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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爷听到秦舒宁这么说,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匆匆去医馆了。
“行了,都散了!”
衙役驱散围观的百姓,打算将尸体先带回衙门。临走前,一个面有刀疤的捕头看向秦舒宁,问:“你住在悦来客栈?”
秦舒宁颔首。
“此案未了之前,你不得离开潮州,衙门若传唤,要随传随到,知道吗?”这话虽是对秦舒宁说的,但那人的目光,却落在秦舒宁身后的徐展旌身上。
秦舒宁察觉到了。
她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挡在徐展旌面前,含笑道:“好。”
那捕头便吆喝着让下属将尸体抬走了。
围观的众人,也纷纷散去,秦舒宁回头,见徐展旌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问:“你认识那个捕头?”
徐展旌收回思绪,摇头道:“不认识。”
他们一行人又回到了客栈。
经历了荷塘浮尸一事后,秦舒宁的情绪有些低落,但徐展旌却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他拉住秦舒宁:“你可有问过何思安,商船私自出海一事?”
“还没。”
“不要问了。”
秦舒宁一顿。旋即她就明白了徐展旌话里的意思,她惊诧道:“你是说,何家也……”
话说一半,但后半句,他们都心知肚明。
徐展旌点头,神色凝重。
在一个地方,最知道所有人动向的,不是衙门官员,而是乞丐。
乞丐卑贱,被世人所看不起,亦是被人忽略的群体。可却无人注意到,这个被忽略的群体遍布城中,且他们之间,有一张极其强大的信息网。
再加上长青他们刚查到的消息,何家涉足其中,怕是八九不离十的事了。
“所以,这就是何思安弃文从商的原因?”
徐展旌听到秦舒宁的呢喃,转头看过来。当时徐展旌离他们有些距离,秦舒宁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便将今日遇到那两个学子的事说了一遍。
“而且我后来还问过何思安,何思安说,总要有人来继承家业。”
说到这里时,秦舒宁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的点在哪儿。她抬眸看向徐展旌:“人在面临抉择时,要么会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要么就是舍小取大,可何思安弃文从商这事,却是在舍大取小。”
就拿秦家来举例。
秦家同何家一样,也是商贾之家。
若有朝一日,非要让秦舒予在商和仕之间选,秦家上下,绝对会毫不犹豫让他选仕途。但何家却让何思安做了相反的选择。
这不符合常理。
但若是何家商船私自出海,那么这件事就能解释得通了。
在大卫,商船私自出海者,违令者罪之,一旦何家获罪,那么何思安也会被剥夺所有功名,且永不得入仕。
“可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秦舒宁皱眉:“虽然这样能解释得通,但……”
“好了。”徐展旌截了秦舒宁的话,“别想了,此事我会去查的。”
说完,徐展旌安抚似的拍了拍秦舒宁的发顶,秦舒宁瞬间炸毛了,她立刻往后缩了两步:“说话就说话,你怎么又动手动脚的!”
说完,转身便要往房间走。
但走了几步后,她又蓦的顿住,扭头瞪向徐展旌。
徐展旌了然一笑:“若有线索,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秦舒宁冷哼一声,这才推门进去。
金禾见状,正要跟上去时,徐展旌突然道:“给她熬碗安神汤,今夜你和银穗轮流陪着她。”
金禾愣了下。
她没想到,徐展旌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当即应了。
潮州太热了,秦舒宁回房沐浴过后,便歪在窗边的榻上,正在翻看账册时,金禾从外面进来道:“小姐,何家来人了。”
秦舒宁一听这话,立刻坐起来。
这次来的是何家的管家。
他此番来,一是同秦舒宁报何思安已平安苏醒一事,二是何老爷担心秦舒宁今日受了惊吓,便让他给送些安神的药材来。
秦舒宁没下去,让随行管事出面接待了。
暑热熏蒸,最易犯困。
秦舒宁歪在榻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但她这一觉睡的极不安稳,老能梦到荷塘里的事。
梦最开始,是何思安在捞浮尸。
可捞着捞着,眼前的浮尸突然变成了何思安。
秦舒宁惊悚睁开眼睛。
金禾银穗都守在屋内,瞧见她醒来,忙是打扇递茶的。
温茶入喉之后,梦里的惊恐才散了些许。
秦舒宁将一盏茶喝完,坐起来问:“徐展旌呢?”
金禾答话:“徐将军好像出去了。”
之前秦舒宁回房不久后,徐展旌就走了。
秦舒宁点点头,便没再问了。
夏季的雨,说下就下。
申时刚过,外面就突然狂风大作,没一会儿,大雨倾盆。秦舒宁摇着扇子,在走廊上慢吞吞走着,目光无意滑过徐展旌的房门。
那扇房门依旧紧闭着,徐展旌还是没回来。
大雨瓢泼而下,久久没见停。
到夜里秦舒宁入睡前,秦舒宁还特意推开窗,朝外面看了一眼,地面上已经有深深的积水了,寂寥的灯火落在水洼里,能看见飞溅的雨滴。
银穗见状,便道:“小姐先睡吧,银穗替您听着隔壁的动静,若是徐将军回来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您。”
秦舒宁:“……”
“你怎么还杵在这里?”
金禾过来撵人:“还不快去把小姐的安神汤端来。”
银穗这才去了。
尽管喝了安神汤,秦舒宁夜里还是睡不安稳。
不过好在有金和银穗姐妹俩在,倒也不害怕,秦舒宁半梦半醒的,一直到天明时分,才朦胧睡去。
金禾银穗俩起来,见秦舒宁还睡着,便特意出去交代一番,让他们动作都轻一些,别吵到秦舒宁。
是以秦舒宁这一觉睡的格外沉,等她醒来时已是辰时末了。
银穗见她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小姐,我看过了,徐将军还是没回来。”
秦舒宁:“……”
“赶紧去给小姐端水去。”
金禾将银穗赶走了,一面挂纱幔,一面道:“小姐,何公子已经等您好一会儿了。”
何思安?!
他这么快就好了啊?!
秦舒宁梳洗过后,下楼去见何思安。
何思安依旧是往常装扮,但今日眼底却是乌青一片,神色颇有些憔悴,秦舒宁下去时,他正站在大堂里,盯着投射进来的日光出神。
“何公子。”秦舒宁叫了一声。
何思安回过神来,看见她,便腼腆笑了笑:“秦小姐。”
秦舒宁知道,何思安这人脸皮薄,便没提昨日的事,只问:“何公子一大早过来,可是找我有事?”
“我爹请秦小姐过府一叙。”
何老爷请秦舒宁过府一叙,这事本应该再正常不过了。
但如果何家的商船当真私自出海,若秦家与何家做生意,一不小心,可能会惹上是非。
需得谨慎。
“呀,小姐,奴婢该死。”金禾突然请罪。
秦舒宁不明所以,金禾道:“奴婢该死,今日忘了替小姐戴耳环。”
秦舒宁遂以这个做借口,让何思安略微等等,她上楼去戴个耳环。
甫一进房里,金禾便道:“小姐,徐将军昨日临走前特意交代过,若何家找小姐,让小姐想法子推了去。”
秦舒宁犹豫了一下。
她此番来潮州,是代替秦老爷来同何老爷做生意的,却没料到,会遇上这种事。
去还是不去,都是个问题。
银穗没说话,只站在一旁,嘎嘣嘎嘣咬着糖果,但手却搭在腰上的刀柄上。
秦舒宁顿时下了决定。
秦老爷和何老爷是义兄弟,纵然生意做不了了,他们之间的情义还在。
于情于理,秦舒宁都得去。
金禾试图劝:“小姐……”
秦舒宁对着镜子戴上耳坠:“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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