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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终过,昏睡了许久的东方卿琪在阵阵的昏沉中缓缓醒来,尚有些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熟悉的事物,那是自己那张拔步床的顶棚,微微侧首,看着眼前母亲那喜极而泣的容颜,刚刚清醒过来的东方卿琪很是茫然,
感受到脸颊上温热的泪水,东方卿琪张了张口,发出了一丝有若蚊吟的声响,还不待他说些什么,便紧皱了眉头,感受到喉间宛若火炽的干涩,立刻被那撕裂般的痛楚激得连连咳嗽出声。
薛氏见他难受的干咳不断,连忙奔至桌旁,亲自倒了杯清水,端到床前,小心翼翼地喂到东方卿琪的口中。
东方卿琪在饮下清水后,火烧火燎的喉间终于舒缓了过来,抬眼看着神情惊喜却依旧憔悴难掩的薛氏,出声问道:“母亲,孩儿这是怎么了?”发出的声音,带着他从未听闻过的虚弱与沙哑。
薛氏见着外表血气充盈,内里却实则虚弱病困的儿子,心中满是心疼,闻得此问,不由又回想起前些日子那难熬的时光,翻涌着的酸楚滋味冲刺心间,不禁又双眼泛红,颗颗泪珠滚落而下。
床上之人心中一揪,惊呼出声:“母亲,这是怎么了?!”瞧着薛氏未语泪先流,东方卿琪脸上顿生焦虑,挣扎着便要起了身来。
薛氏瞧着他的动静,也顾不上擦拭脸颊的泪水,急忙俯身将他按下,看着儿子脸上的担忧之色,也不敢再哭,抬手用丝帕按了按眼角拭去脸上的泪珠,语带宽慰地说道:“我儿莫急,为娘无碍,只是见你醒了,一时间心中喜极难抑罢了。”
为东方卿琪掖好被角,薛氏安坐在床边的绣墩上,“我儿先前外出,不慎着了歹人的算计,被送回府时,已经神志全无,一直昏睡至今,如今应得药师之言,我儿安然醒来,为娘这心也总算是落了下来,知尔等年少气盛,也不敢拘着你们,惟愿日后行事能仔细着些,当更加谨慎才是。”
只要一想到那不知从何处招来的诡异蛊虫,薛氏便觉浑身冰寒,即使得见孩儿醒来,心中也犹有后怕。
只记得自己不过是在祖姑处做客的东方卿琪,听得自己竟是着了暗算,立时想到了于他一处的双生弟弟东方卿璘,他焦急地寻问道:“小璘!小璘现在何处?”
“我儿莫急!莫急!”薛氏惊起身子,连连劝阻,“璘儿无事,璘儿无事,不过是被为娘赶去歇息罢了,过会儿便令他前来见你。”
听得自己的弟弟安然无恙,东方卿亲心中顿时松了口气,本就乏力的身子立时落回了床榻上,惊得一旁的薛氏一阵低呼,不禁讪讪道:“请母亲见谅,孩儿不过是一时情急,小璘那儿还是让他多歇会儿吧。”想也知道,依着弟弟的倔强劲儿,定是日日守候在他的床边,傻傻地累了自己。
见着他额际生生渗出了一层细汗,薛氏也顾不上责怪,持帕替他轻轻印去,而后轻斥一声,应道:“依你便是。”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母子二人却都知道,一旦知晓了兄长清醒,东方卿璘定会马上赶来,绝无半分耽搁。
果不其然,屋中话音刚落,外间便传来了响动,伴着下人的请安之声,东方喧和东方卿璘便同时进得屋来。
“父亲。”东方卿琪见得东方喧的到来,立时便想自床上起得身来,何奈全身无力,只得低声唤道。
听得儿子干涩沙哑的声音,本就算不上是严父的东方喧顿时便微红了眼眶,几步上前,瞠目打量,看着他虽然有些暗淡,但神识清明的双眼,心中一松,面露欣喜,道:“好!好!好!醒来便好。”
感受到父亲话语中的喜悦,以及显现在眼前的激动之情,东方卿琪也不禁眼底生炽,鼻感微涩,哑声道:“都是孩儿不孝,累得父亲、母亲平添忧愁。”
说完又转头看向一直站在东方喧身后的东方卿璘,嘴角扯出一弯浅笑,唤道,“小璘。”
东方卿璘立刻来到东方卿琪的床前,语带呜咽:“兄长。”沙哑的嗓音不比床上的兄长好多少。
东方卿琪心中暗自皱眉,知晓这些时日这人怕是片刻都不曾安歇。
看着他满脸的歉然,作为长兄的东方卿琪又如何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使着能动的劲儿,伸出搁在身侧的右手,唤他过来。
东方卿璘握住东方卿琪的手,哑声说道:“都是卿璘无用,害得兄长受苦了。”
东方卿琪心中无奈地叹息一声,面上却带着恼之色:“你说得又是什么混账话!歹人心毒,那又与你何干?莫说是我年长于你,本就应尽看护之责,若是你当真也一同受了牵连,我这做兄长的心中又如何好受,今日我才刚醒,你这可是想要再气我一回?”
东方卿璘瞪圆了双眼,连忙摇着头,分辩道:“不!不!兄长莫恼,卿璘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瞧着他真有些急了,东方卿琪也不再坚持,软下话音:“好了,不过是玩笑罢了,当不得真。”而后拍了拍他的手心,接着说,“如今我已然醒来,身子也不过是虚弱了些,无甚大碍,你尽可宽心,无需自责。”
“嗯,卿璘知晓。”东方卿璘口中虽是如此应道,手下确实未曾松开分毫,东方卿琪也只得由他。
东方喧和薛氏两人看着双子间的温馨互动,心头也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不单是昏睡不醒的东方卿琪令他们忧心,另一个沉浸在自责中的孩儿也让他们担忧不已,只怕万一事有变化,终会在他心间烙下了孽痕,毁了其今后的生途。
好在,如今长子得以安然醒来,幼子的心结也当顺势而散,虽有所惊,但终究尽得人意。
东方喧与薛氏相视而笑的同时,屋外又传来了一片见礼之声。
“见过太老爷,太老爷,安。”
听得这番动静,屋里面的人也立时转过了身来,向着外间迎去,只见一中年男子踏步而来,从那翻飞的衣袍,便可见其行色之匆匆。
东方喧伴着薛氏,向着男子执晚辈礼,一旁的东方卿璘也一同见礼:“见过父亲(爷爷)。”
“起来。”东方博潇对三人轻轻点头,也不多有耽搁,几步来到拔步床前,对上床上之人那儒慕的双眼,动作一顿,回过神来,亲眼见着孙儿已经清醒过来,心中自是喜不自胜,向来威严的脸上也绽出喜悦的神采。
“爷爷。”东方卿琪瞧着也是笑而唤道。
“哎,醒了便好,醒了便好啊。”瞅着孙儿虽然眼神有些暗淡,但气色尚可,神识也当得清明,东方博潇悬了许久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身子可有妨碍?”
东方卿琪为敢隐瞒,如实说道:“有些昏沉,身子也使不上劲,其余尚可。”
东方博潇闻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面向身后的薛氏,“那蕴养之药可还有余?”
薛氏回道:“禀父亲,尚还有些。”
“嗯,这瞅着琪儿虽是醒了,但是瞧着这精神头还是差了些,那药便继续用着吧。”
闻言薛氏有些犹豫,道:“卿琪现如今已然苏醒,那药若是续用,可是妥当?”
东方博潇微摇着头:“那药本就是为着卿琪养身用的,长老们也亲自瞧过,不单药力甚佳,更是全全蕴养之道,既无告诫之言,用之无妨。”
“是儿媳多心了,望父亲莫怒。”薛氏福身而道。
“无碍。”
东方卿琪看着至亲脸上显而易见的喜悦之色,便知此番自己定是伤得极为凶险,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令他安然醒来,那所用之药只怕也不是寻常之物,当下便开口说道:“爷爷,孙儿既已是醒来,自感也无大碍,那药当不吃也可。”
东方博潇对着他安抚地笑了笑,道:“莫要多想,那原本便是药师开予你的丹药,其药性也的确只是蕴养身体之用,虽然它当真是一难得之物,但是也当不得稀奇,更何况,东方家又何时少了那灵药奇珍,你安心用了便是,明日族中的长辈们定然前来看你,你且好生养好了精神才是正经。”
“是,爷爷,孙儿知晓了,请爷爷宽心。”听得这些,东方卿琪自然也不在坚持,毕竟东方家向来富足,他们自小便不曾缺短过什么,之前也不过是担心奇药难得罢了。
“嗯,正当如是。”东方薄潇直起身来,转身道,“好了,虽是醒了,但是这精神到底还是差了些,且好生养着。”
东方卿琪不再逞强,语带敬慕地说道:“卿琪恭送爷爷。”
东方博潇示意东方卿琪安歇之后,便在其他人的跟随下走向了外间,到的门口,他回身说道:“卿琪醒了,你们也可安心,也当顾忌着些自个儿的身子,莫要使得卿琪心有亏欠。”
东方喧连忙应是:“父亲教训的是。”
东方博潇点了点头,说道:“不必送了。”说完便迈步离去。
“恭送父亲(爷爷)。”
待东方博潇的身影消失,东方喧方才对着身边的妻儿说道:“好了,正如父亲所言,卿琪即已苏醒,便当无碍,且去歇着吧。”
薛氏持绢拭泪,含笑而道:“现不过晌午,哪有歇息的道理,更何况,妾身心中惊喜,又如何能安休,倒不如在此守着卿琪,心也能静些。”
一旁的东方卿璘,听着忙劝道:“母亲多日未歇,已然辛劳,若是再守着兄长,定会使得兄长心中不宁,如若母亲犹有心忧,倒不如让孩儿守着兄长。”
东方喧对于自己的一双孩儿也算是知之甚深,转念便知他在想些什么,也顺势而道:“卿璘所言甚是,你且去歇着,莫伤了心神。”
“可是……”薛氏犹有不愿,但是瞧着身旁之人俱是相同的脸面,倒也说不出话来,只得无奈地应下。
东方喧满意地转头向着东方卿璘说道:“为父也当离去,你也仔细着些身子。”
“是,父亲。”说完便执礼而道,“孩儿恭送父亲、母亲。”
最后,东方卿璘便回转了身子,向里间走去,穿过屏风,果然见得自家兄长含笑而待,不交代清楚事情的原由,这人又怎么能安睡呢?
……
碧琼院。
看着在琉璃瓶中再次醒来,挣扎扭动的玉色蛊虫,榻上的男子抬手将它摄取至掌中,拔出瓶塞,将药汁注入瓶中,看着浸泡在浅苍色液体中的重归平静的蛊虫,隐月勾起了精致的菱唇,带出一抹艳色的薄凉,手指修长,划动间魔魅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