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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慈在台上躺了多久,赵政和赵小宝就等了她多久,时间难捱,赵政手上又加了新的口子,但他不肯错开一眼,就这么隔着千百年的距离看着影像里的女人,耐心又紧绷的等着她回来的那一刻。
董慈听见传输门里录有叶真的声音说珍重董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席卷了她整个的意识,等昏昏沉沉挣扎着睁开眼睛,模糊间就看见了她面前的一大一小,还有正给她把脉的岱山。
再见恍然如梦,董慈一时间不知是梦还是真实,她是不是真的活下来了。
董慈心里又酸又涩,喃喃唤了声宝宝,又唤了声阿政,想坐起来却不能,眼皮很重,手脚被困住一样沉重不堪,董慈只动了动指尖,意识被拖入了黑暗中,彻底昏睡了过去。
赵政见怀里的女人睁开眼睛便闭上了,呼吸一滞,伸手就想将她摇醒,被岱山止住了。
岱山道,“她好像非常累,王上放心,阿慈身体正常了,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没事就好。
赵政微微闭眼逼退了眼里的热意,抱着董慈起身了,吩咐了禁军五日后若无军令便将此处移位平地,先让赵小宝爬上马车,自己抱着董慈上去,回头看见了还站在院门口的张苍,将董慈放在了车里,复又下来行了一礼道,“政感念先生大恩,先生若得空,政想请先生一同前往咸阳。”
君王之请,张苍当下不好拒绝,再加上他也忧心小宝,便也点头应下了,只写了封信,请赵政派人送往苍山,给老师和妻子报平安的。
第96章那年间花开正好
真的活下来了,真好。
记忆也真的没有被抹杀。
董慈睁开眼睛怔忪了一会儿,之前的一点一滴慢慢涌出来了。
她原本就不相信组织会骗她,想回去也是要弄清楚事实的真相,但没想到这次开始成了结束,她的任务不知道怎么就完成了……
董慈睁开眼睛后怔怔看着屋顶发呆,处于魂体时憋着发不出来的泪意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能活着很不容易,生死契约也解除了,应该很高兴才对,但董慈就是很想嚎啕大哭一场,但不行,宝宝和阿政都在身边,是他们救了她的命,之前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她不能不知好歹,那些事已经成为了过去,无论是难过还是高兴,都不是她该想的事了。
一切都结束了。
没有什么任务不任务的了。
她解脱了,也轻松了,以后游山玩水想怎么浪就怎么浪,谁也管不着她了。
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像是五脏六腑都被挖走了一样,轻飘飘的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能做什么,也许就像当初她应该安静的等着赵姬死的那一刻一样,她现在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
小宝伸手碰了碰董慈,小心翼翼不安地唤着母亲。
董慈勉强打起精神朝他笑了笑,她不知道宝宝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也随它了。
董慈坐起来靠在榻边上,把孩子抱进怀里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她本来就亏欠他许多,以后能安安稳稳的把他带在身边好好养大,算是万幸了。
四年未见,她什么时候才能看得见他就坐在旁边。
赵政等了又等,等得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是第一个发现董慈醒来的,自董慈醒来他就一直看着她了,可她根本看不见他,她抱着小宝失魂落魄的轻声哄着,眼里哪里有半分有他的样子。
赵政让兴平先领着小宝出去,兴平小声叫宝宝先出来玩,小宝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偷偷抹了抹眼泪,下了床榻很乖的出去了。
兴平也在,她好像睡了很久,这里似乎不是咸阳城的寝宫,估计是沿途某处的行宫罢。
赵政哑声道,“四年未见,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寡人说么?”
说什么。
她什么也不想说,要死的时候顾不得旁的,活下来了就得继续生活着,有些事她想避也避不开,譬如她要和其他女人一起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争夺他的宠爱这件事……
看见他她就不可避免的想起来了,但她现在真的没有力气想要怎么办,她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德性,软弱又无能,根本不是能在深宫里护好宝宝的那块料。
更何况她现在根本没有和敌人抗衡战斗的勇气和力气……
她也不能和他离婚,甚至不能露出一点点的不高兴,一点点想离开的意思,因为赵政会折磨她会把她关起来……
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她不知道能不能受得起第二次,再来一次她可能就残废了。
她其实也不想让他碰她,但是他肯定会碰她,赵政动辄还要用强……
她无权无势,也不像赵政一样有一个帝国,就算离婚,宝宝也不会选择她的。
她什么都没有了,一无所有。
匆匆跑去传输台坐好但求苟活,是因为怕死也好,割舍不下也好,她似乎都没好好想过这些活下来就要面对的问题。
她没有信心,一点胜算也无,下场么,大概是困死宫中罢。
董慈察觉到自己竟是有了厌世和混混度日的念头,更是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忙晃了晃脑袋将这些荒唐的情绪赶了出去,强打起精神朝赵政笑了笑道,“阿政,谢谢你,你和宝宝救了我一命。”
四年来他等的是一句谢谢么?赵政双目泛起赤红,董慈在他这里根本藏不了心思,她的难过难受从还是影像的时候就一直憋着了,可她努力藏起来,从什么时候起,她能在所有人面前哭,却独独在他面前不肯掉泪了?
赵政想把她抱来怀里,但忍住了,只平了平胸腔里翻滚的情绪,哑声道,“阿慈,你还有我和宝宝。”
董慈心想,宝宝是你的,你是天下的,你和宝宝都不是我一个人的。
董慈心里和脸上都一样的静如死水,赵政明白自己就算一样有气也不能现在说,她把对他的感情都藏起来不肯给他了,分明是想一刀两断。
关于子嗣的事,他告诉她的话,她应该会稍微高兴一点罢。
赵政扯了下董慈的衣袖,示意她看他,哑声道,“阿慈,宫里的女人和孩子都是成蟜的,寡人这一生,除了你,不会碰其他女人。”
她耳朵是不是坏了。
赵政骗她的罢?
董慈避开了赵政有些紧绷炙热的目光,指尖紧紧捏着被褥,心里不住道,董慈冷静点罢,他这个人的话向来都不可信,几年前她让他生气的时候好好说不要使用暴力,他也答应了,但暴虐起来还是毫不犹豫卸了她的四肢,而且明明答应过不要她生孩子了,却阴奉阳违暗中换掉了她的避子药,他对别人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对她……算了罢,她总是能因为他的几句话就心绪浮动,他一直以来不就是这么对她的,他手段高,防不胜防,她根本不是对手。
更何况生了大公子龙心大悦还遍发米粮普天同庆,谁信他。
他是打算哄骗她一辈子了。
赵政真心实意说了一句话,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剖白之后沉默的空气,得不到回应的景况总是让人难堪,赵政心里气闷,看着董慈这副死样子又发不出来,只得接着道,“阿慈,寡人一言九鼎,你为何总是不信寡人。”
董慈懒得跟他废话,躺下来翻了个身趴在床榻上,心说她现在是把赵政这个人看得透透的。
他要是有耐心,你就是拔拔龙须也没什么要紧的,他要是心里不爽,你就是再尊敬守礼也没有用。
她也没那工夫应付他,她得好好想想小宝的事要怎么办。
最好别来惹她,否则她一把老鼠药同归于尽,谁也别想好过,包括赵小政。
董慈背对着他一副懒得理你的模样,赵政胸口起伏了两下,很想就这样强上了她再说,知道不能失去理智再伤了她,倒也忍下来了,心说再等等罢,回了咸阳事实摆在眼前,她就信了。
好在他早就看透了董慈,便是赵姬给他下药设计他,他也没碰旁的女人,否则他这辈子只怕难再得她的心了。
董慈自小耳根子就软,顾首顾尾不到万不得已心肠又硬不起来,他多点耐心,总能把人哄回来。
赵政很想碰碰她,亲吻她,他都想疯了,但是不行,四年他都忍得,不急于一时。
赵政强迫自己不去看她露在外面一片雪白的脖颈,只哑声道,“阿慈,寡人的手流了很多血,没有随行的太医,天气阴冷,阿慈,它快要烂掉了。”事实上是真的快烂了,他这几日一直守着董慈,一点小伤他也没放在心上,只几日过去不见好,今日都出脓了,看起来有点恶心,没成想倒是还能派上用场。
没有太医随行在路上找个医师也不难。
董慈先是趴着不理,趴了一会儿又有些趴不住,不住想他怎么受的伤,伤口大不大,是不是来找她的时候遇刺了,有没有毒,诸如此类让她心慌意乱烦不胜烦。
他找个医师看看上了药不就好了么?
这个疯子!
他怎么变得这么烦了!烦透了!
董慈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红着眼眶恶声恶气道,“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赵政凝视着董慈通红的眼眶,慢慢把手伸到了她面前。
董慈一看就寡白了脸,赵政掌心上很多口子,深深浅浅往两边翻着白肉,出脓了腐烂了,有些一看就知道反复切割过,董慈看着他掌心上渗出来的鲜血,心里针扎一样,又怒又气,忍了忍实在是没忍住,开口骂道,“你这个疯子!你撕伤口干什么!出血了!”
董慈喘着气爬起来,四处看了看也没找到可用的东西,这里她不认识,也不知道哪里有药,得先去问问兴平,对了,岱山,岱山不是在的么,去找岱山,伤口再不处理,祖龙的龙爪就不用再要了,这疯子混蛋……
董慈慌着要下床榻,赵政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涌出来的甜意和灼热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他渴望她,想念她,想念得连骨头都有些微微刺痛了,光是看看她这样,就让他从骨髓里生出一股酥麻和微醺来,他想亲她。
兴平正在院子外带着小宝玩,董慈问兴平岱山在哪儿,兴平倒是笑起来,“岱山出去玩了,不过给姑娘留了个小药箱,就在床榻底下,说是留给姑娘给王上治伤的。”
估计是原先就能治伤赵政非不治,岱山这人说话只说一遍,治不治纯看病人意愿,赵小政留着伤口若是想让她心疼,那就太幼稚了。
这疯子,爪子烂掉变成一条瘸腿龙那也是活该。
董慈回去把药箱拿出来了,这药箱是仿照着她的匹配的,里面该有的东西都有,董慈准备了烧开的水和烈酒,先给赵政清洗伤口上的烂肉和脓血,洗着洗着就想起当年他去临淄遇刺的情形,手指尖都微微发抖了,眼泪忍不住就掉下来了。
赵政有些失神的看着董慈眼睑上沾染的水汽,忍不住低头凑上去吻了一下,肌肤相触带来的亲密和甜意冲得他有些克制不住,但他知道不行,就十分克制的退开了,来日方长,以后她的人她的心,全都是他的了,不急于一时。
第97章父亲你在干什么
董慈想起了往事难免心绪浮动,被亲了一下心里就有气。
虽说赵小政自来喜欢动手动脚没什么好惊讶的,可现在是耍流氓的时候么?
这四年他跟那些后妃们也是这么豁得开面皮么,祖龙的威风呢!
董慈是腾不出手来挠他,不过手上用了劲,按得赵政闷哼了一声。
董慈心里解了气,这才嘲讽道,“哼什么,伟大的秦王连龙爪子烂掉都不怕,还怕疼么!”
活该你!
生起气来都和以前一样漂亮……
赵政放松了紧绷的手臂任由董慈施为,也没回话,就这么看着董慈,目光深深的神色莫辨。
张牙舞爪总比方才死气沉沉没反应的好,他喜欢她这样。
赵政看得入神了忍不住又凑近了些,别说她只是嘴巴上恶狠狠的,就算伸出爪子挠他了又如何,她自来都舍不得他受伤,现在气归气,还不是担心了心疼了。
他受伤的人还未觉得如何,她反倒脸色白白的出了汗,不是担心他是什么。
赵政伸手帮董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有些心痒难耐,声音也低低哑哑的,“阿慈,等回了咸阳大婚,做寡人的王后,可好?”
赵政问出口就知道自己心急了,不过董慈的反应出人意料。
“好啊。”董慈只是微微一顿就答应了,“谢谢王上垂爱,不过还请王上跟我的姐妹们说一声,让她们都安静点别来惹我,尤其不要惹小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她既然逃不开避不过,那只能挺直背站起来。
事到如今爬得越高权利越大越有利,她还会想办法努力赚钱,没有家世背景就把自己变成家世背景。
把后宫当成一项工作来经营,似乎就好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