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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眼神很静,幽深沉暗,无人能看透他在想什么。
一如当初。
时染淡淡地收回视线,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男人目光仍在她身上。
时染索性侧首和他对上,美目流转,不避不让,唇畔随意地挽起几分弧度,勾出别样妖冶:“岑四哥这么看着我,有事么?”
话出口,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嗓音有多喑哑。
全是拜这个男人所赐。
如果不是他把她扔进浴缸里……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语调平常的话语忽而从男人薄唇中被吐出,他说得很淡,像只是随口问着,偏生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始终盯着她,一瞬不瞬。
而他的神色除了淡漠也没有一丝一毫其他多余情绪。
时染却恍了神。
记忆里,这话她曾听过,也是出自他的口,甚至于场景也和此时差不多,不同的是,那时候她热烈地爱着他,恨不得昭告全世界。
那时是她阑尾手术住院,所有人都来看过她了,除了她心心念念的四哥。
她知道他在国外出差,但仍忍不住每天给他发好多微信撒娇让他来看她,他自然没有来,只是淡淡地回复了句让她注意休息。
为此她闷闷不乐,即便她清楚她不是四哥什么人,他不来看她很正常,但就是不开心,于是和他闹起了单方面的冷战,跟着临出院了,不知怎的还发起了高烧,久久不退。
她烧了整整两天。
第三天打完点滴迷迷糊糊醒来时,她猝不及防听到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低哑沉冽,钻进她耳中,落在她心上,所有的不开心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丝丝甜蜜溢出,她心跳直接漏了拍,继而因欢喜加速。
再然后……
“不舒服?”男人沉哑的嗓音再响起。
回忆被打断,时染回神。
白皙手指将散落下来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美眸轻眨,她随意浅笑,嗓音慵懒漫不经心:“不舒服……岑四哥是打算弥补?”
岑衍静静地望着她,眸中倒映她不达眼底敷衍的笑。
“想要什么补偿?”喉结轻滚,唇角撩起,嗓音从喉骨深处溢出,但他问得平静。
他的神色寡淡。
时染看了他一眼,挽了挽唇:“可我不想要呢。”
说罢,她不再看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高大英挺的身影在下一瞬出现在了她视线中,阴影和独属于男人的清冽气息同时笼罩而下将她包围,不等时染有所反应,男人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猝不及防。
“岑四哥这是做什么?”时染不疾不徐地问,眸中还噙着浅淡的笑意。
岑衍低眸。
她眼中再无当初对他的浓烈爱意,有的只是毫不掩饰的凉薄嘲弄,再无其他。
眸底暗潮悄然翻涌,掀唇,他克制而隐忍淡淡地提醒:“我送你,现在凌晨三点,你穿着睡裙,没有鞋,没有钱,没有手机,你怎么回?”
没给她拒绝的机会,长腿迈开,他抱她离开病房。
时染不会为难自己,更不会在深夜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既然他要送,那便让他送好了,只是这种姿势下,她不得不伸手圈住他的脖子。
两人距离被拉近,似乎,她还能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她扯了扯唇。
呵。
“我坐后面。”眼看着男人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时染阻止。
动作微顿,岑衍低眸看着她,淡淡的语调下是不容置喙也没有遮掩的强势:“坐副驾驶,时染,我不是司机。”
时染眨了眨眸,微笑:“可岑四哥,我就只是把你当司机啊,你不是司机是什么呢?”
暖晕灯光倾泻而下,落在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蛋上,明明该是柔和,偏偏更衬得她淡漠疏离,无形中拉远着两人的距离。
岑衍喉结倏地就滚了下。
下一秒,他不由分说拉开副驾驶的门强势将她塞了进去。
然而,当他绕过车头弯腰进入车中……
“时染。”
时染恍若未闻,只是侧首悠悠然看向了窗外的夜景。
眼底溢出一层淡淡的阴霾,岑衍眯起眸盯着她,但最终,他还是转回了身,面无表情地握紧方向盘,目视前方启动车子。
也是这时,他敏锐地发现了异样,眼神蓦地凌厉锐利地扫向某处。
两秒后,车子启动。
逼仄空间里,一前一后,诡异安静笼罩。
无人说话。
二十分钟后,黑色宾利到达时染公寓楼下。
堪堪停稳,时染便推开了门,白皙纤细的脚浑不在意地踩上微凉地面,眼角余光不曾留给男人一分。
但只是一秒,男人的气息和寒意一起笼罩而来。
他再次公主抱地抱起了她。
时染仰起脸蛋。
暗沉冷漠的俊脸映入眼帘,漆黑的眸深不可测,下颚线条紧绷,似是愠怒。
时染展颜冲他笑了笑,懒懒地道:“麻烦岑四哥了。”
回应她的,是男人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时染没有在意,也不会在意,只是在看到男人按下指纹密码进入公寓楼,又刷了卡到达她所住楼层时,眼底掠过了几分讽刺。
到了门口,眼看着他抬手就要输密码,时染伸手挡住,要笑不笑阻止:“平安到家,岑四哥,放我下来,你可以走了。”
岑衍俊漠的脸没有丝毫变化,淡淡开腔:“我有东西在了你那。”
时染睁着眼,就那么直直地望着他。
片刻后。
“好啊。”她没什么温度地笑笑。
门开,她被抱着进屋,跟着被放在了沙发上。
男人长身而立就站在她面前,阴影笼罩,似在用影子将她包围。
“是什么东西?”她抬头,问。
岑衍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低沉嗓音随即落下:“衬衫。”他看她一眼,补充,“穿在你身上的。”
他的语调其实很平常,甚至可以说是异常淡漠,偏偏,在他说完后一句时空气中竟滋生出了些许暧昧,原本女人穿男人衬衫便是暧昧勾人的事。
可惜……
“衬衫啊……”音调稍稍拖长,唇角挽起,时染始终噙着凉薄淡笑,“被我扔了,在垃圾桶里呢,岑四哥还想要的话可以捡起来带走。”
她神色坦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或是尴尬。
岑衍亦是。
习惯性地,他摸了根烟出来,当着她的面姿态优雅地点燃,浅吸了口后淡淡陈述:“那是别人送的,对我而言意义不同。”
又是那股熟悉的淡淡薄荷烟草味。
时染迎着他的目光,明艳浅笑:“岑四哥的意思,是要我赔么?”
“你赔不起。”
他说得平静,甚至平静得可怖,而无论是他的语调,还是他的神色,都在传达着一个信息——
他没有开玩笑。
意识到这一点,时染笑容愈发明媚,哪怕其实她心底隐约生出了一分恼怒:“既然岑四哥要这么说,那不如我们算算清楚。”
她顿了下。
“岑四哥把我扔进浴缸里,害我受伤,让我发高烧,这笔账,怎么算?至于衬衫,岑四哥,那是你自作主张……”
替她换上四字硬生生堵在了喉咙口。
她想到了浑身上下从里到外被换掉的衣服,那话便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排斥。
“我的衣服……”她换了话题,一字一顿,“岑四哥你更赔不起。”
烟雾徐徐,她浅笑嫣然的模样仍是清晰。
眸色悄然变暗,岑衍抽了口烟,说:“清幕的那间包厢,房卡在我手里,微柠没有,也不知密码,其他人更没有,但你曾经知道。”
除了淡漠再无其他情绪起伏的话音落下后,空气静滞了两秒。
时染望着他,忽地就笑出了声:“所以,岑四哥你的意思是,四年不见,我故意在房间里等你,就为了……勾引你?缠着你?还是说……睡你?”
最后两字,尾音上扬,一丝别样的骄矜妩媚缠绕其中,暧昧随之流转。
男人没有作声,但他幽沉的眸分明是在默认。
时染忽然想到了开门时以周亦为首的那帮人的表情,还有微柠不敢置信的惊呼她的不爱。
唔……
她忍不住想,当年她爱得那么轰动,怕是今晚所有人都和他一样的想法,以为是她故意出现在那里,想要睡他重新缠着他吧。
时染笑了。
“岑四哥……”
掸了掸烟灰,岑衍淡淡将她打断:“时染。”
时染敛起了笑,看向他。
不想下一秒,就见男人站了起来,一步走到了她面前,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俯身弯腰,夹着烟的那只手虚搭在身后的沙发上,形成了他将她圈在怀中的暧昧错觉。
男性气息混合着薄荷烟草味侵入时染所有感官,那么浓烈,然而其中最为强烈明显的,是他带来的侵略感。
强势。
霸道。
近在咫尺的距离,时染无处可躲。
“时染。”
她听到他再一次叫她。
心口忽而溢出微妙的不适感,可还没等她压下,视线里,她竟看到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摸上了他自己的衬衫纽扣,从最上面的那颗起,当着她的面——
解开。