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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未见,别来无恙。
楚绝色听见这声音后浑身一颤,嘴角的笑容变得十分僵硬,她坐在椅子中没有回头往后看,只因这嗓音太过熟悉,她不需要看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从前我以为绝色赌坊与你只是同名,若非我来此寻找青衣,也不会知道你真的在荆胜国。既然来了,为何十年与我避而不见?”说话间,白梵就已经站在了楚绝色身后,即便十年后终相见,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
“我…”楚绝色干笑着从椅中站起身,她缓缓转过身,没敢去看那张想起数次的面容,而是低下头,盯着脚尖哑声道:“这十年我过得很好,你也很幸福,我何必去破坏你和睢冉的生活。”
白梵的眸光渐渐沉淀,他默然沉寂片刻,忽然看向络青衣,可当他看到络青衣额间的魔莲时,神色一惊,忙问:“魔莲?青衣,魔界的魔莲在你身上?”
络青衣体内的灵气不够所以她没法及时隐藏起魔莲,听白梵问起,她也只能尴尬的笑,随后点头,“是,魔界的魔妖兽暂且奉我为魔神的转世。”
白梵绕过楚绝色走到络青衣身前,络青衣身子轻颤,墨彧轩垂眸,浅笑着将她揽在身后。
白梵看着墨彧轩护她的动作,伸出的手蓦地停在半空,他抿了抿唇,将手收回负在身后,声音一沉,“我并不想对她做什么。”
墨彧轩抬头,脸色苍白的走下软榻,他站在白梵身前,笑盈盈道:“就算白院长想对她做什么爷也是不让的,她是爷的女人,爷的媳妇儿!爷不能让她受到千夫所指,万人所骂。”
“丫头…应该不是魔神寂夜的转世。”白梵眸色深深,眸光在络青衣额间的魔莲上扫了一圈,抿着唇开口。
“爷知道。”墨彧轩双臂环胸,懒洋洋笑道:“爷的媳妇儿肯定不能是魔界的妖兽,爷从娶了她就知道。只是现在还没有办法剔出小青衣体内的魔莲,不然爷才不让她日日担惊受怕,受那几头畜生的骚扰!”
白梵抬眼看着墨彧轩,眼前的少年虽然虚弱,但从他身上散发的意气风发却是那般光彩夺目!
不愧是人界的守护者,从一开始,善沢就没有选错人。
“丫头,容我先替你将魔莲隐藏,不然你这副模样没办法回到皇天学院。”白梵能看出这里除了楚绝色,剩下的人脸色多少都有些苍白,就墨彧轩虚浮的脚步来看,他们方才应是经历了一场耗损灵气之战。
“好。”络青衣没有反对,勾唇看着白梵走到身前,白梵抬手,手指对准络青衣额间的魔莲,指尖缓缓迸射出一抹白色的灵气,随着灵气的不断涌入,那朵黑紫色的魔莲也渐渐消失,直到最后一片花瓣隐没,白梵轻吐出一口气,收回了手。
“多谢院长。”络青衣走下软榻,笑问:“院长方才说是为了找我而来,不知是有何事?”
“明日你们就要离开皇天学院,我有事相求。”
络青衣眸底满是诧异,她没听错吧?白梵有事求她?
“院长请说。”即便惊讶,她还是应下了白梵的请求,毕竟白梵刚帮她隐藏魔莲,也就意味着帮她隐藏着秘密。
“能否清流让留下?”
络青衣陡然一惊,留下清流?她立即看向墨彧轩,清流是墨彧轩的人,她有什么权利替清流做决定?
“不能。”墨彧轩牵起络青衣的手,剑眉轻挑,紫眸悠悠的看向白梵,缓慢说着:“早些年爷收留清流的时候便答应过他,这辈子爷走到哪里,就会把他带到哪里。白院长,很抱歉,爷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
墨彧轩答应过清流?
络青衣眨了眨眼睛,难道清流猜到会有这一日吗?想来眠月昊天也会留下他,但,她知道清流不会留下。
白梵平静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强求,“既如此,这个要求便作罢吧。”
络青衣勾着墨彧轩的手指,轻轻一拽,墨彧轩侧头看向她,只见络青衣给他使了个眼色,又看了一眼楚绝色,墨彧轩立即会意,抱着她笑道:“白院长,你与楚姨十年未见,想必还有许多话说,爷和圣初先去外面走走,等您和楚姨说完话在回皇天学院。”
白梵站在软榻前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楚绝色慌乱的就要往外走,却被络青衣拽住。
“楚姨。”络青衣没让楚绝色脱逃,她将楚绝色按在椅子中,与百里梦樱对视一眼,四个人依次走了出去,并将房间门掩上,没有好奇他们的谈话内容。
四个人站在院子里,络青衣将头靠在墨彧轩的肩膀上,她抬头看着被繁星点缀的夜空,脸颊上浮起一抹柔和的微笑,“爷,咱能不能先找到我娘,然后再回家?”
“回家?”墨彧轩挑眉,含笑的眸光落在星空里那颗最璀璨的星子上,“带着娘回家吗?”
“不带。”络青衣摇头,将实话供了出来,“多日前,我在忘赟的修罗道向南楼要了神农鼎,当时作为交换,南楼开出条件,我没有多想,拿到神农鼎后就答应了。谁知道南楼要我帮忙找到一个人,结果那个人是络如音。后来我想,南楼是痴心兽,他敢为了我娘放弃神农鼎,我就必须要做到,就算我不为南楼,也要为了自己。”
长指抚着络青衣的脸颊,墨彧轩看着她轻笑,“小青衣,你和你娘真是一个样。”
“哪样?”
“特招男人喜欢!”墨彧轩冷哼,明显心情不悦。
络青衣笑着扑进他怀里,蹭着他的胸膛,眯着眼睛道:“我只要招爷喜欢就够了,你看你看,我眼里的男人只有你一个,好端端你怎么又喝醋?”
“咳咳。”百里梦樱脸颊泛红,提醒似的轻咳两声。
络青衣转眸,笑嘻嘻的对百里梦樱说道:“凌大公子是你的男人,我只能看见我抱着的这个,乖啊梦樱,你自己找地玩去。”
百里梦樱嘴角一抽,自己找地玩去?她能找什么地方?
凌圣初揽着百里梦樱的腰,面色清淡的来了句,“她说的没错,你不把墨彧轩当男人就可以了。”
络青衣面色一黑,她说的这个意思吗?凌圣初你丫的太腹黑了!
但要是论腹黑,凌圣初还真比不了墨彧轩,只听墨彧轩悠悠来了句,“爷是不是男人小青衣知道,你是不是男人…她不知道。”
“噗……”络青衣一个没忍住就笑喷了,凌大公子到现在还是个小纯洁呢,的确没有人试过他究竟是不是男人啊……
凌圣初面皮一抽,眼刀嗖嗖的刮向墨彧轩,墨彧轩不在意的轻哼,他都不敢欺负他媳妇儿,凌圣初胆肥儿了!
这时,二楼的房门被人推开,络青衣抬头看去,只见里面走出两抹身影,楚绝色脸上的面纱未卸,她抬步下楼,对络青衣道:“明儿个我想和你回忘赟,你可不要拒绝哦。”
“楚姨在荆胜不是待的挺好吗?”墨彧轩笑悠悠的看着楚绝色,现在没有人不知道楚绝色的心思,她喜欢白梵,一生一世的喜欢。
楚绝色眼中波光流转,莞尔笑着:“被你们今夜一闹,我的绝色赌坊有段时间都不用开张了,这损失你们不打算赔给我?”
络青衣想到楚绝色那爱财的性子,讨好的笑着应下,“楚姨放心,我们肯定不拒绝,你想骑马还是坐马车?我让人这就准备去。”
要说谄媚奉承的功夫那络青衣可是一流,想当年她在雪月皇宫里也不是白混的!
这句话极大的取悦到楚绝色,她眉眼笑成了一条缝,满意地开口:“就骑马吧,跟你们一路。”
络青衣点头,突然想到一件事,迫不及待的开口:“楚姨,那头独角兽……”
“呀!”楚绝色一拍额头,“你不说我都给忘了,走,你跟我去牵来。”
“嗯。”络青衣让墨彧轩留在这里,百里梦樱也跟着络青衣走出去了,顷刻间院子里就只剩下三个男人。
墨彧轩意味深长的看向白梵,懒洋洋的说着:“院长,说说吧,你今夜来绝色赌坊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白梵从二楼走下,站在墨彧轩和凌圣初中间,他分别仔细的看着两个人,两人也很有耐心让他看了半晌,白梵才道:“下午有消息传来,琅涯大陆的炼妖壶已经被魔界的两位魔尊夺走了。”
“是哪两位魔尊?”
“驭婪和甯狐。”
“驭婪?甯狐?”墨彧轩拧起眉头,驭婪是驭婪山上的那头魔妖兽,至于甯狐,应该是……
当初楚琉汐和魔界勾结入侵皇宫,被他打伤的那个魔妖兽就是魔尊甯狐!想不到甯狐这么快就恢复了,而且还联合驭婪一同闯入琅涯大陆夺走了炼妖壶。
“你见这两头魔妖兽?”白梵瞧着他的神色就明白了大概,如果墨彧轩不认识,他不会将眉头皱的这么深刻。
“爷与他们都交手过。”墨彧轩仿若琉璃的紫眸内涌起一片寒光,他还想说什么,却听见铁链拖地的声音,他看了白梵一眼,三个人停止了这个话题。
络青衣手里攥着一条曳地的银色铁链向他们走来,百里梦樱走在天南星的身边跟他说话,但天南星眼中满是胆怯的水光,从头到尾都不予回应。
楚绝色拨弄着手指走在络青衣身前,她一直看着地面,所以并没瞧见白梵向她投来的目光。
“院长,你可有办法将这条铁链折断?”络青衣站在白梵身前,将铁链的一头递给他,解释道:“绝色赌坊的伙计已经跑光了,他们将钥匙带走,这个时候我门找不到人,方法也都试了,但没有一人能折断这条铁链,所以我想请院长帮忙。”
白梵接过铁链,抿着唇用力向两边一拽,他动用上玄气,硬生生将铁链掰成数段,铁链分崩离析的散落在地,天南星突然转身向外跑去。
络青衣伸手没拽住他,还是凌圣初以玄气将他吸了回来,神色清冷的将他丢在地上。
天南星揉着被擦破的手臂,他眼中闪着泪水,扯着络青衣的唇角,低泣道:“我不要被血契。”
络青衣不愿强人所难,她买下天南星绝大部分理由是是因为良姜,看着天南星身上的血迹,她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蹲下身,直视着天南星,扯唇笑道:“我不会与你血契。”
“嗯?那你为什么要买我?”天南星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眸子,不由微怔,差点回不过神来。
“因为你亲弟弟,良姜。”良姜还在络青衣的空间里没有苏醒,络青衣将良姜从空间里放出,一抹紫色闪过,一个小人儿就躺在天南星的身边。
“良姜!”天南星大喜,他轻轻的推了推良姜,“良姜,你怎么在这里?”
“他睡着了。”络青衣站起身,对天南星伸出一只手,浅笑道:“我现在是良姜的主人,你若信我,可以进我的空间里养伤。”
“你…”天南星看着络青衣伸出的那只手,面色迟疑,他咬了咬唇,又问:“你真不会与我血契?”
“嗯,不会。”络青衣点头,她都已经有了三头契约神兽,要是在血契一头,玉竹和沐羽还不得闹腾死她?
天南星将手放在络青衣的手心里,墨彧轩太阳穴一跳,觉得那双小手看着很是碍眼。他转移视线,忍住将天南星丢出去的冲动。
一团紫光从貔貅空间内拢在良姜与天南星周围,忽然,紫光带着良姜和天南星一起回了空间,两个小小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院内。
络青衣握紧空间项链,转过头对墨彧轩笑了笑,墨彧轩撇着嘴握住她的手,使劲的蹭了蹭。
真是孩子气!
络青衣好笑的看着他动作,吃一个孩子的醋,爷还能不能有点出息?
“青衣,那头九段玄技的神兽你一直没有领走,你……”
“什么九段玄技的神兽?”络青衣扬眉,看向白梵。
“学院比试中龙腾学院胜利的奖励。”
络青衣唔了一声,“我能不能将那头转送给他人?”并非是络青衣看不上九段玄技的神兽,而是她觉得自己的契约神兽已经够多了,实在没必要继续血契。
“理应由你自行抉择。”
“嗯,谢谢院长。”络青衣咧开嘴角嘿嘿一笑,她想到了曲遥千,曲遥千既然拜她为师,她理应送给徒弟一份礼物。
墨彧轩唇畔轻扬,宠溺的看着她眉眼含笑,脑海中突然划过秋笑白说的那句话,他嘴角的笑意微僵,唇瓣一点点紧抿,紫眸内碎出一缕幽深的光。
……
第二日,楚绝色果真和络青衣他们一同上路,阙天休瞧见楚绝色,凑了上来,笑呵呵道:“绝色,十年不见,你怎么还戴着这块面纱?”
“阙不休,你怀疑十年里我没洗过?”楚绝色扫了阙天休一眼,神色有些不悦。
“哪儿能啊,我就开个玩笑。”阙天休翻身上马,牵着马缰晃到了清流身边。
楚绝色翻了个白眼,随后看见优雅如竹的清流,她眸光忽闪,策马到清流身边,仔仔细细的瞅着他,这小子,怎么和十年前长得不一样了?变化还真不是一般得大!要不是白梵事先给她打过预防针,她还不能反应过来。
“楚老板。”清流勾起一抹浅笑,他对楚绝色轻轻颔首,称呼中尽显生疏。
“你真的是…清尘?”楚绝色眨着眼睛,白梵只跟她说清尘变样了,可没说变得什么样,十年的时间能让一个人变化的这么大么?
“我是清流。”他浅浅勾唇,摇了摇头,并不承认自己眠月清尘的身份。
楚绝色满脸茫然,侧过头便瞧见阙天休给她使了个眼色,她闭上嘴,不再继续说话。
“姐,那个女人是谁啊?”无妙指了指楚绝色,怎么这一趟还要多带个女人回去?这女人好像和谁都挺熟悉,但是他不认识。
“楚姨,我娘的朋友。”络青衣简略的回答,她看着无妙,微微笑道:“别对人家没礼貌,记得喊楚姨。”
“楚姨?”无妙侧过头睨了楚绝色一眼,楚绝色接受到无妙扫来的目光,眼睛突然一亮,策马凑过来,笑问:“你就是清泽?”
无妙刚不想搭理,但想起络青衣的话,他道了句:“楚姨。”
“哎哟这小子真乖!”楚绝色抚掌而笑,眼角笑出了细纹,无妙瞅了她一眼,问道:“你是如音母后的朋友?”
如音母后?楚绝色眸底划过一抹异色,她笑着点头,“是啊,你是眠月皇室最小的皇子,你出生的几年前我就已经离开忘赟了。”
无妙撇了撇嘴,没问原因,他策马跑到络青衣身后,也没再搭理楚绝色。
三日后
“皇上,五公主和七皇子他们回来了。”有小太监从外面跑进飞鹤殿,临到了飞鹤殿还被门槛绊了一跤,他在地上打了个滚,随后拍着衣服跪在地上。
眠月昊天立即从椅中坐起,他笑着走下台阶,双手负在身后,朗声道:“走,随朕出去迎接。”
“是。”太监从地上爬起来跟在眠月昊天身后,他总觉得自己忘记说什么了,可刚才师傅好像就是这么交代的,他有忘记说吗?
等眠月昊天走到宫门口,看见络青衣那帮浩浩汤汤的队伍时,小太监才想起来他忘记说什么,他忘记告诉皇上这次随行回来的还有雪月的九皇子以及天下第一公子凌圣初啊!
“父主。”眠月未安和眠月将离闻讯而来,两人站在眠月昊天身后,抬眼便看见络青衣与一名白衣男子共骑一匹白色的骏马,一路说笑,周身洋溢着幸福。
“他是……”眠月未安那张娃娃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化,眼眸一缩,低喃道:“墨彧轩吗?”
“想来就是了。”眠月将离点头,黑亮的眼眸盯着络青衣身后的墨彧轩,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先前没有消息说络青衣与墨彧轩已经相聚,眠月昊天见他们越走越近,整个人脸上蔓延着浓浓的欣喜,原来他就是墨彧轩,好一个风姿潇洒,慵懒不羁的男人!
“父主。”无妙从马背上跳下,他快步走到眠月昊天身上,挨个叫了遍,“二哥,三哥。”
眠月将离点点头,眠月未安勾着无妙的肩膀,笑问:“七弟,跟我说说,这回去斗泠大陆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无妙嗤着,“就去了荆胜那一个国家,还没什么可看的,更没有什么宝贝,我觉得还不如我们的忘赟呢。”
“哦?”眠月未安挑眉,“就没有你看上的姑娘?”
“没有。”无妙撇嘴,眼睛瞅着络青衣,低声说:“在荆胜就光顾着照顾那个女人了,哪有时间看什么姑娘。”
“青衣又受伤了?”眠月未安皱眉,眸光瞥见无妙手心里一条深长的伤疤,他抓住无妙的手,脸色一变,厉声质问:“你怎么也受伤了?”
无妙抽回手,哼唧着:“我们这回是去比试,又不是去游玩的,怎么可能不受伤?”
“严不严重?”这条疤痕不浅,想来清泽当时承受的疼痛也不轻。
“不严重,现在只留了疤痕,好的差不多了。”无妙回了一句,可他发现眠月未安正在走神,他拽了拽眠月未安,眠月未安啊了一声,指着不远处相携而立的人,磕绊地问:“他…他真的是墨彧轩?”
无妙扭头看了眼,“是啊,他不是墨彧轩谁是?你这是怎么了,墨彧轩不就长得好看点吗?”
“不止。”不止是好看啊。眠月未安又将视线放在墨彧轩身上,离得近了,他们才看见墨彧轩那张美如冠玉的俊颜,令他们讶异的是,那是一双浅紫色的眸子,紫眸内笑意轻漾,充满了惑人的光芒。
眠月昊天也是一愣,他向前走了两步,便听墨彧轩笑吟吟的开口:“小婿墨彧轩,参见父主。”
小婿?络青衣瞥了他一眼,这两个词儿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滑稽呢?
眠月昊天眼眶一热,小婿,他从墨彧轩口中听到这两个字竟会有种没白活的感觉,天下谁不知墨彧轩是谁?谁不知墨彧轩的性子?而现在,墨彧轩竟会给他请安,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激动。
“二哥,三哥。”墨彧轩一眼扫过去,挨个喊人,这令眠月将离和眠月未安纷纷愣住,他们没听错吧?刚才是墨彧轩喊的他们?
眠月未安那张娃娃脸上堆满了笑,莫大的荣幸啊!就以墨彧轩那狂傲的性子,还能降低身份喊他们一声哥哥,这件事他必须要说给他的那帮朋友听。
眠月将离回神,主动与墨彧轩拉进关系,“我叫你五妹夫太过生硬,不如喊你彧轩如何?”
“二哥高兴就好。”墨彧轩并没有异议,因为这是络青衣的家人,若是他人,他定会挑高眉头,凉凉的说一句,你算什么东西!
要说墨彧轩还没在墨泓面前放下过身段,对于雪月那些兄弟姐妹更是没有过好脸色,可现在他会为了络青衣去迎合她的家人,可见这一路走来,墨彧轩也在成长。
“轩儿,你们这一路累不累?快进宫,我叫人摆了午膳,等吃了饭你们就去休息。”眠月昊天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高兴的原因很多,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因为墨彧轩那一声父主,青衣还从没叫过,可墨彧轩却当着他们的面喊出这声父主,便足以让他热泪盈眶。
墨彧轩看了眠月昊天一眼,他不是没看见眠月昊天眼眶的湿润,只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身为一位父亲,仅仅两个字就可以被感动,原来眠月昊天强求的不多,但他所要的,都是络青衣与清流不能给的。
“小青衣,爷饿了,我们去吃饭。”墨彧轩见络青衣站着没动,便主动拉着她的手走进皇宫,也算是当众给了眠月昊天一个台阶。
眠月昊天揉了揉眼眶,刚要转身,却看见阙天休身后站着一名面戴轻纱,眸中满是笑意的女人。
“绝色?”眠月昊天顿感讶异,快步走上前,“你是楚绝色?”
墨彧轩与络青衣在宫门内停下,两人一同转身,便看见楚绝色弹着指甲,银铃般的笑着,“我是楚绝色。”
眠月昊天大笑了两声,“你怎么回来了?当年如音消失你也离开了,后来我就猜你是去了有白梵的地方,这十年过得如何?”
“还不错。”楚绝色弯起嘴角,与阙天休,眠月昊天站在一处,给人一种老友相聚的感觉。
“看来他们在年轻的时候感情都很好。”墨彧轩低下头,在络青衣耳畔轻声开口。
“嗯。”络青衣转过身,带着墨彧轩往皇宫里面走,并没有等任何人。
荆胜一行让她更不知要如何面对眠月昊天,因为在学院比试中她发现,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把清流这个哥哥看得比眠月昊天还重要,忆起清流的遭遇与她的驱逐,她只能强迫自己不同清流一样去痛恨眠月昊天,虽说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但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有些事一旦想起就很难在放下。
就算说的再容易,做起来也很困难,或许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此时的络青衣,心里有多煎熬。
一方是她想要呵护的亲生哥哥,一方是她想要靠近却始终有隔阂的亲生父亲,她没有办法在这两个人之间做出选择,她也不想选择,因为选择的过程太痛苦,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就这样煎熬着。
墨彧轩唇角紧绷,如玉的俊颜上拢起一层寒霜,他也想开解络青衣,但他连自己的父皇都未曾敞开心扉过,他如何能开解别人?
他是从什么时候与墨泓关系生疏的?应是十五岁那年墨泓逼他求娶秦不楚的时候开始,渐渐的,他又被逼着做了许多事情,或许别人看到的只是他漫不经心不以为意的散漫模样,可只有他明白,这一切,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
因为墨泓的强迫,让人很难走近他心里,就连络青衣,他一开始也是抱着戏弄的心态,甚至,在幻银林时他曾想过杀了无妙和络青衣。
而现在,他正为自己曾经的想法而懊悔,幸好他并没有动手,也幸好,他爱上了她。
“想什么呢?”络青衣握住他的指尖,察觉到他指尖在颤抖,便抬眼瞧了他的脸色。
墨彧轩挑眉,揽着她盈盈笑道:“想待会吃什么,爷可不吃辣。”
吃什么?络青衣怎么觉得自己听到了另一个含义?
络青衣望进他眼底,直到看见那抹深浓的欲色时,她浑身打了个寒颤,立马松开墨彧轩的手,却被墨彧轩一把捞了回来,于是两人没顾忌跟在后面的众人,就地玩闹着。
眠月昊天哈哈一笑,余光瞥见眸色微暗的清流,他面上的笑意顿收,看了看阙天休,阙天休对他摇头,眠月昊天才重新抬步向前走去。
清流,眠月清尘,他终究不肯原谅自己。
“青衣,听说这回轩儿受了伤,需要什么药父主都会派人给你送回来。”眠月昊天走上前,主动与络青衣说话。
“嗯。”络青衣应了一声,她低下头,却感觉手被人握的更紧,她缓缓抬头,对墨彧轩笑了笑,随后一行人一起走到弄月亭用膳。
“哥哥。”水无翎站在弄月亭等了许久,她看见水无痕缓步走来,立刻跑了过去,给水无痕一个大大的拥抱。
水无痕淡笑着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问着:“我不在的时候你没惹祸吧?”
“才没有。”水无翎跟在他身边,讶异的看见墨彧轩,小声道:“墨彧轩回来啦?”
“嗯。”水无痕眸光如雾的看向并肩而行的两个人,清俊的面上终归划过一抹失落。
蓦地,弄月亭内响起瓷盘碎裂的声音,众人的说笑声被打断,墨彧轩看向弄月亭,只见楚云激动的握着双手,突然单膝跪地,喊道:“九皇子。”你终于回来了!
“嗯,起来吧。”墨彧轩对楚云摆了摆手,楚云兴奋的站起身,他将碎裂的瓷盘收拾好,随后走过去,“九皇子,你不在的时候青姑娘特别想你。”
“嗯?”墨彧轩挑眉,小青衣特别想他?某个女人可是没亲口说过。
络青衣拉着他坐下,咬着筷子没说话,这么多人都在呢!总不好让她现在说吧?
“吃饭!”络青衣递给他一双筷子,差点沦陷在他那双温柔的紫眸内。
花汣也站在络青衣身后,高兴的看见两个人幸福团聚。
众人落座,眠月昊天没让他们遵循什么俗礼,饭吃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对墨彧轩道:“轩儿,用不用传信一封,告诉你父皇你现在人在忘赟?”
墨彧轩放下筷子,紫眸内笑意悠悠,刚要开口,却被络青衣抢先,“传一封吧,等办完事情我们就会回去。”
眠月昊天心里一紧,办完事情就要走么?走了…可还会回来?
络青衣没说她要办什么事情,但那几人到底是明白,寻找络如音比找她还要困难,谁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办多久。
也许明日就能找到,也许直到此生终了,她都见不到络如音一面。
所以络青衣定下了时间,她只会在忘赟多留半个月,如果半个月内找不到人,她就会先火速赶回雪月。
他们的事情很多,不能将所有时间都放在这上面,况且墨彧轩和凌圣初也动用了所有力量在各个大陆寻找络如音,想来不会功亏一篑。
“姐,你回雪月能不能带上我?找神器能不能也带上我?”无妙端着酒盏坐在络青衣身边,被墨彧轩眸中的冷光一扫,他向旁边移了移。
“你要跟着我?”络青衣揉着眉心,这条路危险重重,他以为找神器是游山玩水吗?
“必须跟啊!你可是我姐,你怎么能没良心的抛下我?”无妙瘪嘴,这一路他都跟来了,接下来的路自然也要跟着。
“清泽,别为难你姐姐!”眠月昊天低声开口,将无妙叫回了自己身边。
无妙将酒杯放下,就听阙天休的声音传来,“臭小子,你还没从龙腾学院毕业,你想去哪里?”
“我姐也没毕业,她怎么能走?”无妙听出阙天休话里的意思,也知道眠月昊天和阙天休都不愿意他跟着络青衣,可他就是想跟着,就算络青衣骂他狗皮膏药他也想跟着。
阙天休瞪了他一眼,道:“那能一样吗?你姐姐是谁?找神器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无妙气焰一低,为之语塞,他的确没有理由反驳,他只是想跟在络青衣身边,因为跟着络青衣已经成为了习惯。
从雪月到雲晖,再从雲晖到忘赟,最后从忘赟到荆胜,他跟在络青衣身边去了许多地方,也跟了近半年的时间,现在若说要分离,他怎么舍得?
“行了,先吃饭!你姐姐这还没走呢,整这么伤感做什么?吃饭吃饭,吃完赶紧休息去。”阙天休拿着筷子敲了敲餐盘,发出叮的一声清响。其实他也舍不得,虽说他与络青衣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这样有趣的丫头,想来谁都会喜欢吧!
“不吃了。”无妙站起身,气鼓鼓的看了不说话的络青衣一眼,冷哼着转身走回自己的寝宫。
“这小子!”阙天休也没法再说他,他揉了揉眼睛,只觉得时光飞逝,一转眼,如音的两个孩子都已长得这么大了。
“我也吃饱了。”络青衣站起身,她侧目看向还坐在椅中的墨彧轩,问道:“你要和我回去休息吗?”
墨彧轩却破天荒的回答,“你先乖乖回头睡会儿,爷想找父主说两句话。”
“好。”络青衣没问原因,甚至没多说一句,她对阙天休和楚绝色颔首,然后走出了弄月亭。
百里梦樱察觉出气氛不对,她放下筷子起身,落下一句,“我去找青衣待会。”旋即追着络青衣的身影离开。
眠月将离和眠月未安也没了食欲,两人对视了一眼,向眠月昊天行过礼后便离开。
水无痕拉着还在夹菜的水无翎起身,楚云和花汣也走了出去。片刻,弄月亭内就只剩下眠月昊天,阙天休,楚绝色,墨彧轩与凌圣初。
“轩儿,你想说什么,说吧。”眠月昊天看向墨彧轩,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墨彧轩紧紧的抿着唇,他眸色黯然,声音压低,“父主,对不起!”
没由来的,墨彧轩的一句道歉让阙天休和眠月昊天两个人愣住,好端端他道什么歉,墨彧轩可没给谁道歉过,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楚绝色忽然想起什么,她面色愀变,握着筷子的手一点点攥紧。
“前两日我们在绝色赌坊与魔界的几头魔妖兽交手,小青衣不小心动用了体内全部的魔气,结果导致乾坤锁与魔莲发生冲击作用,为了不让小青衣被魔莲控制变成傀儡,我只好与其他人联手将乾坤锁从小青衣体内抽离,但抽离乾坤锁的结果就是小青衣这辈子不能生育。父主,对不起,我没护好您的女儿,没护好我的女人。”墨彧轩低下头,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眠月昊天是他除了络青衣外第一个道歉的人,他觉得这声道歉很有必要,毕竟,眠月昊天是络青衣的亲生父亲。
眠月昊天半张着嘴,声音嘶哑,眼眶通红,他……
身为一名父亲,他不知道说什么,可是他明白,此时墨彧轩心里更加难受,因为,墨彧轩还没做过父亲。
阙天休也哑然,他就说这两天墨彧轩怎么神色不对,但都是青丫头不在的时候才会表露,回来的前一夜,他还看见墨彧轩坐在客栈的房顶上吹了一夜的冷风,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没有…”眠月昊天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到几乎不成调,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没有办法吗?”
墨彧轩摇头,“我和圣初查阅了许多古籍,最终都没找到能医治好小青衣的办法。而且她体内还有魔莲,被魔化的可能性极大,我不能轻易做出尝试,因为我只有这一个女人。”
我只有这一个女人。
这一句莫名的让眠月昊天想哭,曾经,他也同络如音说过同样的话,可最终,他没有做到。
“不能生育…”阙天休当真哭了出来,他仰着头,眼眶里眼泪向下流,他声音哽咽,就连眠月昊天也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
“这件事…她可知道?”眠月昊天哑声问。
“不知。”墨彧轩摇头,他怎么敢说呢,与孩子相比,最重要的人还是络青衣。
即便他失去了一切,都不能失去络青衣。
“不知就好,不知就好。”眠月昊天红着眼眶连连点头,他抬起袖子,“别告诉她,免得她受不住。”
“嗯。”墨彧轩点头,他不会说,若小青衣想要个孩子,若她问起,他也只会说是自己有毛病,只会问,小青衣,你嫁给爷,后悔吗?
凌圣初一身清冷的坐在他们对面,听到他们这些话,就连向来冷漠的他也不禁有些动容,他缓缓敛下眸子,遮掩眸底划过的那一抹哀伤。
而此时,与弄月亭相隔的墙外,两名女子站在墙下,络青衣苦笑着掩住百里梦樱的唇,细碎的低泣从她指缝中流出,她蜷了蜷手指,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百里梦樱泪眼婆娑的看着络青衣,络青衣轻轻地笑了笑,抬手拭去她的眼泪,无声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百里梦樱点头,转而泪如雨下,本以为这件事青衣不会知道,可谁曾想,就在今日,瞒不住了。
络青衣扯唇,唇边勾起的微笑那么苦涩,似乎苦尽了人心底,原来他们都在骗她啊。
原来她出了手。
原来是因为乾坤锁才导致这一切。
原来他们还想瞒着她。
原来……知道后,她的心一点也不痛。
因为,她已经不知道,痛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走吧。”一声轻叹,络青衣转身离去,百里梦樱睁大了水眸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眸底满是痛苦与心疼。
络青衣轻勾了勾唇角,眼角干涩的流不出半滴眼泪,就当是梦樱的眼泪为她流了吧……
这样也好,既然他们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装作不知道,如此,没人哀伤,没人心痛,也没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