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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天,孩儿的脸。
明明昨天还是艳阳高照,今天一醒来,外面就开始淅淅沥沥的飘雨点了。
关豫自从去年秋天经历过那场劫难之后,就对雨天有了心理阴影。为此陈楼特意找过几个灾后心理复健的医生,关豫倒也十分配合,陈楼让他见谁他就见谁,医生说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但是眼看着冬去春来,惊蛰已过,他的治疗却是收效甚微。
关豫看着窗外的雨丝瘪了瘪嘴,起身从床上随手抽过睡衣披上,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发了会儿呆。又觉得没劲,转身回了客厅,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
手机咿咿呀呀唱起来的时候,他正满屋子找打火机,浓眉紧锁,有些不耐烦。
“起床了吗?”陈楼那边有些吵,不过声音倒还算清楚:“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C城有雨,你还好吧?”
关豫揉了揉鼻子,眉心不自觉的放开了一点,低声嗯了一声。
陈楼松了口气,又问他:“没抽烟吧?”
“没。”关豫看了看手里捏着的纸烟,顿了一下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那就好,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或者找红毛他们聊聊天,别自己待着。”陈楼又说了两句话,随后很快跳到了话别的例行用句上:“我这有事,先挂了,照顾好自己啊。”
关豫这次反应慢半拍,听到嘟嘟的忙线声时才想起来说“好”,只是那边已经听不到了。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和陈楼的联系一直都是靠手机。如果不是当初陈楼带着医疗队伍去灾区的时候关豫不管不顾的跑去当面问了个明白,他甚至都很难相信陈楼是打算和自己和好了。只是这和好之后的福利少的可怜,关豫当时腿伤未愈,私自出逃的后果就是被抓回去锁在家里又养了一段时间。等他伤好后陈楼却已经回到了S大,他有意追过去,却又恰逢年假休完,被公司急招回去处理几项棘手的事情。
这几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却格外的费时间。等处理完之后一抬头就是春节了——陈楼春节回了C城,但因为姜游出差去了时差国,他那几天短短的假期都陪在了高老头的医院里。
关豫时常觉得自己如坠云雾,等入了春心思莫名的就敏感了起来,一会儿担心陈楼是迁就自己勉强复合,一会儿又担心自己比不上姜游——虽然陈楼事后说过他和姜游还没来得及开始,但是关豫却清楚如果不是自己出事,恐怕人家两个早就在一起了。更何况只要有高老师的联系在,陈楼和姜游就不可能不见面。
关豫始终有些不安,这种不安又在听到陈楼坦然承认曾一度想要放弃他,转而和姜游在一起的时候升到顶点。只是这些感受说出来未免矫情,关豫只能压在心里,慢慢磨合和陈楼相处的节奏。
雨天综合征这个事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起码一到雨天陈楼对他的关注度总会高很多,一般早中晚三个电话的打,偶尔还会说两句情话哄他。从本心来讲,他治疗的愿望并没有那么强烈。
关豫开车去了公司,这种轻度的抑郁一般出现在他独处的时候,工作起来倒是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这天陈楼却再没打电话过来,关豫上午如常的开会工作,中午的时候一连看了好几次手机,见始终没有动静,终于难以避免的烦躁了起来。
下午又恰逢有个季度报告会,项目部的新提的负责人耍小聪明,为了下季度的销售负荷跟他讨价还价,关豫仅有的耐心终于被消耗殆尽,难得黑脸了一次,把季度报告当场扔在了负责人的脸上,一直逼着他们重新核算出了新数字才勉强放过。
这一番折腾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项目部的人战战兢兢的从他办公室前经过,关豫自己也不痛快,又看了一眼格外安静的手机,半天后没忍住,用办公室的座机打了一下自己的号码,见手机很快响起,这才轻叹了一声开车回家。
家里依旧冷锅冷灶,没有一丝热乎气儿。关豫的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门铃响起的时候他刚下了外卖的订单,结果一开门就愣了。
站在外面的是陈楼。
俩人几乎同时开口,陈楼问:“你怎么了?”
关豫问:“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陈楼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眼,指了指身边的行李箱说:“帮我推一下,累死了。”
俩人自春节一别后,陈楼还是第一次来主动找他。关豫把两个行李箱推到卧室,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又转过身看着陈楼换衣服。
陈楼把外套挂在他卧室的衣架上,从穿衣镜里看他一眼问道:“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这两天没睡好吗?”
“还行,”关豫看着他愣了一会儿,依旧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看你,”陈楼对着穿衣镜解开了两颗衬衣扣子,顿了一下,又改口道:“是回来看着你。”
关豫眨了眨眼,没太反应过来。随后就听陈楼说道:“我和台山医院联系过了,下个月起去那边上班,待遇还不错,就是刚开始工作可能要忙点。”
他见关豫愣住,笑了一下,转过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道:“我想过了,以后的话我们总不能一直分居两地。你工作了好几年才走到今天的位置,不像我,刚择业,换地方反而简单。”
“……你不在S大了?”关豫愣了好一会儿才消化过这个信息来,震惊道:“你怎么说辞就辞了?怕两地的话可以我过去啊!你怎么……”
他深吸一口气,后半句顿了顿,没能说出来。
俩人对着沉默片刻,陈楼轻轻叹了口气,看他一眼后问:“关豫,你是不是对我们的关系有什么想法?”
关豫:“……”
“平时我给你打电话你几乎秒接,但是你却很少主动打给我。而且我听章医生说过了,你现在的问题不是灾后心理重建,你对那些场景和描述没有什么刺激反应,但是你却有抑郁的倾向,还是主观性的,”陈楼伸手握住他的肩膀,语气低缓地说:“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关豫一声不吭地站着,视线却又避无可避——陈楼刚刚解衣服只解了一半,现在露着白皙的皮肤和漂亮的锁骨,毫无防备的对着自己。他抬手抹了把脸,过了会儿才道:“……我不是对我们的关系有想法。”
“那是什么?”
“我……”关豫心里怔忪片刻,低声道:“……我只是想知道你那两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
“我刚知道你愿意和我重新开始的时候,高兴到难以相信。可是后来却又忍不住想,你是因为当时情况特殊动了恻隐之心,还是因为其他……”关豫侧开脸,顿了顿道:“后来回来后又见到姜游,说实话我对他嫉妒到发疯。我见过他向你表白,见过你们一起去看房子……而且平心而论,他的确很优秀,连关峰都对他赞不绝口。所以我忍不住想,你将来会不会后悔没有选择他。也就那时候,我发现我似乎在走你走过的路,怀疑自己,患得患失。”
“所以你就被动的等着我联系,体会我当年的心情?”陈楼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傻?”
“我是傻……当年你对我那么好,我还不知道珍惜。”关豫的喉咙滚了滚,过了会儿道:“这样偶尔会让我有自虐的快感,不过我也的确害怕你离开我。”
“可是我也有错,最后两年我脾气不好,动不动冷暴力折磨你,你为什么不离开我呢?”
“……我爱你。”
“我不爱你吗?”
俩人都沉默下去,关豫下意识的看了陈楼一眼。
“关豫,过去的就过去了,在去青市之前我之所以想过答应姜游,是因为那时候我以为我已经错过你了,”陈楼的眼神专注,看他不说话,忽然无奈道:“不过你如果一直这么……冷淡的话,哪天我真移情别恋了也不一定。”
——
陈楼带着行李箱千里迢迢的奔回来,可不是为了互相喂鸡汤。只是关豫的状态的确不对劲,用章医生的话说就是他目前没有安全感。
陈楼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正在实验室给兔子做手术,手下没停,径直问道:“你说怎么办?”
章医生回答的简单黄暴:“操一顿就好了。”
陈楼:“……”
章医生是典型的衣冠禽兽,本来医生之间玩笑的尺度就很大,这位却尤其过分,说话从来不知道含蓄。陈楼被他那句回答噎住,脑子里不自觉的联想了一下。章医生却从他短暂的沉默里发现了秘密,怪叫道:“操!你在下面啊?!”
陈楼:“!!”他二话没说把电话给挂了。
只是挂归挂,这个禽兽倒是真说到了点子上。
陈楼从一开始就不是禁欲主义者,以前没有交往对象的时候自己撸,后来毕业了有了闲心谈恋爱,自然是要顺应天性解放自我。当初他跟姜游提出来的问题里,其实除去俩人性格之外,工作异地的确是让他犹豫的第二大因素——毕竟对一个正当青壮年的人来说,总不能天天打着飞的两地奔波滚床单,也太憋屈了。
只是没想到躲开了姜游却没避开关豫,陈楼从决定要和关豫重新开始并得到对方的积极反馈后,就一直在琢磨工作地点的问题,说来也巧,他入职不久后就听说了省里某领导的千金想要进S大教学,这位千金也是本校毕业的学生,学校对她的印象也不错,只是苦于名额刚满实在不好安排。陈楼这二十几年从来没有这么高风亮节过,最后离校的时候如果不是他着急走,估计校方都要给他办个欢送仪式。
只是这其中详情他还没必要现在就跟关豫说。作为一个自认为身材保养得当,皮肤够好脸也不错的人来说,没什么比他自己脱衣服脱一半,结果对面的人还叨逼叨的自我反省更让人郁闷的了。
陈楼叹了口气,见关豫瞪大眼似乎刚理解过来,面无表情的就要往外走。
他刚一转身,就被人扯住了手腕,随后关豫的径直揽住他的腰,使劲往后拖了回去。
陈楼几乎是撞到了关豫的怀里。
关豫的眼睛亮的吓人,神情却格外严肃。陈楼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下一秒,就见关豫凑过来,低头在他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陈楼一个激灵,全身的汗毛噌的一下都竖起来了
关豫忽然低笑了一下,贴着他的耳朵佯装生气道:“你要移情给谁?”他的手掌炙热,在陈楼的后腰处搓了搓,又低声问道:“别人能满足的了你吗?”
陈楼的脸上顿时火烧火燎的,只是他先开口撩的,此刻总不能一上来就求饶,于是勉强往一侧躲了躲,看了关豫一眼后点火道:“当然能。”
他见关豫一愣,趁胜追击地用手指点了点对方的胸膛道:“那你呢?能满足的了人吗,小总监?”
“试试?”关豫眯着眼看他一会儿,也不否认,另一只手已经慢慢摸到了陈楼的屁股上,在上面捏了两下之后,嗓音低沉道:“用过的都说好。”
陈楼猛一瞪眼,一口咬在了关豫的胳膊上。
关豫便任由他咬,也不喊疼,低头也凑过来轻轻亲了一下陈楼的唇角。另一只手却扣住他的腰,把人死死揉在了自己的怀里。
彼此的气息交错纠缠,陈楼原本打定主意不松口,谁知道关豫却从他的唇角沿路往后,慢慢到脸颊,耳侧然而是后颈——陈楼觉得自己还是大意了,他们俩人上辈子做了不知道多少次,关豫对他身上的敏|感点再清楚不过。怎么可能没有办法。
压抑不住的兴奋升腾而起,陈楼终于忍不住低哼出声,松开了口。下一秒,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关豫已经把他压在了床上。
“套呢?”陈楼连忙抓住他的手,“你去戴套。”
“没有,”关豫伏在他的上面,目光幽沉,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陈楼的手腕,低声说:“我这里没来过别人。”
穿衣镜上交叠的人影均是衣着凌乱呼吸粗重,关豫缓缓往前顶了一下,陈楼有些受不住的刚要放弃,就听门铃叮咚声响——关豫都忘了自己原本定了外卖了。
俩人的身体顿时齐齐僵住,就听外面又有人敲了几下门,随后关豫的手机在客厅里震了起来。
“快出去看看,”陈楼顿时明白过来,在关豫的胸膛上推了一把,小声说:“又不着急这一时。”
他这话说的突然就有些点小媳妇害羞的意思,陈楼自己说完都有些害臊,好歹关豫很吃这一套,虽然情形尴尬,但还是乖乖起来围了件浴巾去开门了。
外卖小哥从来从没见过穿着衣服腰间还要围浴巾的,只是他手里还有别家要送,刚刚在这已经耽误够久了,于是奇怪地看了关豫一眼,眼神也没敢乱瞟,把打包的东西递进去后一溜烟儿的跑了。
关豫不尴不尬的把外卖在餐桌上摆开,他自己没心思吃,但还惦记着陈楼从S城回来,估计一路劳顿还饿着肚子呢。
陈楼倒是真饿了,只是吃的很少,关豫在一边看他夹了几筷子就不动了,诧异道:“你吃这么少?”
“不是为了保持身材吗……”陈楼靠在椅背上眯了眯眼,回答的很随意。
“少糊弄我,”关豫问:“是不是不舒服?”
陈楼闭着眼没说话,手却不自觉地压在了上腹部的位置。
“浅表性胃炎?”关豫看了一眼诧异道:“你怎么还会有这毛病?读博还得喝酒吗?”
“……没喝酒,饮食不规律,咖啡喝的有点多,”陈楼也不想隐瞒,随意道“不厉害,就是偶尔作个妖,缓一缓就好了。”
陈楼以前有个扛死不说的臭毛病,关豫不知道他的缓一缓是真的没什么事,还是到了忍不了不得不缓的地步。他蹲在陈楼旁边,伸手覆在陈楼的手上一起轻柔的揉了两下,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以后吃饭嚼慢点,干什么事都不着急那一时半刻的,我一看你吃饭快了就替你胃疼。咖啡也少喝点,你以前不是不爱喝这玩意儿吗?怎么现在还喝上瘾了?”
“小路送了我一个咖啡机。”陈楼说完愣了一下,想起之前关豫几次三番的误会,又想到三人的尴尬关系,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低头去瞧关豫的神色。
关豫低着头哦了一声。陈楼松了口气,以为这位淡然了,结果一口气没松到底,就见关豫起身去了一趟卧室,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套了件长款外套,什么都没说就关门出去了。
陈楼:“……”好在他看见关豫是拿了钥匙出去的。
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过去了,关豫的手机没带,陈楼等了半天见人没回来,也没办法联系上问问怎么了,忍不住有些犯困。对他而言现在说句软话哄哄倒没什么难度,而关豫恐怕也就是吃吃醋闹闹脾气,毕竟俩人都是生死轮回里走了两遭的了,现在再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情较真,那岂不是白活了这两回。
陈楼没什么心理压力,打定了主意等关豫回来后给他顺毛,于是自己先回了卧室,打算先睡一会儿,等人来了方便好好发挥。
他迷迷糊糊的趴在床上,心里还想着甜言蜜语十八式,结果想着想着就睡沉了。
半夜里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又有声音催促他脱衣服,陈楼困的不行,心里十分不耐烦,却又觉得这似乎是他在四五岁上,贪玩一天后往床上一趟睡着了,却又被被奶奶拍着起来脱衣服重睡的光景。不耐烦的感觉是真的,但是随着一双温热的手给自己除去衣物,那种随之而来的安全感也是真的。
陈楼十分配合地该翻身的时候翻身,该抬屁股的时候抬屁股,又折腾了一会儿,感到被人从身后紧紧搂住,终于再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陈楼被脖子上传来的痒劲儿催醒,他发懵地往后看,又伸手去挠脖子,却被人抓住手腕给拽了过去。
关豫问他:“醒了?”
陈楼没醒透,半迷糊着眼看着他点了点头。
关豫舔了下嘴唇,还是没忍住,凑过去对着他的嘴唇轻轻咬了一下,“我给你煮了养胃粥,一会儿忙完喝还是现在喝?”
陈楼顿时清醒过来,手腕已经被人抓住了,动了下,发现俩人的腿也缠在了一块。只是关豫手下霸道,眼神却只专注的瞧着他,薄唇紧抿,神情十分柔和。
当然是忙完了喝。
陈楼的心轻轻跳了一下,在回答之前先问道:“你昨天去哪儿了?”
“去买东西了。”关豫顿了下,说:“安全套和润滑油,还有小米……”大半夜的出去,计生店好找,东西也一应俱全,粮油店还开着的却没几家
陈楼哦了一声,这下稍稍放心,朝着关豫笑了笑,挣出手腕搂住他的脖子道:“我以为你吃醋,离家出走了呢。”
“我就是吃醋了,”关豫恶狠狠道:“一个酱油还没够,还有个小路大路的在这等着,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边说话边搂住陈楼的腰,翻身压上去,另一只手却顺势下滑,在陈楼的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陈楼的心脏不由得加速,看着眼前这人深邃漂亮的眼睛里只倒映出自己的样子,一时间又有些满足的想笑。
晨曦的光线被窗帘阻挡了大半在外面,关豫看着身下的人毫无防备的弯着眼睛,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轻轻压了上去。
吃醋的事情以后要慢慢算,这么美好的早上,还是先吃-来个开胃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