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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整理了头发,刚好撞进老东家的眼睛里。
林一山要气炸了,真的要气炸了。他走路带风,没有停留,径直回到自己房间。
路上遇到客房服务员,差点撞到人家推的工作车上。
在屋子里踱了两个来回,才发现手里的烟莫名其妙灭了,他顺手把灰烬抹在窗台上,狠狠地来回抹了好几下。
两人隔了将近半个月没见面,也没联系,林一山不知道怎么办。他想,两人怎么也算有过一些交往的吧,但总是在某个点上,退回原点。
许愿上次也说了原因,那算是二人最深入的一次交谈了。她心理上背负着罪恶感,林一山没办法,只能给她一个缓冲期,让她自己为自己辩解。
万万没想到,这才几天没见,许愿哪还有什么罪恶感,简直心明眼亮,欣欣然偎在别人的怀里。
还是个小男生,是舒意的表弟还是堂弟?还他妈的是个学生。想到这里,连舒意也忌恨起来。
徐景天发来微信时,林一山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站在原地。
徐景天问得单刀直入:“那男的谁?”
够八卦,态度也够鲜明。
林一山和徐景天的关系,也没必要遮掩,再加上上次火车站偶遇,林一山虽然没明确介绍许愿,可是徐景天看得清楚。
转过天来就给徐景天看这个,徐景天也有点接受不了。而且,当年徐景天虽然不是许愿的直接上司,也约略知道,许愿已经筹备婚礼了。
“不知道。”林一山回复。
“你在宾馆吧?”
“嗯”
徐景天确认他在隔壁,也就放下心来。他们一行几人的房间都在这一层,他们两人的房间挨着。
“我以前听说许愿要结婚了,是个这男的?”
看到微信显示许愿两个字,林一山凝视片刻。刚才那股激动劲儿彻底过去了,心想道,也无非就是这么一个名字,我这是怎么了。
“不是。那个也没结。”林一山回复简短,两个男人聊这个,多少有点八卦。
“不结了跟你小子有关?”徐景天发完也不等回复,去卫生间洗漱,出来再看手机,他的这句话还是最近一条,林一山没有回复。
林一山枯坐一会,看了眼手机时间,居然9点多了。回想刚才看到那一幕,到底不能就此睡过去。
拿起手机就拨了许愿的电话,响了三声接了,电话那边很安静,许愿语气平静无波。
林一山开门见山地问:“在哪?”
“我不在d市。”
“我知道,不是跟人出去泡温泉吗。”
“……”许愿意识到,这又是一通有火药味的电话。她谨慎地闭嘴。
“房间号告诉我。”电话里听到许愿的声音,消除了某种担心,他的无名火气消了一半,语气开始缓和,“我也在这里,现在去找你。”
“怪不得,我刚刚看见徐总……”语未毕,许愿就意识到徐景天看见的,林一山可能也看见了。
“算了,我不去了。”林一山转了主意。
“哦。好。”许愿总是这样,从不主动要求,也不提其他意见。
“你下来,我在停车场等你。”
“什么?”
“动作快点。”
许愿不解其意,但还是穿好衣服。山里温度比市内低几度,她此行穿了最厚的羽绒服,也没穿高跟鞋,脚上是一双驼色低腰雪地靴。
停车场里只有三分之一车位被占用,许愿很容易发现那辆雷克萨斯,车灯开着,发动机的声音微不可闻。
林一山也不多话,许愿上了车,他就发动了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天上挂着半个月亮,出了园区大门,灯光渐渐稀少,暗淡月光下,车驶上那条曲折的小路。两个人都没想到,这次温泉之行,就这么结束了。
下山只有一条路,也不担心走错了,只是视线不好,林一山专心开车,随口提了一句:“跟你们前老总说一声,就说我先回去了。”
“?”许愿心说,这又要演哪一出?你跟他一起来的,你临时走了,当然是你亲自跟他说。
“你们徐总。你刚刚不是看见他了吗。”见许愿不动,连手机都没掏出来,他腾也一只手来,解锁了自己手机,递到许愿面前:“发微信给他,用我的微信。”
许愿只好以林一山的口吻发微信,简短地告诉徐景天:“临时有事,先走了。”
不知徐总收到这条微信做何感想,现在可是夜里10点多。
车开起来,暖风渐大,温度升高。许愿有点昏昏欲睡,白天赶了路、泡了温泉,傍晚又闹了一场尴尬事,身心俱疲。
她强打精神,毕竟是夜路,林一山开得专注,她要是打瞌睡,怕会影响驾驶员的状态。
林一山目视前方,车开得张弛有度,躲着山路的坑洼和颠簸,散漫地说:“想睡就睡。”
许愿摇了摇头。
又开了一段,林一山停了车,把外套脱也来,随手扔到后座,顺便瞄了一眼强打精神的许愿。
不知不觉,路程过半,时间也过了午夜,两人大部分时间沉默着,倒也没无聊。
林一山决定开口。“你就这么走了,不跟人家说一声?”许愿上车以后没再碰自己的电话,泰然处之,林一山看在眼里。
“要说一声。”是啊,要跟白扬说一声,毕竟他组织的,一起来理应一起走。但是林一山带她走,她反倒觉得松了一口气。想到这里,许愿发现,她和林一山相处,紧张和拘束渐渐少了,舒适和自在反倒多了。倒是白扬那个孩子,让她越来越不知如何应付。
嘴上说着,许愿也没拿出电话。现在是凌晨,跟白扬说自己走了,这个时间说也不合适,太像赌气,也让人担心。还是早上再说吧。
林一山见她若有所思,索性把话说开:“那小孩喜欢你?”这回他转过脸来,黑暗中着着许愿的面部轮廓,许愿也回视他。
“不会,小男孩喜欢闹。”
“现在网红、御姐全过气了,流行你这种?”笑着接下一句,“还挺受欢迎。”
“我哪种?”两个人同时说话,互相别过脸去,不再看彼此。
“你哪种,你自己不知道?”林一山有瞬间的走神儿,许愿在他这,大部分时间都是纯良少妇,没有诡计,没有攻击性,没有功利心。只在某个点上,灵光乍现,有那么一点勾人。
☆、三十八
“你哪种,你自己不知道?”林一山有瞬间的走神儿,许愿在他这,大部分时间都是纯良少妇,没有诡计,没有攻击性,没有功利心。只在某个点上,灵光乍现,有那么一点勾人。
许愿也乐了,她是哪种呢?出身草芥家庭,读了个渣中学,入学四个班,毕业只剩一个班,其余全部辍学、结婚、打工去了。除了考试,也没别的本事,高考分数比一本高不少,但是估分填志愿,向来保守自卑,少估了40分,勉强上了个一本里的入门级大学。
毕业一路跟在别人后面跑,没有成为行业精英,也没有赚得盆满钵满,更没有丝毫御夫本领,落得年纪一把,浪迹天涯。
午夜山路上,人的思维变得敏锐。林一山感觉她是神游天外了,又把话题拉回来:“那个舒什么——舒意的弟弟叫舒什么?”
“叫白扬。是姑姑家的弟弟,不姓舒。”
“啊!白扬,你把他当备胎?”
“我正经胎还没有呢,还备胎。”话题又绕回来。
“我就不可能转正了是吧?”车子下了山,上了省道,一路黄灯闪烁,车速也提了上来。
“林总。”许愿这个称呼一出,林一山就知道准没好话。
“林总,您就别逗我了。我是哪种人,我自己也说不好,但肯定不是能hold住您的那一种。”
林一山不说话,许愿就接着说:“我也没想嫁入豪门,只想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上班下班,周末打扫卫生,过节吃顿饺子。”
“您要是跟了我,不是给您抹黑了么。我总觉得,得有一个镇得住场子的女人,才能把您给收了。比如……上次您送我李望寄来的手镯时,碰到的那一位。”
林一山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路中央。“骂我是吧?”
“上回你跟我说什么罪恶感,我就觉得,你是变着法儿的骂我。我不管你罪恶不罪恶,老子没杀人放火,没睡别人老婆,没绑架没下药,男欢女爱,有什么罪恶感?”
“你说不能原谅自己,好,那我就给你时间,让你自己去品。我也顺道儿找人问了,你那个良配,那个岳海涛……”
林一山停顿了一下,探究地看着许愿,然后一副了然表情:“那个岳海涛,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干了什么,你早就知道,对吧?”
“这么一个人,你都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机会,还准备跟人结婚,连婚期都定了,你所说的知冷知热?”
“你自己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拣破烂儿的,略微齐整点儿的,你都觉得hold不住。选人对付,吃穿对付,生活对付,你前半生就是这么对付过来的,许愿,你把自己都给糟蹋了。”
许愿哑口无言,原来她自己捂着藏着的那点事,在别人嘴里,几句话也就概述了,自己觉得九转回肠,在林一山的概念里,跟楼下邻居阿姨们嚼的八卦也没差。原来岳海涛真也就那么回事,芸芸众生里,□□薰心的一枚。
“你也不用抬举我,我知道,你把我架在豪门上,无非是想躲开我。因为我不符合你拣破烂儿的标准。谁也不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我当年灰头土脸搞研究的时候,也没想到有今天。我要是打今天起不往前奔了,不努力了,吃吃喝喝混到入土为安,应该也没问题。你要非觉得有钱是缺点,那我也没办法。”
许愿听了他这番话,沮丧极了。车又重新开了起来,许愿拉住车门上的扶手,头靠在手上,沉默着。
“穆雯跟我好过,她后来跟公司的领导好上了,那领导的老婆你也看到了,下手挺狠的,我撞上了,不能不管。你再三拒绝我,不知道跟这个有没有关系,今天话唠到这了,我就解释一下,估计也没diao用。”说到最后,林一山牵动嘴角,表情似笑非笑,“我今天又没忍住,跟你说废话了,以后不会了。”
说话间车已经开进市区,两个人午夜归来,时断时续地谈着话,都还挺精神。车开到许愿家楼下,许愿没动,头靠着车窗,有几分倦怠,若有所思。
林一山挂了驻车档,顺手按开了许愿的安全带。车上干,又几个小时没喝水,声音有几分沙哑:“你脱了衣服真挺勾人,闷骚型。”这人说混活的时候眉峰微微上挑,眼睛细长,又让许愿脑中闪过几个画面。
“我不想让别人看——至少今天不行。”这几句话又让许愿如坐针毡,她已经快地下了车,回身关车门的时候,林一山又填了一句:“那个白扬,以后也不行。”
“嘭!”车门关上,许愿扬长而去。
凌晨2点,一阵冷风灌进车里,林一山看着进单元门的那道背影,还是刚才的音量和语气:“我以后不会再找你了……你自己看着办。”最后一句,声音渐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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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许愿的工作早早收尾,再加上公司性质决定,年前年后没什么活,员工们早早启动“等过年模式”,茶水间和办公室里一派祥和。
肖劲早就问许愿去哪过年,什么时候走,许愿老老实实地说,准备回才家,行程看公司安排。肖劲一早订了飞海南的机票,临走前体恤下属,跟许愿说,他后天的飞机,许愿随时都可以走了。
部门新来的男生也蠢蠢欲动,说抢到了年前的站票,如果能早走,可以改签个卧铺,少遭罪。许愿问他,他也就这么大大方方在答了。
许愿传达了肖劲的指示,男生的眼睛一亮,马上掏出手机,改签火车票。没几分钟搞定了,环视办公室,大家都放羊了,晚上是年会和聚餐,这会儿一小撮人咔哧咔哧吃薯片,有人在补妆,还有人在分享热门段子,笑得诡秘。
男孩平日里态度端正,有眼力见儿,见许愿状态放松,也凑过来,叫了声“愿儿姐”,许愿挺喜欢这个小同事,虽然刚出校门,没那股卤莽劲儿,懂事知礼,骨子里还是个小文艺青年。
他问:“愿儿姐,我上次去开会,碰到xx的人,于蕊。”说完名字,看着许愿的反应。
“噢!她怎么样?”许愿跟以前公司的人联系不多,跟于蕊在工作中接触挺多,离职后也没再联系。
“她挺好的呀,还问到你了呢。”说着掏出手机来,说:“她想加您微信,说搜手机号搜不到,估计您换号了。”说着把于蕊的名片发给许愿。
接下来,小同事跟许愿聊了聊他的困扰,说d市竞争激烈,买房压力大,他和女朋友各自在d市工作,但都没有归属感,家里人劝他回老家,说回去几年内就可以买房结婚,工作也相对稳定,就是自己不甘心,觉得d市机会多,也能学到东西。
女朋友一直支持他的决定,但也不能让人家一直跟着自己吃苦,看不到将来。
许愿心想,你的困境,何尝不是我的困境呢。长了你几岁,资本却没比你多多少。但这话也不能跟小同事聊,不仅没能给人指明方向,反倒向人吐了苦水,也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