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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勺儿,今晚吊唁的客人会留在府内用晚膳。”这次是月白作为姜府的主人,在众人面前露面的大好机会,必定全力以赴无,没太多心思放在她身上,那么今晚,便也是上天给她的一个机会,不成功,便成仁,元容拉着勺儿的手,无比认真,“我和孩子是死是活,就都交到你手里了。”
母亲莫要怪女儿。元容松了手,靠在玫瑰椅上,眼神闪着幽暗的光。心中默念:您且在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某桃:我回来辣!!!
众人:你还有脸回来?!
某桃:qaq~~
☆、心有不甘
“公子,小姐不见了。”勺儿拎着裙子快步走到厅内,眼神中满是慌乱,府中的梅苑偏远而孤寂,现下正值春日,梅花不绽,满院的枯枝,唯有那片静的骇人的池子,故而也极少有下人夜间前去,她不知道小姐为何要选那么个地方,甚至还要把乐衣支开,梅苑没有灯火,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她该如何对老爷公子交代。
勺儿的声音不大,灌在姜重明耳中如同雷轰,今夜他们要守在厅内随着僧人做完最后的法式,离不得半步,可是交给月白的话……姜重明眉心皱成一团,不远处,姜承畴似乎在拉着月白与吊唁的客人不知再说着什么,偶尔还抬了袖子拭泪,看的他心中越发的烦躁,索性拍了筷子在桌面上,对姜钰辰道,“我随勺儿去,容儿如今不及往日,这事就咱们几个知道便是。”
姜重明话音将落,还未待他起身,就听见身后顾子期的声音传来,带着三分调笑,“蜀国重孝,这种日子,单亮兄若是踏出这道门槛久去不归,名声可就落不得好了,你们要是不嫌弃,我大可带人帮你们寻寻。”
打从勺儿从后门慌慌张张的潜进来,顾子期就注意到了姜家兄弟间的骚动,这才过来探个究竟,没想到人刚过来,就听到姜重明的话。
“干你何事,你不吭声没人当你被米糠封了嘴。”姜重明心里憋着一团怒火,谁料点火的人不自知的往上凑,他转身一把拽住顾子期的衣领,俩人中间只隔了半臂的距离,“今日下午的账我还未跟你算。”
“我可是好心拉住容儿。”顾子期垂眼看着胸前紧攥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冷笑道,“跟我算账,你也要有那个本事。”
“你……”
“四弟!”姜钰辰眼尖手快,一把握住姜重明的胳膊,飞快的扫了眼四周,压着声音道,“这会不是你闹性子的时候。”
“大哥。”
“闭嘴!”姜钰辰见姜承畴狐疑的往这边望来,忙冲着父亲拱身颔首,暗自里又拉了姜重明的衣袍,示意他坐下,不要再继续下去。
顾子期眼角微抬,这才笑着理了下方才被弄皱的衣袍,这副模样,在这个悲切的氛围里格格不入,他顺势坐在一旁的空位上,执壶跟自己倒了盏热茶,茶汤带着清香。
几人明里暗里的不对付,勺儿看在眼里敢怒不敢言,外面的雨还在下,这么冷的天,小姐孤身在梅苑呆久了哪能受得了,一跺脚声音都带了哭腔,又急又气,“公子,那小姐怎么办?”
刚才重明和顾子期这一折腾,父亲明显留了心思在他们兄弟这边,老四想要偷偷出去寻人怕是难了。姜钰辰思忖片刻,才身子前倾,对顾子期道,“可否劳烦顾大人帮忙走一趟。”
“我倒是可以,左右我带的人手也算充足。”顾子期摩挲着光滑的杯壁,茶水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白瓷传到手心,他不急不缓的抿了口茶,才看着姜重明道,“只是单亮兄貌似不太愿意。”
“顾子期,你不要欺人太甚。”姜重明视线飞快的移到远处的姜承畴身上,又飞快的转了回来,咬牙道,“差不多得了。”
“干我何事。”顾子期敲敲桌面好心提醒他,“这可是你说的。”
他当年,到底是瞎了眼,把一只狡诈的豺狼当成了聪颖的狐狸,元容不是他妹子,他当然不焦急。姜重明吞了口气,才转过身子端起桌上的茶壶,就着给顾子期半空的杯子续上热茶,语气并不算和善,僵硬道,“方才是我失言,子期莫怪。”
人就是这样,不能顺着,总得在最适合的时候给上一巴掌,让他清醒些,看清楚当下的处境。
顾子期借坡下驴,执杯一饮而尽,也算卖了个面子给姜重明。等杯底碰到老木的桌面时,姜钰辰半悬着的心才正式落下来,顾子期虽不好应对,但到底是个玲珑的,懂得见好就收,只是……他又看了眼吃瘪的姜重明,心里暗自摇头,老四这个性子,得想办法给他改改,刚者易折。
“人什么时候不见的。”何飞撑着油纸伞跟在顾子期身后,顾子期一开口,旁边的小丫头身子就猛地打了个寒颤,想来是当初寻元容时,被顾子期的手段给吓着了,这会离近了,惧怕又本能的蹦了出来。
“半个时辰前,小姐说头疼让奴婢去备些姜汤,等奴婢再回来,她人就不见了。”勺儿说的是实话,她虽隐约猜到了小姐想要做什么,可是具体的她只字未提。
“另一个呢?”顾子期口中的另一个自然是指乐衣。
“小姐见月白小姐整日都在忙里忙外,放心不下,让乐衣去帮衬着些。”
帮衬?怕是派去监看着月白罢。
顾子期行在青石铺就的小道上,他猜得不错,元容确实是生了这个心思,她也不怕让别人知道,她要知道月白究竟能力手腕如何,在这个可以不被束手束脚的场合中,能长袖善舞到何等地步。
“心有不甘,是好事。”要争,要抢,要夺,这才是人性,他希望元容也一样,就像风云寨中怒放的红,锋利的刀剑,喷涌的鲜血,染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带着生命的鲜活。顾子期停下步伐,一挥手,隐在四周的暗卫便得令而出,齐刷刷跪了一地。
这场面看的勺儿手脚冰凉,后背上的鸡皮疙瘩不停地往外冒,这里是姜府,是夫人的葬礼,顾子期居然带了整整一队的暗卫藏匿在这座院子大大小小的角落,难怪,他之前可以在几位少爷面前如此气定神闲,他根本不怕,不,他不是不怕,简直是过分的张狂。狼子野心,勺儿不知怎么想到了这句话,小姐说得对,他们一个个的,天生一副豺狼的心肠。
这一刻,勺儿抖着身子站在顾子期身旁,长廊下的灯笼透出微弱的光,远远地映在顾子期的侧脸上,他面无表情,薄薄的唇紧抿成一条线,勺儿心中无比的庆幸,庆幸小姐当初求曹大人配的那颗药,庆幸那个被守的死死的秘密。
“梅苑?”暗卫的速度极快,莫约一炷香的时间,元容的消息就被带到了顾子期的耳中。
“正是。”一名暗卫单膝跪在雨中,声音平稳到毫无起伏,“属下还闻到了酒香。”
“不可能。”勺儿跟在一旁听着,暗卫话音刚落,她就向前一步冲了出来,对上顾子期的眸子,猛然打了个激灵,声音瞬间低了下来,磕巴道,“今个是夫人的忌日,怎会有酒香?”
“千真万确。”暗卫声调依旧。
“去梅苑。”顾子期抬脚行了两步,就听见身后勺儿的碎着步伐往上跟,只给何飞使了个眼色。
二十多年的主仆,哪怕顾子期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何飞都能心领神会。勺儿又走了几步,就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眼见顾子期越行越远,勺儿这才急了,使劲推了何飞两把,她怕顾子期,可她不怕何飞,当下就有些气急败坏,“你做什么!”
“等着。”
“我要去找我家小姐!”
“那也要等着。”
勺儿眼睁睁的看着顾子期消失在蜿蜒的拐角处,恨恨的跺了几下脚,这才凶巴巴的回瞪着何飞,越想越气,干脆拎起裙摆,冲着他的小腿肚子踹上一脚,他也没躲,只冷眼堵着她,就像当年一样。
真冷啊,元容又装模作样的装作饮了杯酒,借着宽袖遮脸的时候均匀的洒在身上,想了想,又喝了口抿在口腔中,然后不留痕迹的吐出来,做戏做全套,她已经在这孤独的演了许久的独角戏了,该出现的人却还未出现。
他该不会不来吧。元容紧了紧身上白的骇人的衣袍,半伏在木栏杆上,只要她再往前一点,就能栽下去,元容死死地盯着漆黑的湖面,心中默默地算计。
顾子期到梅苑时,只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到了立在亭子中的一抹白,她倾着身子趴在木栏上,伸着手,似乎想要捞些什么。顾子期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这么些年了,她怎么还没学乖?当初是谁,在应阳的时候甩开下人偷偷去池塘摸鱼,结果一头栽下去差点送了半条命,年岁大了,小时候闹出来的事倒是都忘了。
等顾子期到了亭中,还未开口,就听见扑通一声。
接着元容不满的嘟囔声就在亭中响起,带着抑不住的懊恼,“杯子怎么也掉了?”
这才知道,她方才落了酒壶到湖中,正晃着胳膊妄图去打捞,顾子期心中有些失笑,就见人儿支起身子,撸了两把袖子,接着一脚踩过木栏杆。
“拣杯子。”三个字带着浓浓的傻气,下一刻,人就直直的往水里栽了下去。
“容儿。”顾子期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亮。
胳膊被人猛然拽住,元容下坠的身子忽然停下,天空没有月亮,水中也没有月亮,黑暗中,她正对着水面,没人能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人被拽了回来,等元容再睁开眼的时候,人已经被顾子期圈在了怀里。周围空无一人,不知何时被放上了几盏灯笼,照得光亮。
元容当然不相信顾子期心思这么缜密的人会独自来梅苑这种偏僻的地方,她还贴在他的怀里,用脑袋蹭了蹭顾子期的胸口,眼神一片迷茫,“杯子,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某桃:小顾,你果然是个变态啊~~~
☆、春香帐暖
行吊之日,不饮酒食肉。
这句话卡在顾子期喉咙里没有说出来,他捧着元容的脸,温柔地拍了拍,靠在她耳边轻声道,“容儿怎么一人在这?”
“我没有一人啊,子期哥哥不也在么。”贝齿轻咬下唇,元容在靠在顾子期肩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娇憨地笑出声,她身上沾染着浓浓的酒香,说出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叨叨了半响,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原本缩在衣袖中的手指头尖。
顾子期顺着元容的视线一起望去,就见葱段般的指头上不知打哪划了一道细细的口子,浸出丁点的血珠子。
还未等顾子期反应过来,怀里的人就别扭的扭了扭身子,嘴角一撇,豆大的泪珠就落了下来,正砸在顾子期的手背上,元容先是哼哼了两声,下一刻,就啜泣出声,语调带着止不住的委屈,她抬头望他,然后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把手伸给他看。
“疼。”伤口小到不能再小,元容却哭得泪水涟涟,中途还顺手扯了顾子期的衣袖抹眼泪。
顾子期垂眼,怀中的女子泪眼婆娑,一是让他有些失神,他已经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元容了?八年?十年?埋在心底的匣子突然被什么东西敲开,回忆的碎片迎面扑来。
“子期哥哥,我脚疼,你背我。”
“子期哥哥,我方才采果子给你,被枝儿划伤了,你瞧。”
“子期哥哥……”
子期……子期……
那些年,元容就是这样,被绣花针戳破手指头,都恨不得抱着他哭一场,他不知道她小小的年纪,哪里来的这么些眼泪。都道女人是水做的,而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便是一汪的清泉塑捏而成。许久许久之前,顾子期就知道自己喜欢元容,很喜欢,整个姜家他就只喜欢她。也只有元容,纯粹的把他当做顾子期去喜欢,从开始到最后,毫无保留亦毫无偏见,他与她身份之间的鸿沟,从来不是阻挡她的原因,那时候的元容就像初春的太阳,暖的想让人去拥抱。
他本能的去靠近去汲取,直到他那个向来隐忍的表妹再也忍不下去。“容儿,容儿,容儿,你每天口中都是这个名字,到底谁才是你表妹!”
是啊,元容也姓姜,可她与他,却没有丁点的关系,他的人生、他的梦想、他的过往、甚至他的将来,皆与她无关。这轮太阳太小,小到抵御不了风寒,温暖不化冬夜。
他终是选择把她丢在记忆里,尘封起来。
之后,他遇到了审喆,骄傲刁蛮,无法无天的任性,却偏偏和元容一样,平林也是个惯会看他眼色的女子。他对审喆称不上喜欢,试问有谁会喜欢一言不合就打杀宫人的女子?自然也算不上讨厌,喜欢他的人他都不讨厌的,何况,审喆还是他最好的一把刀、一块盾,一阵可以送他扶摇直上的风。
可后来,等他终于可以一伸手就摘星采月了,他又开始有些怀念那年的桃花,那个水做的姑娘,那颗不然丝毫杂质的真心。他是个贪婪的人,贪婪的想要得到一切。情深不过少年时,即便时过境迁,那份过往早已成了镜中花水中月,或许还变得有些丑陋不堪,他还是想要,哪怕早已残缺到拼凑不上。
“容儿喝醉了。”顾子期点着元容的鼻尖,这副模样不该是现在元容,那么她就只能是喝醉了,她的举动,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无一不在从内而外的对他举手称降。
“没有。”元容伸手抱住顾子期的脖颈,额头抵在他的下巴上,他看不到她的表情,耳畔只有她软糯糯的声音,绵的像春风楼里的糯米点心,“子期哥哥。”
“我是。”亭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顾子期低头在元容发鬓处印下一吻,“容儿,咱们重新来过吧。”
重新来过,抛却之前所有的悲伤与不美好。
可他和她之间还能重新来过吗?她所有的疼所有的怨所有的委屈与辛酸,都是他有目的带来的。如果没有他,她的父亲说不定会认命安稳一生,她的母亲还是高贵温婉的姜府夫人,她依旧是父母手中最珍贵的掌上明珠,她亦会在最合适的年纪遇见最合适的少年嫁入最妥贴的家族,明明可以一切都那么平淡美好。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有他。
“嗯。”怀里的人动了动身子,发出小猫似的轻哼。
梅苑偏远,万赖无声到好似与世隔绝,赏梅阁内燃着小小的油灯,墙壁泛着点点的黄,窗户微微露出一点缝隙,窗上上原本华丽的花纹早已变得斑驳,风透过细缝吹入房内,垂着的青色纱幔微荡在四周。
一对重叠的人影在半透明的纱幔中若隐若现,衣衫散落一地,元容乖乖地躺在软榻上,身下是上好的丝绸,黑色如瀑的发顺滑的被压在身下,顾子期垂头打量着身下的人,脸颊泛着红,不只是羞得还是醉的,她的眼睛那么好看,明亮如同上好的琉璃,盛着楚楚的可怜,单衣下微微露出白皙的脖子,再往下,是微微隆起的绵软。
系带散开,顾子期将手覆了上去,他从未与她这般亲近过,入手的肌肤光滑的如同上好的绸缎,呼吸越来越重,鼻息喷在元容耳侧,激的她有些颤栗,唇沿着耳侧一路下滑,脖颈,肩膀,最后到手臂。
元容跟过赵衷,自然不是处子,手臂上原本嫣红的守宫砂早就褪去,她敏感的察觉到了身上人的停顿。
若是他问起来,她该如何回答呢?元容脑海中不停地串联着各种说辞,心中有些没底,更有些恶趣味的舒坦,能让顾子期膈应的事她都舒坦。
“我好像,来晚了。”顾子期撑起身子与元容对视,元容适时的红了眼眶,还未等她开口,他的吻又覆上了她的唇,带着掠夺的意味,顾子期的身体很烫亦很陌生,带着灼人的热度,腰腹摩擦,喘息间,她听见顾子期道,“幸好容儿还在。”
不在了,容儿已经不在了,他们早就联手逼死了她。
那个容儿,那么骄傲,那么硬气,是宁愿死也做不到这一步的,她该是这个世上最不孝的女儿。
元容闭着眼,眼泪却怎么也锁不住,她与顾子期相拥相吻,呼吸交错缠绵。
帐子里传来细细的□□声,纱幔顶端钉着好看的流苏,随着帐内的旖旎不停晃动,满室的春光在素白围绕的姜府中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个最坏的日子,也是个最好的日子,母亲死了,那个愚蠢的元容也死了,而她要踏着死去的过往重新活过来。
元容死死地咬着顾子期的肩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到口中泛起浓浓的血腥味才松开,经过这一夜,她的孩子,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到这个世上,清风吹起纱幔,元容攀着顾子期达到另一个高峰,她睁开眼向着外面望去,窗外漆黑一片。
“没有月亮。”元容忽然开口。
“今日下雨。”顾子期吻着她的耳珠,柔声道,“等天好了,我带你登高去看。”
“不看了。”她无法伸手去摸,也不能再喜欢月亮了,“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