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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锦城格外冷,天气十分恶劣,异常干燥且寒冷刺骨。? 正所谓飞雪自舞无人赏,散入珠帘湿罗幕,寒风卷地万籁寂,狐裘不暖锦衾薄。尽管寒冷至此,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到大家对“送神”的虔诚和热情。以至于狂风暴雪的夜晚,锦城的大小街头还是灯火阑珊,人头攒动。
腊月初八祈福节是这片大6自古传承下来的重大节日,相传这一天是天宫各路神仙们放假的日子,神仙们会纷纷来到凡间收取供奉在自己庙宇中的贡品。所以在这天人们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带上贡品前往各大庙宇许愿祈福。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在这一天神仙是不请自来,送神仪式自然是非常有必要举行的。
注定了这是一个喧闹的夜晚,也注定了这是一个不太平的夜晚。
戌时刚过,不知何事引起了客栈内的躁动。我本没在意,继续窝在被窝里准备入睡,可偏偏外面越来越吵闹,时不时还伴随着什么人的惊叫声。我仔细听了一会,好像是府衙的人在搜查着什么,不一会功夫就已经搜到了二楼。
我飞快地跳下床穿好衣袍,还没系好衣带便有人大力拍打着我房间的门,严声喊着“开门”。我匆匆移至门边打开门闩,拉开房门只见两名身着盔甲的卫兵一前一后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口。他俩睨了我一眼,然后大踏步进入房间毫不客气地一通“翻箱倒柜”。
“你今日可有见到过画像上的这两个人?”直到搜寻无果,其中一人展开手中的卷轴问道。
房间灯光昏暗,我上前几步凑近仔细去瞧,这不看不要紧,看完不禁心头大惊。这不正是我和薛琦吗?很显然这画是赶画出来的,五分形似,呃……一分神似。若不是画中女子的装扮看着有那么点眼熟被我认了出来,我还以为旁边那披头散的男人是个大胡子江洋大盗呢!
他们是在搜查我和薛琦?薛琦没回薛府?那么我岂不是真的成了挟持薛三公子的劫匪?天呐……
明白过来这些的我心里有些虚,所幸此刻房间灯光昏暗,加之我披头散和画像上的样子差异巨大。不然被面前的这两位大哥认出,我免不了被当成劫匪去蹲大牢。
“呃……没见过!”回过神来的我立即答道,心怦怦直跳,真害怕被他们看出来我就是画中的“劫匪”。
待二名官兵离去,我整个人都无法平静,这是什么情况?薛琦不见了?
这……这到底该怎么办?薛琦会去哪里?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迷路了还是……天呐,完全不敢想象薛琦要真出了事我该怎么办,刚摆脱“逃犯”身份的尹落月又将沦为通缉犯!
不行,得先找到薛琦,只要他没事我就不会变成通缉犯。
脑中思绪转得飞快,事不宜迟顾不得梳洗便跃窗而下。真庆幸自己下午没好好走正门出去,不然此时我早已被店家指认成画上的劫匪了,这都是什么破事……此时此刻我才现,薛家的人,最好一个都别招惹为好!
事实证明去找薛琦也相当不易,各个官道小巷都有搜寻的官兵,不仅有府衙的人,连护城卫兵都出动了。纵然我东躲西藏左闪右避,还是被现了好几次,所幸我的轻功够快,最终顺利到达了薛府附近。
凭着我一向不怎么好的记忆终于找到了下午藏身的院子,借着不远处的廊灯和雪光,我静静地看着那一片阴影,慢慢靠近的同时细细捕捉着来自那里的气息。然而,那里没有我期盼中的气息,定是风雪太大的缘故,可万一……
心不禁沉了沉,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怕是经不起什么折腾。
唉~他的自私害死了我姐姐,就算我真的要了他的命都是他死有余辜,可他要是现在死了我岂不是成了冤大头?我还有很多待做之事要依靠我如今清白的身份呢!
我万分紧张地拨开那一丛丛竹枝,雪块窸窸窣窣地滑落,直到有一团黑影映入眼帘心中绷紧的弦才缓缓松开。他竟真的一直呆在这!
“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疯了似的在找你?你倒好,一声不响地呆在这,你是想把自己冻死吗?”我很没好气地对着黑暗中抖如筛糠的黑影一番低叱,这家伙莫非真的想冻死自己?
“你杀了我吧,求你了!”剧烈颤抖的话语被咬得极重,字字清晰刻骨。我讶然,他是真心求死,看来他活得真的很痛苦,如同前段时间的我。
就在这一瞬,我恍然现他与我的境况竟如此相似,同是伤情断肠人。
“我是不会杀你的,你休想一死百了,不然谁来向我姐姐赎罪?”我压低声音狠狠说道,但愿他不再有执念。
暗中许久没有回应,我伸手探向那团黑影,准确无误地扶住了他的胳膊。真气疾走,一托一带已稳稳扶起了他冰冷僵直的身子。要是我不来,恐怕明天全城最大的消息就是薛大人被劫匪丢弃“野外”活活冻死了!反正无论这家伙怎么死都与我这个“劫匪”脱不了干系。
“我说薛大人,昼间可是你自己答应跟小女子走的,现在我要把你送回薛府去,不知大人是否会言明真相还小女子清白呢?”他要敢说个不字,看我不立马将他从这里扔到薛府去。
“我不想回去……”
“打住打住打住,大人还是别想了,我可不想成为通缉犯!现在满城官兵都拿着我的画像抓我呢。”不等他说完我果断截断他的话,真想我带他走,开什么玩笑!
我甚是粗鲁地搀起他的胳膊扶住他的肩背,托着他钻出竹丛。雪块落得满头都是,甚至落进领子里,冰凉透心。
“带我上房顶。”拖着他朝前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脚步道。我疑惑地看着他,甚为不解,银白的背景下上房顶是不是太容易暴露了?
“七弟在落燕塔,我们上屋顶他便会现。”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他吃力地解释道。我讷讷地将这话在脑中过了过,瞬间脑洞大开,原来那座与我颇有渊源的破塔楼叫落燕塔,不过这好像不是重点。
“你想害死我呀,我可打不过他!”对,这才是重点,我现在已经莫名其妙地成了挟持他哥哥的劫匪,我怕还没来及得及开口解释已被他拿下。这样一想不禁心虚得很,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见薛弋的好。
意识到此处离落燕塔不远,我快瞟了瞟四周,强行托着身边的累赘朝墙角移去。突然空中传来异响,我循声望去,塔楼的方向正有一团黑影极朝我们飘来。完了,来不及了!
“我会跟他解释的。”慌乱间,身旁传来沉沉的话语,看来强行移动令他非常吃力。他这话说的相当及时,打消了我准备扔下他逃离的念头,反正不一定逃得了。
空中的黑影顷刻就到了眼前,稳稳停落带起丝丝劲风。借着微弱的光线勉强看得见衣冠整洁的熟悉身姿,心跳莫名地顿了顿。看来弄丢了他赠予我的佩剑,见到他委实心虚得很。
“果真是你!”熟悉的声音从对面飘来,温润而平静。看来他早知道是我带走了他哥哥,他倒是镇定自若,完全不担心我会一怒之下要了他哥哥的命似的。
“那个……小女子见过薛大人!这个……挟持一说纯属误会,误会,哈哈。”我一时不知所措支支吾吾了半晌。随即暗中晃了一把薛琦,他刚刚还说会替我解释的,这会子竟是一声不吭,叫我好不着急。
“哦?是吗?”
“这不,大人您看令兄毫无损。当时情况紧急,我是为了给他运功疗伤才带他出府的。我说的是真的,真的是真的。”晃了几晃薛琦依然一言不,这可把我急坏了,这家伙的话果然不能信,早知道我就该扔下他自己逃走的。
“走,有人!”对面传来低语,暗影晃动间窸窸窣窣一阵摩擦声响,薛琦的重量瞬间轻了许多。我侧耳聆听,确实有脚踩积雪的咯吱声,有人正在朝这边院子走来。
我配合薛弋带着薛琦飞上屋顶,但事实证明我不是个好帮手。慌乱间没有收敛好内力,劲风过大震落了屋檐下的冰溜子,摔在石阶上出巨大的一声脆响。
“谁?谁在那?”不远处一个男声询问道。
而我们几个起落已经到了薛府的院子,这积雪还真是麻烦,落地出的声响太大惊动了那只鼎鼎大名的邙川桀犬。顿时整个犬吠声响彻天地,声声惊心。
气氛瞬间压抑起来,我能感觉到暗藏在各个角落的暗卫都已提高警惕,这下我不得不逃了。
“唔~”刚要凝气起飞,不成想薛琦竟开始痛苦的呕吐,我定睛一看,雪地上已有了一大片突兀的暗色。我顿时呆愣住,那是雪中红。这……又是什么情况?怎么会吐血?
“你对我哥做了什么?”低沉的问话唤醒了呆愣的我,我这才现薛琦的身体已完全瘫软,没了声音。
“我只是替他疗伤而已,什么也没做啊!他怎么样?”我焦急地问道。
“暂时晕厥。”薛弋扶住薛琦的身体把脉,冷冷答道,继而抬头看向我,暗夜里虽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愠怒。我只能呆呆的站着,等待着他最终的审判。
“你是如何治疗竟让我哥的脉息比之前稳健了些许?”沉默了片刻,他再次低声问道。这倒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薛琦的状况会很糟糕呢。
“喂他吃了颗药丸,以内力推血引气而已……”我想应该是那药丸起了效果,外婆说那是奇药还真是奇药啊!一时内心忍不住有点小激动,兴奋地从中衣袖袋中掏出了小药瓶,对着薛弋摊手,继续道:“把你的锦帕给我,这药可珍贵着呢,我送你两粒,你懂得药理有了样本可以自己研制出来。”
我这厢正因获得珍宝而兴奋着,薛府的府兵们也没闲着,正提灯朝这边而来。看来我不得不走了!
“怎样找你?”
“如归客栈。”
递给他药丸后,我以风的度逃离薛府,也顾不得是否惊动沿路的官兵,在大雪纷飞灯火阑珊的夜晚一路飘飞形同鬼魅。回到客栈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我的奇药拿出来端详,真看不出来外婆她老人家的药这般奇效。
如此珍贵的药丸一颗怎么也得值百八十两银钱,看来等我下次回霭山,多要两瓶,说不定还能靠它家致富呢!哈哈哈哈,这主意不错。
“劫匪”之事算是不了了之,可关于我的通缉令并未就此解除。令我没想到是有些不好的事情就是那样巧,总是能找到我。
腊月初九的清晨,天色刚刚泛白,大街小巷的漫天锣声惊醒了所有人。全城戒严严禁出城,因为就在昨日晚上副刑监姚大人被人杀害。这样听来本与我无关,可偏偏昨日我选择藏身的院子就是姚大人府邸的院子。于是乎我这个“劫匪”成为了头一号嫌疑犯,满大街的官兵都拿着我的画像四处搜捕。
这并不是锦城唯一的一起凶案,之后连续三晚又有三位同品级官员不幸遭难。这凶手本事颇高,纵然满城惶恐高度警戒,每位官员的府邸都派以重兵把守,凶手竟还能屡屡得手。来无影去无踪,神秘莫测。
此次连环凶案弄得人心惶惶,大小官员更是胆战心惊。朝野上下无不为之震惊,我作为此等大案的头号嫌疑人,自然不敢再去薛府抛头露面。于是我决定去将军府拜会姨母,且不说以现在的状况投宿客栈过于危险,追查谋害爹爹的凶手也是事不宜迟,拖得越久追查起来便会越困难。
正所谓富贵人家门槛高,只认衣衫不认人。本以为去见自己的姨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事实证明想入将军府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顺利。若不是我亲眼所见自称是我姨父姨母远房亲戚的人有那么多,我是绝对忍不了守门卫兵对我的羞辱和驱赶的。
“我真的是你们夫人的表侄女,姨母乳名嫣然,祖籍宜州,我这还有我外婆的亲笔信。姨母一看便知真假!”我苦苦解释了半天,嘴唇都说干了,可守门卫根本不理会我。
唉~若不是为了给姨父姨母留下好印象,我定要大打出手,以报羞辱之仇。竟敢说我是上赶着攀亲戚的叫花子!我明明只是大包小包风尘仆仆了些,旁边那些衣着寒酸的人能跟我比吗?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将军府表小姐好不好?真是有眼无珠!
我回过身扫了扫那些自称是姨父姨母各种亲戚的人,不禁感叹,他们还真是不畏严寒啊,这大冷天的冻得瑟瑟抖,大半日水米不进依旧坚持不懈,还真是精神可嘉呢!
后来我在将军府大门外观望了几个时辰,亲眼目睹了什么叫“只认衣衫不认人”情景。话说我姨父一直戍守边塞,大胜回朝受封大将军也没多久,前来登门拜访的人并非都是旧识。只要衣着华丽之人前来拜访门卫都会入内通报,而像我这样的“穷”亲戚他们全然视若无睹。简直是太可恶了,全是些拜高踩低的家伙!
本来打算就这样愤愤不平地离开,可转念一想,实在忍不了这些家伙狗仗人势!我今天还非进去不可。
“喂!我最后再警告你们一遍,本小姐真的是你们夫人的表侄女,你们若还不去通报,信不信我打你们啊?”我霸气地踱到大门前站定,双手叉腰道。
“好你个刁民,好大的口气,还不离去!”一听说我要打他们,形同雕塑的卫兵脸色剧变,凶神恶煞地冲我大喝。
“不去通报也可以,唉~站了这大半天还真是累了,这门槛擦得还怪干净的,本小姐尚且在这小憩一会。睡好了再离去也不迟!”我懒得跟他们废话,自顾自上台阶朝门槛走去,四周就只有这么一小块儿地方干燥干净。他们不让我进我就赖着不走,反正他们不是我的对手拿我没办法。
“大胆!将军府门前岂容你胡闹!若再不离去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两名门卫凶巴巴地挡住了我的去路,切,姑奶奶我想走的路岂是你们两个饭桶挡得住的!
我身形微侧,一个灵巧的侧转已在他俩万分惊愕中踏上了台阶,不疾不徐地踏至紧闭的朱红大门前,潇洒转身坐在擦得干干净净的雕花石阶上。缓过神的卫兵拔出腰间的佩剑指向我,未等他俩开口我已送出劲风直逼他二人的剑刃。“叮叮”两声之后便是他二人的的惊疑之声。
“你到底是什么人?”二人对视了片刻,其中一人俯视着我问道。
“我都说了十几遍了,本姑娘是将军夫人的表侄女!我说着不累你们听着都累,我也不打算让你们通报了,姑奶奶我在这歇好了便走!”我很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们别来烦我。
我眯眼假寐,从眼风中瞟见他们二人对视时一人示意另一人进去通报。我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暗骂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就是欠教训!
没一会工夫,厚重的大门再次被开启,我半睁着眼瞧见卫兵后面跟着一个华服大叔,一脸随和之态。以我在相府那些年的所见所闻,这大叔也只是来确认下我这个“表小姐”有没有通报给主子们的必要。以前我爹爹要会见的客人都是管家筛选过后呈报的,不重要的人物管家有权自行打走。
那和善的大叔一看就是人精,快地将我打量了一番,脸上立即堆上笑容作揖道歉。
“得了,我知道将军府荣耀富贵,我只是一介穷乡僻壤来的乡野丫头,说是夫人的表侄女委实是高攀。是以我也不进去了,这封书信是夫人家母的亲笔信,您若觉得不重要可以不呈给夫人!”我淡淡的看着管家大叔又是赔笑又是道歉还不忘责备门卫的戏码,很没好气地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将外婆的书信重重地拍在大叔掌心,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众人的视野。这将军府,不请我进我还不进了呢!我就不信姨母看完书信会对信中的收留条件不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