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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烦恼?静待佳音?
待什么佳音?
苏文卿似乎觉得眼珠都在发烫,许是不用面对面说这些羞人的话,徐子越写信实在是大胆,这若是被其他人知道那还得了!
苏文卿将信夹在了一本平日不怎么会看的书本中,又将那书放在了一个三寸长的小匣子里,最后还是不放心又在小匣子上装了一把小锁子。
可不能被别人看见了。
如今已经十二月,来年三月便是春闱,徐子越定是能考的中,只是时间越来越近,那就离徐子越被赐婚的日子越来越近。
就像是这百来天最后的一点甜头,苏文卿看着徐子越信誓旦旦的说等考中后就来提亲,一时不知道是希望时光快一些还是慢一些。
快一些想知道,这一世是不是也和上一世一样如期开始;慢一些,也是不敢看这一世和上一世一样。
抓心挠肺的让人焦虑。
若是同上一世一样的话,所有的一切便齐齐掐断,她也许再也不会去京城一次或者见徐子越一次。若是同上一世不一样,苏文卿悲哀的想,还是与上一世一样好一些。
难不成寄希望于她这活不过十七的破锣身子?还是徐子越宁愿抗旨的可能?
无论是哪一种,苏文卿只觉得像是寒冬被浑身浇了一碗凉水,将她的一丝丝小心思灭的干干净净。
又与苏长宇重新商量了一次关于续弦的事情,苏长宇像哄小孩似的语气让苏文卿无可奈何。
她不敢和父亲说自己只有几年时间可活,正巧苏长宇请了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来替苏文卿诊脉,苏文卿听闻顿时有了想法。若是医者告诉父亲自己的病,或许父亲会明白自己的难言之隐,撒娇几句便让苏长宇留下来一起听诊。
这位大夫年岁已高,却是鹤发童颜看着非常健朗,没有一丝杂色的白胡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屋子里静的很,老大夫细细的替苏文卿诊脉,一阵子后一双掩不住精光的眼睛在苏文卿脸上拂过,开口让苏文卿换另一只手。
苏文卿诧异,以前诊脉从未如此仔细过,难不成有什么没有诊出来的东西。
就连苏长宇也不由紧张,苏文卿紧张的望着大夫紧紧锁起的眉头,一直等大夫收了手这才问道,“大夫,可是有什么问题,您但说无妨。”
大夫这才伸手摸过胡须道,“将你这些日子的药方子取来。”
苏文卿与苏长宇对视一眼,没有耽搁让绿袖取了来,老大夫将药方看了好几遍问道,“一直以来便是这个方子?”
苏文卿一怔,有什么不好的念头在心头逐渐升起,她不确定的点点头,“近些日子一直是这个方子,难道有什么不妥?”
苏长宇却是比苏文卿更着急,能请这位老先生替苏文卿看病极不容易。苏文卿这么些天一直劝他续弦却是说不出缘由,他便怀疑苏文卿是担心自己的身体,这才让人花了重金请这位过来。
如今病还没瞧出来,倒是发现了其他的端倪。
只是问这些,苏文卿也许还没有绿袖清楚,苏长宇唤来绿袖,却被绿袖一沓子整整齐齐的纸张吓了一跳。
苏文卿与苏长宇皆是一愣忙问她怎么回事,绿袖这才道,“就是上次老爷来徐府的那次,小姐不是被王家那小姐推下了湖,溺了水还引发了心疾。那次过后徐府请了大夫过来,老爷不放心又请了一位,两位大夫一起看完后大少爷就吩咐我将每日的药方都记下来,还有每日熬药的药渣都要检查一遍。”
记了已经将近两个月,每日的方子都是一模一样,绿袖也因此还认得了不少草药。
“我也不知道大少爷是发现了什么,就这么一直记着了,但是这已经这么多天,也一直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没想到这位老先生也问起药方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老大夫皱着眉头用右手摩挲着整整齐齐的白胡子道,“你是说两人替这丫头问诊,也没看出什么来?还有这些药方,只有这么多,可还有更早以前的?”
绿袖摇摇头,她也是徐子越吩咐后才特意去记。
苏长宇这才想起那日的一些不寻常,后边的那位大夫分明是有所怀疑还要了药方一看,但是后来又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寻常。
如今一想,若是真的没有什么异常,又怎么会专门要药方一看?
“心疾者,胸痛彻背,短气喘息,脉沉纤细,常年不得安卧。只不过苏姑娘脉象平稳,远远比不上如此,姑娘说自己仅仅偶尔呼吸欠畅,若是好好调理,虽然比不得常人长寿,却不会如同传言中的短寿。”
苏长宇脸上一喜,苏文卿却是愣在了这里,“您说不会短寿,那大抵是多久?”
“二十年定是有的”,老大夫顺着自己的胡须,“扶正固本常以温阳补气,益气养阴,滋阴益肾,气血双补,心疾者大多阴阳气血不调,法当治血兼补,故炙甘草汤主之。”
“苏姑娘的这药方,炙甘草,人参补益心气;阿胶,地黄,麦冬,火麻仁补心气养心阴,以充血血脉;桂支,生姜辛温走散通心阳,最后加黄芪滋阴。正是心疾者该用的药材,若是好生修养,则心疾能安,结代脉能复。但是,”
老头一句但是就将在座几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若是常年来服用此方,二十年许是活得,但若是中间出了岔子,也不过三四年时间。苏姑娘脉象虚乏,纤细无力,明显就不是这副药该有的脉象,虽然有减缓之势,好生养一养也许并无大碍。但之前定是服过什么虎狼药,所以老夫这才问姑娘要了药方一看。”
苏长宇豁然起身,手掌按在桌面上竟是止不住的发抖。
苏文卿却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这么多年的迷惑,为什么在徐府多年始终无人对她说这病并不要命,为什么自己十七岁便早早离世,为什么王氏在她死后能满脸笑容的说,
“怎么就死了呢。”
徐老太太一直便想将自己嫁给徐子玉,自是不会是她下的手,徐子玉虽说不喜欢她,但却是没有如此的狠心肠,除了王氏,还能有谁?
她在徐府半年,虽然恨王氏欺她辱她,她却从未主动去报复过什么。想起上一世,只道自己身子虚弱性子又懦弱,所以王氏一直不喜欢她。
却从未想过,原来就连不喜欢的缘由,也是王氏一手推成。
苏文卿一刻间甚至后悔自己便这么早早回了苏家,心头再次涌出徐子越用金簪划破王氏那张脸的场景,心中恨意拔地而起,恨不得亲手划上一刀。
仅仅是不想自己嫁给徐子玉,就能活生生害死一条人命?
大家氏族这类事情实在太多,这老大夫将话说了出来也没有太大惊讶,行医多年看过的龌龊实在太多,只不顾这位下药的倒是聪明。
她下的不是毒药,只不过就是在平常的药量上稍微多那么一点。心疾便是要调和,哪一方稍微多一些,于常人无异,但对于心疾者而言丧命只是时间问题。
多则五六年,少则三四年。
苏家父女两人心中皆是一番翻江倒海,这位老大夫叹了口气,“这丫头天生心疾,但是苏三爷却无碍,如果老夫猜的不错,尊夫人定也是有心疾的。”
苏长宇沉默,苏文卿点点头,心头沉重下一刻就要崩塌的压抑,“娘亲已经过逝了。”
老大夫点点头没有半点意外,“心疾者本就不长命,苏三也还请节哀。只是尊夫人若是有心疾,膝下又只有苏小姐一女,苏小姐定也是患了心疾。”
苏文卿心中轻微的一疼,那老头却像是一瞬间就看出了苏文卿要问什么,“苏小姐以后嫁人,所生子女,十有八九,也许也是有心疾的。”
这本就是苏文卿想让苏长宇听到的真相,但当被前一个真相砸中后,再次知道后竟是不知该是喜是悲。
原来自己也是可以活过十七,但是活的过又如何,生的孩子和她一样,一生下来,就是一种痛苦。
苏文卿纤长的睫毛微微发颤,一时间知道太多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转头看向苏长宇,眼中的意思已经不用解释,苏长宇已全然明了。
女儿也许早就知道,所以在得知自己不会续弦后一个劲的劝他,今天还一定要让他在一旁听诊。
只是就算如此,苏长宇转头将脸上的怒火掩去,再次转过脸来已经又是平日里那个慈祥的父亲,苏文卿听到苏长宇沉稳的开口,“就算十之八九,也有一分的可能不会有。当年你母亲生你时大夫就说过孩子有可能有心疾,但我与你母亲依然决定生下你,如今你也从未怨过你母亲将你生下来。再者心疾不是不治之症,大夫也说只要好好调养便不是什么大碍,就算以后的孩子真的有心疾,爹爹也只会更加疼他。”
至于女儿以后的夫君,他若是敢在意这些因此亏待女儿一二,他定不会手下留情。女儿是自打徐子越的信来了后就不太对劲儿,苏长宇眸色渐深,徐子越若是因此就敢害的文卿伤心,他如何也不会同意将女儿嫁给他。
年底便至,苏文卿再没有和徐子越写过信,徐子越期间也寄过一封信过来,苏文卿将那封信看了好多遍又装回了之前的那个小匣子。
父亲与她说了很多,但她始终无法安心,她不敢奢望徐子越在知道这个事实后还会像以前一样。这世上像父亲娘亲这样的人太少,也许是两辈子的凄凉,让她从一开始就不敢相信自己也会像母亲一样遇到父亲这样的人。
况且,徐子越还有自己的姻缘。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来春,苏文卿在苏家过了年,她望着天空中炸开的烟花心中默默倒数,还有一个月便是春闱。
已经有出发上京的学子,听说知府家的两位公子也在这两日进京赶考,苏家几位家主也去喝了一杯酒。苏长宇回来的时候隐晦的说了几句,说知府家的二公子一表人才,上次乡试时也考中了举人,而且成绩很不错。
苏文卿默默的盯了父亲好一阵子,苏长宇被女儿空洞洞的眼神吓了一跳,心道也许是女儿还想着徐子越,不由拍拍苏文卿的脑袋叹了口气心道,
那便再等些日子吧。
第63章
来年三月,京城西面的,山上桃花已经开的遍野,整个京城似乎也沁了淡淡的桃花香。花香醉人,山上的崇光寺中的香火比往日更甚,为本就繁闹的京城更添无数色彩。
徐家越林苑中此刻寂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会试在即,徐家就算是徐老太太与徐贤不喜徐子越,但却也不得不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徐子越的身上。
平日里最聒噪的刘氏最近也来的少了些,徐老太太当初想让徐子越住在好一些的院子里,徐子越说这里便甚好。徐老太太无法只能让下人们更照顾一些,千万不敢吵闹耽搁了徐子越看书,若是发现便即刻打出去。
自从苏文卿回了苏家,徐家人便极少能看见徐子越脸上有丝毫的笑意。徐子越小时候的事情在府上本就不是秘密,下人们私底下也嚼些舌根,被徐子越吓一大跳,于是服侍起来更加噤若寒蝉。
徐府还难得有这样寂静的时候,徐子越知道徐老太太的心思却不做理会,这样的静谧他倒是更能享受些。
王氏因为克扣外甥女财物的事情闹得全城皆知,徐子越虽然不多事,但却也听说徐心莲去与闺秀们玩耍时被人说了闲话。徐贤这次倒是没有心软,如今已经几个月过去,府上的一切皆是由李嬷嬷带着徐心梅在打理。
因为苏文卿的关系,徐子越对徐心梅偶尔也会照料一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徐心梅这个倔性子,打理起账本竟还有些天赋,让徐老太太也好生惊讶。
徐子越要参加会试,徐家一起用膳,晚宴上竟然也没没有王氏的身影。徐贤笑着说王氏身子不适,哪是什么身子不适,只不过是怕王氏坏了徐子越的心情。
虽然是他早回到徐家两年,但当年会试前夕徐贤却没有如此狠心的对待王氏。徐子越轻轻喝了一口茶,丫鬟们泡的茶实在比不上苏文卿半分的手艺。
若不是苏文卿的事情惹得王氏坏了名声,徐贤又怎么会对王氏生厌,徐贤这样的人,什么能比得过面子。
徐子越与徐府众人关系冷淡,这事儿已经不是秘密,也有人给他冠上不孝的罪名,但对徐子越却没有多大用处。比起上一世灭了徐家满门的诟病,这些根本算不了什么。
自从去年入秋徐子越中了解元,京城中打听徐子越的贵妇们便多了许多,如今会试在即,难免有人来借着作客的名义打听徐子越的情况。徐老太太生怕影响了徐子越看书,将帖子都退了回去,除了江琦齐光等与徐子越关系甚好的世家子弟再不让人打扰徐子越。
江琦听闻后更是有了兴趣,当天便去了徐府打听一二。只是等见了徐子越,本以为这人正在苦读,却不想徐子越手中竟然不是他想象中的书本。
就连江琦也被惊了一跳,一时想不通徐子越是太自信还是太安逸,念起祖父对徐子越的希冀莫名有些恼怒。徐子越叹了口气将书收起来,站起来相迎时,江琦眼尖的看见徐子越腰间的玉佩与荷包。
徐子越穿着素淡,平日也只是偶然系一枚玉佩。江琦自是知道徐子越在徐家的状况,想来是家中姐妹们秀的荷包入不了徐子越的眼,没想到今日居然也能看到徐子越系了荷包。
江琦将目光收回来笑道,“府上小姐们的绣工倒是不错。”
徐子越低头将荷包解了下来,手指勾着做工细致的璎珞,瞥了眼江琦然后将荷包收了起来,“表妹绣工确实极好。”
江琦顿时一噎,徐子越的模样分明是不想让他看,心中暗骂徐子越小气,但更多的却是不满。
他知道徐子越与那位姓苏的表妹关系亲密,与徐子越认识这些日子来,更是知道徐子越对那女子许是已经有了情义。只不过那苏文卿身份低微,待徐子越到了该成亲的年纪,苏文卿的身份定是配不上徐子越。
少年少女情窦初开,有些模模糊糊的情谊并不稀奇,但徐子越对苏文卿的情谊似乎要比他想的更深厚。
这么一个冷淡的人,就连妹妹徐子越也未曾肯多说一个字,却在说起苏文卿时瞬间消融了身上的寒霜。
如今只不过一个荷包,竟然也不许看一眼?
江琦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妹,江澄这孩子心性极高,若不是动了情又怎会一次又一次的伏低去讨徐子越的喜欢?
江琦没有见过苏文卿,听说苏文卿容貌艳绝,江琦自觉不是好色之人,就算是安庆郡主那样的倾城之色也只是惊艳而已难不成还能比的过安庆郡主?
况且是商家女子,不通诗书不懂礼仪,又哪儿比得上妹妹一分一毫。
江琦难免对徐子越生出了几分怨恨。
“苏姑娘绣工确实不错,只是女子还是秀外慧中更好些,我倒是更喜欢知书达理的女子。”
徐子越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江琦,手指轻轻抚过荷包上清晰的纹路淡淡道,“江师兄以后定能找个内秀又饱读诗书的扫眉才子,师弟到时候定会去喝杯喜酒。”
江琦气结,他哪儿听不出徐子越这是驳了他的话还顺便讽刺了他一句。但是无论如何,自己的妹妹先动心,江琦到底缺些底气,最后只能打住就此不提。
转头在他雪洞一般的房间里打量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书桌上那一方端砚上,“都以为你贫寒,居然有这样的好砚台。”
徐子越将目光收回来,唇角勾出一抹笑意道,“表妹随手送的砚台,师兄也觉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