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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荟走过长长的鹅卵石路,在东阁里兜了好大一转才去到了宁缺居住的地方,还没踏进院门,就听到院落里传来了爽朗的大笑声,隔着篱墙入到耳中,院中人似乎相谈甚欢。绿荟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奇怪了,宁缺明明约了自己讨论密度计的制法,怎么似乎他在约见别的人,她现在进去会不会妨碍到他们了?不管怎样,先取下发间的海棠再说,免得失了礼数惹笑话了。
正在绿荟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一家仆打扮的男子手上提着两大坛子酒也正要进院子里去,看到踌躇不前的绿荟,疑惑地问道:“姑娘是要进去吗?”
院子里的宁缺似乎听到了来自门外的声音,猜测到可能是绿荟已经到了,于是微微提了提嗓子往院门方向说道:“是绿荟姑娘吗,快请进吧!”
绿荟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提步进入了院子里。
一进到院子里来,一阵阵浓郁的桃花香气,还有各种不知名的花香夹着酒香茶香一股脑全钻进鼻子里来,绿荟抬首一看才发现这院落竟然布置得很是精致又不失优雅,种满了各种花草树木,偏偏又全是适逢春季开的花,山茶,海棠,杜鹃,桃花,樱花等等,要多烂漫有多烂漫,全然一个小型的后花园。
院子中间的一张石桌上,宁缺和公孙黎再正端坐在桌旁饮酒谈欢,旁边还站着几个侍奉的婢女。看到绿荟进来,宁缺的眼睛笑眯眯的眯成了一条线,不知是在赏春光,还是在赏人。
公孙黎再则似乎有点错愕,目光灼灼地看着渐渐走近的绿荟,显然没料到她会来。今天的绿荟没再素面朝天的,略施了粉黛,衣裳也换了一套,印象中的她似乎特别偏爱江南的丝绣,明明生于北地,却终年都是那湖绿的绣裙,难得的是又很合她的气质。现在这样微微打扮一下,微风一起,在漫天的落英花雨中,竟美得这么令人心颤!!
绿荟显然也没料到公孙黎再也在,她的第一反应竟是庆幸自己把头上的那朵海棠摘了下来,要不然他指不定又说她行为疯疯癫癫的了。在她的印象中,他没有赞美过她什么,倒是对她的“疯癫”尤其上心,所以她当然没看出他眼里的惊艳。在四道同时袭来的“怪异”眼光中绿荟福了福身算是给两人行了礼。
看这阵势,不像是要谈论正事,倒像是闲来赏花,绿荟以为宁缺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于是提醒道:“宁世子,你不是说有要事要和绿荟商讨一番吗,这…..?”
宁缺薄唇一掀,微笑着作出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姑娘先请坐吧,事情何时谈都可以,春光错过了就又要再等一年了,来来,咱们大可边赏花边细细聊来。”说完,给绿荟座位前的酒杯满满的斟上了一杯酒。
绿荟只好坐下来,顺带用眼角瞟了一眼坐于自己斜左侧的公孙黎再。此时的他已经收回了打量的眼神,没有理会坐下来的绿荟,开始自斟自饮。看这表情,莫非还对昨天的事耿耿于怀?可是他送两个锦盒来又是什么意思?绿荟此时只觉得自己一坐下来,周围的气氛就冷了不少,不久前两人还有说有笑的,这样一想,竟有点不安起来。
宁缺来回打量了一下相对无言的两人,嘴角抽了抽,转而又嘿嘿地干笑两声,企图搞点气氛来化解此时的尴尬:“赏花赏花,既然欣赏就要说出来,要不然花儿怎么知道你在赏它。不如我们轮番作诗来吟诵一下这美丽可人的花儿吧!你们看如何?”
宁缺倒是说得兴致盎然,谁知两人却仿若未闻,依然无动于衷,宁缺的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既然大家那么谦让,那我就先来吧!”说着用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几株樱花,似模似样地沉吟道:“这青肤樱花叶同放,开得实在娇艳,莫不如那无暇白雪,又似上好美玉,只是可惜了花期之短,好比薄命红颜,从盛然开放到寂然凋零,短短光景,却尽情美丽,留下了宛如盛宴的漫天花雨供人们欣赏,实在可赞可颂。只叹樱花烂漫几多时?柳绿桃红两未知!!”
话音刚落,一阵风起,又有大片樱花很应景地旋着身子簌簌落下,正是漫天花雨。
宁缺觉得自己的诗句简直恰到好处,形容樱花似乎再贴切不过了,心情不禁大悦,还想继续乘着大好势头大肆吟诵一番,却听到一旁的绿荟不以为意地插了一句:“世子你只知感叹樱花残落,却不知人何尝不是如此。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万物皆如此,又有什么可惋惜的?”。
宁缺愕然,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正寻思着怎么去评点绿荟的这番话时,这时公孙黎再却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还是先把熏香移走吧,否则你的樱花开得再艳,香气也被这熏香掩盖了!”
宁缺再次一窒,这两人来砸场的吧??下意识地看了看置于脚旁的那两只上凿瑞兽的忍冬纹银熏炉,此时正冒着袅袅青烟,刚刚还没有留意到,现在这么凑近一嗅,上好沉水檀香的味道竟是如此浓郁呛鼻。
“是谁把熏炉也搬出来的,真是煞了风景!”宁缺眼里似有恼色,不悦地责问一旁的婢女。
“回世子,是奴婢备的,因为世子说过喜欢这檀香的味道,说只要闲坐时都给备着,所以奴婢才….”其中一个婢女回道,说到后来已经越来越小声了。
宁缺刚想发声,公孙黎再就抢先寒声道:“做人理应懂得变通,熏香一般是室内才备,现在是到院子里赏花,且不说地方空旷熏香起不了多大用途,偶尔嗅到还淹了花的香气,扫了赏花的兴致,思来度去,实没有半点用处,还备来作甚!!这点道理都不懂,还想把责任推给世子吗?”语气里有几分不耐烦。说完还似乎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绿荟。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撤了!”婢女被吓得脸都失了色,赶紧过来取走了熏炉。
绿荟显然料不到他因为这点小事却生了这么大的气,看他那一瞥,不会是指桑骂槐吧,不懂得变通?记得昨天他也这么说过她的。哼,就猜到他没这么大度,定是因为昨天的事寻求机会报复自己。脾气这么古怪暴淚,怪不得昨天在他屋里都没看到几个侍奉的下人,别人不离他几丈远才怪!!
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比之前还要诡异,大家都低头闷闷不语了,宁缺没想到自己本来想把气氛搞起来,却不知反而弄巧成拙了。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
正在这时,院门那边又传来了急急的脚步声,一男子快步地朝宁缺走了过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脚上蹬的靴子周边隐约可见黏湿的泥土,看打扮又与一般的家仆不同,观其衣着纯色,不似下人杂色堆砌,行步也矫健,更像是军队中人,但奇怪的是又没穿上士兵服饰,而是便衣加身,绿荟猜测他应是宁缺的亲信之类的人,这等人的身份最是隐晦不明了。
只见他走到宁缺身旁,然后附耳细说,宁缺一边细细听着,一边摆了摆手让侍奉一旁的婢女和家仆都退下去,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明朗,似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一般。
男子说完话就退到了一旁,下人们也已退离,宁缺方才尽情地展颜一笑,笑纹深深,然后对着公孙黎再说道:“公子这下可消消怒了,因为宁某有一好事要告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