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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就是气节;这就是他们儒家常常挂念在嘴边的——“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气节。
哥哥死了以后,相反地,卢信良这个做弟弟的仕途却越发顺遂。所谓的“他一生金戈,马革裹尸”,换来却只是,让后代名扬,让亲眷得利。哥哥“以死相谏”的代价,铺就了后面卢信良的平顺为官做宰的仕途,收买了大量臣工之心,如恩师叶子安。
卢信良对他的那寡妇嫂嫂,孟静娴——长嫂如母,也就因此上,单单因着兄长之故,也是始终对其尊敬有加,敬爱有加。
孟静娴以前常常有事没事,给卢信良这个小叔做些鞋面、袜子、袍带等物。
长嫂如母,还真的是长嫂如母。
他还没和锦绣成亲那会,卢信良时不时地,会从这个质朴善良端庄而温情的女人话语中,被对方叮嘱,“二叔,胃不好,要少喝些冷酒……”“谢嫂嫂!”“母亲病了,不碍事儿的,只是偶感风寒……放心吧!这里有我,二叔只管安心去衙门处理你的公务……”
一天,卢信良看见哥哥卢信实的坟头、孟静娴正对着天上一对翱翔□□的大雁出神发怔。那也是前两年的仲暮春之交。寒食春光,梨花风起,杨柳依依,清明扫墓半出城郊。一家人乘坐了马车去扫墓。火光熊熊,铜圆的纸钱纷纷扬扬飘洒在上空像皑皑的雪。
卢信良问:“大嫂,是不是又想起以前大哥在的时候?”他是笃定了当时女人那一脸惘然恻动的表情是在追忆着什么,追忆着她那英年早逝的未亡人。
“哦,我想是……是吧……”孟静娴回答,却回答得吞吞又吐吐。
卢信良这个大哥,应该是对这个女人很是动心喜爱的吧?虽然,他们新婚燕尔,卢信良因着嫂嫂的过门而吃味,吃女人的味。“哥!”他说,声音闷闷:“你成亲以后,是不是就会因为你如今已有妻室了,而、而……”“而怎么样?”卢信实为这个弟弟感到好笑。“当然是疏远我这个弟弟……”卢信良闷不吭声,嘴巴当然没有说出来。“呵!你要知道,女人如衣服,兄弟才是手足啊!老弟,你犯不着多这个心……”“是、是吗?”他放心了。
可是,卢信良却知道,他的那大哥卢信实,却是极其喜欢这个女人的。
寡妇……已经不再为这个兄长守节了啊!
卢信良站起身,撂下了手中折子,哼地一声,嘴角勾动起一抹冷而尖锐的笑。
这天,绵绵如丝的雨不知为什么总是下个没完没了。卢信良去寿安堂又探了探他被府中两儿媳妇气得病倒不起的母亲卢老太太。
“母亲!”
卢老太太厢室的床榻边上有一架黄花梨嵌螺钿盆架,架子上,掐丝珐琅莲花寿字面盆摆在那儿。
卢信良修身玉立,俊面冷漠,一边装作漫不经地在盆子里拧巾帕,一边转过身,轻轻地坐在床沿边儿上。
把那方拧好的巾帕仔仔细细往母亲额上一搭,然后,薄唇紧抿了半晌,终于,他说——
“悄悄把她处置了吧……”
声音非常疲惫低沉地,意思是,这件事上,算是他此生所做的最不君子、最不光彩的事儿。
为了家族荣誉,为了一颗宽厚不忍之心,暴露了他的“伪君子”属性。
还是给那个可怜却又令他们失望寒心无比的大嫂孟静娴——给她一个干干净净卢家大儿媳妇名分吧!
这算是他们家对她的最大仁慈。除此,他想不出还有何种更好的解决办法!他想不出!
卢老太太没有说话。
镌着“大吉大利”的葫芦挑杆落地灯,四周垂挂的流苏风里轻摇。晕黄的光,透射在卢老太太的脸上,以及视线所在的撒花床帐的帐顶。
卢老太太终于也是过了半晌,闭紧着嘴角,半晌,声音颤巍巍地,才又说:“其实,这件事儿上,我倒不见有多怪孟静娴!——我就怪锦绣!”
声音加重,气喘上来,“我就怪你那媳妇锦绣!我怪她!就怪你那媳妇锦绣!”
是锦绣把孟静娴给带坏的!这丫头,一过门,事情不就接着一桩是一桩吗?
是谁教会了她打马吊?是谁给她捶背讲故事讲笑话?是谁,开朗活泼的举止,给她们这个家带来了从未有过的鲜活之气还有热闹欢乐与欢笑?……这些,统统不也都是锦绣吗?
卢老太太想着想着,眼泪就止不住一滚,流了出来。
她的心情是矛盾的!何其矛盾!
尤其是站在女人的立场,站在也守了这么多年寡的立场,何其……矛盾!
作者有话要说:卢家妇女:打倒恶霸!打倒卢相!弄死他!还妇女们一个公道!
作者:同排!老子也好想掐死这姓卢的~~~~龟儿子!
女主抠鼻:慌什么?弄死了就不好玩了!老娘还是要把这龟儿子养着,好好玩玩~~~~
卢相(缩头乌龟颤抖惊惶脸):反了反了!这群娘们要反了!
第70章锦绣的虐夫模式开启
锦绣从外面回来,天近黄昏擦黑。
卢信良正手拿了一个蓝色青瓷小药瓶眼眸复杂盯看着。
他站在廊檐下,素来整洁干净的袍摆,因檐下时断时续的雨水溅弄得很是湿泞。
这个蓝色小药瓶,呈葫芦形状。里面装的是何物,自不消说。
上个月之前,朝中不知哪个奸佞官员钻空子从哪儿向皇帝进献了一名波斯美女。那美女,又名奴儿娜娜,碧眼翘鼻卷发,天生内媚之术,是个尤物。从此皇帝不像皇帝,因色乱迷了心智,要不然,大撂的奏折恨不得也让他朱批代写。卢信良让大太监翁思奇秘密将那美人处死,翁思奇再三犹豫,最后还是将这蓝色药瓶给送到了首辅手里。
“首相大人,这件事情……怕是不好办呐?”
“——嗯?”
自然,这又是牵涉一番朝堂之事,暂不必提。
现在,这个原应秘密处死那惑乱皇帝美人儿的剧毒之物,马上就要用以终结他大嫂孟静娴的生命了!
卢信良的手,不知缘何抖了起来。
一只狗趴坐在廊檐下,和他一道倾听着外面的雨声。吐着舌头,小眼敏锐嚣张,像极了他的主人叶锦绣。
卢信良微微牵动嘴角,失笑。他把那药瓶袖入兜内,弯身,抱起了那奶白色的松狮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