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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新来的服务生?”
傅厦没解释也没否认。
谁知道那人突然笑了一声。
“你刚来不知道,我是面馆老板夫妻的干儿子,你这态度就不怕我跟老板说,让他们开除了你?”
傅厦差点被他噎住。
她这才回头正眼看了一眼那人,他仍笑着,眼眸有些清亮,但透着一股讨人嫌弃的小混混味儿。
“你是老板的干儿子,我还是老板的亲闺女呢。”
她半真半假,不想他还真向她看了过来,认认真真地打量。
“别说,你长得还真挺像,就是这个气质上......”
傅厦抱臂看他能吐出什么象牙。
他啧了一下嘴,“一副挺难伺候的样子哦。”
傅厦挑眉。
“到底是不是来吃饭的?痞里痞气......”
后半句声音轻了些,但也不妨碍稳稳当当传进那人耳朵里。
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半低头笑了一声,眼角微翘起来,目光扫过门外一眼又收了回来。
他轻巧桌子边缘,咚咚两下。
“喂,你这态度可不太好哦。顾客是上帝,你就是这么对待上帝的?”
傅厦可对他没什么耐心烦,斜了他一眼。
“你到底是来吃饭的,还是来找茬的?”
话音落地,傅厦爸爸傅爱民推门走了进来。
女儿刚才那句话,他可全听见了,当即就惊讶叫了傅厦。
“厦厦,你怎么说话呢?”
傅厦细长的眉毛团成了一个团,瞪了风扇下的那人一眼。
他刚才是故意激她的。
那人不急也不慢,脸上笑意更浓了,收敛了刚才跟她说话时的懒散痞样,跟她爸开口就正经了许多。
“叔,这是您女儿呀?”
傅爱民跟他很熟,说是,又替傅厦跟他道歉。
“她是个暴脾气,今天头一天在店里帮忙,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叔回头说她......老三样是吧,让你阿姨给你弄。”
她爸说话的时候,他还抽空笑看了她一眼,傅厦理都不想理他一下,转头就进了后厨。
傅爱民后脚进来就说了傅厦两句,“怎么跟客人说话呢?你这孩子哪都好,就是不好好说话,那怎么行?咱们是开门做生意的......”
赵校英没听见动静,问是怎么了,傅爱民简单说了一句。
“小梵过来吃饭,厦厦不跟人家好好说话。”
“哎呀,小梵多好的孩子,厦厦可真是......”赵校英教导女儿,“陈梵舅舅是咱们这里的民警,给咱家帮了不少忙,小梵和舅舅都照顾咱们家生意,你可别不给人好脸色看。”
傅厦真怀疑陈梵成了自己爸妈干儿子了。
不,亲儿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傅厦懒得听她爸妈叨叨,拿了自行车钥匙,“您二位好脾气,亲自招待他去吧,我回家了。”
说话间,转身出了后厨,进到大堂瞥了陈梵一眼,就要出门。
她生气的时候,细长的眉下眼尾吊翘着,红润的嘴唇嘟起,甭管是天王老子来,都不会给一分薄面的感觉。
陈梵刚才隐约听见了刚才后厨的声音,这会瞧着她。
“喂,你爸真的说你了?”
傅厦冷哼一声,“对,你高兴了?”
说完不等他回应,就推门离开了大堂。
外面的太阳火辣辣的,傅厦把遮阳帽卡在脑袋上,弯腰开了自行车锁。
谁想到连自行车都要跟她作对,她一脚蹬上去,咔嚓一声之后,蹬了个空气。
车链子掉了。
“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吗?”傅厦简直了。
她说完,有人就在后面笑了一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摩托车小痞子也跟她出了面馆的门,正站在她身后瞧着。
她刚要问他,“看笑话看够了吗”,他倒是走了过来。
“这车链缺油了,上了可能也得再掉下来......要不,我用摩托车送你?”
他说到这,瞧了傅厦一眼。
“就当给你道歉了。”
傅厦可不领这个人情,何况这种二世祖小痞子混混,她可没心思扯扯。
她说不用,“回去吃你的面去吧。你再跟我一会,我就不是车链子掉了这么简单了,我车子不得报废?”
她说着,还嘀咕着补了一句,“未成年人开的摩托车我也不敢上,我可不想被交警抓到,在大马路上背交通法规。”
陈梵被她这怼人的功夫给弄笑了。
他点头说行,“我就想知道你这个嘴巴还能有多厉害?以及,我还就跟定你了,看你车子到底能不能报废?”
傅厦没想到,自己没把他说跑,还被他粘上了,她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回。
远处的路口有个修车棚子,傅厦准备推了车子过去,让修车师傅帮忙修整一下,她推着车子过去,身后那人还真跟了过来。
傅厦转头瞪他,他就跟她和气地笑笑,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烦死了,满大街就一个有病的,还被我给遇上了!”
她都这么说了,他还是不生气,笑得更和气了。
傅厦还想再怼,都觉得没了意思,推着车子快步往路口去,后面的人一步不落地跟紧了她。
傅厦无语的很,就想知道他到底有个什么毛病。
不知是不是分了神的缘故,自行车到了路口,她瞧着是绿灯就没留意,可马路上竟然冲过来一个骑三轮车的。
三轮车上的人大喊一声“车刹不住了,快闪开”。
但三轮车是从坡上滑下来的,速度太快了,傅厦反应过来的时候,三轮车已经到了她脸前来了。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三轮车已经撞到了自己的自行车上,傅厦被撞得一个踉跄,向着后面摔了过去。
不过庆幸她没摔在地上,而是被人扶了一把站住了。
“没事吧?”他问。
傅厦摇头,但再低头看自己那掉了链子的自行车。
可怜的自行车已被撞得歪扭七八,几近报废。
傅厦看着自己的烂自行车,又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人。
陈梵也把目光从自行车上收回来,跟她对了个正着。
“呃......还真被我说中了?”
傅厦:“......”
您是什么乌鸦嘴?
......
南州的夏天,只有到了漆黑的夜晚,才稍显凉快几分。
爸妈还在店里忙乎,不过晚上没什么客人了,傅厦就回到家。
傅厦回家冲了个凉水澡,才觉得浑身上下舒坦了一些。
她换了短袖短裤,开了风扇,一边吹风,一边抱着半个西瓜,一勺一勺挖着吃,顺便把叶静发给她的强化班试卷看了一遍,挑出几道有点难度的大题,准备做一做。
刚提起笔,就听见轰轰隆隆的摩托车声传来,声音像滚雷,越滚越大。
傅厦被吵得耳朵疼。
“南州这个地方有毛病吧?怎么那么多喜欢这样开摩托的?”
话音落地,当大到极点的轰隆声不见了,随着一声刹车,好像就停在了他们楼下附近。
傅厦懒得去管这些闲事,不吵着她做题就行。
傅厦是以中考第一的名次进了现在的高中,平时在年级里从不会跌出前三名,解这些别人看一眼就放弃的大题,也不过需要多思考两分钟而已。
等傅厦将几个大题看了一遍,提笔答题之前,将MP3拿了出来,耳机塞进耳朵里,一边听歌一边不紧不慢地解题。
夏夜里的蝉鸣知了声渐渐远去了,聒噪的摩托车声一时半会也没响起来,只有耳机里的乐声叮咚奏响,前奏里偏快的节奏跳动着,歌声随之而来——
“古巴比伦王颁布了汉谟拉比法典
刻在黑色的玄武岩
距今已经三千七百多年......”
傅厦在歌声里有条不紊地答着题,一行一行证明、推导、总结陈述......
只是在这行“综上所述”还没写完之前,她觉得耳中灌进来的歌声不太对劲的样子
“我给你的爱写在西元前
深埋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
是周董疲倦了,还是她疲倦了,她怎么听到了二重音?
另一个嗓音比周董要清亮一些,节奏掌握的很准,但不同于原歌曲里的演奏方式,另一个声音配合的是一个人弹奏的吉他。
傅厦摘掉耳机的瞬间,转头向外看去。
大大的月亮挂在楼顶上,而楼顶边缘挂了个弹吉他的摩托车手。
他换了一身和下午不一样的衣服,干净的白T和迷彩短裤,抱着吉他,悬空坐在对楼的天台上,一下一下拨着弦。
月光照在吉他上,泛着银辉,他在傅厦推窗看过来的时候,抬头跟她展露了一个温和的笑。
傅厦莫名心跳了一下,只觉这人更没个正经样了,于是瞪了他一眼。
“干什么呢你?”
然而他就当做没听见一样,垂了头继续弹,一边弹一边唱,月光在他额前的碎发上跳动,泛着柔润的光泽。
傅厦哼了一声关了窗户,准备继续解她的数学题。
可刚才明明写到的“综上所述”,却想不起来要“述”什么了。
题刷不下去了,傅厦准备去趟对面的天台,离家之前,还找了个称手的兵器。
傅厦拿着扫帚上了对楼的天台。
天台上的风大了许多,但吹在身上清清爽爽。
他还在弹唱,仍旧是那首《爱在西元前》。
“我感到很疲倦
离家乡还是很远
害怕再也不能回到你身边......”
他弹的很标准,唱的很好听,倾泻的月光似乎随着音符在他身上有节律地跳动。
傅厦晃了一下神。
但她对他没什么好话,哼哼一声。
“弹来弹去,原来就会弹这一首。”
他在她的不屑里,侧过身瞧了瞧她。
“还想听什么,我弹给你。”
她讥讽他,他却不生气,傅厦自讨了个没趣。
她哼一声,拿扫帚指着他,“你在这弹琴,扰民了,心里没数吗?”
他在这个问题里,目光落定在了她身上,他歪着头,慢吞吞地打量她,打量得傅厦都不耐烦了,他才问了一句。
“是扰了你这个民吗?”
“不然呢?”傅厦反问。
但他竟低头继续弹唱起来,弹的更大声了,唱的更响亮了,就像是故意跟傅厦作对。
傅厦恼怒上前,刚要说什么,他忽然转过身,从天台边缘跳了下来。
不知怎么,傅厦被他吓了一跳,或许是怕他跳到楼下去吧,她愣了愣神,一时间没说话。
天台上的风更大了,谁家忘了收回来的白纱窗帘,被风裹得呼呼作响,几乎要被吹到了傅厦脸上。
但傅厦脸前没有糊上白纱窗帘,只有一个突然间离得很近的男生。
吉他的余音被他修长的手指按了下去,风声裹着的纱帘声也在这一刻莫名消失了。
很多年过去,傅厦依然记得,那时他的声音,就如歌声一样,莫名有一丝丝悦耳。
他问她。
“我不扰民,能和民交个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