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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章痛恨所有提醒他这个事实的人,包括他自己。
“你爱他胜过爱我……他凭什么?”
贺鹏轩捏紧了拳头,他重新找回的理智就要耗尽了。
“对!你说的对!”梁章吼他,“他不凭什么,我就是爱他怎么了,世界上除了我爸妈在我心里只有他最重要,你满意了吗?!”
梁章推开他往外跑,贺鹏轩大步追上来,梁章忽然停下来,视线模糊间抖着手把保险箱打开,拿出黑色的文件夹甩在贺鹏轩身上,“还给你!!”
“……梁章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鹏轩僵在原地。
梁章一边擦泪一边说:“你不是都看到了吗?那我告诉你,我是很后悔!当初就应该甩了你,狗屁的舍不得!狗屁的正好合适!如果知道他……我根本不会让自己习惯你,我根本不想喜欢你!我他妈早就应该离你远远的!”
“梁章!”
贺鹏轩上前要抓他,梁章踹他,往外跑吼道:“你别追过来!你敢碰我,我们立刻分手!现在就分手!我说到做到!”
梁章摔门跑了出去。
管家吓得不轻,刚才和老张从车库把喝得烂醉的贺鹏轩找回来他就吓着了,现在这样还了得?赶紧招呼老张他们:“快跟我去追啊,梁先生这么跑出去万一遇上狗仔……”
陈婶也跟着去了,杨妈留着照看贺鹏轩同样焦心不已,忍不住埋怨:“梁先生最宝贝他那个盒子,您再生气也不该拿那东西发作呀,这下可怎么好?”
贺鹏轩颓然地蹲在地上,茫然无措。
梁章一路狂奔,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管家他们找了半个小时也没找到。
现在盯着梁章的人这么多,又接二连三出事故,他凭空消失在小区里,管家他们都已经怀疑他是不是被绑架了,把贺鹏轩差点吓出个好歹,后悔不迭。他正要不顾梁章赌咒说分手的气话追出去,手机就收到梁章定了机票的信息:他定了四十分钟后的机票要回杭城。
贺鹏轩抓起钥匙就冲出去了。
另一厢,管家他们正找上物业查监控。很快查到梁章上了一辆车,老张认出那个人就是上回找梁章办事的学长,梁章也确实是自己上的车没有受到胁迫。几人才要松一口气,就在监控上看到一辆眼熟的车飞驰而过——不是贺鹏轩是谁?
管家顿时吓得慌了手脚,贺鹏轩可喝了不少酒啊!这可了不得!
一时去追的追,去给上头打招呼的打招呼,兵荒马乱。
车上。
上了机场高速,梁章才想起来自己没带身份证,全身上下除了一个保险箱什么都没有。
受伤的人总想缩回安全的壳里,于梁章而言,他的壳就是有着父母的家,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唯一想得到的地方,可现在显然不能成行了。
当着吴宇的面他还笑得出来,道了歉又说:“学长帮忙送我去酒店吧,方便借你的身份证用一下吗?”
吴宇自然答应。
他今天也是来找他表哥,事情谈到很晚才留宿了,奈何对方夜生活太丰富,他一个单身寂寞男青年忍无可忍才半夜离开的。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上梁章,看他在路灯下一边跑一边哭,吴宇还当自己认错人了,结果被吓了一跳。
到了酒店,梁章也没跟他解释什么,再三道谢关了房门,才疲惫地靠着门坐在了地上。
他到现在脑子还一片混乱,贺鹏轩说了什么,自己说了什么,都想不起几句来。
梁章抱紧保险箱,曲起双腿,仍然不敢相信——贺鹏轩竟然窥破了他的秘密。
想到和贺鹏轩一直以来的甜蜜,仿佛一个惊雷乍响,让他浑身泛起一股寒意——贺鹏轩到底是什么时候撬开的保险箱,为什么一直不声不响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一时控制不住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贺鹏轩,难道他的喜欢都是假的……细思恐极。
惊惧过后心里就涌起一股酸涩,今天谢琦说的破碎的感觉他此时切实地体会到了——心里像是落空了一块没了着落,那么惶恐,又那么让人心酸。
没等他从纷乱的情绪中抽身,门铃响起来。
是吴宇。
他给梁章买了衣服鞋子,还买了清洁药水和绷带。
梁章这才想起自己穿着无袖背心沙滩裤人字拖就出来了,也才发现自己的膝盖和手肘都擦伤了。血已经停了伤口看起来还很吓人,他居然没感觉到一点疼痛,浑身只剩下一点麻木的钝痛感,痛源不在伤口。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今天真的麻烦学长了,下回请你吃饭。”
他没有请吴宇进屋的意思,吴宇看他强颜欢笑的样子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私人空间,把想给他上药的话咽了回去,说:“现金和我的号码你先拿着,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梁章再道谢,吴宇被他客气得非常无奈,只好先走了。
梁章关上门,泄气地把头抵着门上,半晌行尸走肉似得走了一会儿钻进被子里,什么事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不久,他又突然跳下床,慌忙赶到门口把刚才不小心忘在这里的保险箱抱起来。
“居然把你落下了……”
梁章笑了一声,冷不防,“啪嗒”“啪嗒”仿佛下雨的声音响起来,一颗颗滚烫的液体在保险箱冰冷的金属上,坠落,碎开。
第59章邀你,到老
梁章在酒店房间玄关的地毯上不知道睡过去多久,被急切的门铃声闹醒了。
管家他们看到他差点老泪纵横,好一番谢天谢地,直说:“幸好您没事!”
梁章揉了揉胀痛的眼睛,发现才凌晨四点,见老张身后还跟着家庭医生,贺鹏轩并不在,没理由把他们挡在门外,只好请他们进来。
医生先给他做了一番检查确诊那一摔没伤着骨头,又仔细地处理了膝盖和手肘上被主人忽视了的伤口。管家给医生搭手帮忙,老张则在一旁骂贺鹏轩——虽说和贺鹏轩是雇佣关系,但也是看他长大的长辈,骂起来一点都不嘴软。
老张是这么对梁章说的:“也不知道在外头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不把话摊开说了大家拿个主意,非要回家里朝自己人发作,年纪都长到狗身上去了!”
又说起自己昨天和管家在车库里发现贺鹏轩时的情形。
原本是在监控里发现有人动了贺鹏轩最宝贝的那辆款式老旧的车才赶去一看究竟的,没想到久等不到回家的贺鹏轩居然躲在里面喝酒。那车平时保养精细比人待遇还好,沾了灰尘他都要不快,昨晚却在里头喝得烂醉,酒撒得到处都是。
管家让他少说两句,老张还说贺鹏轩活该。
梁章当然知道他们是来当说客的,这是变相地跟自己求情。
他心里不太好受,其实他此时此刻还摸不着头脑,不能接受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故,满心惶然,也想不明白贺鹏轩为什么要朝自己发火,分明做错事的是他!
梁章没法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此时听老张他们说单口相声给贺鹏轩卖可怜,他没仔细听,反而在想怎么才能让贺鹏轩放过他的秘密。他已经做好了接受分手的准备,或者说,在秘密被窥破的那一刻他就胆怯了,不可能再心无芥蒂地和贺鹏轩相处。
老张他们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还在批斗贺鹏轩昨天的种种失常行为,尤其是他摔了梁章的宝贝一事。
老张说:“先生小时候脾气就特别爆,像他爷爷和外公,一生气就爱摔东西。这几年我还当他是长进了,没想到一喝酒又犯这臭毛病,真是不像话!”
梁章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直到听到贺鹏轩昨晚超速酒驾火急火燎地赶去机场,他才陡然回神,惊得眉心一跳——昨天贺鹏轩可是醉得站都站不稳了竟然还开车,他不要命了!
他虽然绷着脸,手指却扣紧了被子,侦察兵出身的老张看到他终于有了反应,心里才松了口气。
刚才梁章对他们说的话无动于衷,他很担心昨晚那一闹真的伤了梁章的心,要真闹到不可收拾,那先生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好在情况还没有糟糕到无法挽回的程度。见状,老张忙接着说万幸是深夜没什么行车没在路上出事,临了贺鹏轩还找了航空公司的负责人才在梁章定的最后一班回杭城的飞机起飞前挤上了飞机。
这下可好,飞机上当然是没有梁章的人影。
他自己上了天没法入地,这会儿还得在那边干等两个小时后最早的一班飞机赶回来呢。
梁章颇觉无语,也才想起来借吴宇手机下的订单忘记取消了。不过,听说贺鹏轩倒霉脸色总算没有那么臭了。
等伤口仔细处理好,梁章便让他们回去休息,又请管家帮忙叫人把他的身份证银行卡送过来。
管家和老张对视了一眼,没法拒绝。
两人昨晚也跟着贺鹏轩奔波了一夜,怕梁章回头再跑了,请医生先回去又让人走一趟取梁章要的东西,自己干脆在酒店定了房间,一人歇息一人盯着梁章房间的动静。
梁章没有出房门一步,他在房间里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一看过、听过。
……这或许是最后一次。
他已经决定将这些东西彻底封存起来。
直到打开录音笔听的时候,梁章才突然注意到:录音开始播放的地方和他上次听到的地方是一致的,还有视频继续播放的位置……也没有变。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忽然坐直了身体开始查视频和录音资料的播放历史,随后……
梁章咬牙切齿:贺鹏轩,你丫可真行!
到了银行上班时间,梁章拿着身份证去办了寄存业务。
他一下子交足了五十年的租金,几番犹豫,在特别条例上写下几行备注,签署。看着被工作人员送进寄存箱里的保险箱,梁章只觉鼻子一酸,眼睛一下子湿透了,但还是狠狠心,拿走钥匙大步离开。
上了车,老张问他要去哪儿,梁章茫然。
老张小心说:“先生已经到机场了,您……”
梁章自嘲地笑了下。
他忽然发现在首都这个地方,他的所有都与贺鹏轩相关,除此之外竟然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半晌,他才说:“送我去学员公寓吧,别惊动别人。”
导师房间还保留着,中午休息需要,林深他们偶尔还会留宿。
梁章颓废地躲进被子里,枕头上还有贺鹏轩的气息。梁章当初笑话他,他还厚着脸皮说是担心他认床,特地给他备了两个枕头,要是晚上睡不着,可以暂时允许他把枕头当做自己抱怀里。梁章干涩的眼角一烫连忙闭上眼睛,用力地按下回忆的暂停键。
随后梁章拉高被子埋住自己,蜷缩成一团,许久之后细微的声音终于恢复安静。
——
“梁章呢?”
一到学员公寓的地下车库,贺鹏轩边下车边对等在这边的老张急声问道。
老张叫住往直升电梯疾步走去的贺鹏轩,委婉地说:“梁先生应该休息了,我看他脸色不太好……而且,要是看到您现在这副样子,他大概要不高兴的。”
贺鹏轩才停了脚步。
他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不招人待见——浑身酒气,皱巴巴的西装,失魂落魄,满脸的颓唐——之前就引得很多人侧目了。
贺鹏轩在车里呆坐了片刻,管家来电说梁章给他的生日礼物送到了,问他是自己回来一趟还是他安排人送过来。
贺鹏轩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难怪下了飞机就接到家里人的未接来电提示,他还以为他们是来八卦自己和梁章的。
和他不同,梁章一直很重视生日这个日子,每年都会庆祝,原本今年也不会例外的……想到这里,贺鹏轩抿紧嘴唇,按着眉心犹豫了会儿,决定先回去一趟。
陈婶不甚待见他。
昨天梁章特意清点的做蛋糕和大餐的食材都还规整地放在冰箱里呢,陈婶想到昨天梁章调皮地说今天他掌厨,让自己等着吃贺鹏轩的长寿面的画面,对比一下现在家里的冷清就觉得很不是滋味。她觉得,突然闹到这个地步,肯定是贺鹏轩先找的不痛快。
打量了眼贺鹏轩不修边幅的样子,本以为他能把梁章带回来的陈婶失望地放下双人份的早餐,没好气地让他先把自己拾掇拾掇才许管家把梁章安排人寄送过来的礼物给他。
贺鹏轩把精细包装的礼物打开,里面还是一层盒子,像俄罗斯套娃似得,一层层打开才露出礼物的庐山真面目——贺鹏轩能想象到梁章噙着坏笑,边哼歌边装礼物的场面。原本拆礼物应该是件让他惊喜的事,此时他只剩一阵苦涩和懊恼,完全笑不出来。
礼物是一套碟片,外封是贺鹏轩的照片。
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地点就在梁章的工作室。当时窗外阳光正好,他正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随意敲打键盘,无名指的戒指碰着嘴唇,凝眉认真地思索着。
外封上还手写着:老贺,恭喜你又老了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