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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在野外,他们又不曾带厨娘,如此一来,自然也别指望中午用膳时能有什么山珍海味,满汉全席。
青漓与皇帝一道回去的时候,陈景与陈庆便已经准备好午膳,那浓郁的香气随风散在了空气中,丝丝缕缕的萦绕在青漓鼻侧,即使方才还吃了不少果子,只闻着这味道,她却也觉有些饿了。
浮烟山距离金陵不算远,却也不算近,众人又是骑马而至,自是不会瓶瓶罐罐的随身带着原料。
好在在场诸人中,无论是卫率还是陈庆,都是在马背上呆惯了的,出去打个猎也并非难事,正是五月,动物也出现的多了,随意走几圈儿便能有收获,倒也松快。
肥肥的山鸡与手掌长的鱼被串起,往上头淋了香料之后,便一道被架起,烤的吱吱吱直冒油,微风轻拂,那香味像是带了钩子一般,叫人口水都想要流出来。
——他们大概是早知要留在浮烟山用中饭,竟连烧烤的香料都准备好了。
皇帝与青漓回来的时机也巧,众人眼见着将猎物烤的七八成熟,便渐渐小了火,准备安排人去寻帝后二人。
只是,谁都知道陛下此刻同皇后腻腻歪歪的,半刻也舍不得离开,这会儿自是无人敢伸着脑袋过去搅扰——指不定就会被陛下记恨呢。
如此一来,自是没人想去触这个霉头。
陈庆坐在一侧老神在在的烤鱼,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样子,只看得陈景咬牙,便有样学样,将这份苦差事推给了下头人。
两个boss都不愿意沾惹的事情,底下人又不是傻,哪里会呆呆的凑上去,一群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后决定划拳选出最倒霉的一个过去,谁知还不曾得出个结果来,皇帝便带着青漓回来了。
嗯,两人是一道走回来的。
皇帝深知小姑娘脾气,担心她不好意思,一直抱着她走到到近前,等到远远瞧见那群人之后,便将她放下了。
大概是见着那群卫率面上的鲜活与年少,他语气中有些微感慨,淡淡的一笑,看向青漓,道:“以前在西北时,还相对清闲些,时不时的经常出去打猎,等到了金陵,手里头的事情就多了,莫说打猎,便是这般出来走走的时候,也是少的很。”
青漓抬眼看他,唇边带笑:“这有什么关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只管将之前的那些遗憾补起来便是。”
顿了顿,她又挑起眼帘,补充道:“虽然我夏天不喜欢出门,不过……”
青漓眼睛灵活的转了转,道:“陛下若是相邀,总是要给几分情面的。”
“言出必行呀,小妙妙,”皇帝意味不明的看她一眼,缓缓笑了:“今日所说的话,你可不能忘。”
实际上,刨除叫人心浮气躁的夏天,青漓还蛮喜欢出去玩儿的,四处见一见新鲜东西,散散心,多好啊。
可这里毕竟是古代社会,对于女孩子,家里头不说是看的极严,却也不会叫小姑娘时不时的跑出去,董氏的确赞成她出去走走,但也只是局限于到相交较好的小姑娘家中做客,一起绣花、踢毽子、下棋、谈心,真正走的远些,外出踏青却是极少的。
这一遭出门,她也是借了皇帝的东风,才能一路畅通无阻。
是以,青漓此刻听他出言,只觉得多了一个由头出门,却不觉内里有什么问题,也就毫无戒备的应了下来。
皇帝只见她如此,便知小姑娘没往深处想,他也不点破,在心底笑一声,便带着她往树下的阴凉处,那群人烤东西的地方去了。
众人见了皇帝过来,连忙起身施礼,毕竟是在外头,能够作为皇帝卫率之人也算是近臣,倒也不必拘束,皇帝示意众人自便,便拉着青漓落座了。
青漓经了今早之事,脸皮不觉厚了好些,也不觉有什么,大大方方的坐在了他身侧。
许是有一众闲杂人等在侧,午膳时候,皇帝也不曾对小姑娘做什么,他吃这些东西的经验远非青漓能比,便挑了好的部位给她,时不时还为她擦一擦嘴,照顾的无微不至。
青漓礼尚往来,也会为他挑一点,甚至于在皇帝目光的胁迫之下,亲手往他嘴里喂了几口,抛去掉出来滚了一地的眼珠子,以及被强力秀恩爱将一颗心碾成渣渣的单身狗,倒也是其乐融融。
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以来,青漓还不曾像今日这般出门野餐过,加之一众卫率的手艺不错,她顾忌着形象,虽不曾吃的满嘴油,却也是大快朵颐了一番。
为着这个缘故,用过午膳后,她便觉周身慵懒,无精打采的靠在皇帝身上,有些不想动了。
——这个毛病叫做,吃饱了就会累,不只是累,还想睡。
皇帝心中极喜欢她这般乖巧的靠在自己怀里,左右此刻无事,也不去扰她,只揽住小姑娘的肩,叫她安心伏在自己肩上。
一众人识趣的很,知晓自己在此处也只会碍事,用完午膳之后,连借口都不曾找,便远远避开,往其他地方乘凉去了。
青漓正握住皇帝的手,挨着看他手指,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倒也温情脉脉,正等着皇帝回答的时候,他却忽然沉默了。
她心下微微生出几分不解,顺着皇帝的目光望过去,才见着天空上渐渐聚起的乌色浓云,像是溅了几滴水的浓墨一般,灰沉沉的,叫人隐约生出几分喘不过气的错觉。
不只是天空,刮过来的风似乎也略微大了些,带着淡淡的潮湿味道与泥土腥气,在空气中萦绕不去。
“我们运气倒是好,”皇帝皱着眉,随即又摇头失笑,他低头看青漓,道:“总共只见了两回,却都撞上了雨。”
“那此刻如何,”青漓瞧瞧天色,向皇帝问道:“返回金陵吗?”
“来不及了,雨只怕顷刻间便会来,再看着情状,也不像是什么小雨,”皇帝扶着她起身,顺手紧了紧她衣带,道:“现在急匆匆往金陵赶,少不得要半路淋一场雨,与其如此,倒不如找个地方避一避,等雨停了再回去。”
青漓的人生阅历比皇帝要少得多,身份也摆在面前,自是不会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只是问道:“去哪里避雨?”
皇帝侧过脸去看她一眼,目光中似乎有极暗淡的光在闪,他抬手指了指南侧,道:“皇族猎场便在那边,骑马过去也快,近的很。”
他拉着青漓到不远处的树下,抬手解开了马的缰绳,抱她上马,也不多言,便径自往南侧皇族猎场去了。
一众卫率见得天色不妙,早已围拢了过来,听得皇帝吩咐,便随在其后,催马跟了上去。
皇族猎场起于成宗,至今已是传了几代。
大秦开国皇帝本是在马背上得天下,其后成宗继位,也不希望子孙后代忘本,失了男子锐气,便在金陵不远处的浮烟山里头圈地,设了皇族猎场,用以磨砺皇族男子成才。
只是,皇帝这一辈只剩了他与七王两个,他本人自是不必说了,忙的恨不能一个人掰成八个用,哪里有什么时间行猎。
至于七王就更简单了,他的天残便是残在腿上,走路都不利索,谁能指望着他出门打猎?
至于下一代就更不必说了,皇子还不见人影,自是没得参加,世子年纪尚幼,且是七王独子,哪里舍得送出去呢。
如此一来,曾经风靡过成宗后几世的皇族猎场,到了皇帝这一代,竟有些要荒废的意思。
未曾过去的时候,青漓还以为自己会见到一座雄伟恢弘的宫殿——便是没有宫殿,精巧些的行宫也该是有的。
谁知,到了地方她才瞧见,外界说的这般高大上的皇家猎场,里头竟只有几座朴素竹楼可供人居住。
皇帝自她面上神色瞧出几分端倪来,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享乐的吗?”
“——既想学几分本事,又不想吃苦,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这话怎么说的跟夫子一样,”青漓摸了摸鼻子,道:“我还不曾开口呢,倒吃你一通排头。”
二人说话的功夫,天色也缓缓发生了变化,暗色的天空便像是暗色的幕布,承载的水分过多之后,终于无力的滴了下来。
只看落在地上的水滴铜钱大小,便知这场雨来势汹汹,不能等闲视之。
皇帝无暇多说,便带着小姑娘径直往中间的竹楼里头去了,身后陈庆自是紧紧跟上,其余卫率则是会意的分散开,进了周遭的竹楼停歇——万一有变,也能来得及反应不是。
虽说猎场四周便有寻卫,但再多加几分谨慎,总是不会有错的。
青漓不觉有他,进了竹楼便觉心下一松,她还不曾进过皇族猎场呢,此刻有机会入内一见,倒是也有几分趣味。
竹楼虽不曾有人居住,却也不觉萧瑟杂乱,上下分两层,底端放置有杂物,二楼才是居室。
皇帝想着方才她靠在自己身上的慵懒样子,便出言道:“朕吩咐他们几句话,待会儿再过去。上头便是起居室,你若是累,便过去躺一躺,被褥都是整洁的,无需担心。”
青漓的确有些累,还有些好奇,也不推脱,便登着台阶上去瞧了瞧。
二楼屋子算不得大,却也不小,靠窗的一侧放置了案几,上头整齐的对着一摞书,案几底下还有蒲团,越过案几去看,以木质隔板隔开的里间,则是起居室,床褥干净,整体整洁——还不错。
不过想想也是,能来这里的,想必都是龙子龙孙,即便是住竹楼,也不可能真的将待遇搞得十分差。
她正想着到楼下看看时,便听外头雨声传来,初时还是沙沙作响,到了后头,便成了噼里啪啦、重重打在竹板上的脆响,一连串的,听的人心头发颤。
好大的雨。
青漓暗自庆幸自己没撺掇皇帝回金陵,否则,不等回到魏国公府,整个人只怕已经淋成一只落汤鸡了。
此处虽是竹楼,构造却极精巧,二楼窗边便有可卷起可垂下的帘子,青漓轻轻掀开一点,便见外头树木枝叶都已被雨水浇的湿淋淋,愈发青翠起来。
许是雨气冲散了之前的沉郁,深吸一口空气,竟也觉心口松快好些。
她来了兴致,靠在窗上静静看窗外落雨,竟也觉别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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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目光淡淡,似与素日一般无二,眼底神色却阴晦,他看向跟随自己多年、肃立在一侧的内侍总管,道:“朕记得,当年在金陵寻人之事,是吩咐你去做的?”
陈庆悄无声息的跪下身,也不辩解,只是应道:“是。”
“既然如此,”皇帝缓缓将袖中的纸条取出,展开之后扔到陈庆面前去,道:“此番之事,又该作何解释?”
“此事为奴才办事不利,”陈庆低头叩首,也不多说,道:“请陛下给奴才七日时间,届时必定分明。”
第28章蛔虫
这场雨已下了半个多时辰,雨势却依旧汹汹,丝毫不见衰微。
正是农历五月,换算成公历,便是六月中末期,妥妥的夏日。
金陵地域本就偏南,空气中更是早早的裹挟了几分热气,带着夏日特有的躁动,只随意吸一口,都觉心肺热了些许。
为此,青漓最是不喜夏天——只除去下雨天。
因着今日这场雨,水汽殷勤的在空气中添了几分淡然的凉,青漓独自靠在窗边,静静看着外头的景致,倒也自得。
她正闲适自在的工夫,却听身后脚步声传来,不需回头,心中便有大略猜测。
——此行只她一个女子,陈庆与一众卫率为避嫌,等闲不会往她面前凑的。
既如此,过来的是谁,便极易知晓了。
皇帝上楼之后,便见小姑娘一手撑额,独自静坐在窗前。
竹帘半卷,暮色微凝,她衣衫外头裸露的肌肤如羊脂玉般莹白,眼睫纤细浓密如扇,只宁静的坐在窗前,便宛如画中的簪花仕女一般温婉静好,极美,极美。
自见面后,小姑娘在他面前多是羞怯娇恼,倒极少似这般静姝恬淡,乍一见,他竟有些不敢认了。
世人既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还说美人宜喜宜嗔,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初次听闻时,他还不置可否,直至今日见小姑娘如此,才觉应是真的。
他竟也有此番运道,得这般一个绝色倾心,也是幸事一桩。
“怎的,”青漓知晓皇帝并非拘礼之人,是以也不曾急匆匆起身见礼,只坐在凳子上纹丝不动,她调笑道:“一场雨下来,难不成将陛下惊得不会言语了?”
“非是为这场雨所惊,”皇帝到她面前去,伸手扶住了青漓肩,语气轻柔:“夫人姝丽若此,岂容朕不惊?”
“衍郎惯会说好话,哄人高兴的。”青漓也是女孩子,哪里会不喜欢别人夸奖,更何况,这个人是她的爱人呢。
斜他一眼,她笑盈盈道:“不过,总能说到人心口去,叫我不得不认输便是。”
“了不得,”皇帝似是第一次见她一般,语带惊叹:“小妙妙竟也会对着朕甜言蜜语了,委实叫人受宠若惊。”
“贫嘴,”青漓自知论起嘴上功夫远不是皇帝对手,也不敢紧追,只嗔他一句:“偏生你嘴皮子利落。”
皇帝大笑了起来,抱起小姑娘,顺势坐在了凳子上,搂紧了之后,又在青漓耳边道:“亏得不曾回金陵去,不然,岂不是要淋一场雨?”
他语气中不无得意,也不知怎的,青漓竟忽的想起了生有七彩尾巴花枝招展的开屏孔雀,正暗自摇头,却觉皇帝轻轻晃了晃自己耳畔坠子,继续道:“如何,朕推测的不错吧?”
青漓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到此刻有了几分肢体接触,她却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