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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一山本身不想去洪山酒楼,可是耐不住曹朝阳的热情,只好勉为其难过去。
洪山酒楼为他单独设了一个包厢,包厢专用,他不来就空着。绝不接待其他客人。
许一山有些吃惊,心想曹朝阳才来洪山镇多久?居然就混到了这样的待遇,即便如段焱华,也没这么高调。
他过去虽为水库管理处主任,却只是个内部认可的干部。对外,与普通职工无异。
洪山镇原镇长刘文调走后,曹朝阳便接替他成了洪山镇镇长。按曹朝阳自己的话来说,这是他祖坟冒了青烟,一直到现在,他都还在怀疑这天大的好事突然降临在他头上,到底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还是自己的勤奋感动了上面的领导。
洪山镇本来就是个香饽饽,混乡镇一级的干部,谁都想来洪山镇。
毕竟镇大,经济条件全县首屈一指。这样的地方最容易出政绩,稍不留意,就有可能平步青云。
曹朝阳出任洪山镇镇长,不但所有人不信,就连他自己都不信。
因此一落座之后,曹朝阳便笑眯眯地说道:“我这个镇长能做多久,鬼都不晓得。”
许一山笑道:“老曹,组织从不开玩笑,既然任命你当了镇长,肯定有理由。你尽管放心去做,做好了镇长,还可能做县长,市长,甚至往更高的地方走。”
曹朝阳呸了一声,笑道:“许兄弟,你别哄我开心。老子这个镇长怎么来的,我心里其实还是很清楚的。不瞒你说,我就是抱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想法,得过且过,混着呗。”
见许一山不说话,他叹口气道:“我与你不能比,这当官和做生意都是一个道理,得有资本,还得有资源。许老弟你的出身虽然不高贵,但你娶了个有背景的老婆。那就是你的资源。我有什么呢?毛都每一根。”
许一山被他戳到痛处,心里惭愧不已。
他深知,自己的这个副镇长是怎么来的,如果不是与陈晓琪登记结婚了,他做梦都不敢有一天会当上洪山镇的副镇长。
许一山见曹朝阳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内心还是一片忧心忡忡,便猜到他有心事。
聊了几句后,话题便回到无修水库上去了。
曹朝阳担任无修水库管理处主任时,已经发现无修水库大坝出现了裂缝。
他多次给局里汇报,要求局里重视大坝的安危。
局里也派人来看过一两次,每次来人,并不去大坝上,而是叫上曹朝阳,开着船往水库深处去打鱼。
曹朝阳尽管很不愿意,但又不敢得罪局里来人,只好每次带着他们在水库里捕捞大鱼,让他们满载而归。
在茅山县,无修水库的水库鱼已经是一块招牌。
就是在衡岳市,无修水库的水库鱼也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
许多人都是冲着水库鱼的招牌来尝鲜的,结果吃到的鱼,绝对都不是无修水库的鱼。
曹朝阳自己就清楚,无修水库在三十年前就开始禁止捕鱼了。水库管理处有一个重要的职责,就是每天开着快艇沿着水库转上几圈,发现有人偷捕偷捞的,一律抓人罚款。
说简单一点,无论是茅山县还是衡岳市,市面上根本就不可能吃到无修水库的水库鱼。
当然,茅山县的领导如果想尝鲜,曹朝阳还是有办法的。
还有就是每年过年的时候,县委书记黄山都会要求水库给他准备一些纯正的水库鱼。
无修水库鱼最大的特点是汤白,炖出来的一锅汤,比牛奶还要浓一些。
而且做无修水库鱼,锅里是不需要放油的,也不用煎炸,而是直接冷水下鱼,只放姜葱和盐,其他任何调料都不用。炖出来的一锅鱼汤,味美如仙。
许一山在无修水库勘查过很多次,也只是偶尔才尝到一口鱼汤,感觉是此生最好喝的鱼汤。
局里干部注意力根本不在大坝上,一来就是要鱼,这让曹朝阳很少烦躁。后来干脆不给局里说了,而是悄悄给县领导反应了情况。
县里领导为这事在会上公开批评过水利局局长,这让水利局长很恼火,几次要将曹朝阳赶下去。
就在水利局还没来得及换了他的时候,一场大雨最终让大坝轰然倒塌。
曹朝阳说到这里的时候,眼圈突然红了。
他哽咽道:“我家两代人都围着水库在转。水库大坝一倒,我感觉自己的魂都丢了一半。”
曹朝阳毫不掩饰说,倒坝的那晚,他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其实无修水库溃坝也在许一山的预料之内。
他在勘查无修水库的时候,也发现了水库大坝存在的风险系数越来越高。
他在《茅山水文志》上详细记载过无修水库的由来,以及他提出多少年要进行尽水维修的建议。遗憾的是没人注意,更没人管。
许一山有时也能理解局里,维修需要一笔巨大的开支,可是县里每年拨给局里的水利设施经费杯水车薪,别说搞这么大工程,就是维修一些最基本的水利设施都往往捉襟见肘。
没有钱,水利局拿什么去维修?于是一年一年拖下来,最终酿成严重后果。
曹朝阳能当上洪山镇镇长,绝非无修水库溃坝他因祸得福,但也与无修水库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这就要牵涉到无修山上无修庙的钟鼓了。
无修庙的钟鼓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至少,水库管理处应该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整个水库管理处对此事都是三缄其口,从来没有人说过钟鼓的去向。
许一山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曹朝阳的这个镇长,一定与无修庙的钟鼓有着某种联系。
在纪委小楼他遇到过隔壁的县文化馆馆长胡丹阳,他与许一山就聊到过关于钟鼓的一些事。
胡丹阳似乎心有恐惧,一聊到钟鼓的事,他就有意避开。
只是在他被带走前的一天,他似乎有什么预感似的,与许一山说起过一句话,“兄弟,我要是那天不明不白死了,一定就是死在钟鼓这件事上。”
许一山将这句话记在心里,他明显感觉到钟鼓失踪是一件阴谋。但谁是背后的人,他不敢断定。
不过,眼前的曹朝阳,一定与钟鼓失踪案有关。
菜刚上桌没多久,门一开,洪荒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他一眼看到许一山,便一路小跑,老远便伸出手来喊道:“许镇长,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