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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之世界,有如中土春秋之世,我大乾若要不为他国侵吞蚕食,必得有强大之海军。”丁雨生的目光转向了正在建造的另一些大型船只,叹了口气,“只是海军未成之前,先得建成运船,运送商货得利,以济造舰之款才行,不然,这海军终是难成。”
“大人莫要心急,要知道这一次咱们建的,可是能够改装成军舰的商船,日后真有战事,将此等商船迅速改装成代用巡洋舰(辅助巡洋舰),亦是便利。”林逸青笑着安慰丁雨生道。
“这还多亏了你瀚鹏提醒,你在日本便是这么做的,果然是厉害无比,我这一次只是依样画葫芦而已。”丁雨生看着远处停在船政厂区不远处的一艘挂有萨摩“十字丸”旗的萨摩商船,感慨不已。
这艘萨摩商船,本是来做生意的,但现在却成了乾国商船的模板。
在林逸青北上期间,丁雨生和林逸青、李绍泉一直通过电报往来商讨海军海防建设事宜,由于林逸青在日本西南战争期间是萨摩海陆军的实际指挥者,指挥萨摩海军取得了多次胜利,是以他的经历成为了丁雨生和李绍泉建设乾国海军的重要参考,林逸青提出的意见也往往会得到他们二人的肯定和支持。
西南战争期间,由于萨摩海军战舰数量严重不足,林逸青创造性的将大量俘虏的日本商船改装成了辅助巡洋舰,对明治政府控制的海域发动破袭,取得了极大的战果,引起了世界各国海军观察家的注意。各国报纸都对此进行了报导,丁雨生和李绍泉对此赞叹不置。在林逸青归国后,面对乾国海军同样缺少舰艇的事实,林逸青提出来建造能够在战时升级成为辅助巡洋舰的大型商船的设想,立刻便得到了丁雨生和李绍泉的赞同。而在林逸青进京陛见完毕,归乡祭祖时,在丁雨生和李绍泉的共同努力下,建造大型商船的计划已经得到了朝廷的首肯,开始实施了。
由于朝廷要求“速成”,并且破天荒的由海军衙门项下给予了船政补贴。是以建造大型商船和建造鱼雷炮舰一同开始了施工,由于时间紧,并且没有现成的船型可以参考,林逸青想出了应急的办法,便是将原本改装过作为辅助巡洋舰使用的萨摩商船作为模板。在其基础上稍加改进,设计出最为合适的船型。
在林逸青的命令下,曾经当过辅助巡洋舰的商船都给岩崎尤佳领导的三菱大阪商社挑选出来,运送货物前来福州做生意的同时,供船政选择,经过一番努力,最终船政总工程师达士博挑选出了一艘法国式的大型商船做为模板,按照林逸青的要求。将其设计成为高速商船,每侧预留三个炮位,以及相应的甲板加强支撑。以方便战时将其改造成武装运兵船和辅助巡洋舰,不需要舰艇护航,能够通过自身的高航速和自卫火力自保。在达士博和船政学生们的努力下,很快,一种大型高速客货两用运输船便设计了出来,丁雨生为这级商船命名为“通济”。今天,便是“通济”开工安放龙骨的日子。
“时辰到了。大人。”丁雨生正和林逸青说着话,船政提调吴仲翔过来对丁雨生说道。
丁雨生当下和林逸青一道前往典礼现场。这时林逸青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他装作不经意的转过了头,赫然看到了远处的那个在海风的吹拂下白衣飘飘的美丽女子。
林逸青一眼便认出了她是谁,想到她对自己的情意,他的心里禁不住甜丝丝的。
但是他明白,在乾国这个儒家礼法无处不在的国家,他不可能象在日本那样任意婚娶,而且现在是沈佑郸的丧期,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国度,李思竹身为女儿,是不允许在为父亲居丧期间嫁人的。
林逸青强忍住对她的思恋之情,和丁雨生一道向观礼台走去。
“徐先生,你看,真的是和……鲲宇一模一样呢……”
远远的,在另一处山坡上,一个一身素白色衣裙的年轻女子扶着一位白发老人,也在看着林逸青。
“是啊……当真是和鲲宇一样的相貌!只是因叠经生死大战之故,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沉稳英武之气!”老人低声说着,深陷的眼窝中竟然有泪光闪动。
这位老人,便是曾经和林义哲亲如父子般的师爷徐睿,他身边的年轻女子,便是林义哲的未亡人陈婉。
“徐先生,他是鲲宇的亲兄弟,又奉鲲宇之命潜伏于日本,应该是知道先生的,先生何不同他相认呢?……”陈婉在一旁说道,“先生迟迟不去见他,是为什么呢?”
徐睿听了陈婉的话,发出了一声粗重的叹息。
陈婉的话勾起了老人对往事的回忆,那过去发生的一幕一幕,仿佛重历般的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
“鲲宇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住手!你们要干甚么?!”
“哪里来的野丫头!”
“少管闲事……哎哟!”
“你们是谁?想找死吗?嗷——”
“婉儿?!彩玥?!”
“没事了!姑爷,小姐和我在这儿呢!”
“鲲宇!没事了!过来吧!地上不平,小心脚下。”
“今天没带家伙,要不然,他们一个也走不掉,哼!”
“鲲宇不必担心,那些个俗物,近不了婉儿的身的。”
“那也太过危险!婉儿,你现在可怀着我们的孩子呢!就算不为我想,也得为腹中孩儿想想啊——”
“嘻嘻……”
“这位老爷子应该是碰到了绑票的歹人,所幸被咱们救下,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日之事。是过于危险,让鲲宇担心了。可若不及时出手,这位老爷子可能就没命了。这摆明了是要下死手的。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凶,也不知是哪个如此猖狂。”
“先救人,你俩帮我一把。”
……
“姑爷。少奶奶,救回来的那个老丈,他方才吐血了。您二位要不要过去看看?”
“吐血了?怎么搞的?”
“小的不知。姑爷刚把他救回来的时候,人还晕着,不多时便醒了,只是呆坐在那里。如同个木头人一般,问什么也不回答。大伙儿看除了头皮破了一点儿,身上并无别伤,也就没管他,让他躺在那儿休息。过了一会儿,他忽地喊了一句话,然后便吐出一口黑血,晕厥了过去,现在又醒过来了。”
“喊了一句话便吐血了?他喊的什么?”
“好象是喊‘不除胡雨霖,我徐润誓不为人’。”仆人说道,
“胡雨霖?你听准了是说的胡雨霖胡大人的名讳?”
“没错儿,姑爷。小的当时就在旁边,听得明明白白的,是说的‘胡雨霖’三个子。小的觉得此人可能和胡大人有关。是以赶忙来禀报姑爷和少奶奶。”
“此事先不要外传。带我们过去看看。”
“是。”
……
“老丈,我们姑爷和少奶奶来看你来了。方才便是姑爷和少奶奶救的您。”
“老人家莫动,您身子还虚着,还是好生躺着吧——”
“大人为何不成全老朽随我孙女一同相见九泉之下,偏得让白发人送黑发人,从此阴阳两相隔啊……”
“你们都下去吧。”
“晚辈姓林。名义哲,草字鲲宇;这位是拙荆陈氏。老丈贵姓?晚辈该当如何称呼?”
“老朽免贵姓徐。单名一个睿字,草字茂长。”老人神情渐渐恢复了常态。“大人称老朽一声‘徐先生’就是。”
“哦——原来是徐先生,晚辈有礼。先生此来福州,所为何事?因何得罪胡雨霖而遭此毒手?”
听到林义哲动问,徐睿的眼中一时间满是悲愤之色。他的嘴唇哆嗦了好一会儿,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最后只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晚了,晚了啊!我那苦命的孙女儿啊!唉!”
“徐先生说的是什么晚了?若有用到晚辈之处,不妨明言。”林义哲很是奇怪,接着说道。
“唉!林大人,非是老朽不通情理。今日之事,大人和夫人仗义相救,老朽心中永铭大德。可是……”徐睿的眼中满是绝望之色,“林大人可知,我若是今日未曾遇到大人和夫人,就此送了老命,我那孙女燕儿,或可有一线生机;可如今我获救的消息已然传将出去,那胡雨霖心狠手毒,必然坏了我燕儿的性命啊!”
“什么?”林义哲和陈婉全都大惊失色。
“燕儿啊!是爷爷害了你啊!爷爷对不起你啊!”徐睿悲伤难禁,双手捶胸,又放声大哭起来。
“徐先生这话从何说起啊?”林义哲急道,“先生不妨向晚辈直言,事情或有转圜余地。”
泪如泉涌的徐睿只是在那里不住摇头。
“徐先生刚才说的害了贵孙女性命之人,是胡雨霖?”陈婉问道。
“夫人说的正是,胡雨霖这个天杀的小人!此仇不报,老朽死不瞑目啊!”徐睿一听到胡雨霖的名字,一张脸因为愤怒和痛苦竟然变得扭曲起来。“大人可知,那胡雨霖酷爱女色,他经常在街市上寻觅美色,看见有姿色的女子,必要弄到手方才干休。他仗着有财有势,逞其私欲,把冒犯他的女子娶回刻意侮辱一番后再休弃。我那苦命的孙女燕儿,便是被他见色起意,强行劫走的。”
“老朽本浙江绍兴府人氏,中年丧妻、晚年丧子,儿媳为夫殉节了,膝下只有燕儿一个孙女与我相依为命。那一日燕儿去市廛购物,不幸为胡雨霖这个狗贼撞见,胡某见我那燕儿生得标致,便上前纠缠,燕儿避走归家。没多日,一牙婆便上门前来做媒,言称燕儿早达标梅之期。应当有个婆家,又说胡某一向怜香惜玉。愿以纹银一千两为聘。收她做偏房。我素知胡某劣行,当然不肯将燕儿抛入火坑,便一口回绝。胡某因我未曾理睬于他,竟然心中怀恨,图谋报复。数日后。燕儿上街采办果蔬,却再也没见回来。老朽心知不妙,先是报官,又托人多方打探,一连数日都无燕儿下落。那一日我早起,忽在门口拾得燕儿平日所用布帕。上面以血书有‘我在胡家’四字,方知燕儿被劫入胡宅。我三番五次去胡宅要人,胡某皆避而不见,反叫下人将我棍棒打出。我去官府上告,官府不愿得罪胡某。不去胡宅查找,反斥老朽无中生有,败坏他人名节。后念我年老,不予重谴。未几胡某便举家南迁,老朽一路追踪到此,想不到他竟然对我下此毒手!我死了不打紧,可我那燕儿……”
徐睿说到此处,不由得老泪纵横。再次泣不成声。
听完徐睿的讲述,林义哲面色铁青,一双拳头也捏得发出声来。
“燕儿啊!我的燕儿啊!爷爷无能。没救得了你啊!爷爷对不起你啊!”
“徐先生节哀。”林义哲站起身来,看着徐睿,一字一字的说道:“先生本已受伤,若是再悲恸过度,一病不起,将来如何能报此血海深仇?”
听了林义哲的话。徐睿哭声顿止,他猛地抬头。一双深陷眼窝布满血丝泪痕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林义哲。
“徐先生可知,那胡雨霖靠山强大。朋党众多。单凭先生的一面之词,是断然扳他不倒的。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先生既然想要胡某血债血偿,先要保得贵体万全,且不可性急。对付胡某这样的小人,尤要徐徐图之。老先生以为如何?”
正是这个富有正义感的年轻人的这一番话,才让自己活到了今天……
“老先生且在此安歇,对老先生下毒手之凶徒有一人被擒获在此,晚辈先去审他一审,再做区处。”
“姑爷,就是他。这人来后便一直绑在此处,准备送官,府里未曾有人虐待于他。他头上这伤是一来时就有的。”
“爷爷走了背运,既然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便!休想从爷爷嘴里问出一个字来!”
“看着我的眼睛。”
“看你妈个……”
“你叫什么名字?”
“马胜侯……得胜而归的胜,侯爷的侯……我爹给我取这个名儿,盼我将来能当侯爷……可他们现在都瞧不起我……叫我马猴子……”
“你现在给谁做事?”
“我们一帮人都是给胡老爷跑腿儿的……我们胡老爷,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胡老爷叫什么?”
“我们胡老爷啊?叫什么来着?……你让我想想……对,我想起来了,我们胡老爷名叫胡雨霖,字光远……”
“胡老爷叫你们怎么对付那个姓徐的老丈?”
“打闷棍,麻袋一套,装大石头,沉江……”
“徐老丈因何得罪的你们家胡老爷?要如此对付他?”
“那老头儿总是上门闹事,还在外面败坏我们胡老爷的名声,胡说我们胡老爷抢了他的女儿,我们胡老爷哪干过那事?是光明正大买来的。三条腿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儿的女人不有的是?我们胡老爷有大把大把的银子,什么样儿的女人买不到?还用得着抢?我告诉你说,现在的女人都认钱,我们胡老爷把银子一拿出来,哪个不乖乖的?就算她们不认钱,她们的爹妈还不认钱么?再说了,我们胡老爷也不是真看上她们了,就是图个新鲜,几天后也就打发了。那徐老头不识相,我们胡老爷当然要给他点颜色瞧瞧了……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爷爷我是不会招的!”
“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因为你已经全招了。”
……
“供词在此,徐先生可有什么打算?”
“老杞不才,愿听公子吩咐。”
“徐先生可知,单凭这份供词,以及我们现有的物证,是无法致那胡雨霖于死地的。”
“老朽昏愦,还请公子详示。”
“胡雨霖秉性阴狠,心思又极缜密,其得知老先生获救、又有家丁被擒后,必然会毁灭一切物证。所以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是告不倒他的。何况他手中有的是银子,定会上下打点。他背后另有靠山,一旦扳他不倒,很可能还会被他反咬一口。”
“……”
“晚辈明白老先生心中之痛,但要报得贵孙女之大仇,切不可急在一时。胡贼树大根深,若一击不能致其于死地,则遗患无穷。对付胡贼,当徐徐图之,待时机一到,再一举除之。除胡贼犹如除人体之痈疽,必至其完全溃烂,方能连根剜除。老先生以为呢?”
徐睿猛然抬头看着林义哲,双目忽地紧缩。
“晚辈还以为,要除胡贼,还得除一人——”
“大人是说——左季皋……”
“正是此人,左季皋和胡贼可以说早已荣辱一体,先生以为要是我等动了胡雨霖,左季皋会袖手旁观么?”
“大人所言,句句金玉。但老朽还有一事不明,大人和老朽非亲非故,为何要如此帮老朽?”(未完待续)
ps:学生党的夏天才叫夏天,漫长得让人失去耐性的暑假,蝉声里追偶像剧,空调房里吃西瓜,跟喜欢的男孩子约去图书馆里自修,然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从泳池里爬起,一身漂白粉的味道地回家去,猜今晚大概是吃盐水毛豆。时光拖得跟树荫一样深远。而大人的七八月,只能叫“天很热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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