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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舒窈的思绪早就混乱了,她用劲剩下的力气揪紧了林牧的衣服,仿佛是回到了年幼时那个冬天,她被三公主她们关在殿内,黑漆漆的,又冷又饿。
满耳都是她们的嘲笑声。
“你没爹没娘,你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你留在宫里做什么,你快滚出去,你连你爹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我才是公主,这是我的东西,你只是借住在这里,什么都没有。”
紧接着又跳到了她遇见子凛的时候,苏锦绣的脸却在她眼前挥之不去,炫耀的,得意的,还有林牧跳下悬崖时那一幕。
她没有错,三公主毁了容,欺负过她的人也都遭了报应,她没有做错什么。
可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季舒窈的身子颤抖的更加剧烈,她不断抽搐,眼睛已经翻白。
南药过来时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就剩下身子在抽搐,林牧抱着她始终都没松手。
南药差人把他扶上轮椅:“带她下山去看看,也许还有救。”
林牧摇头,伸手将季舒窈后脑勺上的悬木直接拔了下来,季舒窈的身子狠狠一绷,吐了一口鲜血,躺在林牧怀里,渐渐没了生息。
“就这么让她去了吧。”
南药没再说什么,起身时看到晏黎要往外走,开口喊住了他:“晏国主还请留步,请随我们回上都城一趟。”
晏黎轻笑:“郡主如今已是我越骆的王后,于情于理,也该由我先带她回越骆国安葬才是。”
南药看了林牧一眼:“那是自然,不过在这之前,关于施夫人被劫和郡主的事,你还得给施大人和皇上一个交代。”
第179章正文完结
苏锦绣醒来时已是两天之后。
屋内只在窗边点了一盏烛台,光线昏黄。
醒来后感觉整个人渴的慌,苏锦绣微抬了下手,发现手有些沉,撇过脸去,看到施正霖靠在床边,她的手就在他怀里握着。
她再动时施正霖被惊醒了,他下意识握紧她的手,低头看到她睁开了眼睛,神色一晃,怔怔看着她。
许久之后,施正霖握紧的手松了几分,却没放开,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苏锦绣的头发,缓缓到了脸颊,低下头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下。
苏锦绣伸出右手,轻捧了他的脸颊,摸到下巴那儿,好几日没有清理的胡渣已经很长,有些扎手。
她却不倦的来回摸着,瘦削了许多的脸,睡眠不足泛青的眼眶,还有他眼底藏不住的欣喜,失而复得,闪烁着,嘴角都有些颤抖。
苏锦绣冲着他露了个笑,这一瞬,施正霖眼眶微润,握着她的手反复在嘴边轻轻吻着,又怕胡渣蹭疼了她,手掌包裹着她,反复的亲吻着。
“子凛。”
施正霖低低嗯了声。
苏锦绣声音有些轻,像是撒娇:“我饿了。”
一刻钟后,苏锦绣喝上了清粥,没什么味道,只添了几粒盐,苏锦绣接连昏睡了两日也不适合吃油腻的,喝了一碗后就感觉胃里有些涨。
之后苏锦绣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实在是太累了,被抓走的这十来日里,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晏黎出现后更是睡不安稳,沿途还要趁着他们不注意扔下东西做标记,耗光了她所有的精力。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窗户透进来的光很亮,施正霖就守在床边。
见她醒了,让清竹去请大夫,扶着她靠坐起来,倒了杯水喂她小口喝下去,又喂她喝了些粥。
打开窗户后外面熙熙攘攘的,临着街市,十分的热闹,苏锦绣也喜欢听这样的声音:“我们是不是还在河中城?”
施正霖吹了吹勺子内的粥,喂给她:“等养好了身子再回去。”
“季舒窈她…”
“死了。”
苏锦绣抬起头,施正霖简要提了几句:“南药护送她的尸首回上都城,晏黎一同前去。”
“那林牧?”
“我把他留下来了,璟琛见过他。”
苏锦绣沉默了一阵,那把火原来是为了烧死她,最后却葬送了她自己的性命,晏黎也不冤,他本就心思不纯,躲的那一下导致季舒窈身死,追究起来,还要算上他们隐瞒身份入关,联合塔坨人的罪。
心中有一处渐渐淡去,季舒窈的死,让苏锦绣觉得,两世以来作祟的东西,终于消失了。
半开着的门那儿传来咿呀声,李妈抱着博哥儿进来,小家伙刚睡醒,有点起床气,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看到靠在床上的苏锦绣后,整个身子往她这儿冒。
李妈担心他吵着小姐,如今小姐身子虚,腹中还怀着孩子,可禁不住大少爷这么闹,但博哥儿许久没见到娘亲,哪肯歇,苏锦绣指了指床尾:“放在这儿罢。”
李妈放下他,还没开口说让小少爷乖一点,博哥儿已经朝苏锦绣爬过去,后腿一蹬一蹬的,十来天没见到他,已经爬的很是利索。
施正霖及时抱住了他,没让他往苏锦绣身上扑,博哥儿顿时冒了泪珠,苏锦绣拉住他,从施正霖怀里把他牵过来,揽在自己胳膊中,轻声哄道:“博儿最乖了。”
博哥儿微嘟着嘴,往苏锦绣身上靠,委屈的睁着眼睛,瞪完施正霖瞪李妈,若是会说话,这会儿大概是要指责他们,都不让他抱自己的娘亲。
孩子很敏感,知道苏锦绣不舒服,靠在她身上后就没有乱动,但就是不肯离开,大夫来了都不肯让,苏锦绣将他挪到床内侧,一手环抱着他,另一只手给大夫诊脉。
诊断的结果让大家松了一口气,苏锦绣除了身子有些虚弱外,腹中的孩子倒是很好。
大夫给苏锦绣开了贴安胎养神的药,提醒他们注意头三月的照顾,尽量等稳妥之后再离开河中城。
这时已经是六月天,苏锦绣的身体恢复起来很快,比怀博哥儿的时候轻松许多的是,害喜反应没那么强烈,等到八月初小腹微隆,苏锦绣胖了不少。
喜鹊卯足了劲给少夫人进补,生怕补不回苏锦绣劳累的那十来天,苏锦绣却是美滋滋想着,怀相不一样,这应该是个女儿。
心里头盼望着,八月初十开外,经由大夫诊断后,一行人出发回上都城。
赶上了河中这一带雨季,原本一个月不到的行程,多拖了七八日才到云山附近,再有两日就能到上都城,这夜,他们留宿在了云山镇上。
傍晚到的云山镇,镇上人很多,中秋团圆已过,有些人还没离开,街上要比往常格外要热闹一些。
从客栈的窗户往山上看,依稀能看到连绵云山上露出的寺庙塔尖,却分辨不出到底是哪个寺庙。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锦绣微侧了下身,看向施正霖:“那时你奉命前来云山寺,拜访寺庙内的恒问大师,就是为了那几本书册?”
“当时皇上只得知云山寺上存有关于漠北外族的书籍,派我前来。”来了云山寺后拜访过恒问大师,施正霖才得知这书的由来,是许多年前云山寺的大师出关游历回来撰写的。
苏锦绣笑了:“当时在塔内看到我,为什么不揭穿?”
施正霖一脸的坦诚:“看到你的时候很意外,没反应过来。”
“那你反应过来之后就没想告诉恒问大师。”
本该空无一人的塔内,忽然发现她躲藏在那儿,施正霖至今都不会忘记她那时的神情,按理说被人这样发现总该有些害怕的神情,再不济总是会紧张,她倒好,一双澄圆的眼睛就这么瞪着自己,一副“你怎么会在这儿”的神情,嫌弃二字半点都没遮掩。
之后抢书的时候那神情就更明显了,先到先得,还威胁他不许出声,着实把小强盗的风范给演足了。
到最后,他还要放任她大摇大摆的离开。
如今回想起来,施正霖当时并没有要将此事告诉恒问大师的打算,甚至,在见到她的时候,他还挺高兴的。
回神后,施正霖握住她搁在窗台上的手,正色:“你救过我,这是知恩图报。”
苏锦绣瘪嘴,还知恩图报呢。
施正霖轻笑:“云山寺重建,等你生下孩子,我们再去一趟。”
苏锦绣了然,这算是皇上给予云山寺的赏赐,重建之后香火鼎盛,也对得起云山寺多年下来的底蕴。
正说着,苏锦绣的腹部忽然一动,来得快去的也快,苏锦绣的嘴角抿了一抹笑意:“哎,你说过些年,我们再出去走走如何。”
施正霖轻抚着她的手背,语气清浅,就在她耳畔,略显低沉:“你又想拐我去哪儿。”
耳根子有些痒,苏锦绣缩了下脖子,往后躲了躲:“去南绥吧。”
“好。”
……
留在云山镇的这晚好时宜,但总会有人要“破坏”,天黑后将将要歇下,博哥儿吵着要和苏锦绣睡。
快满周岁的孩子,之前咿咿呀呀已经有开口的趋势,就在半个月前,终于喊出了第一个字,爹,起初还不清晰,半个月来越学越好,如今喊起来十分的清脆。
几天前这孩子还学会拍马屁,如今坐在床上,学以致用,趴在施正霖的怀里一口一个爹,还往他脸上凑要亲亲,亲完后就窝到他手臂间,眼睛一闭,要睡了。
“就让他睡这儿吧。”苏锦绣让李妈不必担心,客栈内的床够大,父子俩不会影响到她,最重要的是她想让孩子安心。
于是李妈让清竹在屋内值守,隔着屏风,半夜有什么动静也好随时照应。
成功阻挠了爹爹小心思的博哥儿,这一晚睡的特别安稳,第二天清晨还负责叫醒了爹娘,一行人早早出发回上都城。
两天之后的下午,终于抵达施府。
在云山镇的时候施正霖已经提前派人往施家送了信,所以到家时,前院全是迎接的人。
除了施家人之外,施夫人把亲家也请来了,都是一年多没见着孩子,心里肯定惦念的很。
博哥儿从奶娘手里被接到施夫人手中,之后又被施尚书抱到怀里,半个时辰内轮了好几个长辈,也不认生,见谁都咯咯咯的笑。
等到晚宴时才从宋氏手中回到苏锦绣这儿,玩的太疯,睡着的时候还在笑。
苏锦绣取了小被子给他盖上,转过身,宋氏看着她满眼都是高兴:“我们蓁蓁长大了。”
三个月前得知她出事的消息,宋氏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原本藏了一肚子的话要说,但看到女儿如今这般,宋氏便不想再提那些。
苏锦绣笑了:“您都当外祖母了,我自然长大了。”
孩子再大,在父母眼里依旧是孩子,宋氏轻抚了抚她的后背:“平平安安回来就好,我和你爹没别的期盼,就希望你们好好的。”
“娘您放心。”苏锦绣往她身上靠,轻声道,“往后我不会让您再担心了。”
“过几日我得去宋家帮忙,你外祖父这一趟回来,应该是要打算退了,你四哥成亲的日子定下了,就在下月,是你外祖父亲自敲定的。”
“四哥要成亲了,那我…”
“你老老实实留在家里。”
宋氏打断了她的话,将她按了下去,苏锦绣悻悻笑着:“我就说要准备贺礼。”
宋氏嗔了她一眼,她什么心思当娘的还能猜不到,她就是想去宋家。不行,待会儿回去之前她得交代正霖几句,可由不得她再胡闹。
夜深时,客人陆陆续续走了,施正霖回了枫院,苏锦绣还没睡,靠在床上等他。
喝过解酒汤,洗漱过后,施正霖坐到床沿,苏锦绣便坐起了身子看着他,施正霖也知道她要问什么,给她拉上被子:“皇上派人把晏黎遣送回了越骆国,要与他们断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