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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人!那可是他们所有的骑兵,看来他们是来者不善呀,快去探探我军左右有没有红阳教的兵!”姚秋山对身边的军将吩咐道。
不一会儿左右打探的斥候回来禀报说,南面和北面都发现了红阳教的步兵,距离这里不到五里了,显而易见官军已经被红阳教包围了。
此刻,中军的军士都知道敌人将至,气氛顷刻间变得异常紧张,不远处传来了零星的火枪声,应是双方的兵发生了接触。
苏敏掏出望远镜,跑上一片高地,向四周看去,透过晨曦的微光,发现四面都是人影传动,唯西边最多,只见一片黑沉沉的人马压地漫来,刀影剑树摇舞闪动,呼喝的声音也绰约可闻,看来敌人是早有预谋,自己得胜心切,小看了对方。
姚秋山急忙从亲兵处拿出地图,铺在地上举着马灯仔细观察,他低声惊呼了一声,指着地图对苏敏道:“大人,东北不到二里有一处山丘,被青陉河环绕,我看可以驻守一阵。”
苏敏看了看他手中的地图,随即下令道:“全军转移到山上去。”
当押后的最后一队骑兵也上山后,山丘的四面就被团团包围了。
一连几天的大战使双方都杀红了眼,山上山下剑拔弩张互相对峙着,红阳教却并不急于进攻,一名身穿红衣的大汉骑着马举着一面白旗跑到河边,大声喊道:“我大明内阁首辅想一会苏将军。”说着后面的敌阵一阵骚动,人马向两旁分开,三骑跃众而出,当先一人是一位中年汉子,阔眼浓眉,脸上的皱纹像沟壑一样纵横交错,满是沧桑,这就是红阳教的右护法、大明朝廷的首辅钟守安。
面对河对面如林的火枪,钟守安神情自若,浑似冬日出门随意遛遛的闲散文人,但也看得出他眉宇之间目光凝滞,似有所思。
苏敏不禁暗暗佩服他的胆量,也催马走了出来,陆虎拿了面大盾和褚肇南两人骑马紧紧跟在他后面,三人到距河边五丈远的地方,苏敏勒住马,挺直了身子。
太阳已经冒出了天边的,火红的像个刚出油锅的丸子,给山河树草都披上了一层柔和的红色。决战几日后,双方的主将第一次这样近距离面对面,钟守安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着苏敏,这位“靖毅贝子”——道光朝最传奇的人物,割肉奉亲一举成名,毓庆宫陪皇子读书,成为皇四子左膀右臂,揭露刑狱弊政踏入官场,阴山之战率二百带甲之士破贼千余,在紫禁城更是一手破坏了红阳教的周密计划,现在又把自己逼到了绝境。一月前,大觉寺的一面之缘印象并不深,此刻隔河看去,金盔下面是一张俊秀的脸庞,凛然之气后面,还有许多他看不透的东西,钟守安轻声叹了口气,在马上拱手为礼道:“苏将军,多日来辛苦了!”
苏敏不知他是何意,没有搭话,旁边陆虎紧张的看着钟守安,准备只要对方稍有异动,首先就将苏敏护住。
“在下对苏将军的运兵之术佩服的五体投地,沧州一战我承认我败了,我也知道你的几路大军现在正在向这里靠拢,不过现在苏将军和你这些部下的生死却掌握在我的手中,我十万大军已将你区区数千人围的水泄不通,要知道此地可不是沧州城,我大军一进攻,你们就成齑粉了!”
苏敏冷笑道:“你刚到沧州也许还有十万人,现在不过五六万残兵败将,败军之将何以言勇,要吃铁蚕豆,还要看你有没有钢牙!好,废话不多说了,钟先生在阵前说这凡话不会只是为了威胁本在下吧,”
“对于苏将军我是仰慕已久,我想说的是,如今清朝的天下已经糜烂不堪,正是豪杰成大事之时,阁下少年英雄,英武神俊,注定是要成就一番大事业的。现在虽居高位,但还要仰人鼻息过活,在权臣异己的侵轧之下,实为坐在火山上,岌岌可危。不如和我大明合作,共讨无道之君,平定天下指日可待,到时列土可为一方诸侯,也不枉大丈夫来世上一遭。”
苏敏不屑的答道:“我不否认大清的确有恙在身,现在贪官污吏横行,百姓悲苦,我也立志救民于水火,但我看你红阳教所作所为也是阴暗诲盗,借一点邪说愚弄百姓,用千百万人的血来满足个人的贪欲,你们败亡是在早晚之间,我劝你还是率众阵前反戈,不但可保住自己的性命,还免得使这些无知乡民无辜丧命。”
钟守安对苏敏的回答并不意外,他叹道:“出弓没有回头箭,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不过我还有一个提议,咱们可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与其玉石俱焚,不如你们将武器和马匹留下,我让出一条道,保证让你们安全离开,然后我们再战,各听天命,如何?”
苏敏格格一笑道:“是看中了我的火枪了吧,不错现在我们手里有两千多枝火枪,看你有没有本事来拿了。你让我走,我可不想让你走,试试再攻一攻我的山头,看我的火枪枪子多,还是你的兵多。”
钟守安脸色一变,拱手一礼,说道:“既然如此,只怕我们又要兵戎相见了!”说完一拨马缓缓的走入本军阵中。
苏敏也慢慢退了回去,陆虎拿着盾牌在他后面挡着,回到阵中,陈瑜全低声埋怨道:“大哥太托大了,要是他们开枪怎么办?”苏敏笑道:“掌军者就讲究一个信字,在这么多部下眼前开枪射箭偷袭,那是下三烂街头痞子干的事,如果这样做了难免被士卒们看不起,以后还怎么带兵?好了,赶快布防吧,我们要尽量缩小阵地,所有的兵都集中到山顶上去,反正红阳教没有大炮,就把一千枝火枪摆在最前面,组成密集交叉的火力,盐山县距此不到一百里,我看只要坚守两个时辰,江苏提督张枕的兵就会到了,到时叛匪就不战自乱了。”
苏敏虽说的轻松,陈瑜全和姚秋山却心里紧张的不行,毕竟山头比不上城墙,只要红阳教不要命的冲上来,那结果怎样谁也无法预料。
苏敏这边排兵布阵不提,钟守安回去则是另一番景象,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卢天赐还装模作样坐在中间铺有明黄垫子的宝座上,左右坐的他的父亲、兄弟和“皇后”霍云芬,周围摆着大包小包从盐山县抢出来的细软,把个小朝廷弄的不伦不类。
钟守安进来见礼后,卢天赐很不客气的质问道:“四方官军正在包抄过来,首辅不赶快保护朕脱离险境,为何在此非要围住苏敏的官军参杂不清,怠误时机。”
钟守安赶紧躬身回道:“苏敏的官军如影随形跟在我军的后面,死死纠缠,如果不把他们解决了,我们六万大军是突不出去的,即使勉强突围,也要损失大半,这些人都是我红阳教多年来培植的中坚力量,皇上以后到了河南,没有这些老人的支持如何能立足。”
霍云芬在旁边劝道:“首辅这些话为老成谋国之言,都是为了我红阳教好,还请皇上采纳。”
卢天赐一则有些忌惮霍云芬,二则钟守安的这番道理也无可辩驳,一时无话可说,旁边的卢天寿却开言道:“皇上乃千金之体,如何能身临不测之地,我看不如分兵两路,一路由首辅带领围歼官军,另一路先护卫皇上向西突围,到河南我们再会合。”
钟守安正愁六万人围攻苏敏还不知道够不够用,现在又减到三万人,更是无望,刚想出声反对,卢天赐抢先说道:“征南将军的建议很好,就有劳首辅率领三万军马在这里围歼官军,其余的由韩行带领护驾继续向河南突围,首辅解决了苏敏后,要快些赶上,朕现在只有依靠你了。”
卢天赐的话一出口,卢天寿和卢天福兄弟赶紧让侍者出去传旨去了,又忙前忙后的招呼车驾,待卢天赐上车后,又指挥侍卫将细软一一搬上车,再没有人搭理站在那里发呆的钟守安。
堂主马刚在沧州城破后,护送卢氏兄弟回到盐山县,卢天寿不念救命之恩,反而将丢城的责任推到了马刚的身上,卢天赐气的当场就要砍他的头,要不是钟守安的力保,让他戴罪立功,马刚就成了他们的替罪羊了。
看着卢天赐的车仗走远了,马刚冲着他们的背影狠狠的吐了口唾沫,骂道:“毬攘的,都是孬种。”看钟守安还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就上前低声请示道:“首辅,我们怎么办?”
“哈哈,哈哈!”钟守安突然发出一阵狂笑,“不错,不错,败亡,败亡,早晚都是败亡!枉我钟守安这一辈子的心血啊!哈哈,哈哈!”看着他发狂的样子,马刚和随从们都吓呆了,好半天他才平静下来,颓然的坐了下来,过了良久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把抽出长剑,说道:“走!”
马刚赶上来说道:“首辅,咱不尿他们了,兄弟们都是你一手带起来的,您说一句保证大家都听你的,现在只要手里有兵到哪里都吃的开,咱不如上无顶山吧,到时候您坐第一把交椅,再不受他们的气了。”
钟守安苦笑道:“我钟守安在红阳教里待了大半辈子,事事以教务为重,到最后我也不能叛教,苏敏,苏敏,想不到我红阳教败在他的手上,今日我就和苏敏作个了断。” 说到最后,他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一张脸变得狰狞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