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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那里。 ”
领着鸾歌走进后院药房之内,无落示意她坐下来,然后在身后一堆瓶瓶罐罐中拿出两只小瓶,放在鸾歌面前的桌子上。
“你这是……”鸾歌有些不解,不明白无落此举是何意。
“面色虚白,精神不佳,你若是病倒了,济世堂的杂活还真的都留给麦冬去干么?”
无落望了她一眼,难得说出一句玩笑话,但是却丝毫不掩其中的关怀。
在鸾歌对面坐下,无落示意鸾歌伸手:“右腕伸出来。”
当下便明白他是为了诊脉。
感念于无落的好意,鸾歌正待伸出手来,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如是的原因,略一犹豫出口,笑了笑出口婉拒道:
“让你诊治一次还得百金之资,我一个沦落到卖身抵债的人,可是不敢这样奢侈了。”
无落愣了愣,也不由失笑,但却并没有放下自己已经探出的手指:“求医问药,自然要算钱,但若是医者主动上门,那这劳什子资费,倒是要免了的。”
“那这么算来,你倒是需要给我付钱了。”
鸾歌端正了身子,望着他道:“说吧,是抵掉十金呢,还是抵掉二十金呢?”
看着突然一脸精明相的鸾歌,无落无奈地摇了摇头:“十金太少,二十金太多,折个中,十五金好了。”
说着,他又一次示意鸾歌伸手。
原本问资之言本就是鸾歌的推托之辞,可是如今话到了这个份上,她若再还是要推托,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于是她只好怀着几分忐忑,伸出手腕来。
无落伸手搭上她的脉,不过多时,便抬起头来问道:“是术法反噬所致?”
鸾歌方才不愿意让无落替自己诊治,就是这样的原因。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当初楚国京郊树林的一幕都落在了无落的眼中,然而偏生他却是苏月翎身边的人,还是自己策反不成更直接表示自己对苏月翎忠心不二的人。
对于这样的无落,哪怕他昨日解了鸾歌的尴尬困境,在鸾歌心中还是不能全然的放下戒备,所以才有了方才的犹豫与婉拒。
可是无落却似乎并没有觉察到鸾歌的躲避,而是直接开了口,一语道出鸾歌如今这幅模样的原因。
见不能瞒过去,鸾歌只好点了点头:“或许是。”
或许是,是并不缺定是不是,但却承认了病因确实是因为动用术法所起。
“不对,这不是术法最自然的反噬。”
可是她刚说完,便听无落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推断。
鸾歌讶然,看向无落,却见他原本只食指和中指探脉,这会儿却又加上了无名指,露在面具之外的半边眉头也微微蹙起,眼神中满是凝重之色,看得鸾歌也不禁认真起来,甚至心中还生出几分忐忑来。
“浮生回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无落才将自己的手指从鸾歌的手腕拿下,可是说出口的话却让鸾歌一头雾水。
“他不是和你们一道的人么,怎么你倒是问起我来了?”
鸾歌也顺势收回手腕,掩在了绣着暗色莲纹的衣袖之下。
“若我没有诊错,你这是因为动用术法的时候有巫力乱入所致,好在那股巫力且算虚弱,造成的冲力甚小,所以并无大碍。”
无落开口解释道,“自古术巫不同道,虽源出一脉,但到如今千变万化,其中的各种行脉之法差异极大,所以二者相遇之时极容易反冲,你如今这般,便是由此所致。”
“你是说,巫力?”鸾歌有些不可置信。
“正是巫力。”无落点了点头,视线落在她的面上。
鸾歌闻言若有所思。
术巫不同道的说法,自己早在当初离开楚宫前往北境和千华一道,说服五州兵马同往帝都之前就曾听舒阳提起过。
那时候她正抱着失踪好几日后重新回来的六两愁眉不展,舒阳在藤花架下告诉了她六两变成那副瘦弱模样的原因,正是有人用另一种气墙将六两身体的灵孔阻隔屏蔽。
作为灵狐,除却与一般动物饭疏食饮水之外,还有一样就是可以借助于身上的灵孔,汲取天地间的灵气以滋养体内,排出体内的污浊。这也是为什么六两虽是狐狸,然而身上却没有狐臭,甚至还会散出淡淡幽香的原因。
但是灵孔被堵,那么灵狐就只能依靠凡常的饮食供给,缺少了天地灵气的荡涤,很快便会变得虚弱厌食,从而迅的瘦弱下来,便有了当初鸾歌再见六两时候它的那副惨淡模样。
而这阻住六两灵孔的气墙来处,便是巫力——以舒阳那样高的术力,也无法解决掉的气墙屏障。
想到这里,鸾歌突然想起自己重新苏醒的时候,再见到六两,已经又是当初肥圆粗滚的样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突然觉得自己在昏睡的那些日子里,好像生了很多她并不知道的事情,而这些事情,舒阳好似并没有告诉她的打算,可是她却又不得不去了解……
这样想着,鸾歌只觉得思绪越的乱起来。好像所有的矛头都开始指向了巫者,可是巫者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在这其中又扮演者怎样的角色?她现在好似全然不懂……
自己如今这般,乃是源于在为苍狼诊治的时候,她看出了那道裂痕,动用了云生结海之术生出的不适所致。那么如果真的如无落所说,是巫力造成,那么是不是说,当时有懂得巫的人在场?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被鸾歌自己排除。
若是真的有懂巫的人在场,那么他这样做就是不想让自己治好苍狼,为什么又只使出这么一点力气呢?
以当时的情况,他完全可以借着自己施术的时候动些手脚趁虚而入,这样不仅仅是苍狼,就连她自己只怕也会被搭进去了,岂不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
然而却并没有。
相反,正如无落所猜的那样,这道巫力太小,小到虽然让她体内醇正的内息受到影响变得紊乱起来,但是最终没能阻挡她最终治好苍狼。
所以她判定,这巫力的来源,定然不是某一个人。
最主要的是,她当时明显感受到那股力量不是来自屋外,而似是直接从苍狼的体内渗出。
想起苍狼眼睛生病的诡异成因,鸾歌突然萌生出一种猜测来:
或许,苍狼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是懂得巫力的人下手造成的……
心头一惊,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揭开,鸾歌试探着开口道:“安阳城内,懂巫力的人很多吗?我好像记得,当初和你一道去楚国的那个浮生,好像就是巫者吧……”
“不错,浮生乃是巫者。”
无落苦笑一声,然后回答她最开始的问题:“但是安阳城内的巫者,却并不多,或者说,就我目前所知道的巫者,就浮生一个。”
“所以你才问我是不是浮生回来了?你以为我是遇到了他所以才造成这样?”鸾歌这下终于明白方才无落为什么这么问了。
“是。但是我后来一想,且不说浮生的事情办完还有些时日,这日子离他返程的时间还有些距离;若是他真的对上了你,只怕你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仅仅只是有些气息不稳的样子了。”无落看向她,却并无调侃奚落之色。
但是这话听得鸾歌还是有些不服气,好似在无落眼里,自己就一定会比那个叫浮生的巫者差一样。
当初楚国京郊对战,她败给那个浮生,不过是因为她的身后有五万将士需要保护,面对那么多的巫蛊傀儡,她不能只顾着自己,而不去管那些普通的士兵。心有所牵又生出顾忌,她这才因为一时失神给了浮生可乘之机。
而如今且不说她在舒阳的指点下,已经对术法有了更新一层的理解与进阶,更是懂得了如何更自如地控制体内来自凤凰神鸟和上古神兽的力量。尽管这力量并不若它们生存的时代那样巨大,但是相较于当下这个神迹灭绝,连术者都寥寥无几的时代,已经算得上是不可轻忽了。
于是但听她道:“难道他对上我还能杀了我不成?且不说我与他并无恩怨,再者就凭他那点手段,若真是明着来的话,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真是孩子气。”
闻说鸾歌这话,无落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负手往前踱了几步,在窗前站定道:
“浮生这个人性情乖张,在他面前从来都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他也不会抽空听人讲什么道理。于他而言,要么有愿意让他为之奔波的利益;要么能强于他让他信服;要么,就是能够握住他的软肋,胁迫于他。
“论利益,作为西南苗疆的少族长,富不下晋,有谁能让他为之折腰?论能力,苗疆那等古怪邪术横流的地方,他敢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正面拼力或可不敌,但是一旦用起蛊来,只怕轻易便能让这人间成为修罗地狱,这样的人,一旦起狠来,又有谁能拦得住?”
“西南苗疆的少族长?你是说浮生?!”鸾歌惊诧出声。
西南之地她虽从未去过,但却不代表全然不了解,但她却完全没有想到浮生居然有着这样一层身份。
尤其是苗疆一代,以五毒为尊之族,其擅御毒虫,擅用巫蛊,于瘴毒沼潭之中仍可存活,并就此繁衍生息,成为西南恶瘠之地尤为独特也极为神秘的一族。
提起这一族人,据闻常伴蛇蝎,圣蟾蜈蚣蜘蛛也是从不离身,生活习性与中州之人全然不同,所以绝大程度上那些记载各地风物的志记上,都会将之形容成人身蛇尾,或是青面獠牙的怪物。
可是谁曾想,浮生竟然是苗疆人?
而且还是苗疆的少族长?
那么他放着自己养尊处优的苗疆之地不呆,为什么会跑到晋国替区区一个苏月翎鞍前马后?
“按着你的意思,浮生有把柄落在了苏月翎的手上?”
鸾歌定定的望着无落,道出了那个最显而易见的猜测。
但是她又生出迷惑。
无落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明明自己与苏月翎不合,明明自己想要取苏月翎的性命,他不是该竭尽全力回护自己的主子,不让人有机可乘么?
但是无落并没有回头,只留给她一个玄色的背影,让她摸不着头脑。
“我只是将事实摆在眼前罢了。况且若是去苗疆打听,浮生这个人的身份,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所以这也算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你不用想太多。”无落淡淡开口,依旧没有看鸾歌。
所以这就是他毫无保留一股脑道出的原因?
听到这话,鸾歌却有些傻眼。
这如何能让她不要想太多?
且不说晋国往苗疆,因为西南独特的地形和恶劣的环境,找不找得到那些族人还难说,就是行程来回也得一个月左右,哪里就是什么人尽皆知?这人到底是装傻呢,还是装傻呢?
“所以,你说这么多到底是因为什么?”
拦得再猜,鸾歌直接开口问道。
“不为什么,只是阐明利害,让你以后在对上浮生的时候,能避开就尽量避开,不要与他硬碰硬。否则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这一次,无落终于回过头来,望向鸾歌的神色里,并不是她所猜测的取笑或是轻视,而是一种近乎认真与严肃的警示与告诫。
这个时候,鸾歌若是还不领情,就是真的不辨是非了。
于是但见她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好,我会注意的。”
“你明白就好。”无落应声,然后转了话题:“麦冬的药只怕快碾完了。他帮你碾了药,你就帮他把该他收拾的那些草药收回库房吧。今天第一天上工,因为意外迟到我且不罚你的工钱,但是一定没有下一次了。”
鸾歌闻言欣然应声,然后装好了那两个小瓶的药,回到院里开始收拾那些晾晒着的草药。
待她收拾完的时候,日头已然西斜,与无落和麦冬道别之后,她便回了三皇子府。
因为早上鸾歌出门的时候,宜碧已经和角门的人打过招呼,所以众人都知道鸾歌如今是府上那位住在结香居的女客,甚至三殿下还将自己身边的两个大丫头拨去服侍,因此待鸾歌进门的时候,大家都认真的与她见礼。
到了结香居,刚进院门,便见宜碧端着一盆水从屋里出来,瞧见她回来忙将水递给一旁的洒扫的莺歌,迎上来道:
“姑娘可算回来了,主子方才让杨成传话来说,要在明辉堂宴请您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