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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41.39.37.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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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弘佑极为意外,只稍一想又觉得在情理当中。小狐狸那一手好棋艺乃其父所授,徒弟都如此出色,师傅自是技高一筹。让他意外的倒是那位苏铭韬,倒想不到他竟会亲自教女儿这些,看来他真的是将这唯一的女儿宠到了极至。

    “那位苏大人,是个怎样的人?”他自言自语地道。

    “我倒无缘见得他一面,只是知道先生对他颇有赞誉,若非今日你提到那愉婉仪棋艺了得,我也是想不起这桩事来。”乔峥叹息一声。

    赵弘佑一时无言以对,也是想不到苏沁琬竟与嫡亲舅舅有那么一段拐着弯的因缘。舅舅平生所学皆为宁老先生所授,棋艺自然也不例外,而苏沁琬生父与宁老先生又有几分交情。若论起来,舅舅是宁老先生爱徒,苏沁琬竟是苏铭韬独女,棋艺又是他所授,如此计算,他岂不是要低那小狐狸一头?

    这想法一冒头,他便先有几分哭笑不得,随即用力将它拍出了脑海当中。

    开什么玩笑,这小狐狸平日已经够会得寸进尺了,若是她再知晓这些,那还不得上房揭瓦?

    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赵弘佑一面端过桌上仍冒着热气的茶碗,一面提出疑问,“舅舅平日与对弈,莫非都是手下留情?除却这样,我倒是想不通为何在您手下能偶尔战个平手,对上她却是惨败连连。”

    乔峥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施施然地弹了弹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让赵弘佑更是满腹狐疑。

    难道真的是连舅舅的棋艺也远远不及那小狐狸?

    乔峥见他如此模样,不禁失笑地摇摇头,温声道,“输半子是输,输五子六子也是输,无论输多输少,性质终是一样的,子韧又为何执着于此?在某些时候,过程远比结果更重要,子韧平日与舅舅对弈完毕,可有痛快淋漓之感?”见赵弘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又笑道,“既如此,结果如何又怎样呢?这棋,本就是闲暇时的娱乐之物,难让执子者身心舒畅,那它便算是全了本份。”

    赵弘佑沉思了片刻,也不禁笑道,“是子韧想岔了。”

    “你不是想岔,只是平生头一回遇到这么一个毫无眼色,又比你胜出许多的女子,心中多少有些不忿不甘……”乔峥一针见血,直接便道出他心中所感,直说得赵弘佑俊脸一红,不禁讪讪然地摸了摸鼻子,再不敢对上他充满戏谑的眼神。

    见他窘迫,乔峥脸上笑意渐浓,好半晌才清咳一声,沉声问,“你果真是放心靖王与杨家的亲事?姓余那位打的什么主意你不会不清楚吧?为何却仍是如了她的愿?”

    赵弘佑沉默了片刻,这才轻轻点了点头,“算不上放心,但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她打的主意我自也清楚,只是觉得没那必要阻止罢了。舅舅不知,皇伯父不会掺和这些的。”

    “你既然心中有数,我也就不多说了。”乔峥淡淡地回了句,随即端起茶碗细细地品,仿佛天地间只有他手上这碗茶才是最重要的那般。

    赵弘佑却清楚他这样问并不是真的担心靖王日后会与谦王会联手,只是单纯不愿意看到余太妃如愿罢了。要问这世间上何人最厌恶余氏母子,非眼前的乔峥不可。

    有时他也会想,也许正是因为有这么一个人分担了他对余太妃母子的恼恨,这才使得他再面对他们时能那般平静,不会轻易激起心中隐藏的巨大负面情绪。

    而对乔峥来说,他只知道嫡亲姐姐的早逝,虽与文昭皇帝的有眼无珠及长期冷待分不开,可那余氏在这当中亦是有着不可抹杀的责任的。与赵弘佑一样,他也是不懂为何姐姐却道那余氏是个可怜人,让他们无需介怀她。

    他父母缘薄,只得姐姐这么一个血缘至亲,姐弟重聚不过短短数载,亲姐却一病而逝,太医那番诊断之语犹在耳畔——“皇后娘娘忧思过虑,又有旧疾,熬至今日早就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不过三十来岁的女子,又一向是个身体康健的,竟然会忧思过虑到油尽灯枯!那位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到底是如何薄待她的?!亲姐如斯下场,叫他怎会无怨,怎能不恼!

    舅甥二人一时无言。

    不知多久,赵弘佑才转移话题道,“舅舅说的那位杜炳山,他本人尚未显出过人之处来,反倒是他那位夫人,让朕好生意外。”

    乔峥一怔,忍不住细问起来。赵弘佑自然不会瞒他,便将早些时候杜夫人那英勇事迹向他道来,末了还勾勾嘴角道,“有这样一位夫人,也不知灶炳山平日在家中地位如何。”

    乔峥轻笑一声,“这我倒想像不出,当日向你举荐此人,也只是简单查探过他这位夫人的身世,至于性情如何倒是不好细查,如今看来,却真是位了不得的。”

    对赵弘佑皇宫诸事,乔峥极少过问,而赵弘佑也甚少向他提及,除非里头牵扯到前朝,又或是什么特别之事,否则他是不会主动吐露的,毕竟,无论后宫诸女再怎么不合他意,名义上总也是他的人,向外男提及她们,实在有失庄重。但是,对乔峥,他也不会刻意隐瞒罢了。

    两人又就前朝之事彼此交换了看法,见天色已不早了,赵弘佑便起身欲告辞离去,方踏出了几步,却听身后乔峥有些低沉的嗓音,“子韧,将来,若是于你无碍,请念在苏大人为国的一片忠心份上,亦看在先生与他那点情份上,尽量善待他的骨血。”

    赵弘佑为之一怔,脚步亦不知不觉停了下来,良久,才低低地回了句,“会的。”

    乔峥见他应允,心中不由一松。自知晓那愉婉仪竟是恩师口中那人之女时,他便感觉有些复杂难办。这位愉婉仪在后宫中起着什么样的作用,即使外甥并不曾对他明言,可他也是明明白白的。只是,恩师故友之女固然要善待,可他嫡亲外甥的基业却更显重要,是以他只能在这请求前面加了个前提——‘于你无碍’。

    归根到底,他也是个自私的人,凡事均是以自己至亲为首要考虑,对旁人,只能是‘尽可能保全’。

    一连两日,先是苏沁琬软软糯糯地问他‘可会一直待她好’,然后又是舅舅乔峥请求他‘尽量善待’,赵弘佑都有些分不清自己的真实想法。

    诚然,这小狐狸目前甚得他心,虽有各种小毛病,还有些小聪明、小嚣张,但大体来说却是个知进退的,在他可接受的范围之内。而她往日那些小儿女般的哭哭闹闹,于他来说却是极为稀奇的体验,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厌倦的一日,但至少在目前,他还是觉得很受用的。将来会待那小狐狸如何,扪心自问,他真的不知道,也不敢保证。但正如舅舅所说的那般,若是于他无碍,他是不介意尽可能善待她的。

    而这,也是目前的他所能给的承诺。

    重又坐在御书房那张宽大的龙椅上,他失神地想着与苏沁琬的种种,眼中渐渐有些迷茫。只是,这样的迷茫却持续不到片刻,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很快又回复清明,脸上又是一片云淡风轻。

    苏沁琬歇息了几日,对外头那些关于她嚣张的言论,便是暂且听不到,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些底了。毕竟,无论是不是出自她本意,可将皇上从蕴梅宫中叫走却是不争的事实,从旁观者角度来看,这便是赤.裸裸的争宠。虽然在后宫中争宠极为平常,但像她这般明目张胆地在位份比她高、背后又有强而有力靠山的妃嫔口中夺食,不得不说,简直是嚣张到了一定境界。

    苏沁琬自然也是担心了片刻功夫,只很快便将这些忧虑抛之脑后了。她深知自己注定是要成为后宫众矢的之的,早与晚又有何区别?既然无差别,她再整天担忧来担忧去的,除了徒增烦忧之外,并无他益。

    芷婵见她丝毫不放在心上,只能无奈地暗叹于心。

    赵弘佑这几日倒是常来看她,虽每回不过小半个时辰,可苏沁琬却依然高高兴兴的。偶尔与对方对弈,心情大好时还会放水,可偏偏英明神武的皇上却不满了,只道她这般有意相让是欺君之罪。

    苏沁琬本是感激他这几日的温柔以待,这才想着给他留几分颜面,如今见他居然如此不识抬举,那点感激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打起精神将对方杀得遍甲不留,看着赵弘佑每回惨败后那难看的脸色,她不禁嘀咕,“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

    赵弘佑耳尖地听到她这话,一时气结,棋也不下了,直接将她扯进怀里,恨恨地在她脸上一咬,借以发泄内心那股因接连惨败而带来的憋闷。

    苏沁琬泪眼汪汪地捂着脸蛋,无声进行指责。这人实在是可恨至极,如今倒真的不怎么掐她脸了,可却换了一种方式——咬!高兴时咬,不高兴时也咬,有几次在她脸上留下个大咧咧的牙印,让淳芊等人偷笑了数日,也让她独自气恼了数日。

    心满意足地发泄了一回,赵弘佑好笑容地在她额上亲了亲,典型的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恼得苏沁琬满眼嫌弃地掏出帕子来,在他亲过的地方来回地擦,直气得赵弘佑脸色铁青。

    “简直反了反了,连朕都敢嫌弃?!”赵弘佑气不过,用力将她擦着额头的手扯了下来,嘴唇凑上前,在她脸上密密麻麻地印了一道又一道的口水印子,惹得苏沁琬在他怀里又笑又求饶地躲避不已。

    “还敢不敢?”赵弘佑额头抵着她的,大有‘不认错就继续’的架势。

    苏沁琬向来便是个极为识时务的,当下便娇娇地认起错来,“不敢了不敢了,嫔妾错了,这回真的错了!下回皇上再亲,嫔妾就让人用口脂细细将那印记描绘出来,顶着它在宫里头转上个十圈八圈……”说到后面,她按捺不住直接笑倒在赵弘佑怀中。

    赵弘佑哪会听不出她话中的取笑之意,一时却有些哭笑不得,望了望怀中笑得东倒西歪的娇俏女子,心中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暂且便这样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