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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剩余的两百多名盗匪都上了马,聚拢在一处,门客庄丁则将盗匪围了一圈,彼此戒备,皆不轻动。?¤ 董琥则赶紧让仆厮将女眷侍婢带回内宅,董瑶执意不走,留在董琥身边,听场上几人说话。
段覆拒翼又咳嗽了几声,才断断续续地道:“这……这神体是前年我为……为氐人所败,溃逃途中,偶入一深山,那山……山中有一神人,授了我这神体。只是……自成了这神体,我却不敢轻信,再……再说,也没人能伤得到我,所以……所以一直不知神体效验,也就是刚才……才见神体之能,却不想,倒底还是伤……伤在你们手中。”
薛漾在一旁点头:“确实,你化魔之身运用并不纯熟,原来今日是第一次运使,若非如此,你也不会托大为我等所伤,那个什么神人就没告诉你,若遇伏魔道中人,就万不可使用此法么?”
段覆拒翼脸色苍白,苦笑道:“神人何曾……何曾说过此话来?况且我……我也不知你们是什么……什么伏魔道的……”
“你所去那深山在何处?那神人又是怎生模样?”嵇蕤还在追问。
段覆拒翼摇摇头:“那时氐人追得紧,我和残……残余兄弟不辨路径,只往山野林深处遁逃,委实……委实记不真切,那山究竟……究竟在何处。至于那神人模样,我当时就没……没看清,依稀记得年岁也不老,是个三十来岁的文士模样。”
一直在边上旁听着得董瑶忽然插嘴:“那你怎么知道他是神人?”董琥赶紧一拉董瑶,意思是叫妹妹不要多事。
段覆拒翼看了看董瑶,虽是精神虚弱,但眼睛内也不禁射出些异样光彩,若不是今日遇到这三大高手相阻,自己又托大以致受伤被制,这美貌少女定然被自己掳回山寨,自己也可一逞枕衾之娱了。
嵇蕤不知段覆拒翼转着什么念头,不过看他那眼神透泄出淫邪之色来,料想他想的决不是什么好事,又见他一直未答,长剑便在他脸上晃了几晃,口中道:“说。、”
段覆拒翼一怔,定了定神方道:“那时雾漫深山,他自浓雾中飞升而出,真是神仙气象。他说我……说我……”犹豫了一下,回想起那日情景:
一个光头大汉蹲在山涧之中,一把金刀插在身旁地上。他身上的衣衫褴褛,铠甲也零零散散的披挂着,手里拿着一块生肉正在狂嚼大啖,血水溅的满嘴满脸。一轮满月远挂天际,月光照射下来,山涧中赫然竟是尸骸成堆,浓雾朦胧,深锁山涧,雾中一个长披散,飘逸若仙的男子飘在半空,点头称许道:“汝虽为人,却有成魔之性,堪为吾族臂辅。赐汝神体护身,寻常刀枪不入,等闲人莫能伤,日后吾族兴复,汝当全力以效。”光头大汉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长男子,抹了抹嘴角的血迹,那长男子伸手一指,一片暗青色光芒笼罩住光头大汉的全身。
段覆拒翼猛地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说我天赋异于常人,也就伸手朝我一指,就说我已有护身神体,人莫能伤。”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说这段话时口中并没丝毫停顿,浑不似前番因伤重而说话断断续续的模样。
池棠听到段覆拒翼所说雾漫深山的话语,心中一震,那夜浓雾弥漫,包住暴君车驾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
一阵喊杀声又传来,数十名盗匪呐喊着杀入院中,却是随管家周义去取粮的莫若翰等人,望见狼烟升起,情知院内情势有变,舍了粮仓稻米,又全队杀了回来。与盗匪群两相对峙戒备的门客之中,则由宗熙潭领了三十余人立刻转身前往敌住,眼看又是一场厮杀。
嵇蕤示意段覆拒翼:“叫你的人住手。”
看着嵇蕤明晃晃的剑尖,段覆拒翼有气无力的挥挥手,一名盗匪举起号角,吹出嗡嗡嗡的声响,这是祁山盗罢手收兵的号令,莫若翰这才止住拼斗,一众人持着兵刃,与宗熙潭等人对峙着。
“我可都说了,今日栽在这里,段某也认了。 现下两下罢手,段某自引儿郎退去,此间之事作罢。”段覆拒翼看这时辰,唯恐官军赶至,便试探性的在嵇蕤剑底向后撑着手略退了一退。
薛漾忽然上前一步,锈剑指住段覆拒翼:“叫你的人全部退出庄外,最后再放你走!”薛漾想的周详,万一段覆拒翼离了师兄挟制,先脱开去,再令群盗厮杀,以现在场上祁山盗的实力,庄内还是不得安全,只有先让大队盗匪退出庄外,再放走段覆拒翼,然后紧闭庄门,静待官军来援,才是万全之策。
段覆拒翼没有办法,只得下令全部盗众退出庄外,众盗匪得了命令,将死伤的盗匪也一并带上,骑马的控拉着马匹,步行的搀扶着伤患,动身起行。柏尚在人丛中又将眼神投向董瑶,赫然现董瑶面寒如霜,正定定的看着自己,不由一喜,再看董瑶眼神,全没了昔日的万般柔情,而是透射出无限的失望和愤恨之意,柏尚心中一凉,今日虽和董瑶自始至终未能交谈一语,可往昔的绮思缱绻,两心相悦,已在短短一个清晨之内荡然无存。世情变幻,愫恨更易,何其也!柏尚又顺手摸了摸腰间,腰间长剑已被池棠所夺,只剩下剑鞘空悬,柏尚大恸,低垂下头,两足木然的跟着盗众大队向庄外走去。
董琥有些着急,忙上前对薛漾一拱手:“薛……薛大侠,当真要放这盗回去?他若不死,定必复来,我庄上还是不得安宁,遗患无穷啊。”他本是喊薛漾为薛兄弟的,今日幸得薛漾展现真实本领,力救全庄,因此便改了称呼。
“我师兄前番答应过不杀此人,我们乾家言而有信。若是公子还有担心,我让这贼个毒誓,再不来此处搅扰便是。”薛漾道。
个誓便能有效用?董琥面上老大不以为然,段覆拒翼心中窃喜,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还不立誓?”薛漾站在段覆拒翼面前,锈剑晃了晃。
“我段覆拒翼在有……有生之年,若再……再至此地,便……便让我……横死当场,身为齑粉。”段覆拒翼哪还敢再有耽延,结结巴巴的立了个誓。
就在段覆拒翼立誓的当口,薛漾口中亦是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池棠在一边看了不禁十分诧异。
“记得你的誓,别以为就这么轻轻巧巧的让你脱了身,这可是伏魔道的密咒羁縻之术,你要是想着卷土重来,再犯此庄,你倒是试试看会不会应誓。”薛漾小声道,话中不仅有着威胁之意,更透着一种自信。
段覆拒翼心下一震,原有些心思竟也再不敢动了,谁知道这个什么伏魔道会有怎样的玄虚古怪,自己还是不要以身犯险得好,今日能保住性命全身而退,已是天大的侥幸了。
当下不敢做声,薛漾抬腿一踢,段覆拒翼便一骨碌翻出了庄外,又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吊桥,此时盗众已尽出庄外,庄门吊桥缓缓拉上。庄内一片欢声雷动,董家庄终于转危为安了。
段覆拒翼伤势又太重,在两边喽啰的帮助下,好容易攀上了自己的黑马,马亢将段覆拒翼掉落的啮骨残血刀奉上,段覆拒翼咬牙接刀在手,重重哼了一声,号角响起,蹄声大作,数百盗匪裹着段覆拒翼早去得远了。
这一战祁山盗折损了数十人,损失不大,但领段覆拒翼却身受重伤,更落得被人所制的结果,实是祁山盗的奇耻大辱。而董庄的门客则战死二十余人,庄丁仆役也殒命了三十几个,单以死伤人数,还在祁山盗之上,最终得以阖庄保全,还是全仗池棠、嵇蕤和薛漾三大高手奋力相救之能。不过如宗熙潭、邹仲、顾辽等门客抓住时机,在局势危急之时突然难,亦是有功。
大敌已退,董琥急忙上前拜谢。看到池棠还是一身粗襟麻衣的仆役打扮,急叫人取锦袍来,衣色服饰大有讲究,池棠既然是名震天下的剑客侠士,便不能着粗襟麻布这样的衣衫,这样太过失礼。
池棠淡淡一笑:“穿什么不是穿?公子不必费心了,池某本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改姓换名,投到宝庄,图个温饱,度此余生。绝非有意欺瞒,还请公子恕罪。”
董琥现在心情已是大好:“琥怎敢见罪?池大侠能在小庄栖身,实是小庄无上荣光,当待以上宾之礼,怎可让池大侠操仆役贱业?”
又对嵇蕤和薛漾道:“嵇大侠与薛大侠师出一门,今日甫至便救我全庄性命,琥铭感于衷。薛大侠早些时日来此,是琥凡眼不识英雄,真正失礼之至,尚请原宥。”
嵇蕤薛漾自是连连逊谢。
董琥还在道:“三位是我庄的大恩人,便请留在庄上,待家父回时,更有重谢。来,且请内堂用些酒饭,安歇一时。琥先将庄内杂事处断后,再来内堂拜恩。”想到庄内若有池棠、嵇蕤、薛漾这样的高手为门客,父亲一定欢喜无限。
不待池棠三人做出反应,董琥已经一迭声的吩咐仆厮将三人引去内堂,又告了罪,他身后宗熙潭、顾辽等人不及上来攀谈,亦是拱手为礼,跟着董琥急匆匆的去了。董琥下面要忙的事还太多,要着人将战死的门客仆役的尸收殓,要照看府内受到惊吓的内眷,要梳理此次劫难的损失,一会儿来救援的官军赶来,他还要出面相迎,具述此间详细。
庄外东南角上又有一大群人往此地赶来,看服色正是前日被杉思集骗调出庄外的三百庄丁,看到庄上扬起狼烟,情知庄上出了事,都火赶了回来,此时方到。
几个仆厮延池棠三人往内堂径去,池棠看这几个仆厮却不认得,想是一向只在内宅服侍的,想起自己平常帮佣的厨下众仆们,便抬头张望,看到厨房的阎管事正领一众仆役抬着尸,嘴里还在咕咕哝哝个不停;花房的姚三则带着翠姑和宝儿往里进而去,翠姑衣衫已破,红着脸捂着胸前不知和姚三在说什么,忽然一抬眼看到池棠,忙又低下头,脸上却羞的更红了;宝儿看到池棠,笑了起来,两个酒窝更加可爱,远远的在喊:“张叔。”池棠对他做了个鬼脸,也笑了起来。
“原来你竟是双绝五士之一的负剑士池棠?我倒一向误会了,以为你……”说话的是薛漾。
池棠拉回眼神,猛然想到薛漾那日的古怪神情,脱口道:“以为我什么?”
薛漾凑过身来,声音低的只有他和池棠听的见:“以为你是妖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