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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木屑被盖在盒中,竟依然透着微微光泽。
游照仪没扔它,照旧放好,重新拿起当时画的图纸改了改,又从中拿出一块未用完的木料,开始认真的雕琢起来。
宣峋与属虎,生辰是腊月初三,算着日子也快到了。
二人都不是爱过生辰的性格,礼物也是时有时没有,他也不缺什么,想要的也只有游照仪在他身边。
游照仪对雕刻并不熟练,她也不是十全十能之人,唯一能拿得起的就是练武,但刀用的多了,便感觉能融会贯通,雕个可爱的小玩意儿倒也罢了。
手指翻飞间,游照仪思绪也在不停的游走着。
从她入驻京营,到叱蛮之战,又与崇月相争,再到游历天下,已然十多年的时间,除却他来边疆的日子,她和宣峋与在上京的日子加起来怕是连一年都没有。
一息一刻一时,十二时辰才是一天。
一天一天一天,三百六十五天才是一年。
每一次投眸,每一次抚摸,都是无比深刻的思念,绕入云间,岁岁年年,盼着能送去她身边。
那时候的她呢?
宣峋与曾经在象川的客栈歇斯底里的问她,风餐露宿,饮雪食雨之时,她想过他多少时间?
……
日头西斜,灿灿金光又照入阁楼之上,宛若十几年前的那一天。
正想着,一个惊惶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还带着几分哭腔:“灼灼、灼灼!”
时光如水,几度奔回。
那年她即将离家,坐在这里为他刻生辰礼物,他也是如此慌张的奔上来,说,我以为你走了。
脚步匆匆,一个翩跹的身影跃然而上,正扭头惶急的寻找她的身影。
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午睡醒来下意识的往她怀里去,却摸不到人,一下子惊醒过来看向别处。
谁知屋内也是空空荡荡,吓了一跳,只抓了件外袍,匆匆忙忙的跑出来寻她。
他提着衣摆,跑上楼梯,霞光也偏爱他,将他秀美的轮廓以金光勾勒,鸦发如云,随着他的动作如雾般聚拢又散开,宛若误入此间的神灵。
扭头,终于看见了坐在栏边的游照仪,游照仪也抬眼看他,霞光下的美人面动人心魄,惹得她呼吸一窒,下意识的去试曾经试过无数次的方式——在他最美的时候,让自己爱上他。
已经很久了,自从叱蛮之战受伤醒来看见他担忧的望向自己开始,她真切的生出一丝情谊后,她就不再尝试这个方式。
……
宣峋与看见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又提着衣摆急匆匆的跑过来,乳燕投林,倦鸟归巢,他一头扎进她怀中,泠泠的一滴泪就顺着左眼落了下来。
带着哭腔的声音犹含委屈:“你怎么突然不见了!吓死我了。”
游照仪不说话,只摸着他纤细的脖颈将他的脸抬起来,美人泫然欲泣,七情上脸,眼中的爱意浓烈的几乎要溢出来。
她慢慢低头,珍而重之的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分开之时,宣峋与下意识的往前追了追,不解的看着她。
游照仪喉咙里有些干涩,心中那头饕餮饿兽似乎突然被一段薄薄的冷绸制住,甘愿俯首称臣,画地为牢。
她看着宣峋与的眼睛,声音迟疑,带着不解,却又无比确信,说:“阿峋,我好像爱上你了。”
宣峋与愣住了。
十多年时间如疯狗一般在二人中间倏忽穿过,那年别离,她坐在这里回答他,我能走到哪里去?如今光阴斗转,时移事易,她再一次坐在这,说,阿峋,我好像爱上你了。
曾几何时,他独身坐在广邑王府的门槛上,看着窗外大雪纷飞,寂寥无人,而如今仍是冬日暖阳,风雪迢迢,他终究还是等到了那个归人。
第69章番外1
游照仪&宣峋与
宣峋与发现自己眼尾长了一条皱纹。
他今日醒得早,游照仪出去晨练好一会儿,他便准备起床穿衣。
思及昨日游照仪有些凶狠,他便想先看看自己的身上脖颈上是否有什么痕迹,谁料眼神刚从脸上逡巡而过,便发现了眼角出现了一条细小的微纹。
乍一看到,他还有些不太相信,又将眼前的铜镜擦了擦,然而那条细纹依旧牢固地盘桓在自己眼角,异常刺目。
心里一下子感到慌乱,宣峋与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条皱纹,呆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直到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才惊慌地站了起来,用手捂住了半张脸,三两下重新缩回了被子里。
……不能让她看见。
游照仪刚刚晨练完,照常回房叫宣峋与起床。
推开门,她随意挽了挽头发,唤道:“阿峋,起床了。”
见床上的人依旧不动,她才走了过去,轻掀被子一角,道:“起床,今日有朝会。”
宣峋与嘤咛一声,翻过身去,嗔道:“都怪你昨晚闹我,我再睡会儿。”
游照仪不听,一把揽过他纤细的腰肢拽到自己这边,说:“不能再睡了。”
宣峋与把脸埋在她怀里,不肯抬头,说:“我等会儿就来,你先去看看阿恒罢。”
游照仪说:“有什么好看的?他刚刚与我一起晨练完,已然去饭厅了。”说着就要伸手掰他的脸,宣峋与一下子慌了神,僵着身子不肯抬头。
见他这副样子,游照仪觉出不对劲来,以为他怎么了,便用了点力把他脸抬起,宣峋与抓着她腰侧衣物的手立刻发紧,惊慌失措地不敢看她。
……这也没什么啊,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潮粉,雾鬓风鬟,美撼凡尘。
她被他的容色所摄,低头吻住他的红唇,肉麻地叫:“峋宝,乖宝,起床了。”
没有明确自己的心意之前,她已然觉得对方容貌动人,雪雕玉刻,如今晓得了自己的心意,只觉自己一日爱似一日,对他没有一点抵抗。
宣峋与被她叫得有点脸红,偷摸地看了她两眼,发觉她真的好似没注意到自己的皱纹,赶忙松了一口气,热情地回吻过去。
吻毕,二人依依不舍地分开,她握着宣峋与秀美的脖颈轻轻摩挲,叹道:“不想上朝了。”
宣峋与喘着气笑了一声,明明知道她什么意思,还要问:“为什么?”
游照仪知道他想听什么,并不吝啬地说:“因为你太美了,因为我喜欢你,爱你,”她又亲他,碾过他饱满的唇,说:“不想离开你。”
宣峋与笑,想了想咬着唇问:“要是、要是我不美了……我老了,你还爱我吗?”
游照仪不知道他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笑着反问:“那我要是老了,你还爱我吗?”
宣峋与下意识答:“爱,”又补充:“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
游照仪说:“我当然也是,”言罢又帮他拿过衣服,问:“是不是做噩梦了?怎么一大早又开始胡思乱想?”
听到她的话,宣峋与微微心安了一些,乖顺地顺着她的动作穿好衣服。
今日是小朝会,只上了半天,下午夫妻二人又分开处理其他的政事,游照仪去往了兵部,宣峋与则留在宣室殿与几个大臣商量盐税的事情。
好在事情不多,未到黄昏,宣室殿便事毕了,婉拒了宣芷与留他用饭的邀请,他又匆匆去往了兵部。
游照仪本来事情完得比宣峋与还要早,正郭泊灵商量完军械之事后本要走了,然兵部却有一个叫江凝的年轻后生,年仅二十,曾在崇月之战中随游照仪支援李鸾徽,对她颇为崇拜,今年刚立功调任归京,知道上司是游照仪,拉着她没完没了的叙旧。
据他所说,当时他被一崇月士兵挑下了马,正无力反抗之际,是游照仪策马而来,一刀结果了对方,可能游照仪自己不记得了,但是对他来说是救命之恩,不能忘怀。
游照仪道:“此恩此情,你记在心里便好,我又不要你报答我什么。”
江凝却道:“这可是救命之恩,若是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我必然是粉身难报的,不晓得您缺什么,要什么,或是要办什么事?若有用得上江某的地方尽管告知,江某无有不应啊!”
说得激动,他还拉住了游照仪的手晃动,脸上是一览无余的期待和真诚。
游照仪便笑道:“好,我若是又用得上你的地方,我一定和你说。”
江凝立刻点头,高兴地说:“好好!那大人今日是否得空,不知我能否请大人吃个饭。”
游照仪道:“饭就不吃了,殿下还在家中等我,若是回晚了怕是要挨骂。”
说着,她还玩笑似的朝他挤了个眼色,江凝立刻善意地笑起来,说:“那好罢,那大人您早点回家,下次若得空一定要给我个机会啊!”
游照仪答应下来,江凝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直到对方背影消失,游照仪才低头笑了一声,抬步望宣室殿走去。
然而刚走到宣室殿的宫道上,就听宫人说世子早就走了,她颇为诧异,又匆匆告辞,往宫外而去。
宫外广邑王府的马车还在,宣峋与却仍旧不见踪影。
她走上前去,问驾车的侍从:“世子出来了吗?”
那侍从闻言,有些为难得说:“约两刻钟之前出来的,说先回了,让我接上您再回。”
她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却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得坐上马车道:“那先回府吧。”
侍从应是,抬手策马往积石巷而去。
……
等到马车入了府,游照仪已经大约反应过来他怎么了,进了院子一看,对方正抱着宣恒之坐在院中的秋千上看书,见她进来,神色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
见他这副样子,心中的那点不确定也被抹去,她心下暗叹,走上前去。
然而这边宣恒之见到娘亲回来,立刻扔掉了书朝她奔去,兴奋道:“娘!早上那套剑法还没教完呢!快点再教我!”
宣恒之今年已经六岁了,性子不像夫妻二人任何一人,格外开朗活泼,且对习武也颇感兴趣,天天追着游照仪教他。
游照仪一把抱起飞奔而来的儿子,说:“今早学得那些你都记住了?”
宣恒之肯定地点头:“记住了!”
游照仪笑说:“这么厉害呢?那我等一下考考你。”
宣恒之得意道:“随便考罢!我都会啦!”
游照仪说:“我先和爹爹说些事,你自己跟着兰姑姑温习一会儿,等会儿若是考校通过了,我再教你后边的。”
闻言,宣恒之立刻欢呼一声,高兴的点头答应,朝远处的兰屏跑了过去。
这边宣峋与见她朝自己走来,躲避似的别过了头,却直接被对方拉住手腕,道:“回房罢。”
他有些不情愿,想起刚刚她与那个年轻人言笑晏晏,心中就骤然涌起委屈……明明早上还说喜欢他爱他,翻过脸去,就什么都忘了么。
他跟个小猫似的,一只手被她抓着,另一只手还抓着秋千跟她角力,眼神里满是幽怨,好似她干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游照仪只好松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