟牛一样!也不知随了谁的性子!”
贾赦啐道。
“我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瑚儿,我们家爵位已经到顶了,大周是不可能再封异性王了,”贾赦看得清楚,苦口婆心的说,“三代荣国公,我们荣国府也太煊赫了,如热火烹油,须知过犹不及!何况,从龙之功不是那么好得的。”
祖父把他手中的人脉都交给了贾瑚,贾赦能有什么消息渠道?他光明正大的翻了个白眼。
贾赦好悬没被这个不孝子气死,他指着贾瑚,厉声道,“老子说话不顶用了是不是?”
贾瑚不情不愿的说:“怎么会呢?但凡父亲的吩咐,儿子无所不从。”
“那以后不许你去找成王!”
“总不能等成王殿下来找儿子,”贾瑚搪塞道,“天地君亲师,成王是君,儿子不敢不听从。”
赦老爷一生气,差点把七皇子注定是皇帝秃噜了出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贾赦森冷的说,“你有出息了,不把我这不成器的老子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贾瑚一凛,定定的看向贾赦冷凝的眼睛,突然意识到,父亲这是真的生气了。
总不能看着儿子往死路里走,贾赦下定决心,厉声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你这么早考进士!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起来。要是明天还未想清楚,我会派人去向你上官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