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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然听明白了阿奇话里的暗示。
可阿奇并不知道老乔和大哥过往的恩怨,他本来就是留下来准备顶包用的会计,因为谢然的缘故才被重用,家中还有个相依为命的女儿,在面对警察盘问时选择自保再正常不过,况且老乔这人一向趋利避害,不太在乎别人的死活,这些谢然都是知道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认识老乔,知道老乔。
不是从任何一个人的口中听到些捕风捉影的猜测,而是在上辈子的时候实打实和这个人共事过。
这个遇事就跑,能躲就躲,毛病比优点多的老会计,是谢然在临死前,除了谢青寄之外唯一想见的人,也是他在出去避风头时,唯一能放心把弟弟托付照顾的人。
谢青寄似乎也联想到了同样的事情,和谢然互看一眼,没多说什么。
阿奇见谢然沉默不语,有些话便点到为止,又转移话题道:“这么说,咱们本地很火的那个二手车网站也是你办的?有人想买你的网站。”
谢然眉头一挑:“又来?”
之前确实有人来谈过收购,可前几个月正是他和谢青寄关系最不清不楚的关键时刻,谢然根本静不下心判断,更别提抽出精力反复落实合同细节,干脆全部一口回绝。
这个由齐蔚然和谢青寄亲手搭建出的网站和别的有所不同,虽是线上,主打的却还是同城交易,主要用户以本省为中心,逐渐往外扩散,大多交易固定在周围几个省份,单靠谢然这种背后没人没门路的,很难将用户范围涵盖到全国。
之前来找谢然谈收购的,就是隔壁省一个做车辆交易发家的集团。
阿奇告诉谢然,就是他得罪了人,对方才要整他,老乔只是顺带的,末了又补充道:“要不然我替你牵个线,大家坐下来聊聊?”
谢然本想一口回绝,不知想到什么,又突然改口:“行,那帮我约年后吧,让我过个好年。”又和阿奇寒暄几句,约了个时间打算叫上小马一起叙旧,这事才算敲定。
旁边坐着的谢青寄看了他一眼,并不插话,从办公室离开后才问谢然:“你想卖网站?”
谢然理所应当地拒绝:“当然不,但接触一下总没有坏处,了解一下行情,到时候带上你一起。”
他的表情太过坦荡,坦荡到挑不出一丝错处,谢青寄心中却隐隐不安。
谢然开车送谢青寄去学校上课,说等下来接他,谢青寄看谢然左右无事,让他跟自己一起进去,谢然却含糊道:“不了,我回趟公司,等下再过来,还不进去?要迟到了!”
谢青寄只好走了,哪里知道谢然压根就没回公司,也没回自己的公寓,而是在谢青寄大学门口的咖啡厅坐着。他找自习的同学借了笔和纸,在上面写写画画。
——5月3号。
这是被谢然写在正中央的日期,现在才11月份,离这个日期还有半年的时间。半年的时间说短不短,可说长却也不长,对谢然这样的人来说实在不够用。
5月3号下面还写着其他几个关键字,分别是“公司”、“网站”、“学费”、“爸妈”、“谢婵”等关键字,旁边又用力画了条竖线,代表5月3号以后的日子,写着四个大字:“好好活着”,他盯着这几个字,又不甘心地补充:“和小谢一起”。
谢然拿着这张纸,像攥着自己的死亡通知书,平静的表情下暗潮汹涌,出于本能的恐惧害怕被颤抖的手指出卖。
那个30岁带着遗憾逃避死去的灵魂永远被困在冰冷孤寂的海域,可在得到谢青寄毫不掩饰的爱意,享受过母亲一再退让的包容理解后,谢然再也不是那个不怕死的谢然了。
他盯着纸条喃喃自语:“……把车祸避开不就好了,我把她关在家里,她去哪儿我都跟着,这下总没事了吧。”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想活下去,也比任何一个人都害怕再一次失去母亲。
最后这张纸被谢然胡乱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中。
2015年农历春节下的大雪比往年都要大,谢文斌专挑着下雪的日子来,磨磨蹭蹭到深夜还不走,被王雪新臭骂一顿后终于如愿以偿地睡在给谢然准备的小隔间里。这天是除夕,谢婵也回了家,给王雪新带来一支她工作室出的手工皮革包。
现在全家过得最滋润的就是谢婵,每周发出去的视频点击量好几百万,光是广告收入和平台分成就十分可观。手里钱一多,谢婵就开始挑客,心情好就接单,心情不好就行李一收,带着王雪新出去旅游。
谢然估算着时间,2016年往后是短视频自媒体发展最快的时候,身边有个现成做自媒体的张真真,就是性取向有点危险,但好在谢婵是一根笔直的钢管,弯掉的概率跟他和谢青寄直回来一样,谢然才放心地把张真真的联系方式给了谢婵,叫她们自己联系。
他还塞给谢婵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的钱你你帮我保管,小谢要是以后读书要用钱,你就取给他。”
谢婵笑着打了谢然一下:“我不拿,你自己拿着,怎么跟交代后事一样。”
她又把银行卡给推了回去,一来一回,卡在桌面上划出的声响吸引来赵高,它瞳孔一收一放,紧接着一跃而起,猫爪轻轻一推,就把卡扫到地上,两只爪子快出残影,把卡推着往前走,谢然大怒,追到沙发下面把卡捡了出来。
“你先替我保管半年,这样吧……六七月的时候我再拿回来。”
谢然无奈地心想,他真没交代后事,只是事无巨细地安排好,这样不论未来是哪种结局在等着他,他都部署好了一切可以放心地离开。
“就当帮我个忙,这事对我很重要,不然我不放心,到时候一定找你拿回来。”
那张被丢进垃圾桶里的“死亡通知书”到底是留在了谢然心里,他在那个写着“谢婵”和“学费”的地方打了个叉。
如果必定逃不开那个令人恼火生畏的死亡定律,母亲活下来的代价是有人代替她的死亡,那么谢然愿意成为小马爷爷那样的人。
可必死的决心真的那样大义凛然吗?谢然不愿细想这个问题,分明在那股自我洗脑屠夫般的勇气下体会到对现世的不甘与留恋,谢然想要活下去。
谢婵没有再吭声,她把银行卡塞进包里,姐弟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谢文斌蚂蚁搬家似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隔着卧室的门问王雪新能不能给他一个枕头。
一个枕头飞了出来砸他脸上。
谢文斌讪笑着捡起,路过姐弟俩跟前还替自己找补:“你妈还是跟原来一样脾气大。”
姐弟俩板着脸,不接话,谢文斌自讨没趣,回屋去了,等他一进去,谢婵又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有没有感觉好像突然回到小时候了,好像爸妈还没离婚,只是吵了个架,那时还没有小谢。”
客厅的灯关掉,只有电视机还亮着,里面播放着春晚,姐弟俩肩并肩坐在沙发上,像是童年时期度过的任何一个寻常春节那样。谢婵突然伸手把谢然的脑袋按向她窄小的肩膀,努力挺起单薄的胸膛去适应谢然的身高,她拍了拍弟弟的头,让谢然靠在他身上,小声道:“这么些年,你们的日子很不好过吧?”
“什么?”
谢婵哑然失笑:“没什么。”
谢然眼皮渐沉,电视机的声音催得他昏昏欲睡,在这间小院里一家五口外加一只猫终于又在一起,谢然想要是时光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谢青寄从卧室里走出,往沙发上看了一眼,朝谢婵小声道:“他睡着了?”
谢婵点了点头。
谢青寄走过去,当着谢婵的面低头亲吻在谢然的眼皮上,亲第一下的时候还没醒,亲第二下的时候谢然叫他别闹,谢青寄简直拿谢然没有办法,谢婵见状,浅笑一声退开。
她一起身,谢然就醒了,毫无意识刚才发生了什么,跟着谢青寄回屋去。
因为谢文斌的留宿,这天晚上谢然和谢青寄终于又在王雪新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地睡在一张床上。上一次在这张床上做ài还是谢然喝醉不清醒,这次谢然清醒着,两人却有点不敢轻举妄动,在厚重的棉被下小心翼翼地脱去对方的衣服。
谢青寄压在谢然身上,狰狞硬挺的yīn茎抵在他的股间,他不敢进入谢然的身体,怕两人做ài时动静太大。
谢文斌躺在客厅的隔间,谢婵和王雪新躺在主卧,屋子里还有个到处游荡随时挠门要进来的赵高,他们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来,连接吻都是拿被子蒙住头,两瓣嘴唇小心翼翼地贴在一起,舌头慢慢伸进对方嘴里甜蜜地交缠。
二人满身大汗,被子里湿热不堪,全身很快出了一层细汗,汗越出越多,像从水里捞上来的。
谢然把自己的yīn茎和谢青寄的抵在一起,一只手有些握不住,带着谢青寄的手一起,摸到手腕酸痛才意兴阑珊地射出来,他坐在谢青寄胯部,胡乱摸着对方结实的小腹,满身情欲没地方发泄,只能一脸烦躁地咬谢青寄的耳朵。
谢青寄有些受不了,头发凌乱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喘口气。
他揽着谢然平复激烈的心跳,没一会儿又硬了,侧躺在谢然身后撑开他的大腿,这次他没再犹豫,压着对方的身体缓缓插了进去。
谢然挑眉看他。
谢青寄伏在上方,额头上的汗滴在谢然身上。
他一只手捂住谢然的嘴,动得虽不快,可每一下的力道却是实打实的,闷声把yīn茎夯楔进谢然的体内。
“有点忍不住了。”
他这样说道。
谢然被动承受着,不敢动,不敢出声,湿热的肉穴用力绞紧不断进出的yīn茎,他小声道:“带套了吗?”
谢青寄动作一顿,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窘迫:“我不知道爸今晚会住下来。”
他这话说得心不诚,谢文斌住在哪里和他与谢然做ài有什么关系?显然想不到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谢然身上全部破功,光是脱光了躺在一个被窝里抱着亲嘴就能擦枪走火。他低头难耐地吻住谢然,用力一下接着一下干他。
完事以后,谢青寄抱着谢然,说他再开学就是大一下半学期,结束以后就不必再住校,他没打算告诉王雪新这件事情,他炒股赚了些钱,可以负担一室一厅的房租,谢然的公寓也不用退。
谢然笑道:“什么意思?你要骗妈继续住校,然后找个地方跟我同居?你不乖啊谢青寄,怎么还想着骗人呢,你们这些当律师的是不是都很会骗人?”
谢青寄恼羞成怒,耳根发红,本来就心虚违背原则的事情,被谢然这样一调侃,更不乐意了。
他冷冷地看谢然一眼:“不愿意就算了。”
他翻身睡觉,谢然又从背后抱上来。
“愿意,到时候再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愿意。”
谢然抱紧他,一遍遍重复道:“我愿意,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谢青寄一言不发,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谢然明明答应他,可他还是抑制不住的焦虑不安,他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对眼前这个丢下他消失过一次的人有种深深的不信任感。他翻过身紧紧抱住谢然,突然道:“你真的没有事情瞒着我吗?”
黑暗中,他听见谢然沉声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