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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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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丽听到那一声低笑之后,把头往膝盖里又埋了埋,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帝君的眼前,而她这幅畏缩的样子也让帝君厌弃的狠,挥挥手说:“你先退下吧。”

    “哦对了等等——”看到玛丽匆忙撤退的身影瞬间僵硬了,这位年轻的帝君才笑道:“你紧张什么呢?我是要封赏你啊。”

    随即,她转头对着随军文官笑道:“你记一下。”

    “奥斯曼降臣,玛丽·布莱特,擒获青歌大公有功,特此封赏豪宅一栋,良田千亩,黄金百两,你看够不够?”

    最后一句话是笑着对玛丽说的,却让这个姑娘的脸色更惨白了,她下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衣角,嗫嚅道:“这些……这些我都能自己赚,帝君,您能不能给我个恩典?”

    “哦?”面覆金纱的帝君饱含玩味地笑了起来,轻轻地顺着躺在自己膝盖上的青歌的长发:“你想要什么呢,说来我听听?”

    “我的爱人,是师承青歌大公的奥斯曼少将西泽尔,我想在他投靠雅克的那一日,能够直入雅克寻找到我,不必枉死。”玛丽深深叩首:

    “待到回归首都之时,请帝君给我出入宫闱不受禁的权利就好,我只要这一次。”

    帝君欢喜地笑了起来,连带着王冠上的九重垂珠都在微微晃动:

    “好呀,我允许你。”

    “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不如我现在就封赏你了罢?”

    她伸手比了个法诀,也没看见有什么激烈的动作与玄妙的咒术,只是单纯的这么一比,便有一枚青翠的绿叶从掌心生长而出,飘飘摇摇地落在了金发女子的掌心:

    “所以我才一直说一直说嘛,爱情,是世界上最靠不住,也最靠得住的东西了。”

    玛丽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认得那只手,认得那个动作!

    青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地牢之中——不,准确地说这里不能算是地牢,如果不是四周甚至尚有阴冷的气息残留,没有窗户的话,几乎能称得上是一处华丽的地下宫殿了。

    地上铺了软软的长毛地毯,根据青歌博学的程度都难以分辨出这究竟出自什么动物身上,看了好久才发现这是“神之纪”中火焰兽的皮毛遗物,四周的家具全都是紫檀木的,雕工精致,温润有微光,一盆粉白色的曼陀龙骨摆在花架上。四周的墙上挂满了出自名家之手的壁毯,无一例外地全都绣着绿野的族谱与家徽,无数夜明珠在天花板上拼出了星空的模样,枝蔓形状的水晶吊灯居中,照的这个房间亮如白昼。

    然而除了青歌之外,这个房间里一点儿生人的气息都没有。不仅如此,在挂毯没有覆盖到的地方,甚至能看到阵法纹样的残留,依稀是个封魔阵。即使过去了这么久,这个古老的,已残缺多年的法阵威力也丝毫不减,将青歌一身澎湃的火属性法力直接强按了下去!

    青歌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动弹不得分毫,浑身都被一件硬邦邦的拘束衣给束缚了起来,看来雅克对她剑法双修的名声早有耳闻。

    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清脆的水珠滴落的声音,一滴一滴又一滴,嗒嗒嗒,清脆地砸在石板上,单调而规律,恰巧迷幻汤剂的威力尚未散去,青歌听着听着,便又恍惚着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便是整整一天一夜。

    而在这一天一夜里,发生了许多许多事情。

    雅克国军递上求和书,被戾气横生的奥菲莉亚当场撕毁,且打破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默认惯例,将原本一脸傲气,居高临下地将求和书献上的来使拖出去腰斩,一刀两断,鲜红的血液在地上蜿蜒出扭曲的形状:

    “再论求和者,斩立决!”

    她不能求和,也不敢和。青歌于敌军后方失踪,国内大局刚定,急需雷厉风行的肃清与一场胜仗鼓舞人心,要是真在这里求和了,奥菲莉亚有种预感,“双王共治”一定会变成新的一个“绿野乱政”。

    而雅克帝君在听闻使者被杀一事后,笑着敲了敲王座扶手,成功地用这细微无比的声音制止住了议会成员们那好似无穷无尽的争吵与辩论:

    “好了好了,都停了罢,别吵了。”

    “奥斯曼已经摆出了要与我们死战到底的姿态,那么我们即使在这里吵翻天,他们也是要继续打的啊。”

    一位议会大臣颤巍巍上前来请示问道:“那么帝君,我们接下来能做些什么呢?”

    雅克帝君把玩着自己染成了淡粉色的长甲,微微一笑:

    “等。”

    “我是怀抱着百分百的诚意要与奥斯曼修好的,为什么铁血之王就是不允呢?”

    绿野鸿影身为大将兼帝君心腹,自然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在听到她的这句抱怨之后,俊秀的面容狠狠地扭曲了一下:

    “帝君,两国修好可不是小事,请您三思!就算我们手里尚有暗牌,也要做好奥斯曼要跟我们鱼死网破的准备啊!”

    雅克帝君笑着竖起手掌,做了个“停止”的动作——绿野鸿影无端觉得这个动作有些眼熟——轻笑道:

    “鱼死网破?不,奥斯曼还不够格。”

    “如果斯佩德皇帝还不愿意服个软,就着台阶下来,我们就只能把‘那一位’长长久久地扣在雅克了。”在说起“那一位”的时候,帝君的笑容便愈发温柔了几分,就好像面前站着的,不是绿野鸿影,而是她那一位年少高位、容色绮丽的爱人一样:

    “人是要扣下的,仗也是要继续打的。”

    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开始指使起一直默默站在王座旁边的某位年纪略大的女官来:

    “您代我去看一下‘那一位’醒了没有?醒了的话,就把她请过来吧。”

    大臣们相互对视半晌,终于刚刚那一位议会大臣还是被推了出来做出头鸟,苦着脸问道:

    “帝君,那我们……”

    雅克帝君好像才发现这里有一群人似的,奇道:“咦,你们为什么还没走?”

    说完,她又笑着摇了摇头,好像在反省自己的无心之言一样:

    “毕竟是边境之地,诸位就不要像在国内那样拘束礼节了,议事完毕,自行离开便是。”

    绿野鸿影带头离开,余下大臣三三两两跟在他的身后,初原千里坠在队伍末端,临出门前,心底突然狠狠一抽,转过头去看向端坐在王座之上的帝君:

    “绿野……”

    “好心计。”

    青歌是被一个低沉略哑的声音唤醒的。

    那个声音粗粝而沙哑,明明这么难听了,却还是在锲而不舍地一声一声地叫着她,而且呼唤的是她的全名——奥斯曼帝国中很少有人这么叫她,以至于她醒来的速度满了好几分,还一脸没睡醒的困样儿,虽然这份困倦在看到自己所处环境的时候,便如退潮般慢慢消失了。

    “赤焰法圣,青歌大公,赤焰法圣,青歌大公,醒一醒,帝君指名要见您!”

    青歌一抬头,便看到头顶上有个十分隐蔽的暗门,此时暗门大敞,身着明显雅克风格的利落裙装的一位中年妇女正努力地用衣袖挡着半边脸,不停地呼唤着她:

    “帝君想见您一眼,请您跟我来!”

    青歌当即便冷笑出声:“我倒是想去会一会你们的好帝君啊,只不过——”她示意了一下身上这件死板的束缚衣:

    “你们吓得连松都不松开我,我怎么去见帝君呢?”

    女官从口袋中掏出枚金片,青歌眼尖地瞅见上面赫然是封魔阵的纹样,便叹了口气,对着仍然试图捂住脸的女官漠然道:

    “女仆长,别挡脸了,我认出你了,再挡也无用,倒不如放下来,跟我说个痛快吧。”

    “挡什么挡?现在知道要脸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女官浑身一震,缓缓地放下了衣袖,那赫然便是将华色引荐给青歌的,奥斯曼皇家学院的女仆长!

    “青歌大公……您听我说,我、我……”

    “别说了,我心里烦。”青歌敛了敛眼睛,轻声嗤笑道:

    “我自认奥斯曼对你不薄,你这样可真是让我……”

    “长见识了。”

    女仆长的手一抖,那枚刻印了封魔阵的金箔便直直向地面落去,而在金箔落地的那一刻,华丽的密室中陡然暴起万丈金光,光芒明亮得几乎要刺瞎人眼!无数古奥的、无人识得的符咒从小小的一片金箔中暴涌而出,幻化成一道道符文,直直钻进了青歌的眉间,与暗暗刻在墙上的符咒片段相呼应,将赤焰法圣一身法力尽数压下——

    从此,只要封魔阵一日不被那一位不知名的制作者亲手撤下,赤焰法圣便要做一日凡人。

    那便是出自法圣之手的封魔阵的威力,浩浩荡荡的符咒不断从金箔中涌向青歌全身,如万千彩带般将赤金色长发的女子环绕了起来,一点点地蚕食着她体内的火焰之力,缓慢而仿佛永无止息。

    青歌勉力在满眼的金色光芒中抬起眼,看着仍然站在暗门门口的女官,笑道:

    “回去告诉你们帝君,她这一招走错了!”

    “青歌可以死,奥斯曼不能败!要是她想用我来威胁奥菲莉亚女皇,我打心眼里奉劝她死了这条心!”

    女官柔声劝道:“青歌大公,奥斯曼都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根本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就算救得回来,也要休养生息好长一段日子,您为什么就不能考虑一下雅克呢?不都是说,良禽择木而栖嘛。”

    一架精致的雕花扶梯被缓缓放下,女官缓缓走下为青歌除去束缚衣,封魔阵压迫之下,就算是法圣也不能幸免,青歌的动作迟缓了好几个等级,她看向低着头忙这忙那的女官,颓然闭上了眼睛——

    “奥斯曼再怎么不好,那也是我的家国。”

    她拾级而上的时候,恰巧瞥到外面有一束明亮的阳光照射了进来,打在空气中便映出千亿浮动跳跃的尘埃粒子:

    “是的,从理论上来说,雅克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偏不喜欢。”

    虽然是边境之地,然而在装饰方面雅克人可丝毫不会为他们的帝君含糊,柔软昂贵的挂毯,水晶挂饰,自由伸展着枝条的名花异草……然而青歌一路行来,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东西……怎么全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呢?

    而直到她终于见到端坐王座之上,金纱覆面的雅克帝君之后,这种熟悉感便达到了顶峰——

    “你是谁?!”

    黑色长发挽成高髻斜斜堆在一侧,发间点缀着无数小珍珠,正插九股金钗的年轻帝君温柔而和缓地笑了起来,眉心一点红痕愈发显得多情而绮丽,她挥手屏退了左右,拖曳着长长的锦绣长袍从高阶王座上缓缓行下,亲切地执起了青歌的手置于唇边一吻,笑道:

    “青歌,我等你好久了,你真的不认得我了么?”

    青歌浑身冰冷,就好像三伏天里被一桶冰水浇了个透心凉一样,从天灵盖一直寒到脚底,她看到了雅克帝君手上,有一枚她再眼熟不过的东西:

    翠光莹莹,水纹粼粼,赫然便是历代相传的青族当家主母信物,翠扳指!

    “你把华色怎么样了——”

    雅克帝君缓缓除下了面纱。

    青歌自幼便与有“帝国第一美人”之称的绿野青岚督伊常年相处,后来更是见到了年纪轻轻便俊美清秀的绿野鸿影,成年后每每揽镜自照,自嘲道见美人见多了见惯了,对美色简直毫无所感。

    华色当时正在给她梳头呢,闻言便笑道,那青歌看我呢?

    华色在我眼里,那必须是一等一的美人啊!青歌转过身去揽住华色的腰,仰起头笑道,情人眼里出西施,越看越好看!

    而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种人……

    堪称倾城绝色。

    淡眉弯弯,长睫如扇,沾染了桃红色唇脂的薄唇弯出浅浅的弧度,眉间一点红痕衬得她的肌肤愈发白皙了,黑发垂下几缕柔顺地贴俯在雪白的颈子上,最难得的,便是那一双温柔的,朦胧的,好似里面盛了一整片无垠的汪洋大海的双眼。

    绿野青岚与她相比失于过分清冷与不染尘埃,绿野长秋与她相比便瞬间落入凡尘,绿野鸿影跟她相比则失于线条过分刚直轮廓明显,青歌与其相比,则过分锋锐与难以直视了。

    她就这么不温不火的,微笑着站在这里,便好似夺去了周围所有活物的生机,只要是个活人站在这里,便会被她的柔婉的、清丽的、绝世的容色夺去心神,因此她才会佩上面纱,阻挡这过分魔性的美丽。

    青歌在她戴上面纱的一瞬间才发现自己已经屏息好久了,赶忙喘了一大口气,隐约有些头晕眼花,心底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你是此任的绿野少君侯?”

    “青歌……”雅克帝君微微摇头,温热的气息喷吐在青歌的掌心:

    “你其实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敢承认而已。”

    青歌其实已经有了个隐隐的猜测,只不过这个猜测过于骇人,它所引发的真相过于凉薄与无情,只要有一个人将它公之于世,她受过的那些短暂而怡人的温暖,那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些生死不离荣辱与共,便全都会化作六月的尘烟五月的雪,三月的柳絮飘飘摇摇,轻轻打个转,便要被流水带走,被无情的真相撕开了——

    而上天显然不肯给予她哪怕虚假的三分钟和平。

    “青歌,我是华色。”

    雅克帝君俯下身,温柔地吻住了青歌已经毫无血色的薄唇,将那个真名,那个在不久以后的将来,注定以“叛国者”与“开拓者”作为前冠词的真名,以一个缠绵的,多情的吻,交付在了她们的唇齿之间,模糊成一句潮湿而暧昧的低语:

    “我是绿野华色。”

    一瞬间所有合理的,不合理的场面尽数涌入青歌的记忆,那些被她忽略了的细节,那些让她欢喜过的言语,此刻向来,竟全都别有深意,然而青歌还想负隅顽抗,不愿面对现实的时候,终于被这个吻击败得溃不成军。

    那么熟悉的,不容错认的温度与爱意,无不在昭示着一个血淋淋的事实,雅克帝君,便是绿野华色!

    ——你别不要我,青歌。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无论如何都喜欢你。

    ——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连喜欢上什么人都是命运作祟的话,那也太让人难过了。

    青歌哑着嗓子开口,声音里带了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却被绿野华色敏锐而准确地捕捉到了。

    “原来你是……绿野华色。”

    “是的,青歌,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