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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余庆踮着脚尖走到门口偷听了一会儿,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动静,贺渊也似乎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不由松了口气。
虽然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不过没有贺渊的命令,他不敢敲门打扰,只好冲廊檐下端着盘子送饭的几名下人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自己则站在外面守着准备随时候命。
才站了没多久,就见何良才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余庆连忙迎上去,笑道:“何总管可是来找王爷的?王爷这会儿想必已经歇下了。”
何良才此刻面色凝重,神情也有些焦急,听到他的话不由诧异了一下:“王爷在这里歇下了?”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余庆替主子高兴,脸上难免就露出几分喜色来:“是,王妃喝醉了,王爷在里面陪着呢。”
何良才“嗨”了一声:“怎么这会儿歇下了,前面有要紧事呢。”
余庆忙问道:“要不,小的去问问?”
何良才想了想,有点为难,他跟了王爷那么多年,虽然王爷从不在侍妾那里过夜,可偶尔也会找他们伺候几回,每回都是将自己打发得远远的,不准任何人打扰,就算天塌了他也不敢去敲门呐。虽然最近王爷看上去性子好了许多,可他还是没那个胆子,万一惹恼了……
他在这边思来想去,屋内贺渊已经睁开了眼。
他一向睡得浅,现在又躺在薛云舟身边,更是不容易睡着了,好不容易眯上了眼,又听到外面悉悉索索的说话声,想着要是没有急事估计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便将薛云舟的胳膊和腿轻轻从自己身上拿开,起身将外衫穿上,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余庆与何良才听到动静惊了一下,正要下跪请罪,就听贺渊低声问:“什么事?”
何良才偷偷松了口气,忙上前两步,小声且急切地回答道:“王爷,前面有急报,信使此时正在书房候着呢。”
贺渊“嗯”了一声,对余庆道:“王妃若是醒了,给他做些吃的。”
余庆连忙应是,心里偷乐:这些都是他的本分,竟然还要王爷亲自吩咐,看来王妃在王爷心中的份量极重啊!
贺渊赶到书房时,何良才又十分周到地命人去准备了些吃的送过来,贺渊此刻已经感觉不到饿了,一看那信使呈上来的是八百里加急,眉目间立刻凝重起来。
信上寥寥数字,却道出了事情的紧急:北方突利连夜偷袭,绕过了他的封地青州,往中原攻打过来。
现在正是秋收时节,这种时候也往往是草原民族蠢蠢欲动的时候,他知道西北有自己的人在镇守,心里也早已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只是没想到突利竟然这么快就行动,而且宁愿选择绕远路。
“青州如何了?”
“回禀王爷,青州目前无碍,赵将军继续原地镇守,李将军已经派大军去追截敌军了。”
赵将军、李将军是原摄政王的心腹,平时替他坐镇封地,要紧时可以做横在突利面前的拦路虎,也正因有这两人在,突利这些年才一直有所忌惮,不敢大肆侵扰。
这些贺渊都是通过书房里的各种机密文件了解到的,自然也就知道这两位将军的重要性,不过单凭李将军率军去追截,恐怕胜算不大,朝廷这边必须要搬救兵与之前后夹击。
不过突利忍了这么多年,怎么现在突然就忍不下去了?
贺渊来不及多想,立即换了身衣裳赶去皇宫面圣。虽然他手握实权,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明面上的功夫始终都要在皇帝面前走个过场。
皇帝贺桢听说突利打过来了,当场就吓得变了脸色,连忙抓着贺渊的衣摆:“皇叔父,快派人前去迎敌!不能让他们攻入京城!”
“臣此番前来,正是要向皇上讨个旨意。”
贺桢连忙点头,又问他圣旨写些什么。
贺渊朝他看了一眼,深深觉得这个皇帝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无用,懂不懂治国倒是不一定,但在权谋上即便不是很擅长,也一定不是草包,不然前摄政王也不会三番四次受到暗杀。就算他不懂权谋,也一定十分渴望实权,而且身边有人替他尽心尽力地出谋划策,比如薛冲。
面对他隐含探究的目光,贺桢有点不自在地低下头,恭敬道:“皇叔父心中可有合适的迎战人选?”
“皇叔父”比“皇叔”更具分量,贺渊自然知道他在示弱,也就顺势将自己想好的旨意大致说了。
贺桢乖乖按照他的意思拟旨,这道圣旨最后还得盖上贺渊的印章才算有效。
京城的百姓还沉浸在睡梦中,圣旨已经连夜发出,朝廷百官更是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毕竟是关系到切身利益的大事,没人敢不放在心上。
贺渊从皇宫出来时尚未天亮,他趁着夜色赶回王府,屁股还没坐热,外面又来了一份急报。
看着来人惊惶焦急的脸色,他皱了皱眉,毕竟来的时间还不长,想要全面了解这个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此时此刻他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事比突利进攻中原更重要更紧急。
他放下从薛家拿来的那封血书,问:“什么事?”
“回禀王爷,西南有大军往这里攻打过来了。”
贺渊心中疑惑,抬眼朝他看了看:“西南哪里来的大军?”
那人怕说出来的话惹恼了他,战战兢兢道:“是……是有人自立为王,说要推翻朝政……”
贺渊眉梢微抬,心道难怪这人紧张,这消息对土生土长的摄政王本人来说,恐怕的确比突利进攻更让他愤怒。
那人见贺渊面上不露喜怒,虽然心里仍然七上八下的,可到底没有之前紧张了。
贺渊又接过他送来的急报看了看,只好再入一次皇宫,等第二道旨意送出京城的时候,已近黎明时分。
马车沿着街道在薄雾中穿行,贺渊沿途看着两旁若隐若现的大小门户,也不知这里还能安宁多久,不由庆幸他穿来这里不是孤身一人。
再次回到王府,贺渊问了一下薛云舟的情况,知道他夜里迷迷糊糊喝了点水又睡了,到现在还没醒,也就没有过去打扰,直接去了书房,这才有时间去关注薛家的事。
拿出血书,贺渊将内容仔仔细细看了。
若里面所写属实,那薛广当年也的确死得太冤。
那时他已经打了胜仗,却在半途遭遇埋伏被追到悬崖边,最后关头双方距离极近,他自然看清了对方首领的面貌,那首领他曾见过数面,正是薛冲身边的人。
或许是对方见他已无生路,便痛快地让他做个明白鬼,告诉他此事正是薛冲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置他于死地后自己能承袭爵位。
薛广大怒,在敌众我寡的情形下战到最后,落得孤身一人,最后愤而跳崖自尽,没想到半途却被一棵伸出来的大树阻住了降势,滚落到悬崖中间的一处浅洞中。
薛广已受了重伤,想要靠一己之力爬上悬崖绝无可能,想要大声呼救也不一定能让上面的人听到,更何况这种地方平时人迹罕至。他尽了最大的努力自救,最终还是徒劳无功,力竭之后心生绝望,便撕了衣裳写下这封血书。
可见他即便不指望自己能活着出去,也还是对揭露薛冲险恶用心抱着极大的希望。
只是这血书虽然痛陈薛冲的阴险狡诈,却当真只能算是一面之词,贺渊起身来回走了两步,开始思索自己下一步能做什么。
而这时薛云舟终于醒了,他头一次尝到了宿醉的滋味,头痛不已,隐约记得自己当时还以为是中毒了,二哥却告诉他只是喝醉了酒。
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己这么海量,穿过来竟然成了半杯倒,心里郁卒得不行,正扶着脑袋发呆时,猛然想起来自己当时好像是靠在二哥胸口的,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
“余庆!”
余庆急忙打开门跑了进来:“王妃,您醒啦?”之后发现他一脸激动,不由愣了愣。
薛云舟轻咳一声缓了缓飘在半空的心情:“我饿了。”
“王妃稍等,小的这就叫人将早膳送过来。”说着忙跑出去吩咐,又让人打了水来给他漱口洗脸。
薛云舟吃晚饭就坐在那儿发呆,后悔得恨不得把自己给锤死,当时要是清醒点,不就可以全程感受靠在二哥胸口的感觉了?简直想想就要飘起来!
余庆在旁边看他发呆,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凑过去小声道:“王妃,您恕小的多嘴……”
薛云舟回过神,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你要说什么?”
余庆一脸忠诚相,十分认真道:“王妃以后和王爷在一起时,还是尽量少喝些酒,免得又冲撞了王爷。”
“我冲撞了他?”薛云舟一脸诧异,“我干什么了?”
“您……您打他了……”
“怎么可能!”薛云舟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
余庆继续苦口婆心:“难得王爷有意宠幸,您却喝醉了酒,小的句句属实啊!小的可是亲眼见着王爷想要亲王妃的,王妃您……您却一巴掌将他打开了……王妃?王妃您怎么了?”
薛云舟呆滞了半晌,直到余庆的手在眼前晃了几下才回神,慢吞吞扭头看向他:“你说王爷想干什么?你再说一遍?”
余庆道:“王爷想亲王妃您啊!这不就是要宠幸的意思啦?”
“吱——砰——”
椅子脚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薛云舟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