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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玥一撩门边的帘子挑眉道:“你们俩别争了,我也是吃货,让我去跟猪比吧!”
似书一吐舌,拽了个胸罩蒙住眼:“猪是不能跟主子比的,主子多矜贵了,不仅姑爷喜欢,我们也喜欢!”
“……”秦玥将她的胸罩一拉:“你以为你可以一秒钟变格格?”
如墨:“格格是什么东西?”
“格格,就是跟公主一样性质的人。”
似书一哆嗦,赶紧将胸罩挂回架子上。公主可不是她想装就装的,让人知道要大祸临头的!
秦玥嘁笑:“瞧你吓的,没人会知道的!”
“那人家也不敢……”似书抱着肩摇头,头上的帽子都快被摇掉了。
“行了,逗你们的,干活吧!”秦玥又道:“回来给你俩稍好东西!”
“恩恩!”一说捎东西,似书也不害怕了,只笑眯眯地抱秦玥的胳膊。
秦玥笑笑回了后院,房门都开着,阿正和小雨却在树根桌凳那儿坐着晒太阳。
“收拾好了?”
“不用收拾!屋里干干净净的。”阿正跑来牵着秦玥坐下。
周雨道:“可能是她俩每天都有收拾吧,不用打扫了。”
“被子可是需要晒晒?趁现在还有点太阳赶紧抱出来晒了。”
阿正歪着脑袋:“不用哦,被子也是煊乎的。”
这俩丫头倒是有心了,店里那么忙还有空收拾房子。
“咱们回来给她们也带礼物!”阿正又道。
秦玥揉揉他的脸蛋:“好啊,都由阿正做主。”
“啊?我可不知道大姐姐们喜欢啥……”
“你可以找我帮忙啊!”周雨搭上他的肩膀轻拍着。
阿正咬着指头:“那好吧!”
“你们俩玩儿着吧!”秦玥进屋找周恒。
男子就在窗边站着,恰好能看见院子里的他们。
“娘子找我什么事?”
“出去一趟可好?”秦玥摇着他的胳膊,状似撒娇。
周恒浅笑,步子已经往前移了:“乐意奉陪!”
二人去的不是别处,正是过年前去过的打铁铺。
此时无别的活计,王师傅和两个小徒弟在做内衣挂钩,这是他最大的生意,每天都能做上千个。
夫妻俩一进来就有蒸腾的热,不了解铁器制作过程,二人都不晓得怎会有这么大的热气。不过冬天里倒是不冷的。
周恒拿了根地上的铁杵,在他们做工的门边敲了几下,王师傅才注意到他们过来了,将手中活儿交给徒弟,一抹脸上的汗出来。
“周恒,周娘子,咋了?”
秦玥:“您可还记得上次我找您做的链条那一批东西?”
“恩,记得。怎么了,坏了?”他睁大了眼问。
“不是,您做的质量很好。我现在要大批量用那链条,需要继续与你合作!”秦玥双目黑白分明,话语沉静。
“哦,这样啊,行啊!我现在就在做挂钩呢!还多收了一个徒弟。”王师傅是满脸实诚,笑的纯厚:“人多了,做得快!”
“好,多谢您对咱们生意的重视。”秦玥道:“我这两桩生意想长期与您合作,这就要求您定时定量的给我们出货。”
“是,都要有个准头有储备。”
“但是您再接手我这生意,忙起来许就没有其他时间和功夫做别人送来的活儿。所以,为了保证我这边及时有货,您若是愿意的话,我希望您与我签一份协议,成为我手下的铁铺,只有经由我同意,才可制作东西。”
突然有人跟他这么郑重的商议事宜,王师傅反应了一会儿,眼皮掀了再掀,微短的睫毛上还有沾着灰,发间夹着的铁屑闪着光,额前没抹净的汗聚到一块儿成了大滴水珠。
看他这般思虑深重,秦玥扬起嘴角一笑,面若夏花,温和道:“这是大事,对王师傅您,对你的铁铺,都是应该好好思虑的。您先想着,我过两天会再来问你考虑的结果,到时候你再回复我不迟。”
“当然了,若是哪日我的生意不好,支撑不了你这边的收入,我们的合约也是能解除的。我做生意一向求个两厢情愿,不会强迫别人,赚不到钱也不会拖累你,这点您大可放心!”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意思。”王师傅忙道:“我是没太懂你的意思。你是说,签了约,以后我就只能做你给的活儿?”
“是的。因为我需要专门一家铁铺来保证我那边生产顺利进行。咱们是有过合作的,所以我自然是先考虑您了。”秦玥道:“你也知道,光挂钩我的需求量就很大,再加上链条,我只能签下一家铁铺,只生产自己的东西!这样说,您可懂?”
做工的半间屋子里,徒弟打铁声叮叮当当响,又有拉长的“呲”一声,紧接着就有淡淡白气从里面冒出,生铁驳驳的气味飞起,湿漉漉又干烈着,是一种,很奇异的味道,微有些甜,又有点腥,缓缓漫入人嗅觉,刺激了眉眼。
王师傅在这儿熟悉又倍感亲切的气味里沉思着。若是签了合约,以后就是自己一家专营周娘子的活计了,别人也不知道那链条是怎么做出来的,挂钩虽好模仿,但是都没他做的精细。他就是包揽了,一家独大。这活儿……
看他似是懂了,还在想,秦玥浅笑:“您考虑着,我们后日再来。”
周恒看王师傅目光飘忽不定,淡淡道:“临安镇不止一家铁铺,而打铁具的人却只有那么几个,有时也可能几天接不到活计。与我们合作,虽是不能接那些零头的,但您每日都在做工,每日都有钱到账,比着自己干可是多多了收入。您看?”
“签,我签!”王师傅点头,抿着厚唇看周恒:“周恒你就是比你娘子邪气,她都是好好与我说的,还等我考虑,你一来就是给我个钉子!我有说不干吗?”
斥了周恒,他又笑眯眯慈祥着看秦玥:“丫头,我与你爹一同在这临安镇做生意,几十年了,怎会不帮着老伙计家的闺女?你这活儿是给我送银子来的,叔接!不用等后天,现在就能给你签字画押!前儿个我家小子才教我写自己名字呢,这就能用上。”
周恒也抿唇轻笑,娘子不够夫君上,夫妻档便是这样!
“好,合约我也带来了咱们现在就签!”秦玥话毕,看周恒。
男子从怀里掏出纸张,一份给王师傅,自己拿一份念给他听。
条款大都是秦玥方才说的,除此以外还加上了保密条款,这是肯定的,东西都不能泄露出去,就跟酿酒人家的配方一样。另外,王师傅可以视情况收徒,但该徒弟要受此条约牵制,必须守好嘴,若有意外,秦玥有权将那人送交官府。此合约在双方签署后也将报官府备案。
王师傅笑呵呵的:“写的倒是齐全,想的够多!我们这些人都老了,以后都是你们的天下啦!”
“合约便是如此,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周恒温和道。
“不反悔!”王师傅跑到后面拿了只笔和印泥,先按了手印,后又大开大合画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掂着纸打量自己的字,再看看周恒的字,一字是水中龙,一字是泥里泥鳅,对比鲜明。他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写的不好看,但也能让你认出来!”
秦玥也签了字:“能写自己的名字也是本事!有很多人不会呢。”
“对,咱们都是能人!”王师傅笑,将一份合约收好:“以后周娘子便是我铁铺的东家了!这就要开始做那些链条吗?”
“恩,可以开始了。便多多有劳您了!”
“干活都是有钱的,不劳烦!做的多挣得多,咱就是一俗人!”
“不俗,生活本如此。”周恒淡淡道,又从袖间拿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这是给您的报酬。”
“这,我可不是现在就管你们要钱的……”王师傅后退摆手,惶惶道:“哎,又说错话了!不用多给我钱,做多少给多少就行,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拿回去!”
周恒仍是步步紧跟他,抓上他的手将银子塞进去,眉目中笑意深深:“娘子与你签这合约,便是收取了你的经营权,是需要给你银钱的!这是应当的,我娘子做事有条有理,不会少了您的!收下吧。”
“经,经营权?”
秦玥:“您刚才还说以后我就是你的东家,可不就是我将您这铁铺都收下了?收下就是将经营权都拿到我手里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可是还是我来做嘛!”王师傅说话又要将银子塞给周恒。
周恒闪身:“您别,哪有给银子还不要的?这是对您以后的补贴,收着吧。”
王师傅轻哼,揣进怀里道:“要就要!不给你们了!”
周恒笑:“这就对了,那我们这便走了。”牵了秦玥缓缓离去。
王师傅摸摸怀里的银子:“这丫头挣钱不少!”
二人走在路上,夕阳斜照,人影拉长。秦玥轻吐一口气,削肩微微放下了,语气轻松:“完成了一件大事!”
冬日日头落了快,街上行人匆匆返家归途。
周恒捏了少女的嫩指:“娘子很不错!日后的骑车店也要娘子出谋划策,将之办好办大,让更多的人能骑上咱们家做出来的车子。骑着,而不是坐轿子!”
二人并肩,秦玥侧头看他,男子侧脸比正脸更英俊,线条硬朗,侧眸疏光,周恒回眸,二人视线交接,比霞光更灿。
“哎,还是我负责养家!相公你快些开学吧,早些考取功名,我们名利双收!”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微微吐气:“生个小包子,双喜临门!”
周恒笑,伸手在她脑后揉揉:“希望早日来到。”
——
大早上,阿正在小床上醒来,身旁是正在穿衣的周勤。
阿正打了个哈欠,摸摸周勤的背:“二哥早!”
“早阿正,起床吧。”周勤揉揉他拱毛糙的头发。
“不要揉不要揉啦!”小孩儿拨拉着他的手:“好不容易和你睡一次,可别逗弄人家了!”
他将被子一掀,露出一个光溜溜白嫩嫩的小身子,周勤皱眉拿他的衣服将他裹上:“上身没披外套的时候不要把被子全掀开!”
阿正顶着一头鸟窝嘿嘿笑,眼睛泛出泪花流出点眼屎。“知道了。”他闷闷道。
一会儿,周勤洗漱好,出门前给他打好了热水。
一家人吃了饭,出发去梁城,路过新县叫上了杨潜,他那车上已经坐了邢晨,不知道俩人刚才又吵闹什么了,姑娘脸都红了。
杨潜看他们车上没地儿了,让他们家弟妹来自己车上坐着,结果没人愿意,他便悻悻回去了。
路途较远,经过的县镇小路或崎岖或平整。杨潜那车上人不多却也吵吵闹闹,颠簸时更颠簸。周家这边,周恒将阿正抱着在两腿间,秦玥和周雨手挽着手,周勤在中间坐着,倒是没多大的事儿,几人还说说话,周恒不时挠挠小孩儿腋下,惹他咯咯笑。
走了一个多时辰,阿正小嘴微翘着,脑袋开始往下点。周恒瞧他那样子就知道他要睡了,掀开一旁坐凳,拿出个靠背来,将小孩儿横抱着,靠背搁到他脑袋底下。
阿正支吾了一声,倚着那靠背就是睡过去了。
这一走便是过了午时,直到车外人声渐渐喧闹,马蹄声被淹没,听到商贩吆喝不断,也有不一样的香味飘过来。
周雨从窗帘缝里往外看,大路通畅,人来人往,均携妻抱子,面上笑容不断,来往商贩扬笑招呼,耍猴的吹糖人的套玩物的,停驻之人皆兴致观望,热闹非凡。
“嫂子,梁城到了!”她兴冲冲对秦玥道。
“听见声音了,今天就很热闹着。”秦玥半掀了门帘,结果被连程宽厚的背给挡了个全乎。
周恒还没让他找家客栈呢,马车就停下了。
一家人下车,迎面一座飞檐高楼,碎红布条装饰在窗口若春日盛花,此楼门匾颇大,上书祥隆客栈,龙飞凤舞,似是眼熟之字。
杨潜和邢晨过来,“哟,这么快就找着住处了?”他仰头一看那古铜洒金大字,微微一愣,又道:“这地儿,该是梁城数一数二的客栈了……周恒,咱出来一趟,是不是有点,破费?”
他画圆了口唇,愣是将破费二字说的唾沫星子喷出老远。
周恒却没犹疑什么,带着妻子弟妹便往里走,“先看看吧!”
连程白牙一笑,他怎么会让他们破费?男人一仰头,望见三楼雕花窗口,一人影浮云般飘逸泛光。
门面颇为盛隆的客栈,宽台大案,桌椅锃亮。此时饭时虽过,但仍有旅人刚至,衣着鲜亮,在楼下用餐。
小二一见这么一大家子进来,目光多瞟了那么几下,没问打尖还是住店,却将人迎到掌柜那儿。
秦玥撒了一眼,连程估计是和杨潜的小厮去寄放马车了,没跟他们过来。
掌柜的一抬头,也盯着周恒和他媳妇儿看。
周恒:“可还有客房?”
“有!”
掌柜终于将目光从周恒脸上挪走,将他身边一众人,包括刚到柜台边儿的睡眼惺忪的阿正,都瞅了个来回。
阿正摇摇秦玥的手,囔囔道:“这伯伯看人的眼神儿跟看牲口似的!”
掌柜的一溜口水卡到嗓子眼儿,脸刷红开始咳嗽,肺都要喘出来。
一旁吃饭的人皱眉往这边看,小二忙给掌柜的倒水,还腆着笑脸跟人家道歉:“年纪大了,呛着了,大伙儿甭介意啊,继续继续。”
秦玥浅笑,在阿正眉间揉了几下,“狗眼看人低,因为狗本来就低,同理,只有牲口的眼光看过来才能将人看成牲口样儿。阿正你猜,他是狗还是猪?或是驴是骡子?”
那掌柜的才吸到嘴里一口水,噗一下全喷出来了,桌面上刚写的账本瞬间晕成了一团。
“哎哟!”小儿忙拿袖子去擦,可惜已经晕完了。
“娃子,我哪里看你们眼光不对了?”掌柜一抹嘴:“还有周夫人,你说的那些个牲口没一个好样儿的!”
后面的杨潜邢晨一愣,这掌柜的认识秦玥?
“怎么没有好样了?狗最忠诚,猪全身是宝,驴子勤劳,骡子耐力!你心中想着它们一无是处,却是由你的心生意,做个掌柜的有此心,不好!”秦玥姿容俏,浅蓝飞花衣襟衬得肤色极好,话里却让掌柜的感觉不那么好。
掌柜的想要开口反驳,周恒却道:“张文义可是在这里?”
掌柜的也是一怔:“你怎么知道?”
这客栈本就是张文义的,不知从哪知道了周恒他们要来,早早就跟连程传了信儿,要他将人送到这儿来住着。掌柜是已经吩咐好的,告诉了他周恒一家特征,要他将人送到定好的房间里,所以他才将人都扫了一遍,不想却被阿正给讽刺了一番。
方才秦玥就觉得那牌匾上的字熟悉,连程不见了之后,她就想到了张文义,这店绝对是那男人开的。
周恒淡淡看了眼后院青木深厚的影子,面上如温淡开水,并无波澜:“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先用餐吧。稍后再回房间。”
掌柜的没说话呢,阿正就点头:“恩恩,饿了呢!”
杨潜笑道:“上菜上饭!”便与半拉半拽着邢晨占了一张空桌子。秦玥也带着孩子们坐下了,周恒点了餐,朝掌柜的温润一笑,微颔首,到了他们身边。
这客栈雕窗极大,棂花钩的缠绕,中有祥云遍布,窗纸菲薄,能瞧见外面的景象。午间高阳正照,街上仍人流不断,车水马龙。
秦玥看看身边三姐弟,道:“梁城这么多人,咱们出去游玩,若是你们被人群挤散了,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阿正揉揉脸,知其意,瞟了眼窗外人流如潮,道:“现就回来客栈呗,咱们的客栈叫……祥隆!很大!知道的人肯定多,问问人家就行了。”
“对,这办法最简单!”周雨笑道。
周勤不以为意,淡淡道:“你们俩长的俊,不怕哪个坏心眼的人骗你们,将你们卖了?”
阿正睁大了眼睛看他,离秦玥近了些:“真的有人卖小孩儿吗?”
周勤一愣,突然不说话了,他是不是将太多黑暗传达给阿正了?
周雨瞪了他一眼,朝阿正笑着:“就算有人盯上了阿正,阿正这么聪明的头脑,还会功夫,一定会平安过来的,是不是?”
阿正眼珠转了转,嘴角一翘:“说的也是!”
秦玥:“你们的意见不统一,说说,若是走丢了,怎么办?”
“那,就站在远处不动等你们来找呗!”周雨道。
周勤:“这样也行。”
周恒点头:“若是找不到我们,就不要乱走了,大哥发现你们不在的时候,会原路返回找你们的。若是你们也来回找我们,恐怕咱们会走岔。”
“恩,知道了!因为人太多了嘛!”阿正笑笑:“我记得了。”
“有我在,会让阿正走丢?放心吧!”连程不知又从哪儿回来了,大步过来坐下,幸好杨潜挑的张桌子大,不然坐不下了。
菜很快上来,旅途劳顿的几人都不说话了,安静进食。
秦玥吃了几口,淡淡对周恒道:“张文义这人,竟然将仙客来的菜式都弄过来了……”
周恒看着一桌的菜,没有他吃过的那些样式啊。
“菜式不一是一成不变的,举一反三,能做酸菜鱼也能做酸菜肉片,能做猪肉丸子,也能做鱼肉丸子,只要跳出原来的圈子,就能将吃食做成一类。”秦玥低低道:“不行,我得让他多给我点分成!梁城这客栈的菜钱绝对不低,一天赚多了!”
“能举一反三也是后来人的能耐!你能说一个学子解出一个问题后又用类似的方法解决第二个是夫子教得好吗?只能说学生头脑好!”
身后忽有沾着笑意的人声,明显是接着秦玥的话说的。
少女瞬间回头。后院伸展出的不知名的树仍冒着苍绿,投下的阳光如束,落地斑驳,那人锦白的衣袍外罩了淡青纱,笑的风情万种,与青树阳光相交,如融其中。
周恒淡淡伸手揽上秦玥扭过去的头,将她带回自己面前,自己向张文义道:“张兄也来赶庙会?”
“庙会,我是没什么兴趣的,不过既然周恒你们来了,我倒是可以抽空和你们一道!给你们指点这梁城风光。”此桌已无位置,张文义也没说什么,自己坐到了挨着他们的小桌子边,小二识眼色的送来一壶西湖龙井。
“二哥,你怎么知道我们来这儿了?”阿正将一根面条吸溜吸到嘴里,汁水溅到了下巴上,他掏出手帕擦擦。
张文义面上浮了浅光,瞧着少了些不食人间烟火,只温温柔柔的,他笑:“这个嘛,你猜猜,若是猜对了,二哥给你买好吃的!”
阿正轻哼一声:“最讨厌你这种让人猜来猜去的游戏了,不想说就不说,还装的一副很牛叉的样子!”
“说得对!”秦玥附和,眼刺张文义:“这些个菜,不能就这么算了!哪里是人聪明?分明是偷师盗艺!”
张文义拂袖倾了一碗茶,茶清亮,袖云翠冉:“这个真不是我有意为之的!是我们家厨子太聪明,想多招引些客人,特意去跟仙客来的厨子讨教,自己琢磨很久才有这些菜,秦玥你可不能将他的努力一锤子打死!”
他斜飞的双目闲笑非常,又道:“我给你的那些人不也是极聪慧的吗?”
得,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秦玥认这一回,闷声道:“算你手下的人好!”
张文义郎笑,顺畅至极:“得秦玥一夸算文义的荣幸!”
几番对话在他的笑声中戛然而止,该吃饭的吃饭,该喝茶的喝茶。
邢晨瞟了几眼张文义,这男人长得真美啊!这一身飘逸闪光又绿云滚滚的,长发再让风一吹,跟长着绿葱葱枝条迎风招展的树妖似的。
上次她受伤虽见了张文义一次,却是因为头昏眼花没看清,现在一瞧,再是停不下眼了。
杨潜一皱眉,给她夹了一大筷子她喜欢的菜,邢姑娘嘴角一咧,低头吃菜。杨潜心中喜,警钟却未止,他多年的心血浇灌的小花儿,可别让这么个看着就比他高贵几倍却不知来历的人抢走!
周恒目光淡淡划过邢晨,张文义知道他们来此,该是从邢兴那里得知的……视线回来的时候,张文义目光掠过,朝他颔首,微微一笑。
秦玥也淡淡瞟了一眼,看张文义那绮丽颠倒众生的笑,却忽地想起那日邢家管家与他们说的徐良辰死在牢中之情景。她心知肚明,那是谁做的,虽是帮了她,但她也想知道,这些人温柔浅笑面皮之下的狠辣,是否也人神共愤?
庙会在即,梁城来往人众多,熙熙攘攘,此时已有摩肩接踵之势,只是在这样高消费的客栈中,客人虽也比以往多了不少,但仍比不上旁的小客栈,是以便独有一份安静。
几人安静吃了饭,阿正在路上睡了不短的时间,此时兴致勃勃想出去玩耍一番,但看大哥嫂子和其他人,都面有倦色,便咽下了让人陪着的请求。
周恒却是看见了他眼中的期望,对连程说:“可能陪阿正出去逛逛?”
小孩儿朝周恒笑笑,再笑圆了嘴看连程。
“可以,你们先休息吧。”
“多谢!”
阿正高兴跳下椅子去拽着连程的手,跟周恒秦玥道:“我一直牵着二师父,不会走丢的,放心!”
秦玥:“去吧。先为我们探探路,小家伙!”
“诶!”
连程反握他的手。二人钻进人群里。
“张大财主?既是将我们请进这里,可是你来请客啊?”秦玥看一旁,将喝茶都喝出仙气儿的张文义。
他将杯子往桌上一搁:“文义可不是财主!虽不是财主,但还是愿为你们效劳的,这吃住嘛,都不用你们操心,自有掌柜的为你们填账!”
柜台上正拨算盘的掌柜,手一顿,心里滴血,主子您啥意思?不是您要将人请进来吗?为什么让我付账?我只是一掌柜的,不是财主啊!
他正流着血想着要不要将这颗珠子拨上去,张文义又道:“掌柜的将你们的账都消了,不就万事大吉了!”
掌柜的朝张文义一笑,将那珠子滑了下去,啪一声脆响。
“那感情好,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出来好几次,我们也住一次豪华客栈!”秦玥揉揉肚子,已经吃饱了,想去他那后院瞧瞧。
周恒浅笑:“小二,给我们带路吧!”他客气看张文义:“一路劳顿,我们便先去休息了,张兄,继续看人群,喝茶!”
这窗子亮是亮,里外都能看个透彻,张文义坐这儿,能看人,人也能将他看个遍儿。方才走过的少男少女,都将他瞅了个来回,少男目中不是鄙夷就是嫉妒,少女目中皆是粉红桃花,咕嘟嘟往外冒,恨不得贴到窗纸上将他上下亲个遍!
几人一走,张文义再往窗外看,正好一名抠着鼻子的大妈在跟前瞧着他,见他看过来,垂首一笑,朝他扭捏挥了下手绢,手绢一抖,落下几颗鼻屎。
张文义腹中翻滚,方才喝的茶差点冒出来,脸一板,挥袖离去。
窗外那大妈一愣,哼声将小手指沾着的鼻屎弹飞,啪一下,沾到了窗纸上。
人潮依旧,吆喝声阵阵,热闹,不分时间。
祥隆后院颇为宽敞,但几棵不知名的树缠绕其间,青苍沉寂,冬日茂盛异常,遮了院中半边天,一侧的客舍遮掩其中,夏日瞧着倒好,凉快又惬意,冬日就显阴森冷寂了。秦玥本想小二会将他们带到一旁没有遮挡的客房去,谁知他偏开了那树影下的房间。
商人就是尖酸!秦玥想,住还不让住个好点儿的,心中吐槽着进了客房。哪知里面暖光充盈,绿影婆娑似江南烟雨色,一侧竟不知从哪蔓延进绿植,翠叶如碧玉,琼枝若画,葳蕤而生,一点都没有她想像中的阴森,反倒是在冬日入了春景,温暖不自知。
小二忙着介绍:“这是我们祥隆客栈最好的客房之一,名做宜春,是大套间,有四房可住,专为家庭而备,几位可自行安排房间。”
秦玥周恒一间自不必说,阿正和周勤一间,周雨一间,还剩下一间嘛……
“另外这位公子和小姐。”他看杨潜邢晨:“你们的房间在外面,请随我来。”
“不!我和你们一起住!”邢晨直直望着秦玥,她可不要住在外面让杨潜骚扰着。
“人家一家,你凑什么热闹?”杨潜就要拽上她将人拉出去,“小二带路,给我也找个套件,两间房的!这可是我未来娘子,需好生照顾着!”
“秦玥!”邢晨一手扒上秦玥的肩:“我不走,杨潜你放开我!”
到手的女人还要跑,杨潜一下劲儿,揽起邢晨的腰将人抱起,邢晨重心一移两手晃,松开了秦玥的衣服。
“带路!”杨潜朝瞠目小二喝道。
“哦哦哦!”小二还识趣儿地将半扇和着门为他打开。
杨潜边抱人走,邢晨边踢腾着朝秦玥喊:“你放我下来!秦玥你就看我这么被人挟制不管?!”
话落俩人已经到了外面,杨潜收紧手笑着在她耳边道:“这外面可是有人的,你想让人看见你被我这样抱着,大可继续喊,继续踢。”
邢晨闭嘴,拧眉,凤眸瞪着他都要将人吸进去,“你行!”
杨潜嘿嘿笑,没看路,脚下蔓延而过的树根咯噔将人一绊,他身子一歪手一滑,邢晨惊得抱紧他的脖子……
下一秒,杨潜淡定收脚,稳稳起身,看着怀里紧闭眼抱紧他的人儿,笑笑:“真乖!看来还是很愿意和我在一起的嘛晨晨!”
邢晨倏地睁了眼,眸中忿忿突起,张口咬上他露在外的脖颈。
小二开了房门,杨潜皱眉将人抱进去,小二再次关上门,偷笑而出。
“亲够了就下来吧?”杨潜歪头,颈间的邢晨牙蹭在他脖子上,跟猫抓似的。
“谁亲你谁是狗!”邢晨跳下,抬脚往外走。
杨潜一转身靠在门上:“你不就是属狗的?”
“你……”邢晨无法,抬腿捣上他两腿间,转身进了间房间。
杨潜悚了一身冷汗,幸好他刚才速度快歪一那么一下,不然他可就残了!可是捣在大腿根上也好疼啊!他嘶着气,在那间房门外喊:“晨晨,好好睡一觉啊,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已经被你气死了,别跟我说话!”
“不说不说,休息休息!”
那边,周雨和周勤都睁不开眼去睡了,秦玥在客厅里琢磨这屋子里的阳光是怎么过来的,还有这伸进来的绿枝,跟外面的树根本不一样,它又是从哪儿长出来的?
周恒在她身后,看少女不时侧侧头,仰仰脸,口中嘟囔着什么。想来是要搞清楚这屋子的格局。他轻笑:“娘子,咱们一路来劳顿了,不妨先休息着,醒来再看,可好?”
“唔,你先去睡,我再看看!”
周恒大掌揽上她的腰,侧身将人往屋里带。秦玥微微一僵,男子手掌大,十指有力,将她的腰全握住,指间的力道丝丝入扣,她只觉腰软酥的不是自己的了。周恒多是牵着她的,抚上腰身也是一瞬的事,现在确实整个掐着她往里走,秦玥脚步松软想踩在云端一般。
玥玥怎能不去睡?两月的合卧,没她在,自己睡不着啊,周恒心中叹气。
祥隆客栈清幽云淡,临楼相隔的大路上却是人潮似海,阳光闪亮似仲夏,春日携带的纱巾已开始售卖,遥遥飘了一路,粉霞黄花绿枝,连起来似彩云绚烂,浮在人群头顶。
一位五十多岁老伯在铁板上画着糖人,身边围了一圈孩子,吵着叫着,叽叽喳喳似鸟叫。老伯手中细勺盛着满满糖浆,手扬缠绕,落下的糖丝成面连线,起起落落几个收合,一只抱桃的美猴儿便落在铁板上。
那板子上抹了薄薄的菜油,老伯将粘在竹签上的糖人拿起,插在头上的软棉花团上,一圈孩子仰头看着张嘴流口水,除了一个阿正。
“买了吧!”连程看他瞧的起劲儿,就要掏铜板。
阿正火热的视线倏地就收了,淡定道:“不用买,我知道,那就是麦芽糖。”
连程动作不停,“那你还看的起劲儿!不是想吃是想干啥?”
“我就是看看他怎么把猴子画出来嘛!”阿正拉拉他的衣服,往四周看看,马上又是一脸兴冲冲:“那有套玩物的,咱们去套!”
两人一走,一圈小孩儿就松散多了,有买走糖人伸长舌头稀溜溜舔的香甜的,有继续眼巴巴继续看的。
套圈那儿围的人更多,不光有贪玩的孩子,还有试试手气的年轻人,也有不服老的老爷子。阿正是从人家的腿缝儿间看见套圈圈的,这就拽着连程挤了进去,身旁恰好就是那老爷子。阿正瞧了他一眼,有点惊讶老爷爷也会套玩物儿?
正想着,人群突然就喧闹开了,阿正扭头一看,地上一个漂亮的描花画桃圆肚瓷瓶被人套中了!
“真棒!”阿正看着,摊主笑呵呵扬了扬那花瓶,将其给了拦绳外的人。
“你试试吧。”连程弹指撞上他的发髻。阿正挥手扶好,嘟嘟两腮:“别碰我头发!”
“试不试?”
“试,你给银子!”
连程豪气,一下换了三十个圈。
阿正看他胳膊上一大圈竹圈,惊掉了下巴,皱眉看看地上的物品,也就才二十多样,他拿那么多算哪回事?
连程手一挥将一个圈圈套在阿正发髻上,瞬间又惹毛了小孩儿,“别往我头发上弄东西!”
他薅下那圈圈随手一扔,人群忽又喧起,直赞“那孩子运气好!”“这运气,攒了一年了吧!”
阿正一瞧,他竟然套了个缀花簪子!
摊主也看见阿正是随手扔出来的,弯腰那簪子时撇了撇嘴,起身却是笑着,将簪子给阿正:“小子果然好运气,再试试!”
虽是无心插柳,但阿正还是很高兴,这簪子虽没有嫂子戴的好看,但也算个装饰不是!
阿正展臂,仰脸看连程:“二师父!抱!”
连程黑脸:“为什么?你都这么大了……”
“抱抱嘛!抱着我扔的更准,不然浪费你的银子了!”阿正使出无敌黑萌大眼,眨的连程眼花。
“好”男人一掐他腋下将人举起,阿正一侧身,两腿搭在他肩上坐在他脑后。
阿正呵呵一笑,抱着他的脑袋,将手中的簪子插到他裹着黑布条的发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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