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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呢?多年以前信誓旦旦要求纯爱的她,又在这份感情里夹杂了多少功利的心思,她是什么时候起走入的段明泽的预言?
乔颜从没有这么自惭形秽,她挺腰坐起来,将段明过的脑袋紧紧抱进怀里,像哄孩子似的亲着他耳朵。
段明过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弄懵,手指戳着她脊背,说:“你们俩果然有奸`情,现在才想到来堵我的嘴,晚了。”
该怎么告诉这个人,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再也看不到身边的其他人。这世上纵然有好男人千千万,可能让他虐己千百遍的也就这么一个而已。
乔颜拨乱他头发,说:“你别吃醋了,我跟你说件正经事,我觉得你那个侄女有点不太对劲,你有空的话好好关心她一下。”
段明过一把勾住她脖子,呼哧着道:“一跟你说正事,你就给我跑题。她一个大小姐能有什么不对劲,一个月的零花钱从三万减到一万就是天塌了。你不用管她,她就是发虚,其实比你过得还好呢。”
乔颜扁扁嘴:“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这回是真的。”段明过压着她头,亲上她鼻子,说:“什么蒸的煮的,你先把你老公伺候好……手给我,不许喊酸。”
这一折腾,便是折腾到三更半夜,两个人误了吃晚饭的点,直接起来喊厨房上夜宵。乔颜无脸见人,觉得一旁老太太跟段夫人看她的眼神更迷。
段明过没心没肺地吃鱼翅,十足挑剔地和大厨反应高汤不够清亮。末了冲乔颜一眨眼睛,说:“你别急着回去拍戏,先把房子要到手再走。”
乔颜一时间很想收回方才夸他是真男人的论断,将自己手机抄起,说:“我去打个电话。”已经不能直视自己先生的丑恶嘴脸了。
乔恒态度不太好,问:“什么事啊,我做作业呢,刚刚理出来的答题思路,你这么一来电话,全乱了。”
乔颜说:“对不起啊,没跟你预约来电时间,下次我一定掌握好分寸,不能让你老大爷受苦受累。”
乔恒清咳几声,这才把语气缓和过来,还是问:“什么事?我过几天就要开学,还有点白痴作业没完成,这几天挺烦的。”
乔颜说:“我倒不是问你学习的事情,你这一点我绝对放心。我就是……想问问你段雨溪的事,她最近状态不好,你没欺负她吧?”
乔恒一下又炸起来,说:“我没事干嘛欺负她,我躲她都躲不及。她有毛病,你去问她好了,我又不是她家的奴才,关注她干嘛。”
乔颜连忙安抚:“我就是问问你,你别发火呀。雨溪是个很单纯很善良的孩子,你可以不喜欢她,但也不要对她太恶劣了。”
乔恒一阵冷笑:“单纯,善良,谁啊,段雨溪?老姐你年纪轻轻,怎么眼神就不好了。不过有一点你说得没错,我是不喜欢她,不仅不喜欢她,我还特别恶心她,恨不得这辈子看不见她!”
“乔恒!”乔颜近来真的觉得弟弟又越来越歪的趋势,行事说话没有分寸,哪里怕疼,他就往哪里捅刀子:“年少时的感情是很纯粹的,一个人喜欢你,就代表她能把整颗心都给你,你可以不接受,但我请你不要玷污它。”
乔恒这才安静下来,许久,说:“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也请你跟她说一声,要她自重一点不要再纠缠我。我不能因为她喜欢我,就接受她,这对我来说也是不公平的,你说对吗?”
第32章chapter32
不知是不是段明过背后使劲,刚刚过了一天,段夫人就已经提出要带乔颜去市里的楼盘看房子。
乔颜始料未及,又惊又喜,然而中国人的谦让品质教她下意识推脱。原本只是欲拒还迎,谁想到段夫人果然当真,当即把话题搁置。
乔颜吓出一身冷汗,默不作声上楼,换了一身行动方便的衣服,又拨拢头发,拎上手提包,下楼的时候厚着脸皮问:“妈,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乔颜毕竟在圈里摸爬滚打过几年,看得懂人脸色,也自然会装糊涂看不懂,两个人肩并肩看似亲热地出了门。
段家身份尊贵,段夫人带乔颜来的自然不会是便宜地方——市里有名的别墅区,设施一流,物业一流,里面住着的非富即贵。
只可惜乔颜早就听闻一路之隔的另一楼盘更是寸土寸金,段夫人再次询问她意见的时候,她怎么也不敢谦虚,直白地提议先看另一楼盘。
段夫人一张脸僵了僵,很快又调整出一惯的大方仪态,垂着眼睛吩咐司机道:“就听小颜的吧,房子买给你们住的,你们中意最重要。”
只可惜进到里面,导购领乔颜看的不是联排就是叠加,位置也多是边户角落。依乔颜的角度看自然已经是好之又好,可要照着段明过的标准,估计还差了一截。
所谓高手过招,段夫人想必一开始就知道乔颜要换地方,为了防止她狮子大开口,早就和这边沟通好,专领她在边边角角打转。
有个这样会精于算计的长辈,想必段明过自小生长的环境也好不到哪去,乔颜更是感同身受,下定决心要扭转乾坤。
导购问乔颜有没有看中某一户的时候,她既不说有,也不说没有,语气很淡地说:“一直听说贵楼盘坐枕龙脉,什么都是最好,今天过来看了觉得也就普普,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乔颜出来的时候随手涂了正红的口红,原本寡淡的五官陡然明艳,一颦一笑都带着别样的妖娆。导购最会察言观色,心说这是哪里来的野鸡,稍一飞上枝头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卖高档货的人也有高档的脾气,导购指着一方道:“小姐一看就是讲究生活品质的人,我们楼盘虽然规格很高,但高中自然还有更高。你们如果看不上这些,去我们小区的正中看一看,说不定会有新收获。”
乔颜拿腔拿调:“那儿的房子会好一点吗?”
导购说:“当然了,楼王就在那儿。”
乔颜一脸期待,撺掇着段夫人道:“妈,我们去楼王转转看,这里的几栋虽然也不错,但硬伤太多。以后搬了房子,进宅,乔迁都要来人,实在不太好看。雨溪又喜欢来找她小叔,你看这几栋房子,连给她单独准备的房间都挤不出来。”
段夫人出身名门,从来没在钱的事情上犯愁过,也从来没在钱的事情上输过谁,乔颜要她买更好的,她虽然心里不愿意,脸上却不能显出来,只能笑着附和着,说:“好啊,去看看。”
楼王自然没话说,位置设计都是一流的,乔颜看得很是喜欢,却知道得寸不能进尺,最后挑了楼王临近一户,预备回家糊弄先生说:楼盘是双楼王。
段夫人刷卡交了预订款,表情并未有所波动,回去的路上对乔颜说:“到家千万别告诉老太太地方,不然又要说为什么自家建了那么多房子不买,偏偏去买对手家的。”
乔颜正沉浸在回家邀功的喜悦里,对段夫人的话自然言听计从,冷不丁却听到她说:“你们搬了新房子,还能把明过的妈妈接过来,以后一家人其乐融融,是比跟我们在一起要好。”
越是凄婉越是动人,越是示弱越是强大,乔颜在兴奋之余陡然而生几分怜惜……她刚刚是不是太狠心了一点,钱花得太多,宰得太狠了?
段夫人押开一点窗,让暖湿漉的风透进来,说:“明过抱回来的时候,还在襁褓之中,孩子长得很好看,皮肤白得像奶,眼睛又大又圆。我却觉得像怪物,冲着你爸爸大吼大叫,发了疯一样的歇斯底里。
“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冷静下来,接受三个人拥挤的婚姻,还有流淌着不同血液的孩子。我对明过没有什么感情,对他的照顾还不如围着他的保姆,但自认也没有过多的约束他。”
车里的气氛陡然变冷,乔颜实在有些纳闷一向谨言慎行的段夫人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她整理思路许久,方才说:“明过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我代他跟您说声谢谢。”
段夫人睨她一眼,发出声短促的暂且可以当成是笑的笑声,她缓缓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小颜,我听说你家也有类似的事情,你母亲还为此早逝,我想我的心情你是能懂的。”
乔颜一向排斥被人提起家世,特别是在说到她母亲时,总有人要拿上一副惋惜的模样,她也只好每每都强调一次:“我妈妈是因为婚姻受过很多挫折,但她的去世更多还是因为她的病情。”
段夫人显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兀自道:“我觉得一个女人,婚姻不幸已经算失败了,如果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就更不值得了。我们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所以我在冷静之后,就跟自己说一切如常,不喜便不看就是了。
“只是现在,明过已经成家,事业也做得不错。既然现在家里给你们买了房子,我的想法是,”她顿一顿,一双美目定在乔颜身上:“以后大家一别两宽,越少来往越好,明过从来都不喜欢我,其实说真的,我又何尝不是呢?”
原来乔颜眼中的一桩欢喜事,居然是段家人放出的糖衣炮弹,小小几千万,段家人身上的九牛一毛,买断一份骨肉情,却该是段明过此生最重的一份牵挂。而他不能有太多异议,因为就出生而言,他确实是不够道德的。
乔颜无言以对,她既不能替段明过选择答应,也不能昧良心地一定要赖着段家,于是只能选择沉默。
段夫人百无聊赖地又将窗子关上,说:“我一会儿约了人打牌,是先把你送回去,还是怎么着?”
乔颜知道方才挽回的面子,被她以另一种方式慢慢撕毁,她脸皮还没厚道继续忍受,只好说:“我自己回去就好。”
段夫人将乔颜半路扔下。
乔颜沿着路牙走了一会儿,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她于是打了一辆车,向司机报了地址。
乔颜一早就打听过段明过母亲的地址,他或许可以因为种种理由,从来不提要她去看自己母亲的话,但她身为媳妇,却不得不做好分内的事情。
这次回来,她原本打算一早就去拜访,却因为种种琐事拖到现在。恰好今天有空,又听闻段家要把他们扫地出门,就总想着赶紧拉上一个,做最后的堡垒。
同时的,她也有些私心,想听一听段明过母亲的往事。乔颜总是觉得她不会像丁贤淑一样,要是那样的话,她的心里也能更加好受一点。
到达的时候,正值午饭时间,她在小区外的水果店买了一篮子水蜜桃,挑了几个圆滚滚的大西瓜,又多给老板一些钱,托他送一程。
老板听到目的地,颇为感慨地看了她一眼,问:“你是户主的什么人呢?”
乔颜觉得意外,赶上这人道:“她是我的婆婆,我今天是来看她的。怎么了,你跟我婆婆认识吗?”
老板连忙摇头,说:“不熟,就是她来买过几次水果。”他急于说服自己似的,说:“不熟,不熟,她身体不好,看着挺可怜的。”
乔颜看他神情古怪,可是怎么问都只是一句“不熟”,只好打消念头。
到了门前,他也是东西一放就走,乔颜喊他进门喝一杯水,他连连摆手,逃也似的离开了。
乔颜一肚子狐疑,将门叫开,来开门的是个粗眉毛的大块头女人,面色酱红,嘴唇奇厚,说起话来很有气势:“你谁啊?”
乔颜自知说名字是没有用的,头一次搬出自家先生的名头:“我是明过的太太,我姓乔,我是来看婆婆的。”
屋里传来一道细弱的声音,问:“谁啊?”
粗眉毛的女人声如洪钟道:“没见过,说是明过太太,来看你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人一听便急忙走出来,还是上回见到时蜡黄的脸,纤瘦的身躯,没有精心打扮,宽松的家居服衬得她更加颤颤巍巍。
乔颜将水果搬进来,说:“妈妈,不好意思贸然就来打扰了,我替明过过来看看您,这段时间您还好吗?”
段明过妈妈惊讶万分,连忙让粗眉毛的女人拿鞋倒水,一时间又是拨弄头发,又是抻平衣服下摆,很是局促地说:“你怎么来了?”
原本宁静的小家,一时间如烧滚的锅,乔颜也开始后悔起自己一时冲动的决定——来之前,怎么也该先打个招呼的。
段明过妈妈原本已经准备吃饭,多出一人,好像桌上的三菜一汤就寒掺的拿不出手,连忙要粗眉毛的保姆出去买点卤菜。
乔颜过意不去,上前拦着,保姆大手将她一挡,劳动人民毕竟有力量,推得乔颜一个趔趄差点没跌倒:“我一会就回来!”
乔颜向段明过妈妈苦笑,说:“我就是来看看您,自己都准备不充分,现在还要您破费。其实我吃得少,来的路上又买了东西垫肚子,有这些菜就够了。”
段明过妈妈一副操心过甚的模样,兜着手说:“应该的,应该的,你好容易来一次,我当然要好好招待,不然说出去也难听的。”
乔颜说:“是我不好,以后我多来几次,您习惯了,就不用这么兴师动众了。”
段明过妈妈看着她,一双眼里碎光在闪,倒像是很感动的样子,将茶杯递给她,说:“你喝水……我去给明过打个电话,他知道你来吗?”
小老太太去找手机,兴冲冲地往阳台上走,乔颜喝了一口手里的水就放下,搬着西瓜往厨房走。
这间房子不大,跟段宅相比自然天上地下,但她跟保姆两个人住倒也宽敞。厨房里东西虽多,打扫得却很干净,想必两人都是爱干净又勤快的。
她刚将西瓜洗净切好,段明过妈妈抓着手机走进来,说:“可不敢让你做这些事……你接一下电话,明过要跟你说话。”
乔颜连忙洗干净手,往自己衣服上蹭了蹭,就将电话接过来,说:“今天不是很忙吗,怎么还有空和我说话?”
段明过声线如常,问:“你呢,不是去看房子了,没事跑我妈那边去干嘛?一个人,没跟家里的车走?”
乔颜不用脑子也知道不能说被人中途丢下,编个谎道:“晕车,就想下来走走,走着走着就想过来了。你生气啦?”
段明过一嗤,说:“气什么,你细胳膊细腿的,还怕你上房揭瓦吗?好好吃饭,下午我喊司机带你回去。”
乔颜哦一声:“我要是真想上房揭瓦呢?”
段明过倒吸口气,语气也玩世不恭起来:“那也没什么,等你回来就知道我的厉害了,我在床下手伸得不远,在床上可就不一样了。”
乔颜脸红,下意识转身看了看屋里的人,回身过来小声呵斥:“你那边有人没人,你就敢这么说,你正经点行不行?”
段明过一阵笑:“哎,乔颜——”
乔颜听他难得这么连名带姓的喊自己,慎重地候着,他却又不说了,只道:“挂了,晚上床上说。”
乔颜将手机递给段明过妈妈,说:“他没什么事,就要我多吃饭。”
段明过妈妈笑起来,说:“你怀孕了,一张嘴吃两个人的饭,当然要多吃点。再等会,阿芳一会就回来,我这儿一家店的卤菜很好吃的。”
阿芳想必就是粗眉毛保姆的名字,乔颜心道还真名不副实,长得粗犷的女人有个柔软的名,而性情恶劣的人叫贤淑。
转而一想段明过,乔颜忽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段家老大叫明润,老二叫明泽。段明泽以前说有大师给他们算过命,说段家子孙命里缺水,所以名字里都有个三点水。
可是唯独排行老三的段明过没有,明过,明过,“明”是他们这一代的字辈,可跟“过”连一起却有了别样的意思。
明白过错,谁的过错,谁来背过,不过一个名字,也要给他打上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