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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月昊天与阙天休看着怎么叫也不醒的几个人,重重地叹了口气,能从浮图塔活着出来就是万幸了啊!
“你们先出去,切记,此事不能让其他学生知道!”阙天休转身,扫着五位长老,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他们不仅要守口如瓶,还不能让其他人听到半点风声,这也是多年来第一次以院长身份对他们施加威压,想了想,还都是为了这几个闯祸的孩子。
“院长放心,我们明白。”五个人齐齐点头,拱着手后走出去,但一想到明天要加固浮图塔的封印就觉得很是疼痛,那地方他们也有二十年没去了,真是不想看见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无妙就坐在床边守着络青衣,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三个人偷女娲石会掉进浮图塔,如果一开始络青衣让他去偷,说不准就没有这么多事,别忘了他天下第一神偷的名号,这名号从来都不是浪得虚名!
“静长老,我姐身上的伤势有多严重?”无妙急急的看着给络青衣服下丹药的静长老,光看络青衣的面相就知道她受伤不轻,可到底不轻到什么程度?
静长老没有说话,反而又拿出另一枚丹药喂进百里梦樱嘴里,同时把上她的脉搏,眉头一跳,沉沉的看向阙天休。
阙天休心里一咯噔,猛地想起为了躲过玄阁内的阵法,媚香化成苍狼本形,当真是连他也骗了过去。
显然,静长老摸了她的脉就已经知道百里梦樱不是人类,怪不得她不能契约神兽,不是她没有那个能力,而是神兽本体不能再次契约神兽,所以他们就看见媚香空着手从不崂山内走出,更令静长老诧异的是,媚香身为一头神兽玄技却达到了玄黄之境!而她脉门上好像又多了条筋脉,她应该是与人契约过了……
“怎么了?”眠月昊天忘记媚香化形的事儿,见静长老面有异色,还以为媚香身上的伤没法医治。
静长老偏过头,又掏出另一枚丹药,扶着百里梦樱的头喂了下去,这才道:“媚香是一头玄黄之境的神兽,不过我还探不出她的本体是什么。”
眠月昊天点头,不意外的开口:“是一匹苍狼,通体火红色的苍狼。”
无妙面色微变,梦樱这么快就让人识破了?这要是说破了,日后梦樱还怎么在学院里修习?
无妙转头看向阙天休,阙天休面色深沉,对上无妙投来的目光,倏地一笑,捋着胡子颇有兴味地道:“七皇子为何这样看着我?”
明知故问!
无妙磨牙,他就是想让自己当着他们的面承认梦樱的身份?哼!老奸巨猾!
“按理说,神兽修习不合礼数,要不等媚香姑娘伤好后,我们就将她送回…”阙天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无妙截住,“她是我姐的朋友!你要是将她送走还怎么让我姐在学院里立足?你就没想过这事儿不会被传出去?总会有人问起缘由,我就不信你们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再说当初父主应允我姐和她的朋友们进学院修习,现在因为知道她是头神兽后就想给她撵出去,你就不怕将来受世人诟病?”
阙天休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悠悠道:“七皇子何时变得这般口齿伶俐?”让他找不出话来反驳,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说的都对。
“跟这个女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无妙哼了一声,神兽修习就不合礼数?除了穆濂,龙腾学院还找不出第二个玄黄之境以上的人呢!
“但她终归是只神兽,要知道,不管神兽的玄技有多高,她始终都与人不同。”如果不能往外送,那就让她安静待在梅苑,阙天休如是想着。
“她不能修习功法?”无妙读出阙天休话中的意味,眉头一挑,如果阙老头说不,他不介意再下一剂猛料。
阙天休求助似的看向眠月昊天,谁知眠月昊天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昏迷不醒的络青衣身上,根本就连个眼神儿都没甩给阙天休。
无奈,阙天休硬着头皮道:“不能。”
“那我和我姐现在就走。”无妙站起身,扯过络青衣的手臂将她背在身后,眠月昊天急忙走上前按住无妙的手腕,怒道:“青衣身上的伤势不轻,你做什么?”
无妙哼哼两声,“伤势不轻?静长老到现在都没说到底是怎么个不轻法!我怎么知道她受了多严重的伤?再说有人看我们姐弟不爽,我们现在走人还不成?”
“给朕坐下!”眠月昊天沉声一喝,“使什么孩子心性?朕还没发话,谁敢撵人?”
眉头飞扬,笑意浓浓,无妙瞥了眼阙天休,那一眼中满是挑衅的意味。
“快把青衣放下,让她躺好,这么折腾该更难受了。”眠月昊天一脸心疼的扯过薄被盖在络青衣身上,并送了无妙一脚,语气不好地道:“给朕滚远点!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小心思,要是你姐姐今夜发了热,朕就拿你开涮!”
无妙撇着嘴嘟囔:“又不是我害她的,您和我置什么气。”
阙天休见眠月昊天十分不给他面子,暗自苦笑,他的女儿也不少,就没见过他这么疼过谁,青丫头到底是不一样,连动一下也不能动,送媚香离开学院的想法也只得作罢。
“清泽,你过来。”静长老在此时发话了,“你不是想知道她的伤势?”
无妙犹豫了下,还是移动脚步走到她身边,自动垂下头,便听静长老说道:“她的体质十分怪异,我自认这么多年接触过不少学生,但从未见过青衣公主这般奇特的脉象,她好像自行突破了玄黄之境,可仔细把脉后觉得又不太像,或许是她伤的太重,现在体内只有五段玄技的功力。”
“只剩下五段?”无妙讶异抬眸,心里陡然一惊,什么叫好像突破了玄黄之境?那她是突破了还是没突破?
这个女人迟迟没有想要突破的意思,他还以为她要一直停留在九玄巅峰,但听过静长老这番话后,他觉得更糊涂了,难道她服丹药了?
“嗯。”静长老点头,眸子一眯,“好像是…遭到反噬后的结果。”
无妙哑然,反噬?不是被浮图塔里面的神兽伤的?
如果说是反噬的话,那么他觉得这个女人实际上已经突破了玄巅之境,因为他想起炎狱,也想起滟芳华给的那株无极莲,吃过无极莲后的络青衣直接跃到九段玄技,当时他还纳闷这女人怎么会晋升的这么快,但当有人同他说过无极莲并不能与一般的晋升丹药共同服用后,他明白了络青衣为什么迟迟不肯突破玄巅的原因,所以他更能相信静长老所说的反噬,想必定是这女人心急后服下了普通的晋升丹药,导致丹药与残留体内的无极莲发生排斥,最后反噬功力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静长老始终在注意无妙的神色变化,当她瞧见无妙眸底的异色时,问了句:“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不知道。”无妙回答的很快,像是在逃避什么,他不善于撒谎,自然也逃不过静长老的眼睛。
“你不想说?”
无妙转身,他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关于无极莲的事情,他不能说,有些事情更是不能说,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知道,如果自己将无极莲的事情抖落出来,那么有些秘密也就保不住了。
静长老并没为难他,反而将眸光转向窗外,平静的开口:“记得按照我写的药方给他们抓药,水无痕流血过多,怕是会昏迷更久。”
“谢谢。”无妙小声的说,然后快步走到络青衣身边,瞥见眠月昊天那担心的模样,低声安慰道:“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她,这女人向来命大,在雪月受万人所指也没见她怎样,这点伤她肯定能扛过来。”
“清泽。”眠月昊天低头看着络青衣,语气微沉,唇瓣一抿,“你姐姐…在雪月是不是受人欺负了?”
“哪能啊!”无妙嗤了一声,“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什么时候别人能欺负她?”
“朕方才摸了她的脉,发现…她体内…”眠月昊天语气停顿数下,面上浮起一丝为难,为人父担忧自家姑娘的身体是没错,但…他究竟要不要说出来?
眠月昊天的停顿让阙天休不禁好奇凑了过来,他看了眼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络青衣,又看了眼想说又不想开口的眠月昊天,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有事儿!
“父主…”无妙好像猜到了什么事情,他也为难的抿着唇,像是祈求他不要说出来。
“她…当真没受欺负吗?”眠月昊天又问了一遍,他看见无妙毫不犹豫的点头,低声一叹,所有哀愁似随着这声低叹遗落风声。
“出了什么事儿?”阙天休不解的看着打哑谜的两个人,手刚要摸上络青衣的脉就被眠月昊天打开,眠月昊天睨了他一眼,道:“朕的女儿,你敢碰?”
“我…”阙天休一噎,他就是想看看青丫头伤的多重,静长老,清泽,眠月昊天,这三个人都是那么奇怪,他想看看怎么了?
“照顾好她,有需要派人进宫通传,朕先回宫了。”眠月昊天又看了阙天休一眼,面色沉重的站起身,转而大步走出了追云殿。
阙天休摸了摸后脑,跟在眠月昊天身后跑了出去,不行!他一定要知道青丫头身上还有什么秘密!身为皇家学院的院长,他怎么能被人视若无睹的忽视?这让有损他身为院长的威严,就是变成狗皮膏药,也得将眠月昊天肚子里的话磨出来!
他丝毫没有想过这么做似乎更有损他身为院长的尊严……
“待青衣公主的伤好了,再叫她来找我。”静长老撂下一句话,也走了出去,她已经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不如回去想想如何能…压制她体内开始作乱的魔气。
无妙张了张嘴,半晌,直到静长老的身影彻底消失,他回过神,闭上了嘴,同时闭上了星光黯淡的眼眸。
父主也知道了吧……可父主知道以后要怎么对她?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疼爱的女儿竟是魔界的魔神转世!他要…要继续疼爱,还是,还是大义灭亲杀了她并破碎元神以保人界和平?
父主,应该舍不得对她如何,应该是舍不得的。
就好像,他也舍不得看她受伤一样。
即便他们经常拌嘴,但他心里都明白,这辈子他有这个姐姐,何其有幸。
“昊天,我这大半辈子都没见过你这种脸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阙天休跟着眠月昊天出来,不依不饶的低声询问。
眠月昊天抿唇不语,随着他扬袖走出学院,一路上问安的学生们诧异极了,他们并没看见皇上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这就走了?
好像眠月青衣没来的时候皇上也很少到学院里来。
“什么事你还瞒我?”待到无人时,阙天休一把拽住眠月昊天的衣袖,沉声低问:“你现在这副样子根本就不适合回宫,跟我来!”
眠月昊天脚步一停,转头看着阙天休,阙天休擦了擦眼睛,缓缓张开嘴,如果他没看错,昊天眼底弥漫的是…悲伤?
不由眠月昊天反抗,阙天休拽着他来到自己的寝殿,门一关,又问:“我设了结界,现在没人进的来,也没人能听见,你说不说?”
眠月昊天眸光一滞,坐在椅子上神色极为复杂,就在阙天休不耐烦时,他缓缓出声:“我发现青衣体内有魔气的存在。”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不就是有…”阙天休面上的不以为然顿时一变,三步并两步走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衣领,声音加大,“有什么?”
“魔气。”声音极低,低到有些令人听不清。
阙天休瞪大了眼睛,魔气?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也不是闹着玩的!体内有魔气的都是些什么人?不,应该说都是些什么魔!只有魔界的魔妖才会身怀魔气,青丫头怎会……
“朕未想透,清泽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他不肯据实相告。”眠月昊天摇头,他知道阙天休想问什么,也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但是他的确不知道,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你是说…”阙天休更为惊骇,清泽竟然知道这件事!
眠月昊天沉郁的点了点头,又道:“况且,我发现青衣好像是魔神寂夜的转世。”
“你说什么?”阙天休跳了起来,他好不容易才能消化青丫头身有魔气的事实,现在又来个轰炸性非常猛的消息炸的他几乎魂飞魄散。
魔神寂夜的转世?那还了得!
“如果我没判定错的话,青衣体内隐藏的那朵莲花就是魔莲!”他在把脉的时候发觉青衣体内的气息不对,便释放一丝精神力去察看,谁知道竟让他发现隐藏在络青衣额间的一朵莲花!
阙天休向后退了一步,他觉得自己已经被五雷轰顶了,魔莲啊!那可是魔神寂夜的象征!也被魔界看作权利的象征!
竟然在青丫头身上?!
简直不能更震惊!
这一切都想明白了,怪不得眠月昊天会问清泽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也怪不得清泽是那副难言祈求的模样,原来结果是这般令人难以置信!
“你怀疑…”阙天休脸上的神色很难看,嗓音一哑,“怀疑青丫头…”
“不!”眠月昊天果断否决,“我没有怀疑她,她就是我和如音的女儿!只是我想不透青衣怎么会是魔神的转世。”
在青衣离开宫前他都没发现青衣身上有任何魔妖的特性,而且青衣出生时他也在,更没发现她体内有魔气或魔莲的存在,为何十年后会变成这样?
“这件事怕是没有想得那么简单,或许连青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阙天休冷静下来,皱眉思考,他抬头看了眼眠月昊天,想着他是否已经抉择?
“阙天休,朕活了近五十年,第一次这么为难。”眠月昊天揉按着眉头,眸中的悲伤蔓延开来,他怎么不知阙天休和清泽都在想什么?
自己身为一国之主,肩上扛有守护忘赟万民的责任,现如今魔界重临,再次掀起人界动荡,他的女儿就是魔神转世,他身为皇帝是不是要将自己的女儿交出去?
阙天休叹着气,“要不我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眼见你我都是身埋半截黄土的人了,你怎么忍心将出走十年的女儿交出去受天下人折磨!”
“但朕毕竟也是一国之君。”声音发颤,眠月昊天以手掩面,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还信誓旦旦的说要保护好如音的孩子,不让她再受半点伤害,可…这件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不能对不起如音,更不能对不起天下人。
他很清楚,要是让青衣体内的魔神气息苏醒,要是让她恢复十成存粹魔血的魔力,这天下便会再次招致大难!也许这回不会再同百年前一样幸运,如果人间全部覆灭,千古罪人四个字都不抵他一身的罪孽!
“你心怀天下,可想过这么多年你对她的亏欠?”阙天休声调一扬,语气中有着愤怒,“我要是你,我会想方设法瞒着!你看青丫头可像是大凶大恶之徒?或许今生她心里根本没存有魔性!如果哪天她带领魔众涂炭人间,那也是你逼出来的!”
“我…”眠月昊天甚至有些哽咽,他又岂想这么做?阙天休说的太容易了!
一人命与天下千千万万条命相比,孰轻孰重?
“眠月昊天!”阙天休厉声喝道:“你给我清醒点!你和如音就剩下这么一个孩子!我不管你后宫多少人,也不管有多少女人生了你的孩子,我只管如音的这最后一个孩子!你要是觉得难做,那就把她交给我,我乐不得让她做我的女儿!若她成了我的女儿,谁敢动个试试!就算我这把老骨头受不住多久,我也会站在她身前,护着她,不让天下人动她一分!你要是做不到就给我滚远些,从今日起我愿意当她的父亲,而不是让她继续认你这个窝囊的父主!”
眠月昊天的身体开始发颤,这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很窝囊!但身居高位,有些无奈他人终究不会理解,也体会不到。
他可以尽全力护住青衣,可他不知道能护多久,也许一天,也许两天,但不管多久,他会一直护着便是了。
就连阙天休都能说出这样的话,他这个做父主又怎么能亲手将自己的女儿交给天下人?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折磨!
……
夜色下,一抹凉风扑面而来,侧耳聆听着有若海涛的叶声重叠,悠悠的药草香气从近处飘来,白衣风流的男子含笑睁开一双惑人的紫眸,他拂着盈满衣襟的药香,修长如玉的手指渐渐划上鼻尖,轻轻一笑,声音慵懒清柔,“圣初的手艺退步了,何时炼制一粒丹药需要一天的时间?”
另一袭白衣男子淡淡的睐了他一眼,凝神聚气将玄气灌注到丹炉内,两指一弹捏过一片竹叶丢在丹炉内,并未将墨彧轩打趣的话放在心上。
墨彧轩背靠着一株黄金间碧玉竹,微侧首,手指捻着从竹子上掉落的竹叶,放在唇边轻轻一吹,忽而感觉曲不成调,笑了笑,反手一弹,竹叶带着凌厉的玄气飞向全神贯注炼丹的凌圣初。
破空声有些刺耳,凌圣初皱眉,不喜墨彧轩此时的打扰,衣袖一挥,那竹叶转了方向反飞了回去。
墨彧轩笑着双指夹住,手指一转,竹叶离淡粉色的薄唇很近,又吹出一声走调的高音,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转眼间那片嫩绿的竹叶消散成灰。
墨彧轩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斜睨着凌圣初,又道:“已经打听出了昆仑镜的下落,怎么一点儿也瞧不出来你很兴奋?”
“打听出来就要兴奋么?”凌圣初冷冷地回了一句,据说昆仑镜在楼雪山,但是具体在楼雪山的什么位置他们并不清楚,因为他们还不知道那句关于昆仑镜的诗,经过一番努力也只找到了楼雪山在什么地方。
凌圣初抬眼望去,不远处就是那座由皑皑白雪堆砌而成的楼雪山,令人大惑不解的是,这座雪山的山脚下竟然生长着数排黄金间碧玉竹,这种竹子极为珍贵,一般很少能被种植,他们没想到千金难求的黄金间碧玉竹竟不要钱似得在雪山下疯长,看来走前他们要带点回去,也好针对这种竹子研究一番。
墨彧轩勾着嘴角,还想说什么,却耳尖的听见啾啾的声音,那是…占色。
墨彧轩抬手,占色立即落在他的手背上,摆了摆小尾巴,讨好的示意自己很安全将东西带回来了。
“回信了?”凌圣初看了一眼,再次低头专心的炼制丹药。
“嗯。”墨彧轩面上有着喜色,虽然这不是小青衣的回信,但事关小青衣的消息,他还是高兴极了。
仔细想想,小青衣的回信应该没那么快,怎么也要在三日后,占色还是他和水无痕之间传信的媒介,故而,他没让小青衣知道,可他现在想死小青衣了,想的心好疼。
“可有梦樱的消息?”凌圣初再次抬头,手一顿,如果有的话他不介意分出点时间来听听。
只是墨彧轩向来深谙打击人的要道!他笑着挑眉,“消息都是关于小青衣的,你确定要听?”
凌圣初嘴角一抽,又低下头,打算接下来不管他说什么都装作充耳不闻。
墨彧轩打开信笺,认认真真的看着上面的字,甚至,他能够透过这些字看见那个令他日思夜寐的女人,能看见她的一举一动,感受她的一颦一笑。
但那张俊美如玉的脸不过一会儿就变了样,只见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眸底的颜色越来越深,然而能令他变化这么大的原因就只有信上的内容!
“百里梦樱的身份被阙天休和眠月昊天识破,两人没有点明,并在无妙的阻拦下依旧让她留在学院内修习,但两人已经吩咐了下去,派人时刻盯着她的举动。”墨彧轩面露严峻,抖了抖信笺,看向面容清淡的凌圣初,见他的反应实在不激烈,又道:“她现在受了伤,玄技只有八段,这两日在梅苑十六号房没有出来。”
那张淡漠的脸终于开始松动,凌圣初缓缓抬头,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再次将头低下,清澈的眸内流转一丝冷凝之意。
“水无痕那个废物!”墨彧轩怒骂了一声,“竟然让爷的小青衣也受伤了!他玄玄之境的玄技是白修炼了么!”
凌圣初的嘴角蔓延开一分清冷的微笑,墨彧轩正好瞥见他的神色,十分不满的看着他,“见爷的小青衣受伤你很高兴?”
墨彧轩扳了扳两掌,又扳了扳脖颈,抬脚,缓步向凌圣初走去。
凌圣初未曾理会,嘴角的那分笑意也消散的无影无踪,便听墨彧轩继续道:“小青衣突破了玄巅之境,但因为吞下的丹药与体内无极莲发生排斥而遭到反噬,现在只剩下五段玄技,同样两天没有出来。”
丹药?凌圣初眉峰紧锁,该不会是他留下的那些丹药吧?那些丹药是针对梦樱体质炼制的,就算络青衣体内没有无极莲,也会遭到反噬。
墨彧轩突然犀利的看着他,“小青衣吃的丹药是不是你留下的?”
“是。”
“该死!”墨彧轩低声骂了一句,瞬间移到凌圣初面前对他出手,白色光线不断袭击凌圣初,凌圣初打不过他,只能凝结防护罩以作抵挡,但这层防护罩还没有他平时的结界结实,只受了墨彧轩半掌就碎了一地波光。
“慢。”在下一掌随风而至时,凌圣初出声阻拦,“那些丹药都是我留给梦樱的,所以你家女人吃了我炼制的东西不该怪在我头上,因为我本来也没想拿给她吃。”
“你的意思是爷的女人吃你点东西就不行?”如果他说不行,就一掌劈死他!
凌圣初略微沉吟,“得看吃什么东西。”还是念在络青衣照顾梦樱的份上。
“凌——圣——初——”内讧继续,白光黄光交错,唰唰唰竹叶大片掉落,两人已经闪身跃至竹林上方,原因是墨彧轩一脚踢翻了丹炉,而丹炉内有几粒即将炼制完成的丹药,这一脚下去,凌圣初的心血付诸东流。
“墨!彧!轩!”凌圣初咬牙,风轻云淡的面上终于染上了怒色,他费了多大功夫才将那些草药融在一起,等炼制成功后他们就能进入楼雪山,但现在他所有的努力都被墨彧轩毁了,此仇不报,非君子!
“爷在。”墨彧轩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小青衣遭到反噬也有凌圣初的一份“功劳”,此地荒无人迹,他就算将凌圣初打个半残也没人知道。
凌圣初凝聚玄气,和墨彧轩从天上打到林间,再从林间打到地上,最后从地上直接打上雪山。
“完了。”当墨彧轩站在雪地中才发现不对,他们还没摸清楼雪山的地形,更没炼制好对抗雪山里寒气的丹药,怎么就进来了?关键是进来后怎么出去?
“你也知道!”凌圣初恨不得一掌劈死他,络青衣只是伤重,又不是没法治,顶多受些疼痛,又不是好不了,他至于招招不留情么?
墨彧轩眨了眨眼睛,看向山下荡着满眼绿意的竹林,心里不禁后悔起来。
山上和山下温差甚大,比如刚才还是春季,一上来后立马变成冬天,突如其来的冷风让两人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爷还没给水无痕回信。”他还心疼着小青衣身上的伤,也不知道小青衣疼的时候有没有想他,就算他想提笔,可受这冷风吹也提不动啊。
“我不会阻拦你写绝笔。”清淡的声音飘来,不带有一丝感情。
墨彧轩裹紧了外袍,摊开方才那张信笺,准备咬破指尖,想着要不就写血书吧。
“慢。”凌圣初再次阻止,“我不敢保证你这一口下去会不会真成为绝笔。”
墨彧轩眸光一凝,想到这里不比山下,月色月光反射出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如果他咬下这一口,手指上的伤不易好不说,还极有可能惹来其他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寒气入体连圣初都没法治,毕竟他们的丹炉还在山下,身上的丹药实在有限。
“那爷只能在心里想着小青衣了!等拿到昆仑镜再给水无痕回信。”
“嗯。”淡淡的应了算是应准,凌圣初打量着身前一片雪地,抬起脚便觉得举步难行,侧头道:“如果我们一直站在雪地里,不到早上就会被冻成雪人,反正我们也回不去了,不如去前面看看。”
墨彧轩点头,每落下一步便深陷雪地里,这雪层的深度没过了膝盖,可想而知,他们每走一步会多难。
“圣初,你真不记得那句诗?”楼雪山这么大,漫无目的的寻找昆仑镜无异于大海捞针。
“给我点时间,我在想想。”
“尽快!爷真是受不了这鬼地方了!”从小到大墨彧轩都没来过雪山,他和凌圣初不同,凌圣初为了替百里梦樱寻找适合无水生存的土壤走遍了几个大陆,因此他上过雪山,也没有墨彧轩这般怕冷。
“嗯。”凌圣初点头,他好像是在梦樱的房间内看到了这句诗,当时并没放在心上,他的记性不差,可除了事关梦樱,他对别的事没兴趣,自然也就没记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有些困难,实在需要点时间。
两人也不知在风雪里走了多久,直到他们再也看不见那处竹林,才意识到他们走进楼雪山深处了!
“昆…楼关…”凌圣初吐出三个字,他还是想不起来,依稀记得这三个字。
墨彧轩瞥了他一眼,紫眸忽然扫到雪山上一处崩塌,突然推开凌圣初,大叫道:“危险!”
凌圣初背对着那处崩塌的地方,被墨彧轩推开后便看见他被从山上滑下的大雪冲走,凌圣初面色一变,连忙抓住墨彧轩的手,两人一同被大雪冲着向山下滚去。
墨彧轩设了两道结界环绕在两人身边,但大雪冲击而下的力道击碎他的结界,凌圣初不管不顾的抱着他的腰,两人跌落在白雪深处,依然随着流动的雪势向下,只是速度缓慢了些,身上也少了些疼痛。
待雪势停住,墨彧轩与凌圣初早就被淹没在茫茫白雪之中,甚至连一片衣角都看不见,他们本就身穿白衣,即便日光照在整座雪山上,他们的身影依旧难寻。
似乎,有雪落的声音。
猛地,两道身影从一层被雪淹没的深坑内飞身而起,两人抖落身上的碎雪,无数雪花飘零而落,也有些环绕在两人身边,当他们站在雪地上时,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好。
还好脚下的雪层不太深,还好刚才滚到一处可以藏身的坑内,不然他们势必会被大雪封埋。
墨彧轩抖掉身上的清雪,冻了一夜的俊颜微僵,他扯起一丝轻挑的微笑,悠悠道:“爷突然想到一句话。”
凌圣初白了他一眼,死里逃生真有闲情,还想到一句话!
虽然这么想,他还是问了,“什么?”
“爷有后福。”他直接省略了前一句,也把后一句的第一个字给改了……
凌圣初看着他轻笑,算了,他也不准备再和他算什么账,心知他心疼络青衣才会这么做,偶尔便让着他一次,不然十九年来好不容易娶到的一房媳妇跑了怎么办?
墨彧轩对着他勾了勾唇,紫色的凤眸内溢出几分柔和,他低下头看着遍布银白宛若银装素裹的苍茫雪地,心口蔓延着独属思念的疼痛。
这时,雪峰顶上萦落起雪花,雪花飘然旋转,洁白无瑕,好似一树梨花。
蓦地,他抬起头,眉头舒展,如玉的面上泛起一抹温柔的微笑,紫眸内满是疏狂清傲,恰逢一道天光破开层层流云,流云消散在湛蓝的天际中,一束束羞涩示人的阳光映在墨彧轩与凌圣初两人的身上,似乎为他们增加了一丝温暖。
“你该相信水无痕。”凌圣初淡淡的说。有水无痕在,他不会让络青衣伤及性命。
“爷相信。”他怎么会不相信?他又怎么可能不相信?只是,他不忍心让小青衣去尝一丁点苦。
如果他在,是不是小青衣就不会伤着了?说到底还是水无痕废物!
“现下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寻找昆仑镜。”而不是罔顾儿女私情。
“爷知道。”在天下安危面前,他连分出时间静静的想一会儿小青衣都是奢侈。
“唉!”凌圣初轻声叹气,“墨彧轩,我们走吧。”
墨彧轩看着他,须臾,点了点头,两人一同向前走去,身后是他们一步一步踏出来的脚印,只是风一吹,漫天飞扬的雪花便覆盖他们的脚印,好似,这两人从没来过一般。
……
“墨,彧,轩。”一双漂亮的明眸半阖,络青衣撑着床板坐起身,是幻觉吗?她好像…看见墨彧轩了。
“青衣。”轻快含笑的声线传来,络青衣转头,便看见端着药碗刚进门口的花幽年。
络青衣揉了揉脑袋,在花幽年走到近前才想起她的名字,接过她手中的药碗,皱着眉喝尽。
“多谢。”络青衣将空的药碗递给她,转身一看,愣道:“梦…媚儿呢?”
“她在外面,我去告诉她你醒了。”花幽年连忙走了出去,片刻后,她和百里梦樱又走了回来,百里梦樱急忙扑到她的床铺前,“醒了?头还疼不疼?”
“不疼…怎么了?”络青衣怔楞的看着她,头疼吗?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头疼?
“你都不记得了?”百里梦樱诧异的张口,“昨天夜里你一直吵着头疼,最后我们将静长老请来了,还是静长老给你扎了几针,你才继续睡去。”
“我?”络青衣反手指着自己,“吵着头疼?”
“嗯。”百里梦樱点点头,上前摸着她的额头,眼底划过一抹疑惑,奇怪,青衣没发热啊,也没见还有哪里不适,怎么就想不起来昨晚的事?
络青衣揉按着眉心,穿着靴子准备下地,“可能是受风了,我脑中一片空白,也或许是睡多了的缘故,你和我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