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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汁的香味飘入阿蘅的鼻息,她咽了咽口水,也不管那么多了,捧起果子舔了舔溢出外壳的汁水,真是前所未有的甘甜。
手沿着缝隙掰开外壳,果肉不同于外壳十分柔软,轻轻咬一下会流出丰厚的汁水,大概是太过美味,她一口气把果肉吃的渣也不剩了。
仅仅一个果子,怎么够呢,阿蘅继续摘取几个果实,一个个敲在岩壁上将果壳撞烂,残破的果壳滚落一地,黝黑的蚂蚁相继沿着外壳爬上,贪婪地分食残余的汁水。
阿蘅擦干嘴角,身体重新复苏了般,恢复了点力气。
应该是饿了太久的缘故,阿蘅觉得这果子是无上的美食,之前担心果子是不是有毒,至少目前没事,看来是多虑的。
身体好转了,阿蘅开始检查腿伤。她微皱着脸,小心翼翼地把裤脚往上卷。
里面完全不成样子,腿肿成一大块,伤口处的皮肉和布料黏在一起,每拉动一下,痛苦加剧几分,简直像要把肉也扯下来。
可再疼也必须忍住,再不处理会更加严重。
咬着牙将两者全部分离后,阿蘅撕下上衣的一部分,将伤口紧紧的裹起来。有伤药是最好的,但这种地方只能将就了。
阿蘅试着让脚趾动了动,仍是纹丝未动,突然意识到有可能自己这辈子也站不起来了。被困谷底,还有诡异莫测的巨蛇,虽然它现在没吃自己,哪保某一天会变成它的食物。
阿蘅正愁肠百结,眼角瞟到了吃剩的果壳,眼瞳骤然一缩。
只见原先在舔舐汁水的数十只蚂蚁,萎靡地粘黏在果壳上,像是已经全部死去。
这些蚂蚁是吃汁水死的嘛,那为何自己没有事,难道是毒性太小的缘故?
阿蘅不作他想,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原本还算明朗的天突然暗沉下来,头顶冒出喑哑地怪叫声:“吱吱吱……”
脚边的地面投影出两对翅膀,阿蘅不由向上看去,不禁捂着嘴巴,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无数半人半鸟的异兽,无一不是金羽人身、青面獠牙,黑压压地封住了峡谷。
它们盘旋在空中,簇拥着嘶鸣,好似有什么顾虑不敢飞近。
一只异兽舞动着刚烈有劲的金翼,向谷底俯冲而来,在半空中像被无形的力量拦截了,金色的羽翼在瞬间燃烧。异兽在这团热火中挣扎,顷刻间化为乌有,唯一存在的痕迹就是散落地面的黑屑……
本以为异兽会因此消停,没想到激发了其他异兽的斗志。更多的异兽争先恐后地飞落下来……
呼啸的烈风是异兽猛力的扇动,降落的黑雪是异兽毁灭的尘埃,红色的火光着染整个阴湿的谷底,好似人间地狱,充盈着灭顶的绝望与恐惧。
巨蛇对异兽的来袭视若无睹,微眯着眼慵懒地盘绕着身躯。
异兽中最为粗壮的一只,头上三色羽冠突显与其他异兽的不同,它潜伏在异兽的中央伺机而动。前方的七只异兽往下俯冲,它追随而去,在那些异兽的包围下冲入了无形的结界。
它在火焰中只烧着羽翼,终于进入了峡谷,而其他异兽全部化为灰烬。
异兽原本金灿的羽翼已变得污黑,它盘旋在巨蛇的上空有些迟疑,铁青的兽脸格外凝重,似狠下决心倾身向巨蛇飞扑过去。
在同一时刻,巨蛇睁开了双眼,电光火石间头颅一抬,咬住异兽的翅膀,将它结结实实地甩在地面。
而恰好,异兽摔落的地方在阿蘅十步左右。翅膀上好几个巨蛇咬出的窟窿,从里面涌出瀑布般的血流。它浑身战栗,爪子撑着岩石抬起身,使阿蘅更清晰地看清它的样貌……
阿蘅背脊一凉,她好像想起这是什么了……
迦楼罗,传说中佛教护法神鸟,主神毗湿奴的坐骑,外形半人半鸟,生有鹰啄、利爪,以蛇为主食,最终因蛇毒坐化。
曾在师傅摆在桌案上的佛经,阿蘅看到过迦楼罗的画像,咂舌于它奇特的长相。如今所见,确实是和画中的一模一样。
而为何这些神鸟会出现在名不见经传的峡谷,难道是为了捕食这里的巨蛇,甚至不惜生命的代价?但很明显,它们完全不是巨蛇的对手。
天空上的迦楼罗所剩不多了,胆怯的它们选择放弃,抖动翅膀向西边飞离,临走前深深望了眼受伤的同伴。
唯一的迦楼罗身处于血泊中,狰狞着鹰脸,利爪陷入泥土,一点点地向阿蘅爬来。
它想做什么……惊慌之下,阿蘅往后倒退,两人(兽)同是残废,但迦楼罗比阿蘅速度迅猛得多,眼看就要碰上。
“嘶嘶撕……”草丛中流动出一团乌黑,像染墨一样把迦楼罗包裹了。
阿蘅定睛一看,居然是一群细小的蛇。
它们咬住迦楼罗的每一寸皮肉,放出更多黑色的血水,直到迦楼罗再也动弹不得,再重新钻回草丛,留下一具发黑腐烂的尸体。
阿蘅震惊的间隙,巨蛇已移近。长尾轻轻一摆,尸体被抛出峡谷。碧色的蛇眼微眯着,瞟向脸色苍白的阿蘅……
巨蛇的眼瞳似千年碧潭,幽深沉寂,无一丝起伏,阿蘅已沉入其中,只能一动不动地盯着它。空气在一瞬僵化,四野寂静得听见猛烈的心跳。
在阿蘅崩溃的前一刻,巨蛇扭转过身,重新回到原地,似乎对阿蘅毫不在意。
明明只是轻轻一瞥,阿蘅竟觉得十分漫长,缓了缓气依在岩石上。
刚刚所经历的事情,如梦似幻。燃成灰烬的迦楼罗,巨蛇的利牙撕扯,扭|动的蛇群,特别是巨蛇与她对视时,甚至产生被一口吞噬的错觉。
阿蘅摸着胸口的银锁,平抚不稳的心跳,没想到最绝望的境界,念着的还是那个遥不可及的人。
眼睛渐渐湿润,视线模糊不清了。
身侧有几只红色的事物在悄悄移动,阿蘅擦擦眼角,总算看了个清楚,不由瞠目结舌。
之前那些蚂蚁不是死了吗,那现在的情况怎么回事?
只见几只渺小的蚂蚁,竟将轻而易举地搬运起果壳,向自己的巢穴爬去,移动的速度也非常理能理解。
阿蘅故意把果壳举了起来,那些蚂蚁也攀了上来,作势要咬她的手。
阿蘅感觉指头一疼,手微微一抖,将果壳丢了出去,心有余悸地看着蚂蚁拎回果壳继续上路。
世上怎么会有力气如此大的蚂蚁。阿蘅不敢确定是蚂蚁本身不正常,还是喝了果汁才变成那样的。如果是因为果汁,那她吃了那么多,为何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管怎么样,她还活着,接下来的日子也要努力活下去,阿蘅如此想着。
这一个白昼浑浑噩噩地很快过去,谷底的光线暗沉下来,藏匿在草丛的蛇群嘶嘶作响,有所忌惮的不敢冒出。
一到黑夜,冷风从上至下灌入谷底。暴露在外的肌肤越发冰凉,阿蘅搓搓双臂嘲讽地想着,就算不被巨蛇生吞,也会因天寒地冻而活活冷死。
阿蘅冷得寒毛直立,脸贴紧膝盖,将身体缩成一团,也好不了多少。思绪渐渐昏昏沉沉,身子随时要倾倒在地。
不知是什么事物柔软地将她捞了起来,阻断了冷风的施虐。她努力睁开眼睛,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影子。
“师傅……”她呢喃着,最终沉睡在黑色的旋流中……
阿蘅恍恍惚惚之间,她能感受自己被温柔地包裹着,霜寒一点点褪去,肢体恢复了些直觉,本能的环住那份温暖,这一夜她睡得很是香甜。
第二天阿蘅发现居然还是睡在巨蛇所圈成的桎梏,而且还是抱着蛇的身体睡的。
她触摸微凉的蛇皮,确实是没有温度的,昨天那份温暖是从何而来的呢。
思忖间巨蛇醒来,吐着蛇信子,向阿蘅倾了过来。阿蘅慌忙移开手,紧闭着眼浑身微颤,能感觉它吐着的气息喷在脸上,意外地没有一点血腥味,反倒十分清新。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条蛇不食牲畜的?也确实,阿蘅一整日也未见它吃任何东西。昨夜若不是巨蛇圈着她,估计今早已经冻僵得半死不活了。
巨蛇狠狠将阿蘅甩开。阿蘅脚朝地,膝盖磕在尖利的石头上,疼得她咬牙切齿。揉了揉疼痛的地方,阿蘅突然反应到什么,喜出望外。
前一夜她的双腿是一点知觉也没有的,而如今竟有了知觉,岂不是有希望能重新站起来。
阿蘅撩开裤脚查看伤口,发现红肿消失了大半,伤口愈合了一些,再试试牵动脚趾,脚趾有所动弹,确实是有够神奇,按常理说是不可能好的这么快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一夜之间将如此严重的创伤愈合的?
阿蘅环视周边,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那摊黑血,那是迦楼罗死前留下的痕迹。
她绕过黑血爬到枝藤旁摘取红果,清甜的果肉含在嘴里时,想起死而复生的蚂蚁,伤口的愈合会不会和这果子有关系呢?
填饱了肚子,阿蘅揉着脚踝,想着即使腿脚好了,也很难从高险的山谷攀沿上去,总之走一步算一步吧。
往后的日子,阿蘅靠果子充饥,夜里与巨蛇睡在一处。
巨蛇白日里,对阿蘅是极其漠视的,墨黑的身躯盘曲着,双瞳时常闭紧,眉头的血痕一日比一日刺目。
直到一日,阿蘅注意到巨蛇猛然睁开的瞳孔,一刹那意识到为什么。
这只蛇恐怕要蜕皮了……
从巨蛇的眼角开始,白色膜层缓缓覆盖它的周身,将它原有的颜色全部掩住,如同包裹的蚕茧。
阿蘅从未见过,有蛇会像这般蜕皮,但这巨蛇本就非同一般,她也没想太多。
自幼与蛇接触的阿蘅,自然知道蜕皮对蛇来说是极其痛苦的,她能感觉蛇的气息越发微弱。
变成“茧”以后,巨蛇再也没有动弹一下。睡在巨蛇身上时,它的肌肉突然抽搐一下,阿蘅吁了口气,总算确认它还活着。
这段时间,阿蘅的双腿好转起来,虽然还不能行走,腿脚有了知觉,膝盖能弯曲自如了,这是极好的现象。
一日,阿蘅撑着岩壁,浑身微颤着,努力让自己站起。结果才起来了一会,膝盖一软,又瘫了下去。
阿蘅喘息了会正要继续,“沙沙”的声响引起她注意。阿蘅转过头,发现许久未动的巨蛇扭动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阿蘅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