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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一走,便是祝晓曼和二人的离别时刻。祝晓曼家中父母早亡,只与姐姐相依为命,谁曾想两年前姐姐入了春风苑却惨死,她便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她不甘心姐姐枉死,便变卖家中所有财产,想办法入了春风苑,伺机为姐姐报仇。如今大仇得报,她本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可既然能活,好死不如赖活着,她要替她姐姐的份一起活下去。想了许久才想起有一远方表叔尚能投靠,她便决定启程前往。
正好有一个商队要出发去南方,跟祝晓曼的家乡方向乃是同路,她便交了点银子,准备加入这个车队。
赵以澜有些伤感地说:“主子,与祝姑娘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想送送她。”
何枫晚这时候自然不会拒绝赵以澜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他自觉这段时日已经足够让她死心塌地,从未想过她还有别的心思,便挥挥手让她去送,而他自己则坐在酒楼大厅之中歇息。
赵以澜和祝晓曼一道离开,眼看离别在即,祝晓曼哭得十分伤心,妆容都有些花了,赵以澜好生安慰,将她送去车队,笑着摆摆手告别。
送走祝晓曼之后,赵以澜回去的路上拐进了个小巷子,把千面一摘,这世上便没有了王小草,只剩下赵以澜了。
她轻轻哼着歌,回到何枫晚等她的酒楼,在他附近的桌子上坐下,点了几个小菜,大快朵颐。这期间,她一眼都没有看向隔着一张桌子的何枫晚,神态举止十分自然,像一个单纯的十三四岁活泼少女。
何枫晚只淡淡瞥了眼身边那娇俏可人的少女,便收回了视线,等待的时间有些久,他不耐烦起来。
片刻之后,他起身付了账,沉着脸走出酒楼,脚步略有些着急。
赵以澜笑眯眯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又低头沉浸在美食之中。
——哈哈哈找去吧,能找到她算她输!
第57章黑衣人
赵以澜吃饱喝足便付了账走出酒楼,慢吞吞向城外走去。之前为了不留破绽,她的那些个宝贝被她用防水牛皮纸包了埋在了树下,走之前总要去挖出来带上。她慢吞吞往城外走,还没走到城门,就听到喧闹声从后方传来,慌忙躲到一旁。
一队衙役匆匆从赵以澜身边跑过,衙役们个个神色严肃。等他们走远了些,吃瓜群众们便不甘寂寞地议论开了。
“听说没有,春风苑出事了!”
“春风苑?就是赵公子的那个春风苑?出了什么事?难不成,里面的那些美人们给赵公子戴绿帽了?哈哈我早说了,赵公子就一个人,怎么可能满足春风苑里那么多女人?她们受不了寂寞,肯定要出事的!”
“呸,你想哪儿去了?事情比这个可严重多了!我听说,赵公子受伤了,是春风苑里的美人干的!”
“什么?真的假的?”
“嘿嘿嘿该不会是有美人不忿赵公子对自己不够好,把他的命根子给……呵呵呵。”
“我听说是被刺伤了,也不知是伤到哪儿了,听说伤挺重的。”
“我怎么听说,赵公子是被杀了呢?听说房间里满地都是血啊,发现这事的人都吓傻了!”
“啧啧,这可真是吓人啊!”
“要我说,这就是报应!那姓赵的不知糟蹋了多少美人,也活该有此一劫!”
“啥叫糟蹋啊?那些美人都是自愿的!我看你啊,就是嫉妒!若你也长成赵公子那般俊秀模样,家里又有银子,只怕比赵公子还要荒淫呢!”
“……”
后面的对话赵以澜走远了便没有再听到,她信步往前走,十分轻松惬意。此刻祝晓曼早已经离开青沧县,而她已经不是王小草,即便官府得知了他们三人的失踪从而将他们定为嫌犯,也找不到她头上来,最终倒霉的,可能只有何枫晚而已。
赵以澜出了城,又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当初藏东西的林子,找了片刻确认东西的位置,就地开挖。她藏东西的地方够隐蔽,没有被人走狗屎运发现,她的那些宝贝还好端端的在原地待着。
将东西都揣到怀里,赵以澜又往青沧县城走去。祝晓曼的走法给了她提示,其实她也可以找商队一起走,而不是自己驾车,那太累了。当然,跟队的舒适度必定比不上自己买的马车,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娇小姐,忍忍也就过去了。
到了集坊一问,往北面去的商队确实是有,不过今日时候不早,商队要第二日一早才会出发。赵以澜找到商队管事,交了一两银子当定金,请对方给自己留了个位置,便找到一家客栈住下。
傍晚赵以澜在客栈大堂里吃晚饭,耳中自觉不自觉地听到了关于赵公子之死一事的不少消息。
赵一白是近期青沧县的风云人物,听说他还是许都一个三品官员的儿子,赵一白的死亡,对于青沧县令来说,是一个大麻烦。如今具体情形如何还不得而知,但春风苑中消失了两个美人的事倒是流传得到处都是,有说这两个美人争风吃醋,误杀了赵一白,因此结伴仓皇逃离。而有些脑洞大的,则认为是两个美人春闺寂寞好上了,因此联手杀死赵一白,双双逃命去了。而赵以澜作为一个婢女,在整件事里几乎没什么人提及。
因为赵一白的死,青沧县令几乎派出了所有衙役,势要找出出逃的两个美人,进出县城的所有人都要接受盘查。
赵以澜忍不住庆幸,还好他们当时当机立断,立刻离开春风苑,打了个时间差,在赵一白尸体被发现前成功将祝晓曼送离,否则这会儿就要被瓮中捉鳖了。她原先化身的王小草本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被人追查的可能性比较小,如今恢复了原先的样貌,就更万无一失了。至于何枫晚,她猜测他应该会恢复男装。县令要找的是两个美人,他们可不会知道,所谓的美人并非美娇娥,而是男儿身。
想想看在这次的任务里,何枫晚也算是帮了她一把,还被连累成了被通缉的杀人凶手,赵以澜便真诚地对系统祈祷,希望何枫晚也能逃过搜查。
赵以澜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日天还没亮便起身去了商队。
青沧县算是个交通枢纽,来往的商队并不算少,很多个人和小家庭也愿意跟着商队一起走,相对安全。大梁境内总体来说是比较国泰民安的,然而小区域还是有作乱的山匪,单枪匹马地上路总归风险太大。因此,这商队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是来蹭大部队的,交上点银子,便能安全不少。如今这世道还未到人人富裕的水平,大部分百姓都只是混个温饱而已,因此商队也不黑,本就是顺带的,在不提供吃住的前提下,一般也就每人收个二三十文意思意思。当然,若给的银子多,商队也会优待些。
赵以澜总共交了二两银子,而她去许都还有三日的车程,算起来她这给的就算是巨款了,因此她被分到了一辆还算过得去的马车之中,车中已经有了一对衣着还可以的母女,听说是去许都投奔亲人,还有两个中年仆妇,她们本就是许都富商家人,原先有事离开许都,如今赶回去。若是没什么银子的,自然只能坐到露天的板车上,或者干脆走路。
商队离开县城时被好一番折腾,赵以澜亲眼见管事给守门的塞了银子,可依然逃不过搜查,每一辆马车上的人都被士兵们一一查验过去,赵以澜这个符合美人人设,但岁数太小的也没逃过跟画像比对的命运。
赵以澜倒不怕自己被逮住,就是被查得心累。商队终于被检查完毕,缓缓离开了青沧县这是非之地,而赵以澜坐着的马车内,几人也在小声谈论着赵一白的死,不过也只是稍稍说了两句,并未深入。
她闭着双眼假装对他们的对话并不在意,实则憋得有点辛苦,这种明知真相却只能任由别人乱猜而无法说出来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第一日上午风平浪静,午间商队停下休息,赵以澜也下了马车,活动活动僵硬的四肢。商队就地取材烧火做饭,赵以澜也想吃点热的,便搭了点银子进去获得一份肉末汤加俩包子。等吃完了午饭,她又四处走动消食,懒洋洋地犯着困,心想着下午正好睡一觉。
从营地外游荡回去的路上,前方一人身着白色长衫,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派头,跟她相对走来,她眼睛一扫,神态自然地收回视线,捂嘴打了个呵欠——很好,没想到车队里竟然会有个何枫晚。
目不斜视地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后,赵以澜又偷偷掀开车帘往外看,直到看到何枫晚坐上一辆一看就比她这辆马车要豪华舒适的马车她才放下帘子。
何枫晚果然如同她先前猜测的那样,换回了男装。她不得不承认,何枫晚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扮演女人的时候,柔弱多娇,那惑人的媚态是深入骨子里去的,而当他换回男装,又变成了个光风霁月的美男子,令人神魂颠倒,任谁也看不出,他就是那个诱惑了诸多青年才俊的美人。
对于跟何枫晚同在一个车队的事,赵以澜倒没有多大抵触。反正他也认不出她来,她怕什么?神态自然一点,何枫晚什么都发现不了。
这一日下午亦是风平浪静,赵以澜断断续续地睡着,直到晚间车队停下安营扎寨,她才打着呵欠下车。一群女人避开男人,结伴去林间解决生理需求,赵以澜自然也跟着去了,解决完后没有立刻回营地去,而是独自在营地附近逛了逛,伸展四肢。
这一逛,便跟同样在营地周围走动的何枫晚来了个狭路相逢。
赵以澜目不斜视从对方身边走过,谁知何枫晚却忽然出声道:“这位姑娘,我们是否在哪儿见过?”
赵以澜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何枫晚,眼神似有些惊异,半晌掩嘴轻笑:“我好久没遇到如此拙劣的搭讪手法了,这位公子,人家今年才十三岁,对男人没有兴趣。”
何枫晚有些惊讶于眼前这小姑娘的回话,下一秒又释然,独自一人在外走动的小丫头,总归不会是那种娇羞的闺阁女子,说的话惊世骇俗了些也不难理解。
何枫晚道:“这位姑娘误会了,我是真觉得我们曾经见过……姑娘是否在青沧县停留过?”
赵以澜歪着头道:“这商队便是从青沧县离开的,你问这个,不是废话么?这位公子,时候不早,我要回去了,你自便吧。”她对何枫晚摆摆手,绕过他走回自己的马车。
何枫晚应当是记起了那时去酒楼观察他的她,不过那也无所谓,一两个巧合并不用多想,只要她够坦然,他绝不可能想到她就是王小草。
何枫晚在原地站了会儿,他想起那个小姑娘是他在酒楼等待小草时有过一面之缘。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觉得气闷。小草说是去送祝晓曼,却迟迟不归,他等不及便去寻找,可小草却像是清晨下的露水般消失无踪。当时赵一白的事还未暴露,他也问过,证实祝晓曼是独自跟商队走的,另一个小姑娘并未一道跟去,她应当还在青沧县中。
然而,他沿着小草本该走的那条归路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人。那时候,赵一白的事暴露,他无奈,只得换了男装,继续找小草。在他四处询问之下,他终于编织出了小草的行走路线,最后她消失的地方是一条小巷子,他去查探过,那是一条死巷。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能凭空消失呢?小草是自己消失的,还是被人带走的?他不得而知,回想起遇到小草以来的种种,他倾向于前者。若小草果真是个流落到此的孤女,有谁会费那么大劲偷偷带走她呢?然而,她若是自己走的,只怕他过去是看走眼了。如今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小草这一离开,他是再也别想见到她了。想到自己在这个姑娘身上花的心思,再一想他很可能从头到尾都被她给耍骗了,何枫晚心里便憋着股气,恨不得将她抓出来仔细拷问一番。
如今是鞭长莫及,最终何枫晚选择了尽快离开青沧县,继续北上。想来,自从遇到赵昊之后,他就没有遇到过一件好事,那个赵昊还真是个灾星,他已决定将赵昊设为仇人榜上第一。
至于这个跟他待了同一个车队的小姑娘,如今交流过后,他认为这应当只是个巧合而已。
赵以澜回到自己的马车上,这一夜睡得还挺安稳。
第二日行程继续,中午休息时赵以澜也并没有特意避开何枫晚,他不知是刻意还是不经意跟她相遇时,她也只是懒洋洋地打个招呼,没有攀谈的意图,更没有躲避的意思。而何枫晚似乎也是如此。
晚上,商队又一次停在荒郊野外,赵以澜坐了一天憋得难受,便绕着营地四下闲逛。这段时日因在何枫晚眼皮底下,没有个合适的环境,她这练功一事便耽搁了。身体内依然只是那么点几乎感觉不到的内力,再加上没有外家功夫,她如今还是那个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滓。她握拳下定决心,等她回到许都,一定要抓紧时间练功。
正要打道回府时,赵以澜忽见前方有一道火光,她忙停下脚步,慢慢向那边走去。她没敢走太近,在能看清楚对方之后又缓缓退离。等离得有点远了,她忙拔腿就跑。
十来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黑衣人围坐在篝火边,安静得就像是坟墓一样,根本就没人说话,若非赵以澜是个无神论者,早就被吓破胆了。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围坐在篝火边做什么?难道说是什么邪教仪式?还是说,他们的目的,是等商队的人都入睡之后……杀人越货?
赵以澜脚下步子更快了,她得赶紧通知商队管事,做好迎敌准备!
不远处,一个面上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从树上跃下,面具后,他的目光遥遥落在那远去的小小身影上,那略有些熟悉的感觉令他眉目一动。
他踱步回到营地,对一人道:“陈护法,刚才有人来过?”
身形特别纤细的一人忙起身恭敬道:“回主上,并没有。不过,五十丈外有个商队在驻扎。”
面具男目光一凝,脑中是方才夜色下那不甚清晰的背影。怎么会是她呢?她早已丧生在地宫底,连尸身都找不到了。
他沉默地站了会儿,忽然向那人离去的方向大步走去。
陈护法见状,连忙跟上,其余人也纷纷起身,紧随其后。
赵以澜冲回商队后,立刻便找到了商队管事,气喘吁吁地说:“那边、那边有好多穿黑衣蒙面的坏人,很可能是打算对我们不利的,快、快提防起来!”
管事眉头一皱:“你看清楚了?有多少人?”
赵以澜道:“至少有十人!我一看到就赶紧回来报信了,也没来得及数……”
她话音未落,只见管事登时变了脸色,目光惊惧地落在赵以澜身后。
赵以澜慌忙回头,只见一群男人将商队包围,手拿大刀、斧头和棍子,各个面上带着邪恶的笑意。
领头的是个面上有着一道很长刀疤的壮汉,他大声道:“赶紧把值钱的都交出来,若你们好好配合的话,老子饶你们不死!”
众人恐惧的惊呼声不断,纷纷朝中间聚拢,商队的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
赵以澜看着这些包围了商队的土匪,心脏狂跳之余,又忍不住有些困惑。这些人似乎并不是她看到的那些黑衣人。那些黑衣人衣着统一,而这些人,身上穿着粗布衣裳,还没有蒙面。
难道说,准备打劫商队的,竟然有两方人马?
就在赵以澜惊疑不定之时,管事正跟土匪们交涉。
“大爷们,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这里有一些银子,请大爷们笑纳,莫要伤了我等性命!”管事面上虽冒着冷汗,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给刀疤男笑脸。
刀疤男看了管事递过来的银子,面上一阵恼怒,一脚把管事踹倒:“你他妈的当打发叫花子呢?老子今日心情好打算积点德不杀生,你们最好给老子识相点,不肯交钱的话,老子把你们都杀了再把你们身上的东西一样不留都扒下来!”
刀疤男那恶狠狠的威胁着实令一些人吓破了胆,即便再不情愿,也只得开始从身上往外掏银子。
管事手脚并用爬回自己人这边,看看自己这边不过五六个护卫,而对方人又多,咬咬牙只能弃卒保帅。
赵以澜此刻已经点开系统面板,准备兑换内功丸。这些人不杀生只求财,她若是身上没什么银子,倒也无所谓,可她身上有通泰玉佩和两千两银票,她一点都不想便宜了他们啊!事到如今,她只好再冒充一回武林高手了。
就在她准备兑换的前一刻,那群土匪后方的黑暗处,走出一行人来。
那一群人一身黑衣,各个脸上蒙着黑布,唯有领头者戴着一个金属面具。
赵以澜瞳孔一缩,立刻就把手缩了回来,整个人猛地一矮,躲在了人群之中。
——要不要这么巧啊,居然又遇到舒断念了!
想到若自己动作快了一点,或者舒断念他们动作慢了一点,自己诈死一事就会暴露在舒断念面前,赵以澜便一阵后怕。好不容易一劳永逸摆脱了这个大麻烦,她可不愿意前功尽弃。
刚才她看到的那群黑衣人,就是舒断念他们吧?不过当时舒断念并不在里头,她才没有认出来,不然她早跑……好吧,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她也没地儿逃。
黑衣人们的出现引起了刀疤男的注意,他厉声喝道:“你们是哪条道上的?这可是我黑虎的地盘,你们识相点最好给老子滚,否则老子杀了你们,你们可别去阎王那儿喊冤!”
黑衣人们集体沉默,舒断念扫了一眼土匪们后头的商队,所有人都挤在一起,他看不到之前那令他觉得熟悉的身影。
陈护法道:“主上,这些人……”
舒断念冷冷道:“杀了。”
黑虎见对方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气得暴跳:“你们他娘的居然敢不把老子放在眼里?老子砍死你们!”
陈护法似有犹豫,又确认了一遍:“那商队的人……”
舒断念思索了一瞬,才沉声道:“不许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